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逃学挨打之后,连着好几天陌霜听学写课业都是丝毫不敢懈怠,下了课还时不时跑去找先生奉茶,侍候得恭恭敬敬地,唯求讨先生一个高兴,给少留点课业做。所谓工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果然没布置多少,可把小孩高兴坏了。更巧的是,某一天早上,同某位江湖女医师出游了一年的大梁的小公主,比雨儿只小一岁半的妹妹梁陌雯被人裹在被子里,睡得沉沉的丢在了梁平治书房门口,旁边还有一张字条—“这孩子太淘气,我带不动了,圣上自己养着吧!我偶尔会来看她的!”闻言众爹娘兄姐也是无语,不过也没关系,管两个淘气包也是管,三个也差不多!
连着疯玩了好几日,三个孩子渐渐的觉得不大对劲了,不知何故,自家兄长近日愈发忙碌了,陌云倒还好,陌风常常是一早便更衣出宫,到晚上都有时见不到人影,前日早上碰上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圆润的脸更加瘦削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此时的陌风到底是碰上什么事了?答案只有一个:蒙古叛军组织逃跑的头目仍不断在京城出没,短短几周时间,数起外邦人士当街闹事的案件发起,早些时候北部军元帅府也遭人冲击,虽说没有伤亡,但不能不引起警觉。“情报上说,那个头目生得金发碧眼,面容清秀而且身型高挑,现在京中抓获的都是些壮硕武人,那些应该都不是他!”陌风的副手赵运昌副统领如是说,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赵兄所言极是,只可惜此人至今下落不明,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阴谋可能才刚刚开始…罢了,你随我往左右丞相,还有各方城守府上走一趟,吩咐他们多加小心,其他人每日巡逻务必多加小心,尤其是小心身份不明的外邦人士,还有,派人暗中保护好在北部驻军的将领及其家人,以防报复。”
三刻钟之后,两位一身绒领斗篷罩着飞鱼服的男子便到了左相穆端阳穆大人府上,到得院中,正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小公子一见陌风原本就白皙的脸都快失了血色,转身就往屋里跑:“爹爹!二殿下已经到了!您赶快来迎吧!”正是左相独子穆泽蘅,先前恃宠而骄欺负人被陌风当街揍了一顿板子的那个,现在见着他自是心中大为不安,赶忙唤爹爹来镇场面。小孩话音未落,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影快步迎将出来,一袭直领对襟的广袖黛黑色长衫,正是当朝左丞相穆端阳。“参见二殿下,敢问今日到访,可是有什么要事?”陌风也立刻还礼:“不敢当,晚辈此番前来,乃是要提醒大人,近日京中仍不太平,平日要小心些,另外,年节临近,也得看好蘅儿,别再让他满城乱跑了,免得出事。”躲在后面屋里的小孩一撇嘴,他可还想着能好好玩几天呢!不过碍于现状也只能乖乖应下,上次那顿打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离了左相府,陌风又来到右丞相府门前,街上一个半大孩子一见赶忙扑上来:“二殿下,您快进去看看吧,大人叫了差役,把小公子按在院里打呢!看样子是真动气了,小公子都被打哭了!”陌风侧耳听了听,确实,透过厚厚的院墙,隐隐约约传出来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一个少年的哭叫声。“这是犯了什么错,被打得如此惨烈?”那孩子一听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其…其实这事我也有份…我家小公子素来不爱学习,仗着几分才气混日子,闲时每每往天香楼听曲吃茶点,前些天又缠着我陪他去,可巧零花钱用完,我便给支招说…”
