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学霸的待遇
2000年1月，我正式上小学了。赶在上学之前，我们全家的绿卡批下来了。但因为是外国人，拿了绿卡我也只能上家门口那间邻里小学。新加坡的小学早上7:20就要到校，下午1:00点就放学了，没有午休。放学之后大家大多数要去社团活动或者去各种补习，而我就是回家练琴写作业。我爸倒是挺喜欢这个作息时间的。
拿了绿卡之后爸爸又接了两间中学的弦乐团指导工作，每天就更忙了，家里的学生也带到了晚上10点，就没有办法每天检查我的功课了。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每周爸爸仍然会给我上两节专业课，倒也很少再因为练琴而打我了。上了小学，他更希望我好好读书，特别是周围的同事都夸我聪明，认为我将来一定能有出息。爸爸还是希望我能做一个医生或者是律师。
从中国来的我，又没读过幼儿园，开学之后，我的英文跟的非常吃力。我妈不得不为我找了英文补习，每个星期要送我去上两次课，也开始让我多读书，多跟同学交流起来。但始终，我是I人，跟本地同学的话题也没有多少。毕竟我的生活，就是读书和练琴，基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偶尔能去爸爸的学校看演出，参加学校的各种大师班和讲座，已经是我奢侈的出去放风的时间了。
爸爸对我的学业要求也很严。除了英文，数学和华文必须考到95分以上，少一分就打一下。好在我也极聪明，数学从来都是满分或者98，华文有我妈帮我辅导，也一直成绩不错，从来没有让爸爸失望过，虽然他看起来却也始终不满意。每次考试发卷，他都不允许妈妈帮我签字。到了晚上他下了课，坐在沙发上，才让我拿了卷子过去给他看。考得好了，他难得能露出微笑，叫我别骄傲；考得差强人意，他会严厉地训斥我，警告我不能再往下掉了。特别是有一次我数学因为粗心准准地踩在了95分上，爸爸非常生气，他拿出了藤条，敲着沙发的扶手警告我，再退步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快点赶上去。
真的第一次没达标，已经是二年级的期中考试了。我的数学卷子又一次因为粗心，只考了92分。虽然那次数学真的考难了，有一道非常难的5分大题，92分已经是班里的第三名了。
晚上十点，我拿着所有的期中卷子，站在我爸跟前，一张一张地给他过目。看到数学卷子的那一刻，他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他看着我严厉地说。
“我粗心了……可是，我还是班级第三名。“我辩解道。
”我不管你是班里第几，我说过的，数学不可以掉下95分，你才二年级。以后怎么办？“我爸斩钉截铁地说，”少三分就打三下。“
我爸站起身去拿电视柜上的藤条，可是藤条不在那儿。我爸起了疑心，问道：“藤条呢？”
我低下头不说话。
“又拿去扔了是不是？“我爸被气笑了。笑的我心里发毛。
“那你自己去拿，家里那么多藤条，你肯定知道藏在哪儿，别让我亲自去找。“我爸命令道。
“都扔了……“我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都扔了？“我爸质问道，“你确定？”
我点了点头。
“都扔了，我明天就去买。但是今天这顿打，你还是要挨的。“说完，他站起身开始解腰间的皮带。皮带的滋味，我还是真的没有尝过，但是总应该没有藤条疼吧……
“可是我考了第三名，为什么还要挨打？“我委屈地看着爸爸。
“因为你没有做到你的最好！我对你的要求，你知道的。我们千辛万苦来到新加坡，就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环境，能好好读书。你读不好，就是该打。“我爸怒喝道。
“爸爸，我错了。第一次可不可以饶了我。“我哀求地看着他。
”规矩就是规矩，饶了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绝不允许第二次。“爸爸严厉地说，”趴在沙发上。“他指了指沙发的扶手。
我走到沙发的侧边，上半身俯了下去，趴在了扶手上。但是又马上爬了起来，小心地问：“打……几下？”
爸爸皱紧了眉头说：“少三分本来是打三下，但是你竟敢把家里的藤条都扔了！还满嘴狡辩，今天就打你六下！“
听到六下，我真的慌了，带着哭腔说：“爸爸我真的知错了，可不可以只打三下？“我哀求地望着父亲，希望他能心软开恩。
”九下！“爸爸提高了嗓门。
我终于住了嘴，任凭眼泪滑落脸颊。
”老老实实趴着。“爸爸命令道。
我缓缓地俯下了身子，两只手撑住了沙发。突然间，我只觉得身体被一只大手抱了起来。爸爸把我的腰间搁在了沙发松软的把手上，个子矮小的我双脚便离了地，屁股刚刚好就高高地撅了起来。
“一！“爸爸举起了皮带，“唰”得就抽了下来。第一下下来我就后悔了刚才“皮带没有藤条疼”的想法。那是不一样的感觉。藤条抽下来是一条皮肤表面撕裂般的刺痛，而皮带是一大片的火辣辣的，疼到了皮肉的深处。
“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一片火辣辣的疼。我哀嚎了起来。
