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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中雀3(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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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石无法让我们藏身,枯树也不会提供我们遮蔽。

      ——斯蒂芬·金《肖申克的救赎》

      “七月份匆匆逝去,天气变得更热了。托鲍雷奶场的空气一片炎热,极为空洞的爱也会发展成激烈的爱情。大自然……”

      “停,打住,停下,依茨。”玛莎拖着疲倦的语气打住,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嘴里还有残余的麦酒味。天晓得她是怎么在感化院弄到酒的。她像个刚睡醒的幼童擦干挤出的眼泪,不顾其他几个少女困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说,都tm快凌晨三点了,咱们应该躺下了吧。”

      “你是指那墙上烂了一半玻璃的老式挂钟?”伊莎贝拉宛如一个耄耋的退休老教师看一个连错五道不等式的中学生一样看着她,“它不是前天就停转了吗,托它的服,我们入睡总算不用再被着噪音阻挠。”

      “而且也不再做噩梦了。”金洁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困傻了?”依茨半开玩笑地问她,此刻她压低了声音,因为只要在不停地朗读中突然停下来,才会察觉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

      “That’s nonsense!(胡扯),虽然那布满灰尘的罗马数字无法告诉我时间,但用肩膀上的脑袋想一想,照依茨这么不知死活地读下去,明天我们的眼睛不得困成树叶子?”她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睡吧,公主们,要是明天不想被菲利丝敲手板的话。”她几乎用央求的语气说,并不觉得依茨分享的故事有多么有趣,就像五岁的中国少年无法理解西班牙的诗文美在哪一样。随后直接扑倒在离她最近的床上。

      “哎,那是我的床啊。”金洁儿怯生生地说,但玛莎只是骂了句Dummkopt(德语:蠢蛋)之类的,就自顾自地睡去了。金洁儿只得走到最靠近阳台的那张床去睡,那是玛莎的床,由于黄昏的时候下了场阵雨,她们又全部住在一楼(二楼的大多数房间被充当仓库),要是不把窗户关严实的话,怕不是要在潮湿的床单上闻着屋外臭水沟的味儿闭上双眼,等待着体内幽灵般的困意什么时候占据你的大脑强行让你拥抱梦境了。

      金洁儿虽然胆小,但并没有笨到不知道下雨的时候水蒸气会附着在瓷砖上。本来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把这种情况它解成日常就行了。西班牙有句箴言常萦绕在她的耳旁——明天才是最累的一天;要是向今天屈服,明天还会看上你吗?她同往常一样,蒙进厚被子里,被子盖到鼻孔那儿,蜷缩成一团,跟随意识落入被眼睑覆盖的黑暗之中。

      依茨将水壶中残存的凉水一饮而尽,咳嗽了几声后说:“算了,既然大家都熬不住了,那我也缩被窝里吧。”依茨对伊莎贝拉说道,随后走向最靠近房门的床边,脱下沉重的冬季裤。“你不睡吗?伊莎。噢,对了,你要睡懒觉。”

      伊莎朝她点头,宛如一个明天不用查房的护士长一样。

      “要是你觉得我刚刚讲的东西有趣的话,呃……熬通宵看也不是不行,我就把《苔丝》放那儿了,help yourself, maid(自便吧,少女)”随后侧身躺下,将被子盖上。“这糟糕的天气,冷得跟莫斯科一样。”轻咳了几声后,便熟睡了过去。

      玛莎的呼噜声像是一个正在加速跑的青年,从翻书般地响度提高到新闻记者面向摄影机时的分贝。她总是这样,要是你没法抢先在她用力“敲战鼓”时睡着,那你肯定得在铺上不乐意地翻几次身,弄的破木板和硬弹簧嘎吱嘎吱响,就像用夹子音说话的学习委员或者班长督促你快交作业时那般刺耳。

