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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议
首发:潇湘溪苑
作者:墨痕留下(
第一章 实践吗
「实践么?」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个任务的林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刷着同城贴,最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消息发出了邀请,这的确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邀请了。林蜚,勉强算得上是二流的职业任务执行者,用普通人的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指佣兵一类的处于灰色地带的角色。她算不得特别优秀,和那些立于这个职业顶端的人来说也只能算是小人物了,但胜在年轻,以她现在20岁就达到的成就而言,她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跻身一流。可是这个在外人看来牛逼哄哄又充满神秘色彩的佣兵,也有着某些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小爱好,比如……sp。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在现实中,能被称为佣兵的人都可谓是强大、霸气的代名词了,林蜚在业界里也算小有成就。知道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规矩,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只要出得起价钱,她都会去接,可是这样的她,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纯被。林蜚是纯被,什么是纯被?用粗俗一点的话来讲就是,在实践的时候,她,林蜚,只会趴着给别人揍。每次任务结束后的实践对她而言就是最纯粹的放松方式。她享受那种一点一点叠加的疼痛感,没有危险的疼痛,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还能得到一点点温柔的安抚。这样的爱好其实不算重口,活在她所处的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没有人会试图探究,因为这是约定俗成的“默契”,活在当下恐怕是每个佣兵的教条,谁知道下一刻是否就是生命的终结呢。林蜚也曾经思考过自己的兴趣爱好为什么是被人打,而且是被打那么一个难以启齿的部位——做这行业的人也有爱好sm的,那显而易见比这更加放的开,也是林蜚嗤之以鼻的——当然也不能指望她喜欢sp是出于什么人性内心深处的良知和愧疚之类的,她可不觉得只是被打打屁股她所造下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用老年人的话说,这是早晚要下地狱的!想到这里,林蜚耸了耸肩嗤笑一声。「时间,地点。」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林蜚举起来按亮屏幕看到的就是对方的回复。“倒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林蜚轻笑一声,每次任务结束她都会给自己一个长长的假期,花天酒地,直到上一次任务的佣金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她才会进行下一个。林蜚是个不折不扣的月光族。她没有什么家人,没有后顾之忧,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都是在任务合作的时候认识的,同类是不需要她保护的。至于存款?哪怕到目前为止林蜚的任务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的,她也不喜欢紧巴巴地过日子,跳动在存折上的金额只是无意义的数字,林蜚对数字的概念永远停留在加减上,少了加,多了减,仅此而已。「随时有空,时间你定。」林蜚眯了眯眼睛,她没有家,任何一座城市的豪华酒店她都住过,这就是她的居所了,于是她又添加了一条手机定位,C市最贵的豪华酒店,地址精确到了房间号码——丝毫不害怕这般轻易地泄露自己的住所是否会存在风险——即便是有风险,恐怕这风险也是属于图谋不轨的人。「30分钟后开门。」这次的回复是在定位发出的一瞬间得到的,对方对实践的需求如此迫不及待虽然让林蜚有些吃惊倒也不至于到手忙脚乱的程度。30分钟啊……林蜚搓着下巴,看看被弄得乱糟糟的房间:大床上的两个枕头一个掉在了地上一个靠着床头竖起,白色的被子像麻花似的拧把成一团,然后是被乱七八糟地甩在沙发上的衣物,摆在茶几上的泡面残渣以及……孤零零安置在最不显眼角落里的行李箱。除了被妥当收起来的武器,她似乎把带出来的东西都翻得一团乱。最后,她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鼻息间隐约能闻到的酸臭味令她果断放弃整理房间而是选择去洗个澡。直到昨夜才结束任务的她几乎是一回到酒店沾了床就睡着的。显然30分钟要彻底清洗干净身体是不太够的,林蜚虽然没有关上浴室的门,但洗澡的水声还是大得盖住了敲门的声音,等她关住了水阀,她才听到了门口明显很不耐烦的敲门声。
啧,竟然超时了,果然不工作的时候她的神经就会松懈呢。哪怕心里这种想着,林蜚也没有产生任何的愧疚感。她随随便便地用毛巾抹了抹水渍,穿了内裤再匆匆套件微长的上衣就跑去开门了。“不好意思……”“十分钟。”站在门口的女子脸色不太好看,她抬着手腕指了指那上面的表,任谁站在门口断断续续敲了十分钟的门几次被路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都不会有好心情,“一分钟十下。”“好的,进来吧。”林蜚退开一点让这女子进门,关上门后便率先朝着卧室走过去。林蜚没有讨价还价的态度有些出乎杜清的意料,作为圈里的实践主,林蜚并不是杜清遇到的第一个迟到的被,几乎每个迟到的孩子都会对她那句“一分钟十下”的规矩进行讨价还价,尽管她从来不接受就是了。这让她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孩子:这绝对是她入圈以来遇到的身材最好的孩子。这个身材好不是指林蜚有世人推崇的什么S型身材的意思,而是指林蜚那结实却不至于显得粗壮的双腿,恰到好处的腰身,和……杜清的目光停留在了林蜚的臀上。背对着杜清的林蜚本就把自己的身后展示给了杜清,不是擦得很干的身体被薄薄的布料吸收,使得那几处的身材显得若隐若现,尤其是臀部的部位,就算有上衣的遮掩也难以掩盖那结实又挺翘的两瓣臀肉。如果这孩子是在色诱的话……杜清想着,那么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诱惑了。没有哪个主能拒绝得了如此诱惑的臀形,更何况还是有点轻微恋臀癖的杜清。林蜚表示她实在无法忽略这灼灼的目光,因为职业缘故她对人的视线很是敏感,更何况这还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两道热辣辣的目光就停留在她身后,几乎快把她的衣服洞穿了。“现在是午餐时间。”林蜚淡淡地说。“嗯?”杜清挑眉。“我想你还没有吃午饭吧?吃点东西再实践?”林蜚问着,明明是询问的语气,硬生生让她说成了陈述句。杜清倒也不介意,她今天原来是和人约了实践的,结果那人竟然放了她鸽子,本着不浪费休息时间的原则她才发了贴重新约人。“你看看菜单。”林蜚抓起酒店的菜单递给已经毫不客气坐在沙发上的杜清,同时顺手用一个不起眼的动作把丢在沙发上的外裤拎起来……“就这样吧。”杜清突然发话。“嗯?”林蜚没听懂杜清的意思,她保持着一手递菜单一手抓外裤的动作僵在原地,那一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大大愉悦了杜清,露出了自她出现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在小孩困惑的目光中,杜清拽过林蜚抓着的外裤放到一边,难得地调笑道“:最后还是要脱的,何必再穿上。”“也是。”林蜚并没有如杜清所愿地露出一个类似害羞的表情,反而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另一只手仍然递过去了菜单。有意思。杜清想着,不急着接过菜单,而是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小孩,短短的黑发还湿漉漉的,发梢上带着丝丝水汽,算不上什么出众的容貌,唯独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张娃娃脸显得她格外地……幼齿,未成年?“几岁?”“20。”杜清不相信的目光让林蜚撇了撇嘴,她个子不高,还有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像个未成年的孩子。“红烧肉和竹笋炒肉,喜欢哪个,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菜单已经从林蜚的手里转移到了杜清手里,她漫不经心地念着菜单,嘴里的调侃意味只要是个圈里的人都懂。这要是遇上其他的被早就该因此脸红娇嗔了,就算再不济也该低下头了,可是林蜚偏偏不。在纯实践这一事上,林蜚比很多被都放得开,这么一点小调戏对她来说真是不痛不痒。“先点餐。”林蜚说着也坐到沙发上,和杜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显得很亲近又不会让人觉得疏远。“接受什么尺度?”杜清一面翻看着菜单一面问,然后用笔点了点其中的几道。“不破皮不出血。”只不过是纯实践罢了,多余的害羞是没必要的,想到反正最后无论哪里都会暴露给这女人看,林蜚索性身子一歪,斜靠在沙发上,抓着电话订起午餐,她从昨天回来只来得及吃点泡面就睡下了,到现在真是饿了,顾不上杜清惊讶的眼神,流利地报出一串菜名,量大得让人怀疑就她那小小的个子真的能吃完么。“不破皮不出血……”杜清勾了勾唇角,眉眼微微上挑,“不拒绝其他的任何么?”林蜚被这个眉眼上挑的表情电到,不自觉地看呆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不拒绝。”她刚注意到,眼前的人拥有一张好颜色的脸。食色,性也。林蜚不否认她就是一个十分肤浅的人,漂亮的人谁不喜欢?尤其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是御姐的漂亮女人。“茶几上,跪趴。”出来玩的,大多都喜欢放得开的,那些扭扭捏捏的被动杜清不喜欢,林蜚这般直白不矫揉造作,令她满意极了。
第二章 直奔主题
林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搁在茶几上的泡面残骸,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那冷艳的嘴唇里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个数字:“加20。”不过杜清这样的段数对上林蜚显然是不够用了,按照多数圈里的被来说,这样的加罚少不得会进行一番讨价还价,就算是那些乖巧的,恐怕也会立刻爬到茶几上摆好姿势。可是林蜚偏偏就不一样。杜清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林蜚的一举一动,心里猜测着这个有些不太一样的小孩会怎么做。“没吃饭之前我没力气挨打。”林蜚赖皮似的说,语气却淡淡的,斜躺在沙发上的动作没有变,因为沙发的另一端被杜清占据了,她只能缩着身子把一截小腿挂在外面,对方没有说话,她也懒得刻意找话题,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下来。杜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纯实践的时候小被竟然不合作。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自己的命令被忤逆她是该生气的,可是那句“没吃饭之前没力气挨打”却逗乐了她。也罢,不急于一时。“技术怎么样?”想想是自己把人约过来的,林蜚也不能太冷淡了,除了进行任务的时候,她个人觉得自己休息时还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在自己的地盘里放进来一只羊……偷偷瞥了眼正玩手机的人,林蜚为自己心里的比喻笑了,还是一只又漂亮又有性格的肥羊。“怎么,技术不好你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对方那么轻松随意,杜清也不端架子,她算不得圈子里人见人怕的严主,但实践过的小被也多,哪一个挨揍前不是战战兢兢,又期待又害怕的,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厚脸皮又胆肥的小鬼。“当然不会。”林蜚摆了摆手,“只不过技术不好的话,免不了得再约一个。”她翻了个身,从沙发旁的购物袋里拿出一袋子零食,顺手把搁在下层的果盘端出来往杜清的方向推了推,“吃点水果,我洗过了。”说完,率先扯开袋子“嘎吱嘎吱”地大嚼起来。厚脸皮的小鬼慵懒地斜躺在沙发上,平坦结实的小腹露出了一点,杜清觉得她隐隐约约的似乎看见了马甲线。顺着马甲线往下,视线一转,是即使有内裤包裹也难挡的圆润挺翘的臀部。当真是好身材!杜清暗暗赞叹着,她最是喜欢这种健美的身材。“怎么,想摸摸吗?”林蜚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尤其是在接触到杜清赤裸裸地显示着“喜欢”二字的目光。面对明晃晃的眼神侵略,林蜚丝毫没有被“视奸”的觉悟,斜卧在沙发上的她甚至撩了撩衣摆把腹部的肌肉都露了出来,眉眼弯弯地邀请杜清。这小鬼还真是……察觉到自己被反调戏了,杜清却不觉得恼怒,小孩望着她,咧着嘴,
顽皮得可爱,她不自觉地就探手过去,在那结实的腹肌上摸了把,果然,手感好极了。圈子里的纯实践就像是圈子外的一夜情一样,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两个做了最亲密事的人,出了门就成了路人。林蜚从不和工作外的人有过多牵扯,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没有弱点。但是实践的时候,她是不介意与人有一点互动的,毕竟光是实践没有一点情趣也是无聊的。“午饭怎么还不来,真慢。”吃了两袋零食垫了垫,林蜚不高兴地嘟囔,把一个抱枕捞进怀里,侧头看看像高岭之花般端坐一旁的杜清,与方才伸手摸她腹肌的女子恍若两人。“我该怎么称呼你?”“杜清。”杜清皱皱眉头,“我的名字是杜清。”“你好,杜清。”表面上微笑着,林蜚暗自却腹诽着,哪有纯实践告诉别人真名的,杜清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据说是杜氏集团掌舵人的千金,一个在传闻里任性刁蛮的女人,“是那个杜氏集团的……”“重名而已。”杜清不咸不淡地说,“老是有人问我是不是那个杜清,真挺麻烦的。”“哦,我听说过杜氏集团那个杜清,据说那是一个脾气很差的女人。”林蜚伸展了一下身体,隐藏在皮肤下的筋骨发出舒缓的“噼啪”声,她舒服地呻吟一声,伸手把第三包零食抓到手里,漫不经心地继续说,“据说她现在已经27岁了,一个追求者都没有,我猜她一定很丑。长得丑脾气也差,也难怪……”“啪——嚓”突兀的断裂声打断了林蜚的话,她抬头看去就发现杜清手里捏着断成两节的塑料尺,而且脸色也不太好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嗅到空气里不易察觉的血腥味,林蜚估摸着杜清一定是被塑料碎片划破手了。她住的地方,别的药再没有,但是消毒药水和包扎用的纱布林蜚绝对不会忘记准备。“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把断掉的塑料尺从杜清手里拽出来,林蜚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刺到掌心里的小碎片夹出来,“疼不疼?”说话间,上好的消毒药水按在了伤口上,杜清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到抽冷气的声音,林蜚下意识地放轻了手,同时小心地吹着女人受伤的掌心。小孩就蹲在杜清的面前,低着头细心处理着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伤,杜清没有忽略小孩轻轻吹气的小动作,不知道小孩怎么想的,从她的角度只能看看林蜚那头黑色的微翘的小短毛,她忍住伸手按上去揉了揉:是个很温柔的小孩啊。“喂,我和你实践可不代表允许你摸我头!”林蜚嘴上拒绝着杜清的抚摸,身体却没有避开。“不破皮不出血,其他随我,你自己说的。”杜清用林蜚自己的话反驳她。“你……”被自己最开始说的话反驳,林蜚噎得无言以对,只能低头用把伤口包好。“好了。”整整齐齐地包扎好,林蜚拍了拍手,刚想刺杜清一句,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个时候,不是午餐到了还能是什么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顾不上刺杜清,林蜚脚步轻快地托着满满当当的餐盘,看看已经在餐桌旁坐定的杜清,只能打消了在沙发上吃东西的想法。林蜚的餐桌礼仪极好,这一点出乎了杜清的意料,出身世家的杜清自然是从小就学习这些的,只是随便在圈子里约的小被就能有这样的礼仪?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某个小世家为了攀附上杜家而使用的小手段。她又哪里知道,林蜚会规规矩矩地按照餐桌礼仪吃饭完全是为了配合杜清。“唔,好吃,就是你在我都不能吃痛快。”挪回到沙发上,林蜚又恢复那个半躺的姿势眯着眼睛回味,不忘记抱怨一句,看样子似乎完全忘记了实践这回事——这怎么可能呢。“杜清,你带了什么工具?我可以看看吗?”完全不知道羞涩怎么写的林蜚指着杜清丢在沙发角落的背包问,得到对方的许可后就立马把爪子伸进去。杜清看着舒适躺在沙发上,把包包搁在自己肚子上并探爪子进去的林蜚,莫名地就产生了一种想要好好认识这孩子一次的冲动,幸好她很快就压下了这股冲动,曾经的失败告诉她,在这个圈子里不动感情的人最自在。“呦,这工具挺专业啊。”林蜚一样一样地把工具摸出来,依次排列在茶几上——茶几上的东西已经都被她推到了垃圾桶里。“现在吃饱了?”杜清拎起一个皮拍挥了挥,用下巴点了点茶几,“该怎么做,嗯?”“知道了,好歹我也是很有经验的好么。”吃饱了什么都好说,林蜚从沙发上爬起来,挪到茶几上,双膝跪着,头压低,背塌下,身后的双丘自然而然地成了身体的最高处,很标准的跪趴。“我的规矩很简单。”既然开始实践,杜清收起了方才的随意,漫步跺到林蜚的身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温顺地趴伏在茶几上的人,她的语调变得冰冷起来,和刚才温柔揉搓林蜚发顶的俨然成了两个人。“不许动,不许挡。”听着身后杜清的话语,林蜚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全身的肌肉。“嗖——啪!”皮拍裹着轻微的风声,略带沉闷的声响在身后爆炸,同时带着由皮肤向内里渗透的疼痛。“呃……”林蜚低低地痛呼,没有料到这个挥臂的人一上来就没有热身直接正式实践的力度。不过回想一下自己让人在门口等了那么久,还在一开始的时候拒绝了马上实践,她又觉得这样的力度是理所当然的。要是换个其他的主,说不定早就掉头走了。“啪!”“呜……”力道比刚才有所减轻,林蜚心里诧异,悄悄地扭过头去看杜清。“啪”“啪”“啪”那人不为所动地连续挥着手臂,一双之前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布满了寒霜,冷艳的红唇紧紧地抿着,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看上去显得冰冷又无动于衷。似乎是注意到林蜚的偷瞄,杜清的视线从她正在拍打的部位转移到了林蜚的脸上“:转过去。”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同时为了表示惩戒,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层。“啊……疼。”接二连三的疼痛在身后迸发,林蜚小声地叫道,她曾经接受的训练经历的疼痛比这要痛苦百倍,她也受过伤,骨头断裂的感觉让她痛不欲生,只是没有一个主喜欢打一具没有反应的尸体,偶尔小声的痛呼更能激起主动的满足感,这些林蜚都知道,同时也在实践的过程中应用着。“啪、啪、啪……”一下一下的疼痛在那两块小小的肉团上蔓延,连成一片,杜清打得很均匀,即使没有扯下那覆盖在臀部上的最后的遮羞布,她也清楚其下的双丘呈现的是什么样的光景。这孩子的承受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从开始到现在哪怕她已经增加了力度,该保持的姿势还是保持着,偶尔被她拍打的力道带得身体前倾也会马上恢复过来,似乎是个乖巧的孩子……
