温格怎么也没想到会挨打,说那日在录音室挨的就算了,心情不好,哭一哭,居然还给自己迎来了回锅!她趴在床上,欲哭无泪,半夜,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翻身时压到伤有多痛,又不好意思拉下脸皮让刘任羽帮自己揉。
刘任羽打的那伤不过两天就好了,但余馨知的,硬生生让她疼了快一个礼拜。
伤口在时,她没心机胡思乱想(不疼哭就算好了,还想哭什么呢?),可伤好了,她又开始思索着。日历一天比一天薄,行程表上,自己一步步走,距离上台那天又近了许多——
就是下个礼拜了!
温格闭上眼睛,深呼吸,叹了口长长的气。
该去上声乐课了,她想着,放下了行程表。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在这个礼拜居然还有哭的机会…
她承认,自己心理质素并不好,每逢紧张的时候就容易失手,唱歌也是如此,她在老师眼中从来是个前途无量的实力派,走音什么的,只要有好好暖喉热身,绝对不会有。可今日每开口一次便要慢半拍、高低音也唱不准,这是她进公司以来第一次让老师失望。
老师倒是没骂她,还安慰她让她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可她能听进去吗?她只想到内疚。
彼时,她又蹲在录音室里,老师才刚离去,她便倒在了那软绵绵的沙发上,感觉浑身发冷,要陷到沙发里去了,她先是翻着身子抓住沙发扶手,随后整个人瘫平下来。压力是一场发生在脑海里的地震,直把她本还撑得住的身子震得四分五裂。想起来前几天余馨知把自己摁在书桌上的模样,她还很温柔,那深蓝的瞳孔似要把自己吸引进去,她想倒在那眼里,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
她遂拿起电话打给了她。
她知道余馨知今天行程不多,知道余馨知也累,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可就是情不自禁要听她的声音。
“我跟阿羽吃着饭呢,怎么了?”
提到刘任羽的名字,温格有些意外,赶紧吸了吸鼻子,却惹起了余馨知的狐疑:
“哭了?”
刘任羽嘴里还含着鱼蛋,闻此眼不得已皱了眉头,打着手势让温格开扩音。
随后,便是温格的哭腔:
“没…”
她不想让刘任羽知道她哭的,她只想找余馨知,刘任羽知道了能怎样呢?说她一顿?她自己不也压力大吗?况且…她只想要馨知…
“你在哪?“刘任羽边低头吃面边说着,汤汁狼狈地溅到脸上,她不在乎,拿起大碗一口气把汤水都喝掉,也不管余馨知吃完了没,就夺过手机,“我们去找你。”
“不用…”
“乖,”余馨知瞟了眼没吃完的面,再看刘任羽着急的模样,跟着放下了筷子,“我们去找你。“
三人相约在宿舍,温格擦擦眼泪擤擤鼻涕,再抬起头来,房间已多了两个妹妹。
她可真是幼稚透了,一个大姐姐,本应是照顾妹妹的存在,现在却为一个梦寐以求的上台机会头冒冷汗、自怨自艾,反要妹妹来哄自己。她多次想问那看起来平静不已的刘任羽,难道她都不会紧张的?可是,刘任羽本来就是颗星吧,高中、大学、甚至在公司一路走来,她在哪不是多迷妹追随的,被喻为多才多艺的?
“我不是训过你了吗?”
而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刘任羽就坐在自己身旁,自己依在她肩上,无声地落泪。刘任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自己后背,声音有嗔怪,但听起来并不像在骂人,“又想挨打了?”
温格鼻子泛粉,头发在刘任羽肩上飘着散着,眼珠子则小心翼翼地往余馨知方向瞟——
她本预想余馨知会很温柔的,至少会温声询问自己的想法,似以往自己向她分享心事一般与自己讨论,或以出道前辈的身份给自己建议,可她没有。她只是抿着唇站一旁看自己,任由刘任羽安慰自己,却没打算要插手,眼神空洞无焦点,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这样,温格反而有点慌。
不知该作何反应,仿佛自己犯错似的,她顿时偃旗息鼓像个孩子,窝在刘任羽身上,寻求慰藉。
“你别瞪着她啦,她都吓到了,”刘任羽看温格时而睨余馨知一眼,又匆匆缩回,仿佛她是什么怪物似的,觉得好笑,说话都不禁带了笑意,“凶死了,亏人家还夸你温柔来着。”
“谁夸我了?”