      伊莎贝拉没有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她知道再不睡就能听到山雀的叫声,看破晓的晨光洒在满是尘土的窗户上。小时候,母亲经常给她开玩笑说阳光若是照在水面上,那片水域就会变成一大片金子,人鱼会从水底游出将它们拿走,只留下荡漾的水波传至岸边的岩石。可现在,在这个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地狱里,如果不是睡过头了还真见不到阳光洒在屋外臭水沟或窗户上的景象。那分明是早起的学生最不想看到的,因为它是督促他们背书包上学的“起床号”。可对于伊莎贝拉来说,那是她乐得看见的光芒,就像古今中外无数的天文学家一样,他们会在夜不能寐的深夜渴望看见一种光芒,那是流星划过长夜留下的光痕,有那么一瞬在深邃的黑暗中犹如钠灯一样发出璀璨的星光,随后,隐匿于万物皆黑的暗夜当中。希望的火苗可以在挣扎的时候烧毁一寸秸秆,但最终也会被一阵随意刮来的寒风吹灭,连余烬也随凋零的落叶飘向远方。

      “肚子好饿”,她嘀咕一句,“算了,还是睡觉吧。”她的屁股离开了垫在凳子上的冬季外套;发生形变的凹陷部分正在复原,一般人用肉眼还是能察觉到的。她小心地脱下外裤,毕竟臀部的鞭伤可是昨天刚留下的,如果菲利丝没有手下留情,那她的臀大肌大可以在破皮之前就会肿得的把筋膜和皮肤顶开。

      “狗娘养的,还是那么疼。”或许是刚刚的故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的意识从伤痛与自己的不幸转移到了书中同样不幸的苔丝身上。

      马洛特村的女性有很多,她们的日常也只是在农田里耕作、为家里的人准备些糖浆、出席休息日村落举办的的舞会。上天想捉弄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耽误时间,他大可以突然赋予普通家庭一个难得的贵族头衔或称号,让一家人原本惬意的农耕生活一去不还,庶民或许会仰慕你那可望而不可得的地位,但当选择的权力从你手中如细沙一般缓缓溜走时,或者被无法向人倾诉的困境搞得濒临崩溃时,传统的思维和贵族的名誉将会变为一把沾满毒药的匕首,杀死你纯洁的灵魂,只留下恶毒的玫瑰种。人,不就是这样沦没的吗?真被逼到走投无路时,面对绞刑架都会显得那么淡定。

      书里的情节不断涌进她即将休眠的意识,可当她侧身躺下企图静下心来时,白熊效应不断阻挠着她——你越不想回想什么,它却拼命的占据你的大脑。她浑身无力,可大脑却像个吸了海洛因的狂徒一样调动着她每一束神经去共情书中的女主。最终,一篇依茨曾经讲给她的故事将她催眠……

      夜色深沉,她穿上袜子踮脚溜走

      她逃婚了,再也不会回到父亲家

      可命运的错误把她带向了一艘黑船

      眼神透着孤独,与海盗们对视

       

      船上的那个女孩,多么不幸啊

      连衣裙被粗暴地扯下,她最好顺从并接受

      船上的那个女孩,她坠入深海

      船长在夹板上散步看到了她最后的倩影

      她只会想到这里,遍熟睡了过去。

       

      叫醒伊莎贝拉的不是菲利丝叩门的声音,更不是什么连玻璃都能刺透的嚷叫声,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声音,那个在她睡前总会听到的读书声,几个月来,玛莎、金洁儿,也和她一样,像个怕黑的小孩子一样,伴随着依茨的读书声进入梦乡。即使是唐老鸭寻找宝藏的故事,在这压抑的环境中也算是慰藉了。依茨的读书声宛如哄婴儿入睡的摇篮曲,白天她们所经历的压迫和恐惧宛如婴儿不敢直视的黑暗,一片充满救赎的乐土,就这样于口述的故事中诞生了。

      “Those notes passed like breezes through her, bringing tears into her eyes. The waves of color of wild flower mixed with the waves of sound.(琴声如微风拂过她的芳心,使她热泪盈眶。野花的色彩如潮似浪,与波涛一般的琴声混杂在一起。)”