第三章 讨好你
“啪!”这一下格外地重,林蜚下意识地把身体前倾了一点,没办法再保持塌腰耸豚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扭头看身后施暴的人,那人正低着头挑选下一轮的工具。趁着这个时机,林蜚迅速地探到身后摸了摸。“我允许你摸了?”没有错过还在茶几上跪趴的人的小动作,杜清拎起桨板挥了挥,决定下一轮就用这个工具。“哎呀,摸一下又没事。”林蜚一点都没有人为刀俎我我为鱼肉的自觉,嬉皮笑脸地说道,隔着内裤轻揉。“这就是你实践的态度?”冷冷地盯着林蜚那只在身后动作的手,直到那只手的主人讪讪地收回去并且规矩地摆好,杜清迅速收回自己刚才觉得这孩子乖巧的想法。“那个……我听你的。”林蜚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经常实践,她当然知道那些个主的规矩,什么不能躲不能挡啊,保持姿势之类的,未经允许不准自己揉也是其中的一条。素日里的林蜚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但是实践的时候还是会遵守游戏规则的,怎么今天就……“沙发上自己挑个合适的姿势。”对小孩的好印象瞬间下降,杜清用桨板指指沙发,不咸不淡地说。杜清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违反规则的人,作为杜氏集团的接班人,说一不二的性格早就养成,她说的话就是手下人办事的规章,这孩子一开始很乖巧的样子,只是那最后一个动作……杜清暗自叹了口气,大概她以为的特别也不过是千篇一律。杜清会观察细节,而林蜚会察言观色。不是谁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佣兵,林蜚学习的东西很多,伪装是其中之一。如何伪装成各个年龄段不同性别职业性格的人是她最深入学习的部分,而这要求她对别人的情绪和面部表情的分析能力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不用想也知道,杜清情绪轻微的变化来自于林蜚她刚才的那个小动作。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着杜清,林蜚不紧不慢地走上沙发,背对着杜清跪好,眼前是空白的墙面,她很想扭头去观察一下杜清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做罢,只是腰上微微用力,让肿胀的后面成了身体最凸出的部位。
这个姿势大大脱离了杜清的预料。小孩没有选择最舒服的趴姿,也没有中规中矩地直立跪好,而是选择了这么个最不舒服的姿势,一个光是维持就很累的姿势。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孩是为了讨好她才刻意的撅高了屁股。“怎么用这个姿势?”杜清扯下小孩臀上最后的布料,同时随口问道。圆润的双丘被拍打成了大红色,散发着灼热的温度,杜清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没有淤血没有青紫,很均匀地肿着。包裹着臀瓣的内裤被扯掉,林蜚不自在地挪了挪膝盖,低垂着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杜清的问题,难道要她说是因为刚才破了杜清的规矩所以现在这个姿势算是自我惩罚?“想讨好你啊。”凉凉的木质桨板贴在发烫的臀肉上,林蜚身子一震,下意识地又抬了抬将要接受责罚的部位。“放松。”小孩软软的带着讨好意味的话语扫去了杜清眼里的寒霜,恐怕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解冻。“啪——”迎接桨板的那块被毫不留情地镇压下去,然后恢复原状,留下比其他地方更深一点的颜色,不同于皮拍可以大面积地照顾整个臀瓣把疼痛分散开来,桨板却是实打实地特别关照被打的地方。“啊……”脱口而出的痛呼被掐断,转而变成小声的呜咽。没有一个人喜欢吵吵闹闹的惨叫,也没有人喜欢鞭尸,林蜚把呼痛声和身体扭动的幅度控制在了一定范围里,杜清不讨厌这样的小扭动。“啪啪啪”连着三下都迅速打在同一个地方,在整个红肿的屁股上,这一块显得格外突兀。“疼……”“啪!啪!啪!”又是三下,整整齐齐地叠在前一块的下方。杜清把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了左边,桨板挥得又狠又有力。林蜚扒着沙发,发出细碎的叫声,她的头已经埋在了靠背上,只憋着一口气把屁股撅高,心里默默数着数。大概又挨了30下,肆虐的桨板终于停了下来。林蜚可怜兮兮地扭头看向杜清,又低下去看自己身后。被桨板特殊照顾的左边比右边足足肿了一倍,两边一比,右边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这次怎么不揉了?”杜清放下桨板坐到林蜚身边,旁边的小屁股因为她的动作紧张得绷了绷。林蜚也想休息一下,还想揉揉膝盖和屁股,打人是个体力活,挨打也是体力活。但是没有杜清的允许,她不敢随意乱动。疼痛得不平衡的两瓣屁股让她难受极了,可是每当她因此一动身体,就会有狠狠的一下及时慰问在左侧的臀瓣上“提醒”她。杜清不发话,林蜚只能这么跪撅着。“不揉了?”又静默了一会,杜清发问。“不揉了。”林蜚赶紧保证。“最后20下。”杜清右手捞起圈子里俗称“小红”的工具,同时用左手点点自己的大腿。杜清不是吝啬的人,看在小孩讨好卖乖的份上,她不介意发点糖。而otk这个姿势,是圈里大多数小被们都眼馋的。林蜚从沙发上下来,用力拉着上衣挡住前面,尽可能不一瘸一拐地绕到杜清另一边,然后,认命般地趴到杜清软软的大腿上,心里破口大骂自己最开始的“其他都接受”这个回答。肿胀得大小不一的两个臀瓣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杜清的大腿上,林蜚上半身垂着,耳尖臊得通红,这画面实在是太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被家长教训的场景,可是这样的姿势她心底却非常乐于接受。“叭!”小红干脆利落地咬上左边的臀瓣,一瞬间,深红的肿肉泛起了紫色。“啊……疼。”猝不及防的林蜚猛地抬起上半身,被早有准备的杜清按了下去。“叭!”“啊呃……”林蜚疼得死死揪住杜清的裤腿,口中含含糊糊地求饶起来,“轻一点,杜清,轻一点。”“轻一点?”杜清睨了一眼自己掌下不断起伏的身体,又甩了一记在伤痕累累的左臀上,“你说了算我说了算?”“呜……疼,你说了算……换一边好不好,求你了。”“知道是我说了算,你还让我换一边?”杜清手上动作不停,又是几下,全都打在林蜚疼得发紧的左侧肉丘上。“呜……疼……”难耐地踢蹬着腿,这样的举动换来的是屁股上一记重过一记的抽打。右边屁股上的温度已经逐渐冷却,左边却被持续加热,盘算了一下还有多少下,林蜚心底默默地倒计数。“还剩多少?”手掌下按着的身体轻轻地扭动,杜清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小红的威力可以把圈里大多数的贝贝都打得哭爹喊娘,所以一般她使用小红的时候都不喜欢采用otk这个姿势,在这个姿势下,一来是不好控制,二来便是,很容易让小被挣脱。是什么让她起了在这个姿势下使用小红的心思?是在她发现这个小鬼跪撅在沙发上即使疼得快把沙发抓破了也还要保持姿势的时候?她一次一次地加重力度,想要知道这个小孩的极限在哪里。她是故意的,在她意识到趴在她大腿上的孩子从实践开始到目前为止都在克制自身以后——就连她以为的那抚摸身后的小动作,恐怕也是刻意下的作为吧?只要想到这里,杜清就特别想撕下这小鬼的伪装,想看一看,抛掉那优秀得令人发指的迎合之后,她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呃……还有三下……”身后肆虐的拍打停了,被称为臀部的地方是像火一样的灼热,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侵袭着她的神经。林蜚这时看见,被她抓在手里的属于杜清的裤腿已经被她蹂躏得皱巴巴的,心虚地拉扯几下把它们恢复原状,抬起头,对上的就是杜清带着调笑意味的眼睛。“还有三下啊。”实践接近尾声,杜清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不近人情了,她用小红轻点着林蜚左侧的臀瓣,它泛着让人胆颤的紫红色,肿得发亮,任谁看一眼都知道它无法再承受一下抽打,“你说了不能破皮出血,可是它还欠我三下呢。”她又戳了戳,腿上趴着的人低头不语,唯独红红的耳尖显示了羞赧。表情,语言,动作都可以骗人,唯独这抹红色没办法造假。“可以……打在右边……”林蜚嗫嚅着出声,她现在只希望赶快结束然后把这位恶趣味的祖宗送出门。绝对要把她拉进黑名单!她再次对自己说。“诶?我本来想说那三下就算了,没想到你这么积极,是我不够努力没有让你满足吗?”杜清笑眯眯地逗弄起林蜚,果不其然地看见一直低头老实趴着的小孩扭过脸来狠狠瞪她。“你父母有没有告诉你……”抬起巴掌按在肿得发硬的屁股上,杜清慢慢施力按下去,唇角勾起,“有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的屁股还在我手下呢,你就想着瞪我?”“啊……”揉开屁股上的肿块不亚于再被打一次,林蜚很没出息地发出了自实践以来第一次真实的痛呼。“结束了吗?”“还不够?”“够了够了……”林蜚沉默半晌,想爬起来,冷不丁右侧被拍了一下,不疼,麻酥酥的,“你不是说结束了吗?”“乖乖趴着。”“哦……”林蜚闷闷地应了一声,趴着不动,身后那双属于别人的手用力揉着屁股上的肿块,很疼,但是这种感觉又和挨打时的痛不一样,很安心,很宁静。她忍不住在自己靠着的身体上蹭了蹭,那抹来自杜清身上的淡香令她咧了咧嘴:我用我的身体给你们发泄,而你们发泄后给我片刻的温柔,等价交换,仅此而已。林蜚想要的不多,她向来不是个贪婪的人,不,应该说,她向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没有资格贪婪的人,可是偶尔的时候,她还是想要一点温暖,一点点就好了。正如此时,她安静地享受着杜清给予的,也是圈里大多数被动渴望的,实践结束之后的安抚。短暂又甜美,让人想上瘾。所谓实践,不过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明明那么怕疼为什么还想实践?”察觉到趴在腿上的小孩轻蹭着自己,杜清低下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发顶,破天荒的,感到一阵好奇忍不住发问。“疼的时候才知道我还活着……”林蜚低声笑起来,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闷,她扭头对着杜清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你以为我会这样说么?才怪!我喜欢罢了。”
第四章 任务到来
“滴——滴——”还未等第三声响起,林蜚猛地睁开眼睛:“嘶——”起身的动作牵动身后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她顾不上理会这疼痛,飞快地抓过手机:“说。”此时的林蜚和两天前与杜清实践时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啧,还在睡觉啊。”很熟悉的声音,是卫景,“有个很简单的单子接不接啊?”“简单?简单的单子你会找我?”林蜚不客气地反驳着,相识多年,卫景这个人她简直不能太了解了,这就是一个爱刺激又爱冒险的混蛋,总是挑一些棘手的任务,自己不能完成就爱拖她下水。“啊啦,反正你都已经帮我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嘛。”哪怕知道林蜚看不到,卫景还是摆了摆手,调笑着说。“时间,地点。”电话对面的搭档话语里一如既往地轻松,林蜚却分明地听到了一丝被压抑的兴奋,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同意了,算了,就随他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一点,马上出发的话你还有两个小时,那些破烂别收拾了。”卫景交代完,迅速地挂了电话,不留任何会让林蜚发作的时间。“你说什么,喂?喂!”手机上的时间清清楚楚地显示现在已经11点了,林蜚恨恨地咒骂一声,套了衣服拿了钱包就走。在这个酒店包了一个月,到她现在的处境钱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问题了,但是鉴于卫景这次的先斩后奏,她仍然决定把这笔小损失记到卫景头上。“呦,小蜚蜚。”穿着宽松套头衫的年轻男子悠闲地挥手朝刚出机场的林蜚打招呼,而后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对她的穿着开始挑剔,“你就穿着这个过来了?你还是女人吗?”“你好意思说我么?”林蜚捶了卫景一拳,“看看,为了你接的单子,我放弃了休假赶过来,什么都没带。”她摊了摊手,显示自己身无外物。“矮油,我都帮你买好了。”领着林蜚往停车的地方走,卫景举着手一一列举:“上衣外套裙子假发化妆包……啧啧啧,还有……”他弯腰凑近林蜚的耳朵,“还有束胸和你Acup的……”“滚!”一个直拳过去,打断卫景不着调的碎碎念,林蜚悄悄地揉了揉身后,实践过去才没多久,先是打出租,然后是坐飞机,可怜她负了重伤的后面……“啊呀啊呀,脾气这么暴躁。”蹦跳着躲开林蜚的攻击,卫景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轻咳一声。知道卫景这是要说正事的节奏,林蜚也就不和他继续闹了。
“知道吴靖么?”“吴靖?吴家的?”关于吴家,林蜚是知道的,同杜家相差无几的商业集团,对他们这些小小的佣兵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块大肥肉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的肥肉不是那么容易能咬的。“卫景,你的资格升级了?”林蜚掰着手指计算,他们俩接的任务大多是一起做的,偶尔她也会去赚点外快,即便是满打满算,也还是缺了一点。“没有啊。”“没有升级你就敢对那种集团动心思?卫景你最近胆子肥得很啊!你知不知道被查出来我们两个绝对会是被丢出来的牺牲品?”恶狠狠地戳着卫景的额头,无视对方苦兮兮的表情,她就知道只要卫景一给她打电话就没有什么好事。“啧,你知道什么。”卫景不屑地啐道,“吴家主家我们目前确实咬不动,不过旁支嘛~兄弟争夺家产买凶杀人什么的~。”“是啊,他出钱买了吴靖的命,然后跑去主家告状,再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到时候责任我们背他什么都得到了还不需要付出什么。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小蜚蜚你怕什么嘛~哥哥选择的任务什么时候出过大事啊~。”揉揉林蜚的头发,卫景讨好地双手合十眨巴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说计划吧。”卫景铁了心想做的事,她还真没有一次成功拒绝过。“这次任务很简单呦!看我买了裙子,露背的晚礼服呦,你看你看,这个高跟鞋,”卫景冲林蜚展示满满一车的购物袋,“对好色的男人美人计最有效啦,小蜚蜚要化妆得很漂亮哦。”“你的计划就是色诱?”林蜚用一种“你脑子有病”的表情看着卫景。“不不不,这只是第一步,你听我说……”那头林蜚和卫景按着计划进行着,而这边也发生了一件林蜚始料未及的事。“查出来了么?”杜清按按发疼的额头问,不眠不休地处理了一堆公司的事情,得了空杜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林蜚的身份。林蜚没有向杜清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的身份信息,即使是目前杜清知道的林蜚的名字,还是她动用权限获得的。20岁左右,一个应当在学校里度过的年龄,C市每一所大学她都让人查了,根本没有林蜚的信息,那么不是C市的人。面前薄薄的一张纸,关于林蜚的讯息寥寥无几,且字里行间表示的仅一个意思:林蜚就是个普通人。看到这里杜清莫名地产生了一股对林蜚其人的好奇。林蜚,到底是什么人?明明只是很寻常的一次实践,她却对这个假惺惺的小鬼上了心。杜清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问过她几个在各地的圈子里的朋友,还真有人和这个林蜚实践过的,口碑很好。不得不说,林蜚是一个很适合实践的对象,敏锐的观察能力能够让她迅速摸透主动的心思并且调整自己去配合,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毫不例外的,即使是再冷漠的主,也会在她的全力配合讨好之下发糖,一如杜清给予的安抚。真是个狡猾的小鬼!