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娇这几天拣了很多纸板箱,装了一大车,送到回收站去。纸箱压扁了堆成一车,也很重的。所以秋娇把拉车的皮套也套上了右肩,双手拉着车把,一起用力,慢慢地一步一步拉着。不大一会,就出了汗了。
秋娇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可这辆车已经拉了两年多了。她刚从家乡来到城里时,还只有十一岁,整天背一个大竹篓拣垃圾,熬了四年,才混上了现在这辆板车,这是她心爱的宝贝儿。为了保养这车,她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身上这件短袖对襟的布衫,肩头的补钉已经换过两次,蓝布裤子已经洗晒得褪了颜色,臀部也打了大补钉。开春她就不穿袜子,脚上那双白网球鞋,是别人扔到垃圾箱里不要了,她翻出来看还能穿,就补了补穿到现在。到了她现在的年龄,那个女孩子不爱美呢?可她只能把爱美之心用在每天花功夫把一头秀发用刨花泡的水刷得更黑更亮,再把裤褂和胶底布鞋尽量洗涮得乾乾净净。不过她的一天比一天发育成熟的胴体和象花苞一样一点点绽放的青春容颜,偏偏使路人的回头率越来越高,她想躲也躲不开那些似乎带有磁性的陌生人的眼光。
到回收站要过一座桥。是最吃力的一段路。上桥的时候,秋娇的四肢几乎者贴近了路面,绷直的绳子和她身体倾斜的角度都说明了她已经使劲了力气。她的挽得高高的蓝布裤管下,露出的结实的小腿上,腿肚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鼓胀起来。脚上的两只白网球鞋,由于蹬地需要脚趾特别用劲,所以鞋头和鞋面折成了九十度的直角。身上那件红格子布衫,背上已经湿了一**,勒紧的皮套把解开了扣子的领口扯向了右肩。她脖子上搭了一条白毛巾,一张热腾腾的脸更显得异常的俏丽,被汗水浸透了的两鬓像唱戏的旦角贴的片子一样,紧贴在她的双颊旁,汗水把她的脸蛋儿润得红红白白的,鲜艳夺目。
到了回收站,她那车纸板卖了五元八角钱,她喜欢极了。因为,她脚上这双白网鞋,大底虽说热补了一次,已经又马上要磨穿了。她需要买一双新的鞋,干她这样的活穿这种网球鞋最轻便跟脚,她看过价,最便宜的一种只要二元七角五。有了这钱,她的新鞋就有着落了。
可是,她在回转来上桥之前,被一个建筑工地上截下来的钢筋头吸引住了。那是一座正在建筑的大楼,围上了临时性的围墙,但有很多缺口,并不能挡住外面的人进去。秋娇就是从一段较宽的缺口里看到一个截钢筋的木架,上面搭着一条条长长的待截的钢筋,地下扔着两把截钢筋用的大型卡钳。截剩的钢筋头堆了好大一堆,有两个和她一样拣破烂的女孩子正在用背篓装钢筋头。她知道这东西挺压秤又值钱,就动了心眼。把板车拉到离这个缺口百米外的一根电线杆旁,用铁链锁在杆上。从车上取下背篓背在身上,再回到缺口处朝里走。这时那两个女孩正好都背了钢筋头到缺口处往外走,因为很重,她俩都只装了小半筐。秋娇看工地上没有人管她俩,便很放心地到了堆着钢筋头的地方,也开始拣起来。不一会,又有一男一女两个拣破烂的也到这里拣起来。