      “嗯?”伊莎贝拉躺下床上半睡半醒。

      声音停止了,四五秒的停顿后,依茨问道:“你醒了?伊莎。”

      “嗯?”她貌似还没反应过来。天花板映入眼帘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以为自己是在往上升。“现在什么时间?”她模模糊糊地问道,嘴里充满了踏过雪的袜子味,像是一只开车手套塞进了她的嘴里,直导咽峡。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What time is it?(现在几点了?)”伊莎贝拉半睁着双眼问道。

      “下午3点。”依茨清了清嗓子说。

      “啥?!”伊莎贝拉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可惜双脚被厚被子缠了好几圈,她正要起身时却摔下了床。

      “啊,上帝啊。”她捂住自己摔疼的三角肌,时不时向下揉着肘关节,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被摔了个脱臼。

      “你没听错,下午3点。”依茨很平静地说,双眼并没有离开手中英文原版的《苔丝》。

      “Are you shiting me?(你没骗我?)”伊莎贝拉不敢相信地向上望着她,上半身还滑地躺在地上,下半身像悬架一样耷拉在床边,脚部半钩在床上。

      “No shit.(不骗你)”依茨仍是平静地回答,双眼还在捕获着书中的华丽辞藻,从伊莎贝拉趴在地上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白肤色的脑门,上面有几个抠破了的粉刺;手上也有几处细小的疤痕,那是被砖块擦破皮的伤口。

      “菲利丝让你提前回来了吗?”伊莎贝拉质问道。

      “不,和往常一样,回来偷懒。”她丝毫不惧怕,口气像在议论天气一样,那是依茨麻木的表现,更是正常人破罐子破摔的表现。

      “勇士啊,”她噗嗤一笑,“你不怕菲利丝……”

      “依茨·彭克!滚出来。”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在木门外响起,那是菲利丝宣泄怒火的表现,平日里若是犯小错菲利丝通常并不会像这样怒吼,但即使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四个可怜的少女可不知道火药桶会什么时候引燃,她们唯一肯定的是,如果菲利丝突然变得跟逮住伊莎贝拉的打手一样,那么只有上帝才能保佑她们了。

      “主会解放我的。”说完,她合上书本,从容地起身,径直打开了连风都堵不住的薄木门,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胛冈,随后把她拉到了半开的门另一侧。伊莎贝拉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依茨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像个列兵一样 直接走了过去,她的左脚踝在前天刷油漆时就扭伤了,但走路的样子像个跳拉丁的专业舞者,你若企图用脚将她绊倒,恐怕她的步伐会将你的愚蠢想法反弹到你身上,换言之,你企图绊她,却反被她绊倒。要是她刚刚再能多瞟依茨一眼,恐怕会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后替她求情或抱不平之类的。

      即使想到这一切,也太迟了,突袭可不会在你掏出手枪后发生,它只会让你连同厚厚的枪袋滚到一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要两件事,要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但默默地为依茨祈祷,希望她的手心不要疼得连油漆桶都拎不了,要么跑到办公室那儿,伺机而动。很明显,当她拿出之前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墙的勇气时,她毫不迟疑地迈动了自己的双脚,跑向她们消失的门后。

      玛莎和金洁儿还冒着冷风在油漆房上苦劳……

      “不用我多言了吧,依茨,今天……”

      双手抱臂的菲利丝话还没说完,依茨就利索地脱下了自己的深灰色运动裤和黑色的打底裤,随后手臂撑直,按在沙发上,上半身塌腰,脚底不离开地面的撅高屁股,只有蓝色的内裤将臀肉包裹,免受寒气的侵蚀。

      “算你识抬举”,菲利丝从桌子上抄起钢尺,“偷懒、包庇伊莎,两罪并罚,一共40下,看在你刚才听话的份上,30下,打完就可以走了。”

      伊莎贝拉就站在门外听着,得知自己之所以睡到三点是因为依茨的包庇让她躲过了查寝,她羞愧万分。人家说啊,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用善意铺成的,伊莎贝拉知道此言不假,无数苦痛的经验让她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她不明白点是为什么——为什么想做善的事,总会导致恶的结果?