杜清轻叹,但是她承认,林蜚在实践的时候配合得很好,无论是那刻意压制又故意不断从嘴唇里溢出的痛呼,还是那总是很标准又偶尔在她目光扫过去时故意变形的姿势,每一个点都踩得无可挑剔。只要林蜚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杜清不介意她是什么身份,就算是一名不文的小混混她也能掰正了养在身边,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林蜚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是谁都能财大气粗地按月包下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而且还是在住了几天之后就丢下不管了。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并想深入了解,就说明那个人已经进入你的心中了。入圈多年,杜清终于遇到一个感兴趣的人。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蜚却跑了。假称自己是林蜚的姐姐,来找闹别扭而离家出走的妹妹,如愿让酒店经理打开林蜚入住的房间,屋子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衣物之类的被服务员细心地整理好摆在衣柜里,除了钱包,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带走,给人一种房间的主人只是暂时出去了的错觉。“林蜚……还真是潇洒……”指尖拨弄着一部崭新的手机,杜清感叹着,没有放置卡的手机,只有论坛好友里孤零零的躺着一个名片,那是属于她的名片,备注简单得不像话:实践的。……“卫景,选择和你搭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倒霉的决定。”计划好的智取因为一个该死的服务员而出现差错,林蜚本意是直接灭口,结果卫景死活拦着不让,对方凄厉的尖叫把离远了的保镖都招了过来。为了拎出卫景,林蜚腿上中了一枪,卫景也好不到哪里去,后肩被打中,血流得后背到处都是,嘴角和眼眶都是青紫。匿身在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林蜚做的第一件事是处理伤口。翻出备用的纱布绷带和药,林蜚很有经验地给自己塞上一块毛巾咬着,任何带有麻醉效果的药物都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卫景昏迷着,林蜚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呜……呼呼……”冰冷的刀尖探入皮肉中,林蜚死死咬着毛巾试图把所有的痛苦化为沉重的呼吸,异物在身体里移动的感觉太磨人了,一点点地移动,直到感觉触到了不一样的硬物。“叮当”带着血丝的子弹掉在地上,林蜚虚脱般地长出一口气,脏兮兮的衣服湿得能拧出水。细细处理好伤口,林蜚还不能休息,卫景的枪伤也需要她处理。“天生劳碌命,卫景你可得好好补偿我。”即使给卫景打了麻醉药,林蜚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小心,她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在某些地方可能会忽略一些细节,而这是致命的问题,她必须谨慎。……
第五章 重逢
“啊啦啊啦,我又欠你一条命呢。”卫景就算受伤了也不会老实,厚着脸皮大大咧咧地说出欠人一命这样的话,笑眯眯地甩着手里的银行卡,“钱到手了,我请你去海边度假。”“一半,你别想借口去度假赖掉。”“那不度假了?”“你觉得可能么?”甩给卫景一个白眼。“包吃包住包玩包邮。”“之后十个任务酬金的五分之三归我”林蜚狮子大开口。“OKOK啦。”“先养养伤啊,混蛋!”“是是是。”……“唉……”躺在沙滩上,林蜚发出今天的第n次长叹。伤了肩膀的卫景好歹还能踩踩水用另一只手玩玩海水,而可怜的她……隔着长裤摸摸下面的绷带,再听见某人兴高采烈地欢呼,林蜚忍了又忍,握在手里的铝罐最后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砸在卫景的脑袋上。“小蜚蜚脾气可真大,来来来,喝点降火。”卫景不会生林蜚的气,无论林蜚对他的态度怎么恶劣。微苦的啤酒不顾林蜚的意愿灌进她嘴里,卫景指指搁在沙滩上的一箱啤酒:“难得度假,多喝点,出来玩就放松一点嘛。不喝完不许走!”“受了伤都不安分点!”没好气地瞪了卫景一眼,林蜚不拒绝,接过瓶子一口气喝完,又捡起一瓶,靠着树干晒太阳。卫景学着她的样子坐下,两个人靠在同一棵树上,仰仰头就能碰触到对方的发丝。卫景是林蜚最信任的人,就像自己之于他。阳光很温暖,沙滩很软,海风很舒服,心灵像是被安抚了。林蜚突然很希望,此生能如现在,波澜不惊,平淡无奇。“房间准备好了么?”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杜清收拾着桌上散乱的资料头也不抬地问一旁的助理。“您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这是房卡。”助理体贴地把房卡放到杜清手边,像往常一样介绍,“Q市临海,旅游业和海产业发达,跟杜氏合作的景林酒店在这里有分店,以提供最美味新鲜的海味而闻名。”“嗯,我知道了。”杜清不是个苛刻的老板,她年轻,会工作,更懂得享受生活。工作完成了,她放假休息,手下的助理同样也放假,“给你三天假期,下周一准时报道。”“谢谢杜总。”能有机会在海边度假,助理求之不得。处理完公事就安排假期放松,杜清深谙劳逸结合的道理。工作时关闭的QQ打开,各色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小企鹅的提示音响了好久。说不定可以约个被实践……杜清盘算着,林蜚那张实践后汗涔涔的小脸就出现在她眼前。也许是入圈以来头回遇到抽身干脆的神秘被动,也许是出于人生第一次求不得的挫败感,杜清对这名叫林蜚的小鬼就是起了心思。QQ群的消息排得满满的,个个都是99 ,消息数量还在不断飙升。消息刷得很快,杜清眼尖地捕捉到“海边”这两个字。指尖轻点,刚才发言的人丢了几张图就保持沉默了,留下一个炸开的锅。『哇,不是虫又秀旅游图!』『不是虫,我要大椰子!就你照片上那个!』『嘤嘤嘤,不是虫大土豪,你缺腿部挂件吗?』『有钱又有闲,不是虫你喜欢女生不?考虑我一下好不好。』群里的小孩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杜清点开大图观赏了一会,海景不错,拍得也好,不知道是哪个城市的海。
“小蜚蜚,快来玩水啦!手机有什么好玩的!”“玩什么水,你不知道我受伤了么。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快要好的伤口又裂开。”林蜚抱着手机躺在沙滩上,柔软的发丝与细碎的沙粒纠缠。“只是玩个水而已,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啊!都休息一个多月了你好歹也动动啊!”“你个脑力劳动者能和我这个体力劳动者比?”不客气地一下一下戳着卫景没受伤的肩膀,林蜚语重心长地数落,“我是吃年轻饭的,不好好养着不行。”“你离老还很久呢,想那么远干嘛”提到未来,卫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往嘴里灌啤酒,“况且我的每个公司都有你一份,光分红就够你吃几辈子了。”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没常识,年轻的时候伤不养好了老了会疼的。林蜚暗暗鄙夷卫景的盲目乐观。“想什么呢!”用力揉乱林蜚的头发,直把那头黑发弄得像鸡窝,林蜚斜着眼睛睨他一眼,他举起双手表示无辜,他就是喜欢看林蜚变脸。“我在想,给自己加餐补补。”林蜚举起手臂展示着,“看,我都没什么肉。”“得了吧,全是压缩到极致的肌肉。”卫景嫌弃地把林蜚的手臂拍下去,龇牙咧嘴地给林蜚看他的掌心,“看,多硬,我手掌都拍红了,你看看你手臂。”林蜚不说话,点点手臂上的掌印。“好吧好吧,皮肤很嫩。”卫景不服气地嘟囔着,“真搞不懂你是怎么长的,别人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再不济也是高大挺拔,你倒好,那么小一只。”“因为浓缩才是精华。”这句别人嘴里的玩笑话,从林蜚嘴里说出来就是妥妥的对事实的陈述。“你这样夸自己好意思么?”“为什么不好意思,都是事实。”林蜚一脸理所当然,“我经过什么样的训练你还不清楚么。”“清楚清楚,我不止一次庆幸我是智力超长,你那些训练一般人真坚持不下来。”“我会更强大。”林蜚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卫景听,“我会强大到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我。”“小蜚……”林蜚不知道,卫景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冷漠得让他窒息“卫景,我也会保护你的。”林蜚扭头,眉眼弯弯,唇角轻勾,很棒的微笑。只要合理地牵动脸上的肌肉,就能组成一个完美的微笑。卫景,我以为你知道的,我重视你,所以我才不想要我一直都是那时候的样子。“哇,小蜚蜚说要保护我,我好感动。”卫景耍宝似的捂住胸口故做感动状,掩饰内心的忧虑。人类的面部是由44块肌肉组成的,血管和神经缠绕着软骨和骨骼,光滑绷紧的皮肤贴在骨骼上,这些组织相互关联,相互作用,可以做出推、拉、扭曲各种动作,摆出足以让人吃惊的5000个表情来,而每一种微笑都微妙地动用了不同的面部肌肉组合……当初进修时,开堂第一课导师说的话不知怎的就冒了出来。那么虚假的笑容……林蜚,我看不懂你,从你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外露,越来越和普通人靠近以后。林蜚……那人对你来说真那么重要?重要到要让她的名字伴你一生?那么,我呢?你,又有没有把我真的放进心里,当做你真正的伙伴?海边的阳光很温暖,他只感到彻骨寒冷。“卫景,酒喝完了,我可以走了吧。”拿手里的空酒瓶捅捅堆得乱七八糟的酒瓶,林蜚扑打着沙粒起身,也只有她能把询问句说出陈述的味道。“走吧走吧,小蜚蜚都不愿意陪陪我。”丢下趴在沙滩上故作西子捧心状的卫景,林蜚笑着摇头走来,她走得很慢,身子微微倾斜,大部分的重心都压在左腿上。其实应该拄拐杖的,可是那样太显眼了,林蜚不喜欢被目光包围,有卫景扶着倒也无碍,就是现在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得注意些。景林酒店,对着豪华气派的酒店招牌拍上一张发到群里,林蜚保持一贯风格简单地说明『入住的酒店』。两个月的休息时间,闲得发慌的每一天都足够她变着花样的取悦自己。这也包括向来只实践不聊天的她加入一个群并偶尔地说几句话。说来也怪,她在群里发话的次数不多,却次次都有人回应。景林酒店,知道卫景和林蜚两人关系的人都能猜测出它的含义。林蜚不懂做生意,更没有攒钱的意识,可是卫景有。反正只要林蜚拿到佣金,都会被卫景用各种理由借去一部分,再换算成相应的股份给林蜚。到后来,固定地抽取佣金投资卫景的公司都成了林蜚的习惯。悠闲地迈步走上台阶,花色大理石的地面给人视觉上的凉意。“嗡~嗡”手机震动着,林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机消息上。『景林酒店。[图片]』消息里,短短的四个字和一张图片说明了生活的巧合。给她发消息的是和她同一个群里的,名片上明晃晃的Z,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如果她的腿已经好全了的话,林蜚不介意实践一下。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禁欲?林蜚思索着,手指灵巧地在屏幕上轻点。“如果我没有受伤,我想我很乐意。”林蜚打字和人交流往往要比她说话委婉,有温度。也许是隔着网络,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才能允许自己放松一点。杜氏集团涉及各个领域,差不多能赚钱的市场它都占据了一席之地,却单单不插手酒店经营,原因无他,仅因为,酒店行业的大头都被景林酒店占了。景林酒店,打破了传统连锁酒店和星级酒店的隔阂,把两者的优点完美结合。它的崛起缓慢,但确实在蚕食着这个市场。而景林酒店的创始人,卫景其人,杜清略有耳闻。倘若问她,是从谁嘴里最先听到卫景的消息,杜清只能说,是她父亲。卫景,是杜阁的朋友。卫景,传闻中白手起家的典范。纵然孤儿出生也难以淹没他在经济领域的过人天赋。凭借对市场形势变化的敏锐直觉和细致入微的洞察力,靠着一笔小小的本金在股市打拼,辗转于国际几个金融平台,硬生生赚取到了立足国内酒店市场的第一桶金。手机群里的消息又开始闪动,杜清一看,名片为不是虫的又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嗬,不是她入住的酒店还能是哪里。仔细一想,似乎刚才她站在酒店门口朝海边望时确实有个人影。要不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杜清用手机随便拍了一张,附上文字发了过去。“叮咚”手机提示音马上响起『如果我没有受伤,我想我很乐意』很委婉的拒绝。意思明朗,杜清就不做回复,收起手机往电梯方向走,那边已经有人在等了。放假的时候心情总是愉悦的,也会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打发等候的时间,比如杜清就在靠近的时候打量着那个等电梯的人。不高,很瘦,看上去柔软的短发泛着一点点酒红,站姿有些歪斜,令人感到最突兀的地方是,那人明明是从沙滩回来的,却诡异地穿着长裤,谁会去海边玩还穿长裤?“叮——”电梯来了,那人率先走进去,刻意放慢了的步伐,看上去有点……瘸?就像那些和自己实践结束后的被动,明明屁股痛得要死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走路龇牙咧嘴一瘸一拐,杜清想着,嘴角有上扬的趋势,不知道如果那小鬼挨了打,走路是不是也像这样?她再次想到林蜚,此时距离上次和林蜚实践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期间她约过别的被动,却再也没有和那小鬼实践时的趣味,仿佛是被打下了某种精神烙印。那小鬼,应该也会约别的主动吧,就像她……思及此处,杜清心里不舒服起来,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入圈以后作为稀少的女主,更是被圈里的小孩追捧到了云端。杜清从来没有发觉她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高在上和势在必得只对部分人来说是种别样迷人的霸道总裁气息,而另一部分人是对此很反感的,比如林。但她现在不知道,她能感受到的就是,她不喜欢自己看中的人被别人碰。想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每个路人都像她。瞥到这人侧面轮廓时杜清就觉得这人有些像林蜚,现在进了电梯,与这人打了个照面,虽然有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却越看越像,出于某种侥幸心理,她开口:“林蜚。”
第六章 不愉快
林蜚对视线很敏感。作为一名合格的佣兵,哪怕是在放松状态下她也能不会忽略任何人的打量。利用手机的反光看了看,见是一个等电梯的路人,林蜚提起的戒备放下了。走进电梯里,迅速转身,那人也跟了进来。林蜚努力去忽略这道愈发明晃晃的视线,直到她听见……“林蜚。”不是试探性的询问,清凌凌的声音很温和,有着说不出的熟稔,就好像认识很久的老友见面时的招呼。林蜚把墨镜往下拉一点,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人,有点面熟,不过确实没什么具体印象。“怎么,屁股不痛就不认识我了?”小孩的目光透着疏离和陌生,杜清想用一种熟稔的态度拉近两人的关系,无奈,常年上位者的语气,指挥下属时的冷静利落,这种习惯很难改变,杜清自认为亲昵温和能拉近关系的话到林蜚眼里就成了讽刺。眼前的女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眉毛一挑,冷艳的红唇开合间带着类似于质问和指责的嘲讽:“怎么,屁股不痛就不认识我了?”“用过一次性筷子么?”乍一照面,林蜚确实没认出杜清,可当那这人一开口,她就想起来了,是上次跟她实践的那个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那次实践,杜清实践时的恶劣和结束后的温柔,作为纯实践被来说,林蜚还是蛮喜欢杜清的小恶劣和安抚的。不过,这不意味着眼前的这人就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林蜚很少动气,与人说话时也是态度平和,她不觉得她需要在无所谓的人身上浪费表情,可在杜清面前,她就是忍不住地想讽刺回去。“你说什么……”杜清没明白林蜚的意思,这是一句和当前主题完全无关的话。“我问你,用过一次性筷子么?”耐心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她勾起一侧的唇角,形成一个冷笑,墨镜又往下拉了拉,露出满含讽刺的眼睛。“你怎么……”圈里的小孩哪个看见她不是战战兢兢坐立难安的,更别提那些被她打过屁股的,再遇见她时都捂着身后后退,油然而生的挫败感和被挑战了权威的不悦,仅因为这小孩露出的如此嘲弄的表情。可当她的目光触及林蜚眼角上残留的青紫,不满化成了心疼。快速地拽下小孩脸上的墨镜,她扯着小孩到自己身边来,“怎么弄的?谁打的?”林蜚有无数种方法在半途截下杜清的手,可她却放任了杜清的动作,甚至在她察觉到杜清的心疼时,她有些不知所措。身子被拉向那个温暖的人,林蜚一时间竟忘了右腿的伤,直到刺痛提醒了她。动作粗鲁地拍开杜清抓着她衣服的手,林蜚微瘸着腿退后几步靠在电梯扶手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方才一动,似乎把伤口扯开了。“又去实践了?”林蜚的手劲不小,拍得杜清的手背生疼,一腔好意被如此粗鲁地拒绝,再加上不明觉厉的推测,杜清说话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这就是让她动了心思的小孩?又失望又生气,杜清啊杜清,追着你的你不要,偏偏就看上这么个甩你脸子的?没遇到她之前,林蜚纯实践她不管,可是在她有点喜欢这孩子以后,林蜚再去实践就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心疼有,看中的人被别人碰了不爽却占了绝大多数。“你就那么欠?一天不挨打就皮痒?”人总是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口不择言,恶语伤人。杜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她应该好好说话的,就算再怎么生气。靠在扶手上,林蜚吸了口气,一上来就是充满讽刺的诘问,还有那一副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表情(小蜚你真的想多了,杜清只是长得高而已),无一不让她胸口发闷。你是在鄙夷我么?你又凭什么鄙夷我!不就是实践过一次么,你有什么资格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你敢说你没有约过别人么?不过互相暂时满足一下,你摆个什么清高的嘴脸。”嘲讽的表情在林蜚脸上扩散,也许这是真的,也许这是假的,伪装久了她就是分不清了,林蜚毒舌却很少对人,这次对杜清算是破例了,“用过一次性筷子么?”“……”