刘任羽笑而不语。
“…我只是在想啊,“余馨知看刘任羽这副嘴脸,无奈地,跟着她的动作靠近温格,手指环着她耳朵的轮廓轻抚,“温姐姐这样上台会出事的。”
听她语气认真,刘任羽自然也清楚温格这样心理不行,敛下了笑容,也跟着低下语气一字一句斟酌而吐得清晰,“真的不行的话,我不介意推迟出道的,等姐姐准备好了再——”
“别…“温格急忙回道,“我、我可以的…”
“你实力可以,但你心理不行。”余馨知一针见血地说,抚摸耳朵的手转而为轻捏,拧着耳尖那块暖和的薄皮。
“那怎么办?“刘任羽抬头。
“总不能再打一顿吧?”余馨知开玩笑地说。
刘任羽低头去再看姐姐,那人已经烧红了脸,或许是想到了什么,竟破天荒地抱紧了自己手臂,撒娇一般地越靠越近,她口干舌燥,急忙换了姿势将人抱得更紧,可温情还没够,余馨知却突如其来一句话,吓着了温格——
“再打一顿,真的没用吗?”
“你不会吧——”刘任羽也跟着吓了一跳,赶紧抱紧怀里的姐姐为她打抱不平,“两个礼拜挨三次打就过分了吧!”
“杞人忧天患得患失是毛病,要改。”余馨知解释。
随后,刘任羽便感觉胸口一紧,低头看去才发现是姐姐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泪滴下来了,是忍了好久了吧,那泪好大颗,落在刘任羽手上,她心一疼,急忙抬手给姐姐擦泪。
怀里人身子显然紧绷起来,分明是怕挨打。
“不应该啊,姐姐不开心而已,我们哄哄就好了。”
“不会好的,她自己都知道没事的,就是一直胡思乱想而已。”
可刘任羽舍不得,“下个礼拜就要上台了。”
“刚好,伤不会持续那么久,持续着更好,姐姐就不会乱想了。”
刘任羽开口,却说不出来什么,看余馨知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想反驳却总能被她推翻。
“这问题要改,出道应付不来,出道完了更不行。”
“打就有用吗?”
“对温姐姐来说,能长记性就有。”
她拗不过,温格唯一的希望也熄灭了,自己也没胆出声,直到她裸了下半身平趴在床上,臀下还垫了块枕头时,终是忍不住开口求了饶。
“我不想…”
这话是对刘任羽说的,那目光也灼热地往刘任羽方向投去。至少她还在,心底还有一份踏实感,感觉余馨知今天也没有前几日凶,她斟酌了老半天才说出那么三个字。
你以为我很想吗?
刘任羽在心里吐槽,可既然决定了要打,她便换上了一副凶巴巴的口吻,训斥着,“趴好,你问问自己上次挨打以后不是好多了吗?就是欠揍了,不许求饶。”
温格知道她那是假的。她对刘任羽太了解了,知道她就是纸老虎,骂人的时候话说得比余馨知要重,看起来也比余馨知要凶,可她内心就是一滩水,根本构不成威胁。
余馨知没说话,任由刘任羽去骂,她看刘任羽仍然选择坐在温格身边,眼神里的晃动都出卖了她,不禁为这个朋友捏了几把冷汗,难怪温姐姐总爬到她头上来,她这爱心软的好友,只懂得呛她几句又不会罚她什么,脸上的不舍和怜惜都透露出来了,还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余馨知弯起嘴角,今天也没打算扮黑脸,凶这种事,交给刘任意就够了。温姐姐是怕自己的,她看眼神就知道。
上次用了衣架,后来被刘任羽说了一通,那可是她心爱的衣架!今天,余馨知没再碰那玩意儿,反是拿了把塑料长尺横在温格臀上。
“两百下。”
看温格颤抖的后背,余馨知报出了数字,温格听了,放下了心,意识回来又急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两百下?很疼的!
“太多了!”刘任羽也是这般想。
“你上次打了多少,这次就要比上次多,”余馨知看着刘任羽,义正言辞,“你一定没数的,但我看见她伤了,就是最多一百多下,我不过是跟着你的数字加了那么一点儿罢了。”
得,得,道理全在你身上。
刘任羽举起双手投降。
“撅起来,报数。”
听刘任羽也拿这数字没辙,温格彻底将脸埋在了被单里,她在等着,等疼痛过后,余馨知或许会哄她,就随她最初所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