      “要开始了,疼可以叫出来,但别乱动,”菲利丝严肃地低语道,伊莎贝拉差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小心我打死你”,她又撂下一句狠话。屋内传来了尺子的拍打声。

      门外的伊莎贝拉可不愿坐以待毙,她同样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根本不想在依茨被打的叫出声、啜泣不止之前(如果她会哭的话)跪到地上求菲利丝宽恕。她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窄门。“尽量从窄门挤进来吧,”开门的一瞬,曾经来自书中的声音在她的意识中被唤醒。

      “其错在我”,伊莎贝拉勉强镇定地说,她宣告了自己内心的话语,也聆听着破碎的声音。

      菲利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依茨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左眼角挂着一丝泪痕。

      气氛是如此的僵持,冰冷的就像外面的空气,她们三个人连同办公室和走廊,像是一起被时间遗忘了般凝视着对方,恐怕只有天晓得这样过了多久,直到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我就去处理个小混蛋的功夫,竟然看了出好戏。”狡诈的声音说道。

      “哈?”伊莎贝拉被吓个半死,猛回头看过去,那个人正是托德尔,整个感化院典狱长般的存在,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整所感化院戏谑任何人的命运的人,脸上仍是那副“我快憋不住屎了”的表情,全省上下是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面披着加了绒的黑色皮夹克,脚上的皮鞋擦地锃亮,仿佛不是从外面泥泞的土路上走来的,而是迎宾的红地毯。

      “菲利丝”,托德尔没有理会伊莎贝拉,绕过她,猛地把碍事的房门踢地开的最大,径直走进办公室,穿着和动作仿佛是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盖世太保,“我想你知道的,包庇这些谬种的下场是什么,倒不至于像那个刚刚姓马尔的小子一样被打个半死,但我可以把你也当做这里的少年少女,关你他娘的一个月的监禁。”

      菲利丝正想狡辩,却被他无情地打断,“我听说你原本就是这里的家伙,那么,现在是冬天,我不知道你只靠面包和水能不能在禁闭室里撑一个星期,比较那里面冷的连棕熊都能冻死。”他狰狞的笑容收不住了,毒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宛如一条毒蛇凝视一动不动的白兔那样。

      没有人应答。

      “好了,菲利丝,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你被关进禁闭室,期间由我亲自来管理那四个小鬼,二是让她们两个进去一个月,即使是死在里面我也不会提前放她们出来,当然,我会给你个赎罪的机会。”

      这个问题让菲利丝心如刀绞,她无法想象这个毒瘤会对那四个少女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对她们而言,他简直是个撒旦,一个视他人性命如粪土的恶魔。钢尺从她的手中滑落她捂住脸,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闭上双眼,幻灯片般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穿过她的脑海。最先掠过的是最初来到这里的自己,她立刻就被关了禁闭,由于挣扎被殴打数次后,最后只得哭得像个因为贪玩到太晚被反锁在游乐园的小学一年级孩子,两者都是隔着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壁。再来是负责提沥青桶的自己,炎热的夏天细小的胳膊满是汗水,绑在小臂的绷带早已湿透,渗得里面被沥青烫伤过的伤口生疼。腐烂的蔬菜、厨房的蟑螂,以及和现在一样寒冷的天气和那一个个在冰冷的宿舍熬过的夜晚。托德尔更像个海妖,让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朝她涌来。她的手慢慢下移,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掏出口袋中破旧的手帕,拭去泪水,随后像刚刚推开办公室门的伊莎贝拉一样,宣告了自己内心的话语,也聆听着破碎的声音。

      “我……不得不选择……选择……后者,”

      望着他渐渐离开的背影,她赶紧解释:“对不起,依茨、伊莎,我不能放任那个毒瘤玷污你们,他个禽兽什么都做得出来。”

      从走廊的一头闪出五六个打手,把伊莎贝拉和依茨拖向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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