“你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双饭店里附赠的一次性筷子,暂时用用,凑合过了也就扔了。”杜清不接话,林蜚继续说下去,“难不成你还指望能捡起来继续用?你不嫌脏我还……”“啪。”一个耳光彻底打断了林蜚的话,侧脸发麻,杜清的力气不小,显然是被林蜚的话气急了。“叮——”电梯到达了指定的楼层,那一记耳光似乎是耗尽了杜清所有的力气和对林蜚为数不多的好感,她瞥了保持侧脸姿势的林蜚一眼,沉默着走出去了。电梯恢复了运行,只剩下林蜚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颓废地坐到地上,她甚至顾不上理会渗出血丝的伤口。那是怎样复杂的情绪,有为那一耳光的歉意,有对她这段言语的愤怒,还有……失望,为什么会有失望呢?是我的……错么?侧脸火辣辣的灼热着,淡淡的红色掌印慢慢肿起,覆盖了她的脸颊。比起这个,杜清那一眼像是打进了她的心里。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啊……她只是……口不择言……“奇怪,你怎么不开灯啊。”傍晚,卫景按照惯例去看林蜚,一进屋,就是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你伤口裂开了。”“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林蜚侧卧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枕头,从卫景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一些枕在沙发扶手上的发丝。林蜚情绪有变化的时候就喜欢跑到沙发上躺着发呆,卫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噗……”等他走到林蜚对面坐下,搭档脸上明晃晃的一个巴掌印让他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好的身手竟然被人打了?谁那么大胆?现在还活着吗?”他不加掩饰地大笑着,看样子今天林蜚是郁闷了。“卫、景!”林蜚睁开眼睛扫了对面的人一眼,重新闭上。“咳咳咳。”卫景咳嗽几声收住,别开脸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个巴掌印,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地移过去,“怎么回事?你可别把死人藏在我的酒店里啊!不对,你身手那么好都能被人盖一个掌印……他比你还厉害?。”“我没动手。”“小蜚蜚,你是不是生病了?别人打你你竟然不还手!”卫景有模有样地摸着林蜚的额头与自己的体温进行比较,“没发烧。”“卫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对我动手我明明可以躲开,却没躲开。然后又没还手……”“那我该恭喜你,”卫景幸灾乐祸地拍着手,“你有弱点咯。”“弱点是什么……”“弱点就是……你想要保护又舍不得伤害的人。”“我想要……保护的人?”林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一股卫景从未见过的光彩在里面,“那卫景你一定是我的弱点。”“说什么呢!”卫景嫌弃地撇过头,“我们是搭档,互相保护好么!”小蜚啊,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弱点呢?我是你的同伴,是和你并肩作战的人,是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人,可我唯独不是你的弱点……因为弱点的位置,只属于那个能让你内心柔软的人。时隔那么多年,你是否遇到了另一个让你柔软的人?因为想要保护,所以才不愿意躲开么……可是,为什么呢。静止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波澜。“卫景,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么?。”“利用完就甩,我明明才刚刚进来,凳子也没有坐热……”卫景委屈地碎碎念着,却体贴地给林蜚留一个安静的空间。“咔哒”门板在背后掩上,把门里门外隔成两个世界。卫景低头沉思,半晌,掏出手机吩咐:“去查查,下午三点以后到现在,她遇到了谁。”“杜清,杜老哥的女儿,她们怎么会认识的……这……”卫景注视着屏幕里的画面,里面播放的正是林蜚和杜清在电梯里的画面,他细致地一寸一寸分析林蜚的表情,解读唇语,按着两人的对话搜索,得出的结论却让他难以接受:“竟然……是什么时候……”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成了别的样子,而他一无所知。因为这,所以杜清才成了特别的么?推动还是彻底隔绝?他该怎么做?林蜚闭着眼睛,静静地窝在沙发上。卫景来了又走,房间里恢复了阴暗。想保护的……人么?卫景是说……我……在乎杜清?怎么可能呢……怎么……就……林蜚啊林蜚,枉费你自诩洞察力强大,你看清了所有人,却从来没好好看过自己。她睁开眼睛,在昏暗中摊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谁能想到这样的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毁灭性。杀人的手,怎么可能去守护。
第七章 帮忙
林蜚,呵……杜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掌心热热的有些发麻,上面仿佛残留着小孩脸颊上的温度。林蜚不敢置信的眼神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浮现。杜清,你引以为豪的冷静呢?怎么今天就这么冲动?是因为在乎所以才那么愤怒么?是啊,谁能不生气呢?小孩平静又尖锐的讽刺,像一根针直刺她内心深处。“唉……”一声长叹,捏在手里的墨镜被丢到茶几上。杜清,扪心自问,你说的话难道就不过分?同一家酒店里,楼上楼下两个人,想着同一件事情,反思自己的过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先低头。“啧啧啧,看夕阳这么惬意的事情都不知道叫上你的知心哥哥。”林蜚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特别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存在感,所以除了各自分开的休息时间,卫景很少放任林蜚一个人待着。“腿终于好全了当然得出来走走,走累了就坐着发呆。”林蜚挪挪身子,给卫景腾出一块坐的地方,其实阳台很大根本不需要林蜚挪位子,可是他们就偏爱这种挤在一起的感觉。无关爱情,友情,只因为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样的温度在提醒他们,你还有我。林蜚懂卫景的孤独,就像卫景懂林蜚的落寞一样。他们的性格是两个极端,待在一起又异常和谐,自身极端的部分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缓解。“发什么呆啊!应该吃东西庆祝才对!看我带了什么?锵锵~烤串哦!配着冰啤最赞了!”得意洋洋地拎着打包袋在林蜚面前晃晃,卫景把一罐冒着水汽的啤酒塞进林蜚手里,“这种天气喝冰的最爽了。”“每次你一来都会害我破酒戒。”似抱怨似责怪地说笑着,林蜚开拉环的动作比卫景还要快上几分,“我在想你一开始找我做搭档时的样子,那个时候觉得遇到了能够并肩作战的人,现在想想……”小小地啜饮一口,她轻笑着摇摇头。“咦,我那个时候说了什么?”嘴里的食物填得满满当当的,可丝毫不影响卫景说话,这是林蜚拍马也学不来的。“你说……咳咳,”林蜚清了清嗓子,模仿当年卫景少年郎的声音意气风发地说,“林蜚,你已经成为格斗组里的第一名了吧,要不要和我一组?我是策略组里的首席,我想我们两个搭档绝对会是最强的。”“哈哈哈,原来我当年说过臭屁的话啊!”卫景哈哈大笑起来,他确实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具体说了什么了,就是觉得林蜚和他搭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比起那些,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林蜚竟然记得如此清楚才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是啊是啊,后来我才知道智力第一的卫景先生在格斗枪械等方面的成绩竟然勉强达标,每次出事都要我去救,简直悔不当初。”
“你还不是一样,除了武力值高得离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说不定你的艺术细胞就是在训练的时候都累死了。”卫景不甘示弱地回击。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互相揭短,却都不会生气。“行了,说正事吧。”谈笑了一会,卫景颇为难得地露出一本正经的脸色,“有个忙要你帮。”“帮忙?时间,地点。”“时间可能得看具体情况。”自从那次知道杜清能影响到林蜚的情绪,卫景就思考着怎么把林蜚和杜清绑到一条船上。他不能眼看着林蜚这么下去,他害怕……到最后,连自己都无法影响林蜚的情绪。“具体情况?”“对,具体情况。”卫景细致地解释,“你应该知道投资我公司的杜阁吧。”“嗯。他不是有很多保镖么。”“他有个女儿,叫杜清。”“怎么又是杜清!”听见“杜清”两个字,林蜚就想到甩在自己脸上的巴掌,不由小声嘀咕了句。“杜氏集团要和另外几个财阀争夺一个新产业的国际市场。这个项目他们都是刚开始进行,进度差不多,谁要是出现点意外情况就会落后。杜老哥怕有人会把目标对准她女儿,就请我帮他找个靠得住的保镖。”“然后呢。”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林蜚调头摆弄手机。“我推荐了你去。”“不去,没兴趣。”斩钉截铁地拒绝。保镖这种任务她也就刚出道那会经常做,时间和佣金不成正比,她还真没兴趣。“对了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关于佣金……”卫景笑眯眯地拖长声音,见林蜚望向他,才慢悠悠地说,“没有佣金。”“……”那就更没兴趣了!“哎呀,不要那么冷淡嘛。你就当帮我换一个人情嘛。”卫景蹭到林蜚身边软磨硬泡。实际上他和杜阁商量的事情只说了一半,杜阁确实需要保镖保护他女儿,而林蜚……林蜚需要一个能让她从自我束缚中走出来的人。“人情?”“对啊对啊,你忍心我一直欠着别人么?”“你不是一直欠我人情么。”“你是别人吗?”卫景双手叉腰做泼妇状,“一句话,帮还是帮!”“帮。”“你要是不答应帮我我就……等等,你答应帮我了!”“嗯。”“我就知道小蜚蜚最好了\(≧▽≦)/行李我给你打包好了,机票是明天上午的。你今晚早点休息呦~么么哒”见达到目的,卫景跑进林蜚的卧室从床底下拖出整理好的行李箱,又把一张机票放在茶几上。“嗯。”林蜚没有任何吃惊的表现,卫景总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要是不这样她才觉得奇怪。此时,杜家,杜阁也正在给杜清打预防针。“清清,爸爸有事要跟你说。”“什么事,说吧。”杜清忙着处理手头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是不是你打算接回家的客人明天要来了。”“对。”杜阁点头,想来他这几天又是让人整理房间,又是让人采购东西的,这么大的动静,杜清不知道才奇怪,“我记得你那里不是缺个司机么?这孩子来了就给你当司机,人虽然游手好闲了点,可开起车来比谁都有水平。”杜大总裁安置起人来颇为豪气。“给我当司机?”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停止了,杜清第一次抬起头,“爸,你没搞错吧?你让大老远来的客人当司机?而且还是给我?爸,司机你自己留着用吧……”“胡闹,爸爸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带着个小姑娘到处走。”杜阁偷笑着欣赏女儿的表情,却故意板起脸斥道。“小姑娘?”杜清闹不明白了。“是啊,小姑娘。”成功吸引到杜清的全部注意力,杜阁知道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你不是管教起小姑娘来很有一套嘛。”杜阁记得女儿很久以前,偶尔也带过个把小姑娘到家里来做客,那几个小姑娘都粘杜清得紧,张口闭口“姐姐姐姐”地喊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都没见她提起过,但确实被自家女儿教得很乖。“咳……爸,那是别人喜欢我才这么叫的,又不是随便来个人都愿意听我的。”听杜阁提到那茬,杜清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那个时候年少轻狂,以为可以大包大揽地决定另一个人的人生,却未曾想过单独的个体总会出现分歧,一次次的争吵与和好,冷却的是两个人的心。“没事没事,我女儿这么漂亮,哪个女孩儿不喜欢啊。”杜阁这句话颇有深意,自家女儿在暗地里耍的小手段他不是没发现,权当没看见是因为他自认不是一个古板的父亲,杜家的家世不需要杜清牺牲婚姻,可惜他妻子去得早,不然还能有个人问问女儿的心思。“爸,我答应,我投降,行了吧?”不接话,把话题转了回来,“等她来了让她去我公司报道,毕竟是放在我身边的人,我见见面总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搞定了杜清,杜阁什么顾虑都没有了,“我和朋友还有事要谈,你也别忙太晚,早点睡。”“知道了,爸,你再这样下去都成李叔了。”“你这孩子,爸说的话可比老李值钱多了。”杜阁反驳着走出杜清的房间,往书房过去,猜测着卫景突然说什么要让他过目一下保镖的身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平时带的保镖都是经过专门机构培训的,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实在不适合自家女儿带在身边。而且就他女儿的性格,也不会愿意有人明晃晃地跟着她。早先他跟卫景提到过这事,想找个比较厉害看上去不显眼的,没成想卫老弟真给了他一个有用的意见:找国际雇佣兵。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国际雇佣兵收了钱就办事,杀人放火,千里追踪之类的都干。保镖也算是一个项目。当时他就想着招募一个,无奈下一句话卫景就给他泼了一头冷水,而且还是加冰的:“杜老哥,不是我要打击你,国际雇佣兵都是一群追求钱财的亡命之徒,你除非有信得过的人为你推荐,不然,要是被你的商敌收买了,恐怕你啊……”所以在得知和他竞争市场的有几个财团涉黑以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卫景商量,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眼里没什么后台的卫景,和颇具神秘色彩的雇佣兵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喂,杜老哥么?”卫景慵懒地坐在转椅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鼠标,“你准备好接收视频了就说一声,我给你发过去,马上看,半个小时内自动销毁。”“卫老弟你的眼光我还不信么?再说那资料我也看过了,小姑娘看上去挺……”杜阁努力斟酌着词汇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词语来形容。“怎么说好呢,本来是打算把那个新人王给派过去的。但是临时出了点变故,我得换个人选。”卫景托着下巴,本来以为林蜚的腿不会好得那么快,他就给杜阁安排了一个格斗方面的新人王,盘算着等林蜚伤好以后用这个人情换杜阁一个人情,哪里想到今天去看林蜚就得到了好消息。既然如此,不借着这个机会让杜阁狠狠欠他一个人情,他就不姓卫。“这……”杜阁有点急,他才搞定了女儿怎么卫景这就出岔子了。“杜老哥急什么,”卫景轻笑起来,“新人王没有了,我搭档要不要?”“你搭档?”“是啊,要不是我搭档最近刚养好伤,你还占不到那么大的便宜呢。”卫景无声地勾起唇角,把林蜚丢过去和杜清朝夕相处,自己坑杜阁一个大人情,真是划算,“她一听是去做保镖就拒绝了,我磨了很久,看在你是我朋友的面子上她才勉强答应的。”“听卫老弟这么一说,我可是占了你一个好大的便宜啊。”生意场上你来我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卫景什么意思杜阁清楚,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卫景这个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做才能争取利益最大化。“杜老哥接收一下视频吧。”卫景坏笑着把杜清掌掴林蜚的监控和林蜚进行资格考核时的录像一并发过去,“哦,对了,前阵子我在我酒店里还发现了一段有趣的视频,和令爱有关,杜老哥也看看吧。”“酒店?Q市?”杜阁算了算,杜清最近一次外出也就去Q市那次,只是……难道她撞见卫景了?出于对女儿的担心,他接收到视频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名为“监控”的那段视频。因为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所以视频的画面还是挺清晰的,两个主角,一个是他女儿,还有一个不知是谁。从打招呼到起争执,最后以杜清甩出的巴掌为结尾。“不知老弟的意思是……”杜阁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的意思。“老哥你看看下面那个视频,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卫景挺爱玩的,故意卖着关子不说,就等着林蜚的下一个视频把杜阁吓一身冷汗。
第八章 故乡