突然,大楼里有人喊道:“敢偷东西?别跑,打死你!”,从红砖垛子之间的黑洞里就冲出一帮带柳条帽的。秋娇 身边的一男一女立马扔下背篓,撒腿就跑。秋娇却舍不得那只由苹果篓改成的背篓,仍然背着,朝一男一女反方向开跑。她这小小的计谋,对一大帮追赶者是不起作用的,他们分成两拨来追他们。她虽然穿着白跑鞋,跑得像兔子那样快,可是只跑到缺口处二十多米的地方就被捉住了。
他们把她的背篓摘了下来,扣在地下,踩得没了形。人被拉扯到板子钉的工棚里,在一间像工具间的屋子里,她看见那个逃跑的男孩也被抓着了。他看起来比她小,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瘦骨伶仃的,只穿了一件脏兮兮的汗背心和一条腰间有松紧带的短裤,脚上套了双显大的破解放鞋,和她并排站在板壁上方贴着的毛主席像下。都是由两个穿着蓝工作服,戴柳条帽的建筑工左右扯着双臂,按着双肩,做成低头认罪的“喷气式”。
秋娇的红格子布衫在挣扎中撕破了口子,她心疼极了。气喘喘地申辩说:“我是捡废铁的,我没偷东西!我没偷!”那些工人斥骂道:“光这个月工地上就丢了上万元的东西了,都是你们这帮人装着拣破烂偷的。还不承认,就送派出所!快说!!”秋娇说:“我真的没有偷,我是今天头一回才来这里拣垃圾的,钢筋头还不让拣呀?”一个三十多岁的像工头模样的大胡子,过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提起来,劈脸给了她俩大嘴巴,说:“还嘴硬?我就见你昨天来过。也是梳一条大辫子,穿白鞋,多扎眼。还敢抵赖?就打电话报警!”这时,工地保卫处的一个女干部听说抓了小偷赶到工棚来了。一进门就说:“这种臭不要脸的惯偷,哪用报警,先捆起来好好收拾一顿再说!”
这帮五大三粗的工人哄然附和,马上找来结实的塑料绳,把秋娇和那个男孩倒背手五花大绑起来。绳子抽得可紧了,那个男孩可怜地直喊娘,秋娇却咬着下嘴唇挺着不吭声。
他们怕秋娇不抗打,就先揍那个男孩来吓唬她.,老大巴掌没头没脸的把他打得鼻青眼肿,还用拳头一下下捅他的肚子,用棒子打他厥起的屁股。这个瘦弱的男孩其实很不抗打,妈呀妈呀的叫了一阵就栽到地下,半是痛半是吓的,背了气。大胡子指着躺在地上的男孩威逼秋娇说:“看见没有,再不担白,你也一个样!”秋娇终于被吓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说“我真的以前没来过,我不是小偷呀!我真没偷过你们东西——向毛主席保证啊!”那些工人注意到了她是个年青俏丽的女孩,一个小伙油腔滑调地说:“没看出来,还是个‘垃圾西施’哟。嘴还这么硬,可得好好修理修理她!”另一个小伙说:“你看她屁股不小,那里肉厚,就打她的屁股咋样?”大家哄然叫好,就七手八脚把她架到一张办公桌前,把她上身俯按在桌面上,使她的肚子贴在桌边上,撅起屁股摆成捱打的架势。秋娇可怜地叫喊道:“我没偷呀——!不要打啊!冤枉啊——!别打我呀!”可是木棍和板条就雨点一样劈里啪啦落在她的屁股上了。
秋娇疼得轮流钩起两条小腿。哇哇叫喊。可是她的挣扎和哭叫更剌激了这些背乡离井到城市来打工的建筑工人,他们多数还打着光棍,看见秋娇这样的花季少女,什么样的心思都被勾起来了。有一个小伙提议,要扒下她的裤子打她屁股,还说:“这可是为她好啊!要不把这条裤子打破了,她还不定就没裤子穿了呢!”
