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自有绝望的力量,就像希望也有希望的无能。”
——詹姆斯·M·凯恩的《邮差总按两遍铃》
肮脏的仓库内,昏暗的灯光投在满是污垢的地板上,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灰尘在灯光下冥冥地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股强烈的味道让人不敢接近,似乎是屎尿、汗、口臭混合起来的味道。伊莎贝拉被几个打手架着压到了漆黑的牢房内,里面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像是从精神病院的地下室里刚搬出来一样,有一口棕色的大缸,里面散发着排泄物的恶臭,墙角的蜘蛛网似乎蚕食着空间内每一立方的无辜,墙上有一扇被生了锈的铁栅封闭住的小通风口,那是一个唯一与房外相通的窗口,小得只够一只手臂伸入。她苍白的脸色像个垂死的癌症患者,眼神没有光泽,脸上有几处淤青,藏匿在衣裤里的是一块块不同时期的伤口,曾经叛逆她就这样被一群恶魔滑稽地架着,没有故事情节中的抵抗。
“臭婊子,好好在里面待着吧!”一个面容狰狞的小痞子冲她吼道,把她一只跑掉的棕色短靴扔到她脸上,随后便是沉重的铁门哐当的闭合声。粗俗的话语即使透过几寸厚的铁板和墙壁也能闻及,而她只是在地上侧躺着。麻木的疲倦再次席卷她的身体,愤怒撕扯着她每一处的神经,沮丧和无力好像能够控制她的面肌似的,嘴角不受意识支配的下撅,怯懦的泪水在眸子里打转,仿佛像是一锅沸腾的粥一样要把锅盖掀到天花板上,少顷便小声地啜泣开来。
这一次的轮回太过于迅速,以至于伊莎贝拉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尾随的,明明离没有高压线和铁丝网的地方只有500英尺的距离,可随后后脑勺便挨了一闷棍,接着便是两三个打手的拳打脚踢。她习惯性的护住了腹部以免被他们的皮靴踢到胃出血,不停的翻身躲闪护住自己脆弱的颈部,这是一次有一次的教训教会她的。是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从这里逃出去了,光是这一个月伊莎贝拉就常识了四五次,眼瞅着圣诞节要到了,天气越来越冷,笨重的棉袄和裤子削弱了她自身的灵巧,她的髋骨前几天在上木梯时摔伤了,她不仅无法再像夏天那样提着半桶油漆从一栋房子的屋檐跳到另外一栋房子的屋檐了,而且就连能不能活命也成了问题。
一个十六岁的青春期少女被送到这么个地狱来显然是命运的错误,一个沾染毒瘾和赌瘾的爹,一个整日在纺织厂上班的妈,一个时而受无政府主义蛊惑的迷茫者,和一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让她宛如被缝合过的家庭支离破碎,不正确的教育更是导致她走向歧途的首要原因。最终,她变成了大众眼中的问题少女,抽两只烟后在巷子里打群架对她来说,就像是早起的上班族冲一杯咖啡那么简单。宛如变态的她被父母送进了这个比少管所更可怕的监狱。
她想逃,即便是在这里满打满算熬过了九个月,但她依旧无处可逃,命运总会追上她。每天,伊莎贝拉会起得比挤奶工都早,给院子内那十几栋快要坍塌的房子刷漆固定,要么就是去牛棚那儿刮奶油,或者去“操场”上除草,说是感化院,不过是披着救赎他人的皮干着剥削年轻劳动力的监狱罢了,自己憎恨的父母用最后的那点积蓄把自己送到了地狱。
伊莎贝拉极其厌恶那些整日巡视的打手,他们就像是古西欧庄园主的手下一样,随时会朝你的方肩肌那来上一棍,让她鼓足劲活下去的是院内负责管理她和其他几个问题少女的心理老师,黑伦·菲利丝,她并不同于刚刚把她毒打一顿的打手,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女性,20来岁出头,跟她一样之前也是一名问题少女。只不过,现在成了她和其他几名可怜少女的看守者。
无比虚弱的她脱下了脚上的短靴,勉强走到床前,闭眼躺在满是补丁和灰尘的被单上,哼着朋友依茨一个月前教给她的歌。
“如果有人来敲门,
请不要蜷缩在被窝里,
或许只是一阵风,
也可能是一个能将你一口吞噬的巨兽。
孩子,不要害怕,
不管有人在呼唤还是在哀嚎,
擦干泪水,
勇敢地闭上双眼……”
她的眼睑慢慢合上了,梦里的一段经历被她的潜意识唤醒。
四个月前,那是她第一次企图逃离这里,她有丰富的逃学和翻墙经验,但是这里并不是寄宿学校,她连打手的站岗位置都没打听清楚,内心的冲动和行为上的鲁莽迫使她在午夜行动。夜漫长还未央,圆月半掩在黑云里,似在轻声低语,好像在劝告伊莎贝拉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可内心的倔强和盲目的自信终究害了她,她连最外围的高墙都没有看见就在小教堂的地方被守卫逮住了。被猛揍了一顿后,先是关进了禁闭室,第二天又被送到菲利丝那里,由菲利丝任由自己的意愿处置她。