时间倒回数日,两个少年正相伴着走在街上,正是大梁右丞相沈良骥之子沈祁安和府中的家生子沈司文,只见那个着白缎圆领袍的少年一脸的烦恼:“诶呀爹爹给的零花钱也太少了些,我好想和桃红姐姐一起聊天吃茶点啊~文儿,你还有钱吗?”一旁淡蓝衣服的稍小的少年一瘪嘴:“祁安哥哥,你每月可是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全砸在天香楼了?我一个月一共只有那么一点儿,现在就剩了这么几个铜钱,你拿着往前面铺子里买些茶点自己吃吧!”祁安失望的一摆手:“罢了罢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小姐姐的茶点不吃也罢,可是我真的好想桃红姐姐啊…欸?我爹爹的书房抽屉里好像还有几块碎银子,要不?”文儿立刻吓得一哆嗦,双手下意识往身后一捂:“千万别,你就算是可怜可怜我的屁股,若是偷银子的话,我爹爹不得把我屁股揍开花?你腰上的玉佩倒是可以当几个钱!”祁安眼睛一亮:“对啊!不过爹爹要是知道我当了他做生辰礼给我的玉佩,我会不会挨家法啊!”文儿无奈扶额:“祁安哥哥…光是逛青楼这一条,就已经够大人把你屁股打烂了啊!你怕屁股疼还这么贪玩,合理吗?”祁安赶忙转移话题:“说什么呢,今晚爹爹有公务不在家,走走走,去当银子啦。”
到了当铺店里,沈祁安犹犹豫豫地解下腰间的玉佩,强装镇定地放在柜台上:“这玉佩押三十两银子,可行?”脸上强颜欢笑,可是手却明明白白是抖了一下,上好的白玉碰在柜台上发出咯噔一声。当铺老板看在眼里,喜上眉梢:“敢问您是哪家的公子?我过些日子好去还这玉。”这哪里是要问家庭,分明存了别的心思。“问这作甚?我还能还不上钱不成?”一见这神色,当铺老板一阵窃喜:这指定是哪家小公子背着爹娘私自典当,那自是不敢同家里讲的,所以怎么坑都没事,肯定得好好敲上一笔!遂满面笑容的拿出来银子,包好放在柜台上:“小公子,您拿好,到时候有了钱再来,条子就不用开了,我总不能骗您吧?”祁安得了银子,心里头乐开了花,直接笑着拿钱出去了,文儿年纪还小,也没意识到什么,便也跟着出去了。
祁安拉着文儿到天香楼玩了大半天,三十两银子就剩下一半,晚上一回来便钻进娘亲的房里,撒着娇要零花钱,他还急着赎那玉佩呢!“好~娘~亲~孩儿没钱了啦~先给个十五两,明日同窗邀我出去~若是没钱孩儿很没面子的呀~”这一通软话哄得他娘亲心里软软的,点了点祁安的脑袋:“你是不是跟那个小姑娘好上了?怎么衣服上带着些许脂粉气?近日的钱花得也太快了,要是你爹知道了,又要揍你。”“哎呀~娘亲你不要告诉爹爹嘛~孩儿哪敢啊…”软磨硬泡可算得了十五两银子,第二天揣着去赎玉佩,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这位小公子,您不是当了一百两银子吗?这三十两可不够,您收着吧,这玉是不能给你了。”祁安顿时傻眼了:“什么?你瞎说,我分明…”“滚出去!有本事告诉你爹娘来找我!”祁安此番本就是流连青楼才花的钱,哪里敢去找爹娘撑腰?连着几天凑不够钱,玉佩也赎不回来,直到…“安儿,爹爹送你的玉佩哪去了?”沈祁安战战兢兢地一下子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爹爹,沈良骥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看到自家孩子这幅模样便知有问题,不过稍稍查了几下,便查出了一连串的错处,于是……“来人,将小公子拉下去,捆结实了,给我拿公堂大板狠狠地揍!”