于是,不管秋娇怎样发极怒骂和苦苦哀求,她里外的长裤和短裤都被他们掳到小腿肚子上了。少女白嫩光致的股腿暴露在十来双贪馋的眼光下。于是他们换着刑具来把他的皮肉打出不同的响声,来比较哪一种更好听:板条、竹片、皮腰带、塑料鞋底、传动皮带、胶皮水管……
批!批!批!批!…… 拍!拍!拍!拍!……
劈!劈!劈!劈!……
叭!!叭!!叭!!叭!!……
连续不断的、变换着音色和响度的笞挞声,夹着少女哀婉的惨呻,招来越来越多的工人到棚子里来参观这个穿白鞋的俏女贼,光赤着下半截身子被打屁股的情景。
她的屁股和大腿被折磨得一点点由红变紫,连片的肿胀起来。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反复进行攻心战之下,秋娇实在失去了继续“抗拒”的勇气。只好承认是贼了。
而那个男孩在苏醒过来后,在参观秋娇被残酷打屁股的过程中,早就先承认做贼的罪名了。
接下来,工人们宣布要把这两个贼骨头在全工地“示众”。找来两块板条箱的盖子,上面糊了白纸,用墨笔写上“女贼陈秋娇”、“男贼罗小河”,两个名字都写得歪歪倒倒的,再用红墨水打上叉叉,再钉上一条铁丝,分别挂到他俩的脖颈上。就推出棚子,押到大楼工地上**示众了。这时,午休结束后工地已经开工。楼里楼外到处都在忙碌。他俩始终被塑料绳反绑着,由于两臂被捆绳勒向上方,只有低头弯腰才能缓解痛若,再加上挂黑牌的细铁丝勒在后脖颈上刀割似的苦楚,打伤了的屁股和大腿因行走牵动造成的剧痛,使秋娇觉得真是生不如死。但她还得按他们规定的,一边走,一边喊:“我是女贼!女贼是我!女贼陈秋娇向革命群众请罪!群众专政就是好!牛鬼蛇神跪不了!我女贼陈秋娇也跑不了!”一路上,她和那个男孩交替喊着请罪词。喊得不够响,还要捱揍。
从中午十二点半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这两个可怜的拣破烂的孩子才算中止了苦刑,解开了像毒蛇一样噬咬的塑料绳。他俩的胳膊上被缠出暗紫色的凹陷的绳印,手指都勒得肿胀起来。绳一松时从,肩膀以下直到指尖,像有无数火烫的针尖在乱扎。但是,他们还不放过他俩。拿来一条很长的铁链子,要他俩并排跪在铁链上,让凹凸不平的链环硌着他俩的光波罗盖。黑牌还得挂着,还得做着双臂反擎,低头哈腰的“喷气式”姿势。晒在大楼大门口续继“示众”。秋娇只晒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支持不住,一头栽倒,不知人事了。这才使看押他俩的戴着红袖箍的工人动了恻隐之心。那个还没有昏倒的男孩也借了她的光,一起被摘了黑牌,抬进工地一侧临时盖的办公砖房里,送到挂着“保卫处”牌牌的房间里。男孩歪在一张有靠背的长椅上,秋娇则被抬到值班用的单人床上。
她渐渐地苏醒过来,捆过的双臂已经不那么胀麻了,肘关节和腕关节还是酸痛不己。而打坏的两爿屁股和上半段大腿,被单人铁床的铁条硌着,却从肿胀发木变成越来越痛。她熬着剧痛翻了个身,变成趴着的姿势,拿手去摸屁股。隔着打了大铺钉的裤子摸不出个头绪来。她又试着把手探进裤腰里面去摸,才摸到了依然滚烫的肿得紧登登的皮肉,手指肚还可以触弄到更硬的条索状和块状瘀血,一碰就痛得钻心!她不由自主的像重病人一样哼哼着,越来越感到口渴极了!迷迷糊糊地央告着:“水,水!”屋里一个小伙想要给她倒水,被一个戴旧军帽的保卫处中年干部阻止了。说:“这种臭小娘们,只配喝尿嘛!”就从窗台上找了一只没洗就扔下的搪瓷饭盆,立马就解开扣子掏出家伙尿了一盆,示意小伙端给秋娇喝。小伙嘻笑着对她说:“水来了,好生喝!好喝!”她用两个胳膊肘把上身支起来,端着饭盆看都没看就喝起来。喝上口才知道不是水是尿。但实在是渴急眼了,也就不管不顾地灌了半盆。使旁边长椅上的那 个男孩看得目瞪口呆。
傍晚时分,保卫处的人吃过饭,对他俩的审问又开始了。这次是具体的追赃了。