杜阁依言打开另一段。比起电梯里的那段,这段视频的光线阴暗,还有嘈杂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不舒服。继续看下去,有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采取混战……考核开始之类的词。然后场面彻底混乱起来,乱七八糟的打斗声纠缠在一起。约摸过了20分钟,场上的人数就少了一半多,这时镜头在开始拉近,主要拍摄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等镜头转到少年正面,杜阁惊得额头的冷汗是一层又一层,哪里是什么少年,分明就是那段电梯监控里的另一个主角,被他家女儿甩巴掌的小姑娘!少女应该是察觉到什么,目光朝着镜头方向一扫,漆黑的眼睛什么情绪都没有。场面在这个时候是处于僵持状态的,站着的人开始相互打量试图拣软柿子来捏,有好几个人都把目标放在少女身上。也有几个示好地冲少女笑笑,拉开与少女的距离表示自己无意得罪。然后,战斗又开始了。少女身形小巧,动作起来灵活敏捷,在混战中更能展现自身优势。几个试图一起攻击她的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个人战力是强,却不懂配合,大多数的攻击都被少女逗引着轮到其他人身上。可能是觉得这样没意思,也可能是少女觉得已经消磨够了他们的体力,总之她开始主动攻击了。选择一个相对落单的,虚晃一枪让对方失去重心,趁着对方稳定身体的时候飞起一脚直踢太阳穴。一击即中,她抽身退开原地,又另选了一个动手。直到围攻她的四个人都倒在地上,她还是什么表情都没变,掏出手帕擦拭溅到脸上的污渍,一步一步缓缓向抱有渔翁心理的围观者走去……“看完了吧。”估摸着对方该看完了,卫景发话,“这身手保护你女儿,倒霉的绝对是出手的人。”“老,老弟,我家清清在电梯里打的人……”“就是她呦!能在小蜚脸上盖巴掌,我对你家女儿的仰慕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觉。”卫景笑眯眯地说着,心里却悄悄嘀咕着,这巴掌怕是不止盖在了脸上吧……“……”杜阁沉默,他女儿平时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怎么一招惹就招惹这么个角色。
“怎么?老哥不会是怕她打击报复吧?”卫景笑起来,他这个杜老哥做生意的时候精明得要死,怎么一涉及到他女儿就糊涂了,“杜老哥,你觉得以她的身手会避不开你女儿那一巴掌?再者,她要真计较,你女儿还能完好无损地待在家里?”经卫景提醒,杜阁才发现他当真是关心则乱,这少女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她要是计较这事,自家女儿还真不可能好好得回来。“行了,杜老哥,我把你的私人号码给她了,等她弄清楚S市的具体情况,她会跟你联络的,哈~啊。”卫景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送她去机场呢。”“对了,我已经……”杜阁还想跟卫景讨论一下房间问题,这房间他确实已经准备了,由于不知道对方的喜好他只能按着自己那几个保镖的标准配备一些器材,刚刚视频里的少女也不像是力量惊人的……可惜,听筒里的“嘟——嘟——嘟”声告诉他,对方已经挂掉电话了。“嗤—”火光在黑暗中特别明显,卫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小小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怪我也好怨我也罢,阿饰,这么多年除了我只这个杜清让你有了波动,那个不信任你的人不值得你把所有人都隔绝。这卫景一厢情愿地想把林蜚丢过去和杜清朝夕相处,杜阁只想着保镖都是住在雇主家的,两个人都没考虑过,林蜚能不能接受。“S市……”低声念叨着摆在茶几上的机票所标注的目的地,林蜚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晦涩不清,一张身份证静静地躺在机票旁边,如果有人拿起她的证件就会发现,上面的户籍所在地就是S市……“小蜚,到了S市记得要配合杜老哥打掩护哦。”“嗯。”“昨晚没睡好?”林蜚眼下的青黑非常明显,卫景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老毛病犯了?”林蜚的黑眼圈让他想起了那段她经历的最痛苦的时间,孤独地在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里煎熬,拷问自己的内心,用安眠药腐蚀她脆弱的神经,直到他发现了她的异常……“没事。”林蜚垂下眼睑,她只是想到了些陈年旧事,老旧到已经被时光蛀空了的……过去。“因为怕我担心所以什么都不说,是我做的还不够,所以……小蜚你是要把我排除出你的世界呢?”卫景哀伤地望着林蜚,那人之后,无人能打破她的心防,那人之后,她变得强大无比,可是……真的强大么?卫景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呢,这明明是用名为“强大”的伪装包裹起来的“胆小”。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过也好,悲伤也罢,沮丧,害怕,茫然……你总是把伤痕埋在心底任由它们腐烂化脓,哪怕再痛也当作无碍,我们是搭档啊!如此多次的生死与共,都敌不过那人……是啊,怎么敌得过呢?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死去的,死亡原谅了那人的一切!卫景试图挤出一个笑脸来把这事揭过去,只是没有成功,他懂林蜚,林蜚何尝不懂他呢。能让天生乐天派的卫景流露出难过表情的人不多,而她林蜚,恰好就是一个,卫景勉强挤出的笑容扭曲又难看,嘴角像是在上扬脸却是垮着的,就像一记重鞭狠狠打进了她心里,不疼,却压抑得难受。很多时候,让人痛苦的往往不是对于身体上的责罚,而是来自精神上的鞭笞。林蜚可以对伤害她的人刀剑相向,能够在别人冷言嘲讽时反唇相讥,独独不愿……刺伤试图温暖她的人。她可以推开,因为她不信,她不愿伤害,因为她信。珍贵的东西,总是不愿辜负。“卫景,我来自S市。”平淡的一句话,诉尽因果。S市是林蜚的家乡,如果,她有家的话。林蜚讨厌自己卓越的记忆力,她多么希望能够像卫景一样,忘掉那些,可她不能,过去那么清晰,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日渐丰满。“嗯,你……”这句话让卫景犹豫了,他打着为林蜚好的名号擅做主张把她送到充斥过往的地方,推她去靠近另一个人,甚至更多人的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真的是为她好么?“如果……如果不想待了,就回来,我……我在家里等你。”“放心。”宽慰似的拍拍卫景的肩膀,林蜚转身朝安检过去,不道别不回头,心里泛起点点温暖。家……么,卫景,谢谢你,我的……家人……要是按照以前的惯例,林蜚作为保镖是要住在雇主家的,方便保护也可以随时跟着。可是她不喜欢,住在别人的家里总会有诸多不便,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那种一家人围在桌上,其乐融融的幸福……哪怕她这个站在最角落的局外人,听着屋里碗碟交错的声音,都让她感到……嫉妒。同样的季节,S市的气温会更低一点,林蜚心知肚明,却坚持像个初到S市的外乡人那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寒气顺着裸露的皮肤渗进毛孔里刺激血管的收缩,她仿佛无知无觉,漠然地走自己的路。“林蜚小姐。”陌生的声音,循声望去,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映入眼帘,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镶金丝边的方框眼镜挡住他锐利的眼神,剪裁得体的西装,挺拔消瘦的身姿,林蜚浏览过卫景的数据库。“汪毅。”她挑眉,“我不喜欢手下的人和我说话时高于我的视平线。”听闻此言,汪毅面上隐隐浮现不甘,思及卫景往日的威严和林蜚与卫景的关系,却不得不低头,单膝跪下。貌似商业精英的男子对着面容清秀的女孩单膝下跪,引得周围的路人频频张望,猜测这是否又是一场别出心裁的求婚仪式。“很不甘心?”捏着汪毅的下巴,林蜚反问,那双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透露出这个年纪的青年人特有的骄傲和对受到如此待遇的屈辱,“觉得对卫景的‘附属’下跪很折辱你?”青年人不说话,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啧,卫景就是这么调教手下的。”林蜚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也不知道她的手怎么动了一下,再看时那小小的手掌里已经握了一把匕首。“啪——”汪毅鼻梁上的眼镜从中间的横档处断开,散成两半跌落到地上。“我很少有和人废话的时候,看在你是卫景的人的份上,饶了你,下次……”省略的话是何意思不言而喻。汪毅尚被困于刚才一瞬即逝的杀意中,旁人没有看见,可他作为当事人,是清清楚楚地体验到的,朴实无华的短匕裹挟着厉风划过他面前,他躲不开!那一刻他真的以为眼前的女孩是要废了他的眼睛,恐惧感持续到眼镜落地。“短匕不错,比我的差一点,现在归我了,不会有意见吧,嗯?”抓着把玩了一会,手腕一翻藏好,再看时,眼前的人眼里没了不甘和屈辱,反而多了抹狂热和敬畏。“拿来吧。”摊手,一串钥匙和一张名片被摆到掌心。“林……暴君大人,卫先生让我们为您准备的东西我们都带来了。”汪毅低着头,不敢与林蜚对视,他的短匕是仿制暴君的成名武器,林蜚那话一出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想到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地对传闻里的暴君不敬,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发寒。传言有曰,暴君有逆鳞,触之者,生不如死。“你在怕我。”眼前人的反应林蜚尽收眼底,强硬地迫使低头的人与自己对视,“怎么,偷偷仿制着我的武器,却又畏惧于我,叶公好龙?”“不,不敢。”甫一接触林蜚的目光,汪毅赶忙挪开视线。“是不敢,而不是没有。”林蜚给人压迫感最重的地方就在这于,她不管何时说话的语调都是一样的,令人无法猜测她的心情,“S市最全的布局图,发送给我。”“是。”“杜家附近的房子,布置好通知我。”抽出张副卡塞到低眉顺眼跪着的人的上衣口袋里,林蜚拍拍汪毅的肩膀,“让卫景尽早把我的武器送来,短刃多送一把,算我换你的。”“是,暴君大人还有其他……”汪毅努力掩盖着内心的兴奋和惊讶,能得到暴君用过的武器……他以为他得罪了传闻里残暴不仁的人即便不得死也难活,岂知……难道是传言有误?他又哪里知道,暴君有逆鳞,只是那曾经的逆鳞,已被她本人毁去。“办完事去配副眼镜。”淡淡吩咐一句,林蜚转身离开。目送林蜚骑着摩托绝尘而去,汪毅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惊觉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鬓角也有了点点水渍。内心崇敬着林蜚的同时,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切莫以貌取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林蜚这般宽宏大量的。若是林蜚知道汪毅已因她刚才的行为给她打上了宽宏大量的标签,不知又会笑成什么样子。宽宏大量?可笑,她林蜚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就不会暴虐成名,她若是……那人大概也……
第九章 雇主
卫景对林蜚的关心提现在细节上,不动声色却又体贴入微。特别定制的摩托需要等待的时间,因此林蜚购买的是可马上在店里提用的现货,酷爱的重型机车略高,林蜚虽然能骑但心里到底是有个疙瘩。而这辆车,林蜚仅一眼就能看出差别,是雅马哈的午夜之星,细微调整的车型让它更符合林蜚的身高,暗色的金属闪耀动人的光泽,围观它的人不在少数,都想看看是怎么样的人才能驾驭如此高调的机车。机车的主人是个文弱的女孩出乎众人的意料,可当女孩跨上车子,利索地穿戴好机车服,熟练地控制发动机发出一连串流畅的鸣叫声,并酷炫地现场展示了一下车技(林蜚只是按惯例熟悉一下新车培养感觉),他们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得理所当然,所谓好马配好鞍,好车配行家,不外乎此。——————————————“那么杜先生想具体和我谈什么?”坐在柔软的皮椅上,林蜚双手搭在一起托着下巴,杜阁就坐在她对面。“卫景应该告诉你了吧。”“是啊,求我帮他保护他朋友的女儿。”似笑非笑地望着杜阁,林蜚继续说,“纯友谊的请求,老实说我亏大了。”“这……我可以支付……”“杜先生就是这么衡量您和卫景的友情的?用钱?”猜得出杜阁要说什么,林蜚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实话跟您说,钱,我不缺,保镖这种被动的工作,自我成名以来我就不接了。”她舒服地向后一靠,说话间满满的傲气,她确实有资本说这样张狂的话。“瞧林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卫景可是老交情了。”杜阁暗骂一句小狐狸,原以为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擅长的又是格斗方面的,必然不懂这商业上的弯弯曲曲,哪知道她这么精明,轻轻松松就把问题顶回来了。这要是一个说得不好,把好不容易请来的“祖宗”气走了,他该怎么跟卫景张口?“老交情?有多老?”不屑地弹弹指甲,这老狐狸打的主意别以为她不知道,卫景求她不就是为了让这杜阁欠个大人情么,想用钱把她打发了?也不看她要不要,“杜先生是生意人。可是我不是,如果您喜欢绕圈子的话,您可以直接和卫景说。”所以说她最讨厌商人了,总想着争取最大利益,还得要她费劲摆出一副圆滑世故的样子。“我是个实在人,要不是看在卫景的面子上,我是真不屑来。”懒得和杜阁周旋,林蜚干脆釜底抽薪,装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如果你觉得这样你很吃亏的话,我可以和……”“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林小姐误会了。”杜阁急忙阻止,林蜚和卫景是搭档,他们的关系自然非同寻常,他得罪了林蜚就等同于得罪了卫景,“我只是想请林小姐对我女儿隐瞒您在她身边的真实原因,但是这样一来可能……您会多很多额外的工作。”
“哦?杜先生可以先说说看。”林蜚歪着头托着下巴,脸上笑眯眯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要是有意思的话,我可以不怪你。”“咳,我女儿缺个司机。”杜阁有些心虚,他不太确定这样的安排会不会惹怒林蜚。“嗯,外出途中确实容易遇到意外。也就是说其他时间我可以不必寸步不离,是么?”林蜚摸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这……”杜阁卡壳,他的司机向来是随时待命的,可是这位……“林小姐,作为保镖不是应该……”“杜先生,您的司机应该也不会每天跟在您屁股后面晃悠吧?”“不不不,林小姐,这怎么能一样呢,”杜阁不愧是只老狐狸,转眼就想到了对策,“您可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呢,我家清清年长于你,当得起姐姐这个称呼,这妹妹跟着姐姐,可是理所当然呢,不是么?”“杜先生不愧是久经商场之人,这主意来得就是快,佩服。”“林小姐谬赞了。”“既然如此,若杜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拜访杜小姐了。”“哦,对了,我为林小姐准备了房间……”“杜先生,我习惯独居,就不麻烦您了。”林蜚摆摆手,婉言谢绝。没做过司机,不过别人家的司机怎么样林蜚是见过的。不急于立刻向杜清报道,林蜚先去了景林酒店,行李是卫景打理准备的,她不知道他给她装了什么,打开后忍不住会心一笑:“卫景这家伙,准备得还是蛮齐全的。”……“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前台的工作人员尽职地询问林蜚,不因为林蜚看上去颇显小的外貌心生怠慢。“你好,我来找杜清。”“有预约吗?”“没有,不过杜叔叔跟我说了,他有提前跟姐姐说过的。”“您说的杜叔叔是……”前台小姐有些吃不准,Z国那么大姓杜的人不少,虽然说是找杜清,可万一要不是杜阁,她随便放人进去是要……“哦,不好意思,我没有说清楚,是杜阁叔叔让我来找杜清姐姐的,前台姐姐帮我说一下吧。”冲前台小姐眨眨眼,卫景的招牌讨好表情出现在林蜚的娃娃脸上格外和谐。“这……好吧。”前台小姐显然被林蜚这样子萌到了,不过也是,林蜚的年纪本就不大,一张娃娃脸衬得她更显年幼,加上她为了符合杜清身份而穿着的西装,梳成三七分样式的背头,看上去就像是故作成熟的孩子。“喂……”前台小姐拨了号说明原因,等了一会,才挂了电话,“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总经理办公室在顶层,电梯在那边。”她指指右侧转角“谢谢前台姐姐。”等林蜚走进电梯,她才想起来她尚未得到过这位雇主的任何信息,不应该啊……卫景帮她安排的任务都会把具体信息发到她的手机里,怎么这次什么消息都没有……标着总经理办公室字样的门已经出现在眼前,林蜚轻轻地叩击三下。“进来。”声音有些耳熟,有点像……心里第一时间地冒出一个人的脸,杜清……此杜清就是彼杜清?想得再多不如进去眼见为实,推开门,就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眉头紧皱,夸张的浏览速度翻得纸张“哗啦哗啦”响:“我爸让你来的?”她问着,视线始终在文件上滑动。不需要看正脸,林蜚对甩了她一巴掌还让她不愿意还手的人印象深刻至极,她甚至觉得已经消了巴掌印的侧脸开始发热。“咳,您好,杜小姐。”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林蜚压下想去捂侧脸的念头,对这个算不上完全陌生的人,她实在拉不下脸像方才楼下面对前台时那样唤她一声杜清姐姐。“没看见我正忙么?什么事出去等着。”公事公办的称呼显然没法引起杜清的注意,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甚至不愿意递一个眼神给林蜚就不耐烦地打发道,满头发丝松松地束着,娇好的容颜因为紧皱的眉头,微抿的嘴唇而少了点柔和多了份强势,哪怕是坐着,她那股居人之上的感觉仍是没有消减,林蜚忽然就明白了,杜清给她的曾让她厌恶的感觉不是刻意针对她的,是杜清所处的位置必须拥有的,就像她的……杀气那样。郁结于心里的偏见蓦然消散,再看杜清,没了讨厌的感觉,霸道女总裁般的作势反而有些吸引林蜚,她喜欢强者。强大源于心灵,而她……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林蜚把手掌按在胸口,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又有谁知道,她咬牙撑起的“强大”外壳下,有一颗无能又懦弱的心呢?