陌风进了院子,只见院中摆了一条长凳,凳上一个少年被捆得结实,裤子扒下来露出白嫩嫩的双腿,屁股早已不再白嫩,已经肿起来一圈,紫红泛光,少年腰间和膝盖处绑着粗大的麻绳,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他腰臀处疼得来回扭动躲闪着板子,小腿踢蹬摆动甚至几乎挣得绳子都松了些许,可见这顿打有多疼。不光身子挣扎得厉害,少年哭求的声音更是响彻整个院子:“爹爹啊!疼死孩儿了!啊呀!爹爹!孩儿以后不敢了!再不敢了呀!祁安知错了!往回一定不再乱花钱了!再不敢去天香楼了!啊!爹爹饶了孩儿吧!这板子实在非同小可,打得孩儿疼痛难忍,实在是挨不住了!哎哟!爹爹再打屁股要烂了!嗷呜!爹爹!都打了一百多下了,您就饶了祁安吧!呜呜呜…您罚祁安抄书吧,要不扣零花钱也行!只是别再打屁股了!您看看,孩儿后面都肿成这样了…啊!几位大哥,我平时得罪过你们吗?轻一点,不然我真的要屁股开花了!到时候没你们好果子吃!”几个捕快原本还有点同情这个被打得可怜,一点面子都没有的小公子,现在听了这孩子气的威胁顿时气恼:我们留着手揍你,你到还威胁起我们来了?板子抡圆了揍在那肿成紫发糕的臀肉上,顿时让沈祁安知道了什么叫嘴痛快了屁股痛了,当场被打哭,嘴里不停求饶,身子都弓了起来:“爹爹,爹爹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只见一身窄袖圆领袍,头上乌纱唐巾的右丞相沈良骥起身施礼:“参见二殿下,赵副统领,沈某有失远迎,小儿顽劣,让殿下见笑了。”陌风笑笑:“沈大人言重了,实不相瞒,这样的场面,晚辈也见的不少。”沈良骥看看祁安那没有吃足教训的哭脸,突然朝着陌风和赵运昌挤了挤眼睛,随后又恢复了那幅怒气未消的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我算是管不了这个逆子了,若是统领大人不嫌弃,便带了他回去,养在身边吧,实在不行,就是下了牢里关着,也是他自己合该如此。”陌风顿时会意,显然是要吓唬这小子一番,于是也配合道:“沈大人说笑了,晚辈已有两个弟弟,一个童儿相伴,更兼还未婚配,带您家小公子走做什么?赵兄如何看待?”赵运昌也非常清楚两人在搞什么:“统领大人也是说笑,属下已有妻子,膝下也有一六岁孩儿,不过,镇抚司中洒扫的差役近日总抱怨雪多难扫,不如收了他扫雪?”陌风夸张的摇摇头:“哪来的钱供他吃穿呢?还是不要的好!”沈良骥一摆手:“不要紧,我每月拿些钱与你们,就当伙食费了,又不用娇养着他!”趴在凳上的祁安听见这些哭得更厉害了,这对他不亚于是天塌了,最依靠的爹爹不要自己了!瞬间失了依靠,数日之间,从锦衣玉食的相府小公子,沦落为镇抚司阶前的扫地杂役,以他这种娇气又挑食的性子,没几天估计就被人打残了!想到这儿他赶忙低声恳求旁边的捕快:“几位大哥,把绳子松开好不好?我再不挽回一下我爹爹真不要我了!”几个捕快心中暗笑:你爹爹多爱你我们都看在眼里,哪可能就这么把你赶出去!不过还是给他松开了绳子,少年顾不得身后紫红疼痛的屁股,翻身滚下凳子跪在地上:“爹爹!爹爹别不要我!孩儿再不敢往天香楼去了,明日就去那当铺讨银子,往后一定乖乖读书!爹爹您别不要我…”沈良骥不为所动,唤了长子沈祁晏出来:“晏儿,你且拿了纸笔出去,把这逆子出了户籍,逐出府去!”沈祁安一见素来疼爱自己的长兄立刻哭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哥!爹爹不要我了,要把我赶出去!你快劝劝爹爹,不然弟弟我就要被赶去镇抚司扫院子了!”沈祁晏见小孩一张俊俏小脸哭得都花了,身上衣物乱成一团,身后紫红高肿,离开花也不远了,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心疼,刚刚准备跟爹爹求情,就看见父亲眼里的笑意,也装模作样起来:“安儿别担心,为兄每个月从牙缝里挤出点银子送去,与你买些好吃的。”祁安顿时绝望,哭得一声高过一声:“爹爹啊!哥!你们都不要安儿了吗!娘啊!孩儿命苦啊!今日就要被爹爹扫地出门了啊!”