“不许哭！大晚上的，打扰邻居休息了。三！“又是一下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屁股上，我痛得哭得更大声了。
”不许哭！你听到没有！再嚎我就再加一下。四！“我颤抖着紧闭住了嘴巴，疼得只能哼哼唧唧的，紧紧地攥住了沙发的套子。我扑愣着两条腿，却怎么也够不到地。我想跑，可是整个身体被老老实实地架在了沙发上，愣是动不了。
”五！六！七！“
”爸爸我错了，别打了。“我继续哀求着。
“八！“爸爸仿佛听不见般，手中的皮带毫不留情地继续抽打。最后一下，他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就像他拉琴一般，终止在了最高音。
第九下打完，我爸把皮带穿回了腰间。他坐回了沙发上，说道：”你过来站好。“我辛苦地从扶手上滑了下来，大腿麻得仿佛支撑不了身体。我慢慢地直起了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他跟前。
”皮带疼还是藤条疼？“我爸问我。
”我屁股疼。“我扁着嘴巴哭道。
”疼就对了。平时还想偷懒的时候，就好好想想今天屁股上的疼。明天你自己去楼下杂货店买十根藤条回来，都给我放回该放的位置。你再敢扔，我发现一次揍你一次。听到没有？“爸爸严厉地说。
”听到了。“我哭着说。
”去冲凉。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我如获大释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一顿皮带下来，我的屁股是红的，肿得老高。冲凉的水划过都是一阵刺痛，洗完澡屁股肿得连内裤都穿不上去。我妈还像我小时候一样，拿毛巾把我裹着抱回了床上，我也只能趴着。我妈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轻轻地拿手帮我搓着药酒。
”妈，我明天可不可以不上学。“我哀求道。
”你爸不会同意的。“妈妈回答道，手上继续温柔地帮我揉着屁股。
”可是同学看到我这样很丢脸呀……“我又哭了起来。
“你考成这样就不丢脸吗？“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你敢不上学？是不是我打得太轻了，你敢说出这种话！”爸爸向我走了过来，看到我屁股的那刻，他有一些迟疑。他平静地看着我身上的伤，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走出了房间，什么都没说。
“你先睡，我继续帮你揉。“妈妈慈祥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妈妈身上已经散发出中年妇女的味道，可是她也只是个26岁的姑娘呀。
第二天一早，等我洗漱完了去吃早饭的时候，爸爸已经坐在桌边看报纸了。他看我艰难地坐了下来，给我的碗里夹了一片荷包蛋。我看着他，不知怎么鼻头有点酸。
“快吃。“他催促道，又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埋头开始干饭，胡乱塞了几口，就吃饱了。我想弯腰穿袜子，可是屁股疼得怎么都抬不起腿来。爸爸见状蹲下了身子，帮我穿好了袜子。他扶我站了起来，帮我拿起了书包说：“今天我送你。”我有一丝震惊，但是一股暖流，触电般地游遍了全身。
我的小学离家就是走路五分钟的距离，从上一年级的第一天，爸妈带我走过一次，就一直是我自己上学，自己放学。爸要送我上学，我很意外，也不意外。他大概是觉得打重了，内心也有一丝愧疚。
一路坐电梯下楼，我们俩之间一句话都没说。从小到大，我爸都很忙，给我们父女俩独处的时间真的很少。早餐算是每一天里我们唯一能一起吃的一顿饭，所以哪怕是周末他也要求我早起。他每天早出晚归，学生络绎不绝。每周给我上两节专业课，虽然严厉，却也是为数不多只有我们父女俩的亲子时光。我喜欢爸爸给我上课，他真的很厉害，虽然偶尔难免会受皮肉之苦，但是我知道只有那段时间里爸爸心里没有想着其他学生，没有其他人，注意力只是我，盼我成才。像今天这样送我上学的机会，真的弥足珍贵。
“乐。“快到校门了，我爸轻轻唤了我一声。
”嗯？“我抬头望着他。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问道。
“我没有。”我乖巧地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后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回轮到我爸吃惊了，他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儿，不是儿子……“我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是我害死了妈妈…… ”
隐藏内容需要登录才可以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