又是先审男孩,他直挺挺跪着,很老实的样子。但怕要退赃,对偷了什么便支支吾吾,避重就轻。他们怕他又昏倒,先只是用胶鞋鞋底抽他嘴巴。把脸打肿了,也没问出个么重要的东西。那个戴军帽的是副处长,问得不耐烦了,就让“动大刑”,就是把一条板凳倒过来放在他两条瘦骨伶仃的小腿上,一头一个小伙用脚踏在凳头上向下踩。踩得他鬼一样极叫:“啊呀我的腿呀——!要踩断了呀——!饶命啦!我招呀——!”最后招出偷过一个“电滚子”(即电动机),卖给废品站老板许了五十元,但钱还没到手呢。当下就有戴红胳膊箍的人押着一瘸一拐的他,到废品站去起赃去了。
接着又审秋娇,这下她可犯了难了。她根本没偷过什么,怎么退赃呢?只有翻供喊冤了!那处长气得拍着桌子吼道:“狗娘养的小婊子!你耍我们哪?我知道你那张屁股很抗打,今晚上再比试比试,看我能不能打烂它!”就下令再打她的屁股。这回是像公堂上审犯人一样,让他双臂前伸,直挺挺趴在泠冰冰的砖头地上,再一次把里外裤子褪到小腿肚子上。这时她露出来的屁股和大腿,已经成片成了生猪肝的颜色,惨不忍睹了。连副处长看了也直皱眉头。毕竟还有几分怜香惜玉之意,就说:“皮肉这个样子,再使大板子打是不成了,就把她的两只鞋扒下来使胶皮鞋底扇吧!”掌刑的两个小伙也不大忍心再下手了,一边打着,一边催她快快交代,盼着早点结束这种惨苦的刑罚。秋娇再次捱打,真好比雪上加霜,先是痛得拧着腰,左右晃着下身,两条腿不停的打挺。但打了一阵,感觉越来越迟钝,也没多少劲再挣扎了。只是反复哼哼:“我冤枉,冤枉……我没偷,没偷!”最后,一只经过热补的鞋底终于打断了?
那个副处长一看有点审不下去,一摆手叫打手停止施刑。抽完了一支烟,对光着屁股趴在地下的秋娇口气和缓地商量道:“我看你是豁出来一定不肯退赃的了,也好,我不要你退赃,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你这种贼骨头。我给你两条路随你选:一条路是上床,自己把衣服裤子统统脱光,躺到床上,你舒舒服服,让我们也痛快过过瘾。一条路是上梁,也得把衣服裤子脱光了,在房梁上吊上一宿,尝一尝做‘梁上君子’贼骨头的滋味。不过上梁可没有上床舒服,我告诉你,吊是要把两只大拇手指拴在一起,两只大拇脚趾也拴在一起,一前一后吊起来,腰里挂一副土篮子(挑土用的柳条筐),篮子里放上砖头,一块一块往上加哩!你想不想尝尝上梁?——我看还是上床好呀!反正打屁股你也不止一回脱光裤子啦,不用害臊的啦!”他越说越兴奋,嘿嘿地笑起来。
秋娇听着他说的话,在地上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带着哭腔战战兢地说:“不,不!……我什么也不上,不上啊!……”
“哈哈,那好,我们帮你选择!!”
副处长和他手下的打手们,得意地哄笑着,恶狼般扑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工地上还寂然无声的时候,秋娇从砖房里悄悄地出来了,她的一条大辫打散了一半,披下来的额发遮着大半个脸,上身只穿了撕破口子的无袖汗衫,一只手里提着那件红格子布衫。下身倒还系着那条打了补丁的单裤(其实里面的短裤己经撕烂,不能穿了),脚上趿着两只破白网鞋,吃力地挪动着步子。 昨夜,她究竟是“上床”了?还是“上梁”了?还是两者都上了?她是死也不会对人说的!
她蹒跚着走出那个缺口,终于看到那辆寄托着她无限限希望的板车,还锁在电钱杆上。她昨天卖纸板得的五元八角钱,应该还卷着塞在车把里。她还要去买双新的白网球鞋,更加紧攒钱……
像恶梦一样的昨天终于过去了,她熬过来了。可是,她的屁股的伤要几时才能好呢?昨夜比恶梦还可怕的“上床”,会对这种皮肉红伤有多大的恶劣影响呢?孤苦无告的她,只有把泪水强咽到肚水里,怨命了。但当她发现臀腿伤得虽然重,但还是能拉得动板车,一步一步走去时,虽然忍着疼,她撩了撩披在脸上的额发,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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