“和你们说过多少次,跟着我,风平浪静地度过两年,你就可以回家了。”菲利丝气愤地朝伊莎贝拉吼道。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伊莎贝拉顶撞道。
“相比于其他的管理者,我对你们还不好吗?”菲利丝近乎崩溃地说。
伊莎贝拉哑口无言,因为菲利丝从来没有对她或者其他女孩拳打脚踢过,要么是既耐心又生气地规劝,要么是对她们刷的小聪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伊莎贝拉同铺的玛莎就曾经勾搭过另一个院的一名姓马尔的男生和她做爱被菲利丝逮个正着,但最终只是把他们批评教育了一顿就趁着其他打手没有发现就把他们放走了,只提供水和面包的禁闭自然是没有。
沉默了十秒钟后,伊莎贝拉轻声骂了一句“Fuck”,但没有低声到她听不到的地步。
“你刚刚说什么?”菲利丝以为她疯了,敢在这个充满黑暗与压迫的地方对决定她近乎一切都人说这种话。
“你个狗娘养的杂种!你们都是恶鬼!说是什么感化院,不过是邪恶可恶的监狱罢了!你们……”
伊莎贝拉还没大声骂完,就被菲利丝一把抓过去,按在面前破旧的桌子上,桌腿的嘎吱声像是一个200斤的胖子坐在了弹簧床垫上,她那渴望被制裁的怒火就这样被浇灭了。她的运动裤和几天没换的内裤被扯下,菲利丝劝她顺从点,随后一手按住她的脊背,另一手抄起她平时轻罚其他少女的钢尺,像拷问战犯的军官一样挥动着手里的器具。
“你认不认错?”菲利丝生气地劝道。
“打啊!你有种就打死我!”她不肯屈服地喊道,就和喝醉酒的父亲曾经殴打她时喊的一样。
20下过后,棱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医学解剖书上的颈部肌一样,纵横交错,深浅分明。
“来啊!再使点劲,一点都不疼。”她扭过头,倔强地吼道,可她的眼皮像堤坝一样企图拦住涌出的泪水,显然,她快受不了了。
“既然如此,看来得认真收拾你了。”菲利丝像是冷静的牧羊人凝视着冲她吼叫的家犬一样看着她的红脸。随后从抽屉中取出麻绳和短皮鞭,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双脚并拢绑上。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伊莎贝拉骂道,但麻木的她没有反抗,如果自己的意识任由这股失控的反抗劲驱使的话,她完全能够从桌子上爬起,一股劲冲出门外。
嗖~啪!“啊!”鞭子打在她红彤彤的臀肉上,她的臀大肌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感到坐骨都被抽到了。
嗖~啪!嗖~啪!嗖~啪!嗖~啪!嗖~啪!嗖~啪……一连串的鞭子落在后臀上,她已无力抵抗,大口喘着粗气,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不争气的啜泣声无法被声音掩盖,只剩下跪在地上求饶了。最后意识到这是换种形式的屈打成招后,理智占据了上风,为了她以后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留下了一条坑洼的生路。
“停,我知错了。”伊莎贝拉最后屈服了。
菲利丝送了一口气,好像在一直等这句话似的,“回你睡觉的地方休息吧,今天不用去刷漆了,我会让依茨陪着你的,就当是你们两个今天都有病请假了。”
“啊?真的?”伊莎贝拉像是抓到了什么光芒似的,突然激动着想站起来,可惜四肢仍被绳子束缚着。
菲利丝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为她剪断了绳子,扶她起来……
梦醒了,当她从床上坐起来时已经回到了宿舍,依茨、玛莎还有她们四个当中最为沉默的金洁儿坐在她的床边,依茨还在翻阅着她那本最爱的图书。
“你怎么又逃了,伊莎?”玛莎不解地问道。
“屁股前几天才挨过饱打吧,伤还没好。”依茨提醒她说。
“我去找菲利丝老师求情。”平日里最听话的金洁儿跑去门外。
可她刚推开破烂的木门,菲利丝就进来了,她严肃地瞪着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他尽量控制住心中的怒火说,“来我办公室来。”随后,不理会金洁儿的解释,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伊莎,别去。”依茨见她起来连忙抓住她的袖口。
“‘我无处可逃,命运总会追上我’。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依茨。”
“是,但……”
“我走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她甩开了依茨的小手,像个即将殉死的战士一样去拥抱独属于她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