所有认识她的人,唤她暴君的人都知道她强大,都道她残忍,可是……真正强大的不是她……闭上眼睛她试图摒弃喷涌出来的记忆,她不想被望着她的人嘲笑唾弃。林蜚是个极度自负的人。自负是什么意思?过度自信,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产生质疑。为什么不允许别人质疑?因为害怕别人提出的是对的。自负……其实就是自卑。林蜚安安静静地站在门旁等着,这里不是没有休息室茶水间之类的,可她总觉得在别人的地盘里未经允许胡乱走动是不礼貌的。里面的人忘我地工作,外面的人耐心等待,这个属于杜清的楼层安静极了,不知不觉的,夜幕降临……“咔啦”脖子长时间地维持一个动作难免会有些僵硬,这不,杜清处理完文件,一抬头,脖子就发出清晰的骨骼摩擦声,忍着酸涩感扭动脖子,再站起来伸个腰,整个下午保持坐姿她觉得她的骨头都僵硬了。父亲下午的时候打过电话,说是那孩子来公司了,怎么她就没等到呢。迟到,不及时告知行程,再根据父亲的形容,来的恐怕不是个省心的主,对付这样的孩子,混迹圈子的杜清就一个法子:打屁股。处于一个好面子的年纪,打在那么个地方,想必这孩子即使再不甘心也不会好意思告状。想到这里,杜清在办公室翻了翻,取出把尺子摆在桌上,往父亲发给她的电话拨过去。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透过办公室的门缝挤进室内。不会在门外等到现在吧?杜清第二次产生了愧疚和歉意,第一次是因为甩了林蜚的一巴掌。感觉到屋内走路的动静,林蜚估计杜清应该差不多快出来了,哪知人还没出来,手机先响了。林蜚没有太多的朋友,和同行的朋友联系都是用她那只破旧的老式手机,号码只对内部人员公布,给他人的永远都是临时的替换号码。她以前对别人都是单方面的主动联系,现在,这临时的号码被杜清拨打过来,却让林蜚有种别样的感觉。屋里的人似乎渐渐靠近门口,林蜚后退几步,等着。“嗒”锁头开启,门一点点打开,林蜚有些紧张了,上次那么不愉快地呛声后,杜清对她会是什么样子。“进来吧。”门开了一半,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那次……杜清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侧身,抬抬下巴示意屋外的人进来,“说吧,目的。”她其实也不想把关系弄那么僵,只是这小孩对自己的态度和比喻,真是让她放不下面子,想她杜清好歹是圈里众多被动追着敬着的,哪被人这般落过面子。“还不是卫景嫌弃我吃白饭,说是想要我体验一下在别人手下工作的憋屈。”事先和杜阁通过气,林蜚略显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气呼呼地说,“上次你在电梯里打我的监控被卫景看到了,他说难得看见能治得住我的就把我扔你这来了。”“哦?难得治得住你。”杜清颇有兴趣地挑挑眉毛,职场女人的强势暴露无遗,“治得住你是个什么意思?是指能扒了你裤子,把你的屁股,打红打肿,打得你求饶认错?”她吐字清晰又缓慢,详细的描述着,每说一个词就让林蜚的耳朵红上一分。“咳,”林蜚不自然地轻咳,杜清的调侃让她开始反思自己随便约人实践是不是个错误,“不许说出去!”“哦?你在命令我?”杜清轻笑,小孩羞窘的样子似乎冲散了点她印象里的不愉快。
第十章 认错
“不,不是命令,是拜托。”喜欢sp是唯一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林蜚简直不敢相信要是这种事被畏惧她名号的人知道……“拜托?”杜清红唇一勾,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有求于人的时候把腰身放软一点才对吧。“是……请求。”林蜚的气势瞬间弱了,低着头喃喃,尽管困窘着,可她没发觉,哪怕杜清这样她都没有动过武力威胁的心思。这世上总有个人能治得住你,不是因为你强大与否,而是因为你心甘情愿在她面前低头。杜清踩着高跟鞋踱到皮椅上坐下,抬眼看害羞的小孩“:我似乎没有看到你有一点点请求的诚意。”“你想怎么样?”林蜚怒瞪。“都是圈里的,你说怎么办,嗯?”杜清反问,比起实践那次,小孩现在的表情要真实得多。“你!”林蜚气结,那女人悠闲地坐在皮椅上,而她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低着头认错,待会是不是还要她趴那女人膝上……这个想法一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再看看杜清的举动,越看越像是这个意思,“你想得美!”“我想什么了,嗯?”杜清望着小孩,这孩子分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炸毛的样子可爱极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是不知道你这点小小的爱好被你家人知道……”杜清可牢牢记着小孩把她比喻成一次性筷子的事,现在栽在她手里,她要是不做点什么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飞快地打断杜清的话,林蜚心一横,上前几步趴到杜清的腿上,就权当自己是纯实践……况且,她确实是错了,对一个关心她的人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承认错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林蜚生性自负,认错于她而言实在丢脸,可是当她趴在杜清的腿上,西装裤被扒掉褪到腿弯,屁股彻底暴露在灯光下,这样难堪得如同犯了错被管教的幼童般的姿态。让她发现,其实低头认错……也没什么的。“啪!”巴掌扇在结实挺翘的臀肉上,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林蜚臊得拼命低下头。杜清看着小孩羞涩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扩散开来。小孩趴在她腿上,不挣扎不扭动,唯一的动作也只是因为害羞,这般乖巧,下手的力道不由轻了几分。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只有“啪、啪、啪……”的声音,等腿上的小屁股均匀地染上了一层红色,她轻轻地把手搭上去按揉着,还好,没肿。“对不起。”小孩闷闷的道歉声传来,杜清一惊,以为自己把小孩逗哭了,忙把小孩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裤子乱七八糟地堆到脚踝,发烫的光屁股直接压在女人的大腿上,林蜚羞赧得抬不起头来,那么薄的一层布料,感觉不到才……
“我记得我上次可都看光了,”小孩的眼睫毛微微颤着,杜清看不清小孩的情绪,“这次怎么害羞了,不会是哭了吧?”说着,手臂稍用力把人揽进怀里,这孩子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吧……没办法视而不见呢。“没哭。”尽管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很羞耻,林蜚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想让自己下去。“没挨够?”大腿上的两团热源小幅度地动着,杜清眉梢轻挑威胁道,果然小孩身体一僵老实下来。“我……我先道歉。”林蜚努力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我得先声明,我不是因为你这样……打我才认识到我错了的。”她几次停顿,试图忘记自己所处的窘境,“首先,我为我上次那么粗鲁的态度向你道歉,其次,我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甚至讽刺你。”说完,她把头扭到一边,“但是,你也得向我道歉!你上次那一拉扯害我腿上的伤口裂开又在家里修养了半个月。”“你的腿受伤了?”杜清一愣,原来是这样么,想到那天小孩眼角的青紫,长裤覆盖的腿部,她竟然误会这孩子,作为年长于这孩子的人,她不分青红皂白仅凭个人猜测,在小孩冷漠以对的情况下任情绪盖过理智,甚至还……难怪这孩子那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都怪卫景,非要用我的午夜之星载我,不会就说一声啊!”提到这个,林蜚就来气,“害得我车都坏了。”看样子自己的问题是戳中了要点,小孩一脸的愤愤不平。“小蜚,可以这样叫你么?”杜清生平第一次征求意见,就为了一个亲昵点的称呼,她的下巴搁在小孩的肩膀上,显得又亲近又熟悉。“嗯。”微不可闻的许可。林蜚自认不是个贪婪的人,别人不给的东西她不会主动去要的,但……她好喜欢这种亲近的感觉……偶尔的时候……不拒绝……应该也……“小蜚,当时我也有错,对不起……很疼吧?”杜清感觉得到怀里小孩的僵硬,她小心地触摸着小孩侧脸,温柔得像呵护易碎的玻璃。没想到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也愿意低头道歉,她又哪里知道,杜清成长至今,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因为她从不做错任何决断,独独眼前的小孩,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她的原则。这两个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觉,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哪怕打破你的原则,压低你的底线,推翻你的要求,也仍让你甘之如饴。“不疼吧。”林蜚对疼痛这概念很模糊,什么样算疼呢?杜清打的那一巴掌不轻,她可是顶了两天的巴掌印,但是距离她的忍耐极限还很远,应该算不上疼。“肿了几天?”杜清追问,盛怒下挥掌,用了多少力她不知,回去以后她的手掌尚且麻了许久,更何况是打在脸上呢。“两天吧。”林蜚如实回答,刚答完,只觉扶着她的手臂已经滑到大腿上,“我腿上都是肌肉,你捏不动的。”她如实说,下一刻又被按趴,温度才降下去的两团臀肉再度享受了番巴掌。“疼了不许忍着!”杜清狠狠心继续挥巴掌。林蜚楞楞地盯着地面,她不太懂杜清的意思,真的不是很疼啊……可是为什么鼻子觉得……有点酸呢?趴在腿上的小孩不言不语,这要是换个别的孩子,听了自己的话早扑过来撒娇要发糖了,这孩子怎么就……杜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真的……没问题么,这孩子?“真是拿你没办法,连服软都不会。”小孩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不清楚,杜清只能无奈地替这乖得过头的小孩揉揉,穿上裤子。“不许告诉别人。”领着小孩要出去,衣角却被拉住,杜清转身只能看见小孩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好,不告诉别人,只要你乖乖听话。”
————————————“喂……”卫景歪头夹着电话听筒,食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跃动。“卫先生么,我是杜清。”杜清急于知道林蜚的情况,到家就向自家父亲要来了卫景的号码。“杜清?”卫景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我知道你,把巴掌盖小蜚脸上还能活下来的人,或许……不止脸上。”他查过林蜚和杜清在电梯间里谈到的词汇,他简直不敢相信,那般骄傲自负的暴君林蜚,怎么可能愿意……“我想知道关于小蜚的情况。”杜清开门见山地发问,她和卫景都是生意人,若拐弯抹角不知道要磨叽多少时间,她没兴趣等倒不如直接问。“小蜚?”卫景继续刚才的事情,噼里啪啦的打字声通过听筒传到那头,“想知道什么?给我一个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的理由。”“理由么……大概是因为,我对那孩子上心了吧。”“大概上心?哈哈哈,如果只是这样,我劝你最好别招惹她!”瞧瞧,多么有趣的说辞,卫景忍不住笑起来,随即他的声音变得阴狠无比,“否则,我不介意先弄死你,哪怕你是杜阁的女儿!”说完,他“啪”地挂掉电话。杜清,你最好识趣点,不然,小蜚不喜欢你也就罢了,若她真想得到你……我绝对不介意把你囚禁起来!
第十一章 我是陈饰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靠在门上,林蜚的耳边仿佛还缠绕着杜清温和的嗓音。林蜚,你真的没有触动吗?她垂着头,刘海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心早就死了……她不会信任任何人……可是,真的么?“蓬!”“蓬!”“蓬!”发泄似的一下又一下地击打沙袋,昂贵的西装凌乱地丢在沙发上,林蜚专注地挥拳踢腿,挂在半空的沙袋不似固定的沙袋,而是会随着攻击者的出拳力度和角度晃动并以自身的质量反晃回来,她假想着面前的沙袋是进攻的敌人,灵活运用步伐格挡卸力,进行每日必须的训练。身上的运动短裤和背心早就已经被汗浸湿,熨帖在她身上勾勒出不是很明显的肌肉轮廓。喜欢健身的人都知道,不同的锻炼方法形成的肌肉纤维是不同的。相比起那些职业保镖身上肌肉鼓鼓,人高马大展露自身力量震慑别人,佣兵的锻炼则是在保证力量提升的前提下大幅度地减少外观上的威胁性。越能淹没在人群里的佣兵越安全。“喝!”爆喝一声,拳面的力度猛然提升到极致,“蓬——”沙袋高高扬起,又荡回来,林蜚等的就是这一刻,用半旋转为自己的腿增加一个惯性的力度,狠狠一脚,不堪重负的绳子终于断裂,沙袋重重地砸在墙上。幸好卫景深知林蜚的尿性,不仅把她的房间安排在最顶层,并且用最好的隔音材料把她的房间包围起来。“呼——”全部训练结束,林蜚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蓬松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还有一部分结成一绺一绺地黏在额头和侧脸上,衣服湿哒哒的能拧出水。缓了一会儿,她慢慢地躺到地上,天花板上的灯光很刺眼,她侧着脸不让眼睛和灯光直视,窗外,漆黑一片,大城市的夜空寂寞得连星星的陪伴都没有,就像她寂寞地连那人都……【喂,你叫什么名字?】黑色长发的女孩望着她,笑的时候脸颊有浅浅的酒窝,【我叫林蜚哦,涂先生说以后我和你就是室友了,以后我们都要一起学习呢。】【陈饰……】她坐在床沿,对着阳光擦拭心爱的短刀。【你的名字很好听呢。】林蜚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声音软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手上的动作顿住了,陈饰听到最多的赞美来自她的格斗老师,夸赞她无与伦比的格斗天赋,很简单的赞美让她忍不住朝那个自称林蜚的女孩望去。
梨涡浅笑,刹那芳华,原谅她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找不出合适的比喻,只能引用别人的词汇来形容。【诶,我发现你的眼睛很漂亮呢!】女孩犹如发现新大陆般惊呼,她迅速地靠近贴着陈饰坐下,【第一次看见那么漂亮的眼睛呢。】你的眼睛才漂亮,亮晶晶的。陈饰在心里悄悄地说着。……【阿饰,你又受伤了,疼不疼啊?干脆你和我一起去学画画吧。反正我们以前学的足够自保了。】女孩心疼地给陈饰上药,嘟起嘴唇轻轻吹。林蜚沉默地由着女孩给她上药,女孩的眼睫毛又长又翘,盖住了她的眼睛却盖不住她专注的神态。……【阿饰阿饰,你看,我的画,送给你!】女孩兴冲冲地跑进两人的房间,手里举着一张画,她曾经向陈饰提过,要送一片天空给陈饰。可女孩的兴致在看到陈饰脸上的青紫后变成了难过【阿饰,上次老师明明同意了,你为什么拒绝呢?】傻瓜,如果我不够强大,怎么保护你?陈饰裂开嘴冲女孩微笑【因为我很喜欢格斗啊,就像蜚蜚喜欢画画一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把林蜚放进心里了,任由这女孩在自己的世界里闹得天翻地覆,而她都会包容。是因为最开始见面时女孩那句不掺杂虚伪和客套的赞美?是因为日日相处里的点点滴滴?……【阿饰,通过最后考核以后我们还住一起吧,我们天天在一起。】女孩站在画布前扭头,笑容天真又甜美,画布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她在绘画上的天赋日渐显露。陈饰不能和她并肩作战,内心却是喜悦的,她的女孩将永远不必面临危险。【好啊。】简单两个字,诉尽一切。……【阿饰,如果……如果我们两个人不得不自相残杀……】女孩期期艾艾地问着,不敢正视陈饰。【不会的。】她笃定地回答,没有注意女孩的慌张和忐忑【我比你强。】女孩的脸色刷得变白,粉唇轻颤,这一切,她没注意到……【对不起,阿饰,对不起,我想活下去。】女孩墨色的眼睛不断涌出泪水,顺着脸颊划到下巴,滴在她涌出血液的心口,就像是砸在了她心上【阿饰……】女孩抱着她,很用力,很伤心。【林蜚……】陈饰轻轻叫道,女孩眼里的不可置信和痛苦一点点消散,她抱住女孩,很轻,很深,最后一次了吧……“蜚蜚…蜚…对不起……”眼泪不受克制地从紧闭的眼睛里渗出来,林蜚断断续续地道着歉,若那时……若那时……往昔种种,似黄粱一梦,梦醒,为空。我的女孩,五年了,你死去五年了始终不愿入我梦中,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呵,我的女孩,你恨我么?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么?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叩叩叩……”此时天已经大亮,房间外的敲门声断断续续,节奏感十足,唤醒了沉迷旧梦不愿苏醒的林蜚。她抹下眼角的泪渍举到面前,沉默不语,许久,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那人可真是她的劫!“怎么这么久才……”杜清话问到一半就被一股酸臭的气味给熏回去了,“你刚才在运动?”她看看小孩身上快成腌咸菜的运动装,经过一夜发酵汗味成了酸臭味,难闻至极。
嗯,在运动,没听到。”林蜚随口敷衍着,她的心停留在漫长的梦境里,哪有心思理会杜清。“你哭了。”小孩的面色不太好,眼眶泛着红,杜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没有,我先去洗澡。”林蜚淡淡地说着,一个梦,把她又打回了原来的样子。杜清再次见到了小孩冷漠的样子,仅仅一夜,小孩又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她如此……悲伤。粗鲁地扯下闷了一夜的衣服,林蜚随手就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里。略高于体温的热水当头淋下来,她闭上眼睛,水珠顺着发丝脸颊滚落下来,偶尔也有聚集在眼睛附近再滑下来的,像极了眼泪,至于是不是……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可能是情绪足够稳定了,林蜚睁开眼睛,热水滑过身体,也同样滑过了胸口,稍稍右侧的地方,盘踞着一块丑陋的伤疤。那人给她留下了不会褪去的伤痕,哪怕卫景寻遍了世界各种有名的去疤药,林蜚不愿意消去它,再好的药也没用。你看,你给我留的伤痕还在,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我怎么舍得……哪怕你……我恨你,恨你的不信任和背叛,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爱你胜过我命。是啊,曾经,只是曾经。为什么会痛苦?为什么会痛得那么刻骨铭心?大概是因为,推你下地狱的人曾带你领略过天堂的美好。我以为时间够久了,可我忘了,记忆沉淀越久越深远。我真恨不得……那个时候我就死去!哗啦的水声渐渐小了,林蜚望向镜中的自己,经热气氤氲的镜面映出她模糊不清的面容,看啊,这是她么?她擦干其上的水汽,里面的人发丝狼狈地贴着头皮,目光暗淡又颓废,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陈饰终究是随那人死去了吧……呵,其实陈饰在那个时候就快死了吧……是那人的出现让她死去的心活了过来,现在……也不过是回归原状而已。“你可曾想过为自己活着?”手指滑过冰凉的镜面,她低声问,虚假的倒影不会给她回答,内心猛得窜起了股无名之火。“啪啦!”玻璃破碎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把坐在沙发上出神的杜清吓了一跳,她急忙跑过去查看情况,浴室的门锁得紧紧的:“小蜚,里面怎么了?你没事吧?”她使劲敲门,担心小孩在里面出了什么状况而她不能及时照顾,可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蜚对外面的敲门声充耳不闻,镜面以她拳头抵着的地方为中心呈龟裂状,红色的液体自那出蜿蜒而下,渗进狭小的裂缝中。疼么?她悄声问自己,再疼也比不过那时的撕心裂肺!林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敢,你就是个懦夫!划破的手指隐隐作痛,鼻尖盘旋着股血腥味,砸门声越来越大,林蜚披了件浴袍把门打开。“小蜚,你没事吧?”门一开,最先入目的是鲜艳的红色,血迹清晰又新鲜,她抓着不出声的小孩上上下下地查看,终于发现小孩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的手滴着血。是故意的么?杜清望着默不作声的小孩,生气与心疼交织在一起,顾不上斥责小孩,拽着朝客厅过去。“医药箱在卧室。”抓着自己的手很用力,也意外地让她温暖安心,林蜚任由杜清扯着她,由客厅改道到卧室。林蜚悄悄地瞥向杜清,女人板着脸很生气的样子,手下的动作却很轻,生怕弄疼她,就像……类似的画面在脑海飘荡,两个画面难以重合,却出奇地相似。杜清小心地用镊子夹出陷进小孩皮肉里的碎渣,只要想到这孩子竟然敢自虐,她就恨不得分分钟把这孩子按趴打一顿,小孩很安静,连声痛都不说,用酒精消毒的时候她都不忍心可小孩的手连轻微的颤抖都没有,总算包扎好了,她刚松了一口气,一个热热的身体挤进她怀里,散发着茶味的清香,这是小孩……第一次那么主动地亲近她。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林蜚紧紧地抱着杜清,就这一次好不好,她不贪心,她只要一次,她想要一份完整的只属于她的宠爱,不用太久,哪怕是几分钟,但能不以痛苦收尾。
第十二章 谢谢你
短暂的手足无措以后,杜清温柔地环住了小孩的身体,小孩的声音有些沉闷似带着点……哀求。安抚似的轻拍小孩的后背,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又收紧几分。林蜚抱着杜清,只是静静地抱着,与杜清贴得紧紧的,不敢让这人看见她快要哭了的表情,看啊,哪怕是在用最狼狈的姿态面对的人面前,她仍不敢松懈不敢……懦弱。“谢谢你,杜清。”片刻后,林蜚轻轻地从杜清怀里退出来。谢谢你,杜清,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拥抱的温暖,谢谢你,愿意关心我……足够了,已经足够了,无论是真还是假,就让这些在此刻停留。怀里一空,耳边响起小孩疏远的道谢,杜清看着小孩漠然的表情,忽觉得内心一阵刺痛,杜清,原来你的关心在意只值一个谢谢!所有的温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杜总,您的文件。”助理小李像往常一样整理好各部门上交的文件,把必须经杜清过目的文件给她送过来。“林蜚呢?”接过文件摊开,杜清发问。“小林……她出去……”小李偷偷观察着杜清的脸色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去哪了?”一句谢谢,断尽所有情分。小孩像是在刻意地和她保持距离,每天送她到公司以后就彻底消失在她视线范围里,等她下班了才又出现。杜清粗鲁地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啪”地拍在桌子上,“谁允许她出去的?”“杜总,这是老总特许的,我们也不好拦着。”总经理心情不好,小李也为难,作为助理,遭殃他可是首当其冲。“行了,我知道了。”杜清深吸口气,林蜚,你是在逃避?还是说,你有什么瞒着我?傍晚“下午去哪了?”车内的气氛一度陷入低谷,最后还是杜清冷冷地打破沉默。“……”林蜚不说话,专心开好车。就这样,一点点冷却,远离,趁着她还未彻底沦陷,趁着这人还未过度上心,本就是该平行的两道线,就该回到原来的轨迹去。“林蜚!”“吱——”尖锐的刹车声,突然的急刹让杜清随着惯性向前,幸好有缚在身前的安全带把她前倾的身体拉回。林蜚沉默不语地打开两边的车窗,静静地看着窗外似是出神。“林蜚你什么意思?”没有准备的杜清吓了一跳,见小孩望着窗外沉默不语,动手去解安全带。“坐着别动。”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林蜚自上车以后第一次开口。在哪里?到底是在哪里?表面上看林蜚只是对着窗外发呆,可她的目光在杜清看不到的那面飞快扫视着。她对目光很敏感,对瞄准她这方向的枪口更是警觉。从进入这段由公司到杜家别墅的必经区域后,她就察觉到似有若无的目光,对方很聪明也够谨慎,谨慎的人惜命,一击不中就立刻远遁寻找其他机会。在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她正是在测量她们的车与合适狙击位置的距离。没有枪也不能让杜清知道事情,还有隐藏在不知道什么位置的猎人,情况对她真的很不利。林蜚唯一庆幸的就是对方不是狙击手,她不用担心会被第一时间爆头。现在的问题就是找到那个隐藏的猎人。没想到向来把别人当猎物的她也会被别人捕猎。思及此处,她嘴角噙上了一抹森冷的狞笑,探进口袋的手指灵活地滑了一会,摆回到方向盘上。
对方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杜清,驾驶位的左侧和正前方都没有什么异常,就只可能在杜清所处的右侧了。“咔”解开安全带,在杜清惊讶的目光中林蜚转身跨坐到她腿上。“很惊讶么?”杜清没想到小孩会这么做,黄昏时分的道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或车辆,小孩出格的举动不会引起旁人的围观,她微微抬起下巴,等着小孩说下文。杜清的心思细腻,逻辑推理强,林蜚不说点真的肯定不能吸引她注意力,更不可能扰乱她的思维。“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林蜚别着头看车窗外,在杜清眼里就像是在害羞一样,“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感觉。”“上次和你实践以后我就再也没约过别人……”她说着,语调平稳,说着这样柔软的话,望向车窗外的眼神却锐利又嗜血,“杜清,你很聪明,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学过格斗的,如果我对你没有一点好感的话……”她的视线一滑,脑子里的换位思考已经差不多让她可以划出猎人的位置。“杜清,那个时候如果我对你没有一点好感的话,你会在医院好好待几个月。”坐在腿上的小孩害羞地扭着头,明明是表白听上去却像是在放狠话,杜清当然不怀疑林蜚这段话的真实性,不过是什么让这孩子突然就对她产生了……她们不是已经冷战很久了么……“很奇怪?”林蜚反问,她已经找到猎人了,从猎人的那个角度和距离,子弹可以很轻松地斜穿过开启的窗户击中杜清,不论伤亡总能对杜阁产生影响。可是,你能如愿么?比耐心,少有人赢过林蜚,默默推算出枪的时间,她继续说:“那时候,你眼里的心疼是真的。”没有人会去捕捉这样细微的情绪,偏偏林蜚说得认真又严肃。“实践完不记得你,是因为你和其他主一样,动作再温柔却未达到心里。”淡淡的声音还在诉说,“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但是就是想靠近你,你的拥抱,很温暖……我想……”小孩一直对着别处的脸转了过来,笑容很淡,勉强算是个上扬:“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抱抱你。”伴随越来越轻的声音的是林蜚猛然撞进怀里的身体。林蜚抓着杜清的手,埋下头咽掉因强烈冲击而产生的血。她不敢放开杜清的手,怕后面的血吓到她抱着的人。幸好天色已晚,她穿的又是黑色的外套。“谢谢你愿意心疼我。”杜清很想揉揉怀里的小孩,可她的手被小孩抓得牢牢的。杜清很想看看怀里的小孩,可她的下巴被小孩的发顶抵着低不了头。人们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曾经拥抱过大声哭泣的孩子,曾经安抚过缩在角落无声流泪的孩子,可曾经的一切却都敌不过这个孩子带给她的感觉。一面别扭地抗拒她的靠近,一面又害羞地想要拉近距离……林蜚,你在想什么?林蜚的自控力和工作能力都很优秀,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做错了会承认会改正,她看上去完美得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因为,这孩子,比很多主都更优秀。面面俱到的孩子,完美得不像话,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孩子……“我送你回家吧。”紧贴大腿的手机震了震,林蜚知道是汪毅得手了,迅速从杜清腿上退回到驾驶座,像平常那样送杜清回去。看着杜清安全进门,林蜚努力维持的脸色刷得变白,背后和座椅早就湿糊糊一片。“杜清,你可真是……”声音喑哑干涩,林蜚仰靠在后垫上,受伤的地方疼得紧,血液的流失让她虚软无力。没想到她林蜚也有为人挡子弹的一天。休息了一会,她发动车子离开杜宅,这车明天是开不了了,被她弄脏了呢……她想着,驾车离开,殊不知一道视线隔着薄薄的窗帘一直在望着她,直到彻底无法看见。“人抓到了么?”林蜚冷着脸问侯着她的汪毅,后肩的伤痛并不能影响她的判断和决策,反而让她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已经抓到了,暴君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关在地下室里等您处置。”汪毅看着眼前不及他高的女孩,眼里的狂热不言而喻,暴君林蜚,叫听着她传闻而努力上进的他如何不崇拜?“带我去。”林蜚抬了抬下巴示意汪毅带路,子弹就卡在她的骨骼间,举手抬足难免会牵扯到,“去叫个信得过的外科医生。”“大人,医生早就等着了。”汪毅小心地观察着林蜚的脸色,提议,“要不您先去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再……”“没事,我又不是要审问那个人。”抬手打断汪毅的话,林蜚的唇畔涌现一抹恶意的微笑,“我只是要去发泄罢了。”“啊啊啊!!杀了我……求你……”单独的隔间里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从最初的高亢变为最后的气若游丝,当地下室彻底安静下来,林蜚自隔间出来了——她侧脸尚溅了几滴血渍。“大人……”汪毅好奇地看着林蜚身后虚掩着的门,里面的哀嚎声响了半宿,他真的很好奇……“想去看看?”汪毅探头探脑的好奇表情林蜚尽收眼底,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去吧。”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她径自去处理外伤了,玩弄阴谋的“权臣”和战场厮杀的“将军”,亲眼见证血腥与间接夺取生命,到底是不一样的,就是不知道汪毅看完还吃不吃得下饭。次日清晨“怎么不吃了?”林蜚悠然自得地大快朵颐着早餐,刚蒸上的酱肉包,咬一口之后酱香味伴着肥瘦得当的肉馅暴露在空气中。“呕——”看到林蜚手里的包子馅,汪毅就想到在地下室见到的那幕,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干呕起来。“不该看的别看,你的Boss没教过你么?”慢条斯理地把包子吃完,林蜚拍了拍汪毅的肩膀,笑眯眯地出去了。
第十三章 刺头
“轰——轰轰——”悦耳的摩托发动机声音在整条街弥漫,林蜚骑着她的午夜之星招摇过市,远远望见现在杜宅门口的杜清,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了一点,当那双明艳的眼睛望向她,眼睛的主人露出笑容,隐隐作痛的肩膀似乎也……没那么痛了。“怎么,知道我今天不上班,所以就没开车?”小孩架着车一个甩尾停在自己面前,意气风发,何等张扬。“你怎么到外面来等了?”林蜚单脚撑地,打量着杜清难得没那么公式化的穿着,“你这样……”“不好看么?”杜清挑眉,“怎么,觉得我非得天天上班?”她反问,笑语盈盈的样子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挺……好看的。”林蜚很少夸赞别人的美丽,人生百年,不过一副臭皮囊,一语毕,她不再多言,只垂下眼睑盯着摩托车的仪表盘瞧。杜清只道她是害羞了,靠近几步抬起手附上那柔软的发丝。“额……”温暖的手掌附上头顶,林蜚有些意外,忍不住抬眼,漆黑的眼睛里闪烁不定的情绪表达了她对这种触碰的陌生。“走吧,姐姐带你去玩。”杜清使劲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不管小孩怎么想侧坐在后面。“这样不安全。”林蜚皱了皱眉,不发动车子,杜清在她后面她没办法照顾到很多。“这样就可以了。”杜清环上小孩的腰部,没有忽略手臂下接触的身体有了瞬间的僵硬,她甚至更加过分地靠近小孩,即使俗话说来日方长,但是这小孩还是不需要她多多主动,“出发吧,再推三阻四我就打你屁股了哦。”说完,她不忘捏一捏小孩的侧腰。
“去哪?”陌生的亲昵,陌生的动作包括陌生的……人,可林蜚一点都不排斥反感这样的靠近触碰,她甚至……有些期待杜清更多的靠近。“S市最繁荣商业街,我约了朋友,你不会不认识吧?”“……”林蜚不多话,杜清坐在身后,速度不能太快,暗夜之星的速度就在那里,她控制得再慢也只是对她自己而言的慢,其他人眼里这显得招摇至极。“小家伙车技不错。”靠在小孩背上,杜清赞叹,指指聚集在广场的那批人道,“去那儿,就那堆人那边。”林蜚颌首,一拉油门,摩托车卷着爆鸣声疾冲过去,惊得那帮女生连连躲避。“吱——”“呦,山青,今天的登场方式可真酷炫。”貌似领头的女子安抚着受惊的成员迎了几步说,“这是你新收的妹子?”她的目光带着探究。“沂蒙,你这话说得我好像隔三差五要换个妹子似的,我家小孩要是吃醋了我可得找你算账。”杜清笑道,顺手在停好车走过来的林蜚身后拍了一下,“小蜚,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会吓到别人的。”“嗯。”林蜚应了一声,无声地跟在杜清身后,看着杜清与人熟稔地打招呼,偶尔还会温柔地抚摸别人,她心里那点渐渐升起的小期待悄悄开始熄灭:同样的东西,如果你给了别人,那么我不要。“哎哎,你是山青姐收的妹子吗?”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的女生偷偷凑到她身边询问。林蜚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凑近的身体,妹子?她忍不住轻笑,杜清这是觉得昨晚就驯服她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带她来圈子的聚会里炫耀?那点不多的好感有所下降,她轻轻摇摇头:“我是山青的司机。”“司机?”女孩显然不信,圈子里鼎鼎大名的山青御姐只约纯实践从未亲口承认过什么人,圈子里多如过江之鲫的小贝们都盼着得到她的垂青,如今山青主动承认并带出来,怎么会有假。“嗯,司机。”林蜚点点头,不想多话,掏出副墨镜戴上,方便遮掩她四处乱飞的视线,殊不知这样的举动让试图在她那里打探消息的众人给她套上了“高傲”的标签。不过恐怕林蜚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她的人生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因为那些曾经认同她的人都……背弃了她。“山青,你这个妹子看上去好高冷啊。”话音落下,杜清刚要回答,就被一人撞得一个踉跄,原以为会摔倒,却被时刻关注她的小孩扶住了。“在这里等着。”待杜清站好,林蜚就冲了过去,把杜清的连连招呼都甩在身后。小偷小摸的情况在哪里都时有发生,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注定了有人站立云端,有人沦陷淤泥,林蜚本来是懒得管的,可始料未及的是对方竟然对杜清出手了,她这里被一群人围着和杜清隔了段距离,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就让对方得手了。眼看着要追上对方了,林蜚摘下墨镜就往对方的脸上狠狠甩去,那人被砸中脸,吃痛地停顿了一下,她就趁机一个侧踢把那人踢倒在地,等后面追着的一大拨人追过来时,林蜚早已经按趴了小偷并饱之以老拳。“清清,你的钱包。”林蜚面无表情地把夺回来的钱包递给杜清,接着便松开了控制着小偷的手。那小偷一咕噜爬起来想跑,被林蜚冷眼一扫,就老老实实地陪着笑躲在一边。“天,山青,你老实交代,你家妹子是不是练过的。”沂蒙惊得目瞪口呆,看那小偷的样子明显是被修理过了——想到这里她侧目看了看杜清——这样的刺头竟然被杜清收服了。“小蜚,我让你别追你没听到?”杜清冷着脸上下检查着小孩,在她碰到小孩的左肩时小孩明显地僵硬并躲避了一下,仅仅只是不经意的一瞬间就让她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况,“是不是受伤了?”“……没有”林蜚别过头,退了一步,马上就被脸色难看的杜清扯到身边。“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说怎么了,我们回家再谈这事,二,我们马上去开个房间我把你扒干净自己看。”“我不愿意的话你动不了我。”林蜚固执地梗着脖子,两人一时间就僵持在了那里。小偷见拦住他打的人没功夫搭理他,偷摸着想溜走,可在林蜚手里哪里走得脱,才挪了几步就听见那颇为厉害的女孩子问他:“我允许你走了?”“没没没,我就是蹲得脚麻了挪一下。”小偷继续陪笑脸,心里哀叹警察怎么来得这么慢。“……”林蜚看着跟自己僵持的杜清,她大可以不必理会,但是和雇主关系拉近是有利于保护的——她用这个理由自欺欺人,以她的身手真的没必要——于是她垂下了眼睑,“清清,他偷你的钱包,然后我追上他以后不小心被他在后肩砸了一下,不信你问他。”屁!我根本不是她对手!小偷心里怒号着,可一对上杜清背后林蜚威胁的目光,他到嘴的话就变了:“是是是,她后背确实被我砸了一拳……不过她马上就打回来了……你你你别瞪我!”警察怎么还不来QAQ,这两个人都好可怕!“小蜚。”一回头就捕捉到小孩迅速收回去的目光,那目光里蕴含的警告和凶意让杜清感到意外,在她面前总是如此无害的小孩竟然有着这般可怕的目光,这孩子……真的只是亲戚家丢进自己家里来管束的孩子么?——————————————“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来,鉴于刚才的事,我请客。”做完笔录,已经是中午了,原计划去的地方肯定来不及去了,杜清和沂蒙及其他几个年纪大点的商量了一番,决定选家餐厅先吃饭。“小蜚喜欢吃什么?”虽然心里有疑虑,可瞅到小孩对着菜单发呆无措的样子,杜清叹了口气终是凑过去询问。“额……我随便吃一点就好了。”身侧是别人的温度,鼻息间是若有若无的体香,林蜚不自然地扭扭身子想离远一点。“我看看。”杜清丢下一句接着报出一串菜名。林蜚诧异地为自顾自点菜的杜清侧目,这女人怎么知道她的口味……心里对杜清的温度开始上升,她就是这般,对于来自细节的感动远胜过那些夸大的言语,第一次觉得似乎昨夜为杜清受伤……是值得的。“诶诶,小蜚,你是不是练过的?”吃罢午饭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游乐园出发,一个称为“落落”的女生不怕林蜚的冷脸凑过悄悄问,她比别的女生跑得快了些,林蜚的一些动作尽收眼底。“嗯……我喜欢Z国的古武术。”落落不聒噪,林蜚回答的时候尽管不热情也不至于冷漠以对。她……从来没去过游乐园,记忆里的那个人总是嚷嚷着想去游乐园,想去坐一坐旋转木马,想上摩天轮看看不同的风景,想体验云霄飞车不一样的速度……时间越久,回忆越深,她难以克制地想着,眼睛泛着酸楚。“那个……你……”林蜚不太对劲的情绪落落看得出来,她顺着林蜚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有了一定主意,转身拉扯着杜清窃窃私语一番。“小蜚没来过游乐园?”草草打发了其他人,杜清牵起茫然站立的小孩边走边问。“没有……蜚……我没有来过游乐园。”林蜚兴致不高,她心里都是与那人的约定,后来,她去过无数次游乐园,可那人却再也去不了了,而她也少了亲身上去体验一番的理由——那个人是她的光,是她微笑的理由,是她……别说她可笑,别骂她矫情,任何人处在她的境地,被血脉至亲抛下,被他人漠视,只有那个人,让她黑白的人生染上了色彩,让她平静的内心起了涟漪,她如何能忘了那人……为什么……“为什么呢……”不知不觉间林蜚喃喃出声。杜清不说话,拉着林蜚做了旋转木马——尽管这非常幼稚,林蜚脸上却有了笑意,云霄飞车的速度和旋转让绕是林蜚这般的人都觉得刺激,各种各样的游戏设施消磨了她们大部分的时间,最后是摩天轮……当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远处的夕阳印染得这个黄昏格外美丽。【真想去看看呢,据说摩天轮上的风景特别好】那人歪着头满脸期待。蜚蜚,我看到这风景了……可是……你在哪里呢?林蜚伸手贴着摩天轮里的玻璃,凉凉的,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她的表情,快哭了——活像个无能的弱者!下一刻,她被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杜清的声线是偏向于清冷的那种,此刻却给了她无限的温暖。“你大可不必那么坚强。”杜清轻叹着,把下巴搁在小孩的发顶,她不知道林蜚的过去有什么,但是未来的话,她愿意陪伴。“其实很疼……”林蜚低下头,声音悄不可闻,如果有糖谁愿意品尝苦涩,如果有人爱她她何尝需要在虚无缥缈的圈子里在品尝过痛苦后才换那微不足道的温柔?可她到底是……没办法信了……“以后不打那么重了。”杜清圈着小孩,在那张总是流露出落寞的脸上亲了亲。任由杜清吻着侧脸,林蜚不言不语……杜清,你的温柔是否只是逢场作戏?杜清,我可以贪恋你给的“糖果”么?杜清……说到底,我也不是能完全抵抗住这诱惑,人对光明的向往与渴望真是……
第十四章 吃醋
“唔……”回到家中,林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脱下裹着的黑外套,果不其然,淡色的里衣肩膀处已经是血迹斑斑,左右屋里没人,她就在客厅里脱了衬衣,撕开绷带——一天的时间下来,绷带与血肉粘在一起,撕扯间免不了疼痛——她对此熟视无睹,面无表情地扯下换上干净的纱布:陈饰,疼么?你今天在矫情个什么,可笑!勒紧绷带,她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如虚脱般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忽而捂着脸笑将起来,像是遇到了很好笑的事一般。陈饰,你到底是觉得……孤独了……“早安。”驱车停在杜清面前,林蜚浅笑着与她打招呼,笑容算不上灿烂,多多少少掺了点真心在里面,不至于让人觉得僵硬。难以相信,短短几周她就适应了这三点一线的生活,她已经她再也不会享受这般宁静的生活了,她以为她没有血液和死亡的刺激就会发狂,可在杜清身边似乎……熟门熟路地跟着杜清,她虽然挂着司机的名头可到底和普通司机不同,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杜清低头认真审阅文件的样子,心里叫嚣的一切都沉静下来。整理文件闲暇之余,杜清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犹如慵懒幼豹般躺在沙发上的林蜚,小孩腹部的肌肉因为胳膊的拉伸而裸露紧绷,看上去手感好极了,看着她辗转几次后抱起沙发上的枕头闭上眼睛,杜清忍不住微笑起来。“嘟噜噜……嘟噜噜……”杜清飞快地接起电话,同时扫向沙发——与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对了个正着——林蜚不会允许自己在住所以外的地方入睡,刚才也不过是假寐罢了。“喂……”“好,我知道了。”挂下电话,杜清头疼地扶额,她觉得她被她爸爸当成保姆了,一个林蜚不算,现在又丢过来一个小鬼头,不知道会不会很麻烦。“小蜚,送我去机场。”“好。”林蜚一轱辘起身,送杜清往机场过去。机场“姐姐姐ヾ(*ΦωΦ)ツ”杜悠一路欢叫着扑腾进杜清的怀里,咋咋呼呼的喊叫引了数人的侧目,她对此却熟视无睹,亲亲热热地蹭着杜清撒娇。
“怎么还是这么咋呼,你看看,别人都瞧你呢。”杜清对这个从小爱粘着自己的小堂妹很是喜欢,不仅无奈地任由杜悠挂在自己身上,还宠溺地伸出手指点点女孩的额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亲昵。林蜚看着这一幕,心里乍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羡慕,渴望,酸涩……大概都有吧。她远远地坠着,望着,用因此产生的不舒服告诉自己,别靠近任何人。我想遇见那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孩,闺蜜也好,恋人也罢,我要她给我她心里绝无仅有的位置,我要我在她心里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我不要她的眼里有任何人……这样的要求,可真是奢侈……林蜚哂笑,安静地为亲亲蜜蜜说着话的两人打开门。“诶?姐姐姐,你用司机了啊!她看上去比我还小诶!”杜悠不急着上车,绕着林蜚打量着,“好羡慕,可以和姐姐大人朝夕相处!不行,我要去问问舅舅你身边还有没有闲职。”杜悠终于进了车内,却不安分,掏出手机要给杜阁打电话。“行了行了,你姐我要用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看着小堂妹依旧如过去般说风就是雨,杜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揉着小堂妹那头柔软的长发,把她拿手机的动作制止了,“姐还少个跑堂传消息的,你呀,要是不介意做白工,这个暑假就待在我身边好好学学。”“好耶!姐姐最好了。”杜悠欢呼一声,在杜清脸颊上印了个响亮的吻,两人笑做一团。真好,有家人……林蜚沉着心开车,她羡慕杜悠,羡慕她的一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扣得紧紧的,撑得骨节处的皮肤泛白,天真,不谙世事的人才适合杜清吧……而她呢……她心里大笑着,往日里做起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此刻化成了一道道罪状罗列在她的生命里,告诉她,她……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林蜚的异常杜清不是没注意到,她只当小孩是因为看到自己与杜悠的亲热而闹点小脾气——圈子里的孩子占有欲总是格外强,尤其对于姐姐——从小带到大的堂妹和相识不过两月的圈中小贝,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小蜚,直接送我回家吧。”杜清没有开口安抚,而是吩咐到。林蜚没回答——杜清当她在怄气——手下的方向盘打得飞快,瞬间改了道。“姐姐,你这个司机好厉害!”作为一个铁杆的赛车迷,杜悠瞬间被林蜚的这一手收服了,扒着座椅眼巴巴地盯着林蜚操纵车子的双手想再看出点什么——可惜方才惊艳她的车技如昙花一现,余下的路程都不过中规中矩。“好久没来了,感觉舅舅家又华丽了。”杜悠蹦下车,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跑,丢在车上的行李就交给杜宅的佣人了。“这孩子……小蜚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杜清望着杜悠跑远,弯了眼眸,温柔了声音,随后转过来问林蜚。“我……我就不打扰杜叔叔了。”林蜚拒绝了,她用几乎是狼狈的姿态驾着自己的暗夜之星离开了。血缘的牵绊和圈子的关系,哪个重要?林蜚,你自己掂量掂量,不也清楚得很么……杜清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林蜚,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已经永远死在你手里了……林蜚,你还在奢求什么?车速越来越快,风刮得林蜚的外套猎猎作响,她把情绪都放逐到了手上,一声赛过一声的高亢的发动机提速声,她不知道她在外面徘徊了多久,直到夕阳西下,晕染得天边一片猩红,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里。瞧啊,林蜚,杜清对你的影响竟然大到了如斯地步……趁尚未过于沉沦,离开是否才是……最好的选择。冲洗净一身疲惫的林蜚靠坐在窗沿出神,时不时地有热气在她身上氤氲,入了秋天气转凉,可她像是感觉不到般楞楞地盯着手里紧紧捏着的相框,指尖温柔地一次又一次摩挲。相框里,是两个长发女孩。尽管有了时光的蜕变,还是能看出来,其中一个就是林蜚。照片里,林蜚笑容淡淡的,无奈地由着另一个女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却温柔又宠溺。每当她觉得孤独的时候,她都只能透过回忆温暖自己,回忆那么长那么深,也那么……醉人……后悔么?林蜚自那以后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重来,她会怎么做,是任由那人杀死自己还是……她恐怕她的选择是任由那人杀死自己。她生命里所有的快乐都是那人带来的,那人走了,于是快乐就成了痛苦。死去的人不需要承受任何悲伤,而活着的人……饱尝失去的痛苦,并不断不断地为此忏悔……蜚蜚,若活下来的是你,可会……如我铭记你这般缅怀我?“嗯?”正出神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林蜚下意识地伸手,入手的是一团软软的纸团,她疑惑地朝纸团飞过来的方向看去,这一眼,让她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了一般,就连捏在手里的相框从手中脱离掉落下去她都没发现。喉咙似乎是被一团什么东西给哽住了,让她难以流畅的呼吸,她甚至没办法控制住不让眼泪流出来,好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勉强用微弱地声音叫道:“蜚蜚……”若当你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出现,你怎么能不激动落泪呢?林蜚恨过那人当年的不信任,恨过她捅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刀,可是,比起恨,林蜚爱她远胜过恨。多少个夜晚,林蜚悔恨着自己那时的血气方刚,若她当时没有因为愤怒杀了她,而是好好和她谈谈,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若她当时就那样死去,是否就会换一个人痛苦?记忆似酒,在时间的沉淀下带来迷人的醇香。对面那人,冲她挥着手,笑靥如花。林蜚不敢相信似的使劲眨眨眼,窗对面空无一人。是她的,错觉么?手中空落落的,她如梦初醒般跳进屋内跌跌撞撞地沿着楼梯往楼下赶——慌乱的她甚至忘了坐电梯可以更快一点——那是唯一证明那人和她曾如此亲密的证据。这是林蜚平生跑得最快的一次,她甚至在二楼的时候直接从楼梯间的窗口攀爬下去。远远地看见一个蹲下捡照片的身影,望见那个身影,不知为何,她跑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喂,这个是你的吧,我看见它从你手里掉下去了。”女孩扒拉着碎片扭头朝林蜚喊,漂亮的眼睛折射着夕阳的余光。梨涡浅笑,刹那芳华,夕阳投射在她黑得发亮的长发上,为她镀上了金光,林蜚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容,一切恍如隔世。是你回来了么?是你……么?一向勇往直前的林蜚胆怯了,她慢慢地走着,害怕这一切都是幻觉。“搬过来就一直没看到据说同一天搬进来的邻居,今天总算撞到了想打个招呼,没想到竟然害你吓到了,对不起呀。”女孩举着照片奔过来,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呀,你怎么哭了?”看见林蜚脸上不断滑落的泪珠,女孩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给她擦脸。“蜚蜚……我等了你好久,你知道吗?”林蜚专注地望着这张让她无数次憎恨思念过的脸轻声喃喃着。真的好像,好像,真的……是神,听见了她的呼唤么?“那个……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这个称呼让女孩有了短暂的失神——若林蜚不是处于极大的欢喜中她绝对察觉得到——而后她小心地观察着林蜚的脸色问,“我看到这张照片上有我和你……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女孩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小脸憋得通红。“不用道歉。”舍不得眨眼,生怕这个铭记多年的人在眨眼间消失,林蜚贪婪地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扫描着面前的这张脸,这张脸,这她以为模糊到她快要记不清将要消失的面容……“那个,我们小时候认识吗?我不记得了……”上官斐红了脸,抱歉地低下头,脸上是淡淡的抱歉和疏远——非常符合她现在与遗忘的儿时旧友相遇的形象。“嗯,这是我们九岁时的合影。”林蜚轻轻地抱住女孩,环着的手臂渐渐收紧,“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抱在怀里的身体温暖柔软,给她曾经的安心。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我想看着你,我想保护你,就当她是你,就当你只是忘记了。“那个…”女孩手足无措地站了许久,犹豫着还是伸手揽住这个人回应她给的拥抱,那张照片,是……“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呢?”林蜚松开手退后一步,眼前的女孩微微歪着头,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搔着脸,黑色的眼睛清澈至极。就像代号为罂粟的那人,代表着上瘾与魅惑的那人,却有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好。”她微笑,我们重新认识,重新成为朋友,然后……“你好,我叫上官斐,S大的新生,上月刚搬来哦,我是个艺术生,专学油画。”女孩,上官斐伸出手,眉眼弯弯,“呐,该你了哦,看你年龄和我差不多,你是不是S大的?”“你好,斐斐,我叫林……”只是看着一样的容颜,有名字,都让林蜚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还在,以后也会在,“我叫陈饰,你可以叫我阿饰。”两只手慢慢地握在一起,林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就连漆黑的眼睛也染上了光彩。“阿饰,你的眼睛真漂亮,以后要多笑笑才行呢。”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再次流光溢彩,上官斐忍不住开口赞美。【阿饰,我发现你的眼睛挺漂亮的耶!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熠熠闪光。】“因为能再次见到……很开心。”听到这句话,两个人的形象似乎重叠到了一起,握在掌心的手是温暖的人,眼前的人,是鲜活的,长久以来的悔恨似乎在遇到上官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读大学呢!”上官斐想到了重点,要是能和林蜚一起上学就更好了,两个人住这么近很方便呢。“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诶?怎么可能!你几岁了?不会比我大吧?”上官斐好奇地上下打量林蜚,宽松的居家服,可爱的娃娃脸,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快说你几岁,明明脸那么嫩!”她大叫着扑过去捏林蜚的脸颊,林蜚不躲不闪,抱着她任由她捏,像过去一样。“我今年20岁啊。”“几月的?”“12月。”“耶,我是1月的哦,比你大了快差不多一年呢,快叫我姐姐。”轻轻捏着林蜚的脸,上官斐不认生,开心地调笑着。“好吧好吧,读大学的小姐姐。”林蜚的光又回来了,那个笑着夸她眼睛好看的人重新回到她身边了,哪怕时过境迁,哪怕……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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