要说这位沈祁安小公子,平日里就是少年里面最为风流的那一个,生的端颜美貌,颇有几分才气,今日却是红臀发紫,衣衫凌乱,哭声震天,从露天的院子上面传出去,只怕今天之后他在家挨打的事便瞒不住了。沈良骥看看局面,该演最后一场戏了,起身往门口走去:“赶快安排吧,我出去走走。”沈祁安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把扑过去跪在爹爹脚边,扯着爹爹的衣摆大哭起来:“爹爹!我错了,您饶了我吧,别赶我走!”随后甚至还一把抱住爹爹的腿,哭着喊着要留下。沈良骥使劲甩了甩腿,随后祁晏最先绷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安儿,你真当爹爹不要了你啊?都是吓唬你的,瞧给你急的。”沈祁安红着眼睛四下里望了望:“那…那二殿下他们呢?”陌风也笑着打趣他:“小安儿,你真当我们非得要你啊,收了你干嘛?你办事能有我们利落?找来当花瓶摆着看吗?”沈祁安一看周围众人都是笑盈盈的,顿时气急:“这…这不是耍我吗?我…我要告诉娘去!”说着就要提裤子,紧跟着一声哀嚎,少年腿一软跪回了地上,白皙的双手揉蹭着臀肉,嘴里声声干嚎,想是疼坏了。“把小公子架起来扔回房去,让他好好反省,过会我再去看看,二殿下,可以说正事了。”“好,沈大人执掌外事大权,近日京中有外邦人作乱,您还是小心一些为妙,特别是家中孩儿,仔细被惦记。”沈良骥一皱眉:“前些日子丁元帅不是平了北境的乱子吗?这是?”陌风道:“那伙人的头目逃脱了,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应该是他还在闹事。”沈良骥一拱手:“谢二殿下指点,沈某告退,回去哄孩子了。”随后,沈司文也没能逃过去,被当管家的爹爹下令押进了院子里,没一会,相府里又传出了板子责打和少年哭叫的声音…
陌风转悠一圈,终于回到镇抚司中,结果一壶茶还没泡开,便看见部下抱着一堆状纸进了屋:“统领大人,这是我们查到的所有消息,请过目。”陌风看看茶壶:“只是可惜了这上好茶叶。”说罢停了火,坐到桌前执起笔,开始了跟平日别无二致的看公文时间。一旁的躺在陌风平时休息的躺椅上,玩着陌风盘了三年的手串的烟儿不禁大为感慨:“都以为咱们平时就是巡查缉捕,断案护卫,统领大人身为圣上亲子更应该是风光无限,谁知道竟然还要如此枯坐在公文堆里!”陌风白了他一眼,对着屋外唤道:“来人,把这小子拖出去,抽他二十竹条子。”这会儿正是陌风心情最不好的时候,烟儿如此玩笑自是不合适的,陌风踱过去拿过珠串,把玩了两下,嘴角上扬的看着求饶不止的烟儿被其他部下直接抱了出去,搬出长凳来便要开打。“统领大人!统领大人我不乱说话了!别打!”谁肯放过他,只见衣摆快速被掀开,裤子也褪了,一个翎刀卫捡起院子里的一根篾条,走到烟儿身后便是左右开弓,劈劈啪啪地抽起来,不过二十下,也把烟儿白白嫩嫩的屁股打了个粉红,一道道粉红条子。
几个哄笑着的翎刀卫抱着哭闹不止的烟儿进了屋,把个孩子往陌风桌前一丢,烟儿委委屈屈地跪好,眼神瞟着陌风的脸。“起来,给我研墨。”烟儿不满地哼了一声,拿起墨条在砚台里蹭了几下,随后蹭掉手指上的墨灰,从桌上盘子里拣了块桂花糕送进嘴里。陌风头也不抬,笔尖蘸了那“墨”就往公文上写…滴答,一滴带着点灰色的清水从笔尖滴落,晕染在纸面上。“许!文!烟!你看看自己磨得墨!跟水有什么区别!”烟儿一听陌风唤了自己全名,顿时慌了:“诶,我…我马上弄…”陌风彻底生气了,自己当真是惯坏了这孩子,活都不好好干了,不等烟儿反应,便伸手拧了小孩耳朵,一下翻趴在膝上,正好小孩怕疼没提裤子,于是撩起袍摆就开始往上盖巴掌:“行啊你,不过二十竹篾,便闹脾气闹成这样,惯的你无法无天了都!”方才竹篾抽出来的道道被陌风带着风的巴掌拍散,红成一团。“哎哟,烟儿不敢了,统领大人—我错啦!别打啦!”本来小孩也没什么大错,陌风拍了二十下便扶了他起来,拿了别针将袍摆别在小孩腰带上。“不用你研墨了,手揪住耳朵,在墙边垫子上跪好,跟雨儿霜儿的是一样的,跪不坏你。”说罢便自顾自地磨了墨汁,蘸了些许开始批阅公文。
陌风批了多久的公文,烟儿就光着屁股跪了多久,终于陌风停了笔,起身望了望窗外:“起来吧,随我回宫。”一个部下赶忙上前:“大人,这还没到时候呢!”陌风披上斗篷:“翎刀卫凡有要事,凭腰牌入宫不与禁止,更何况你们不是都会轻功吗,若是范大人拦你们,直接飞进来便是,我心情不好,要回宫歇会。”随后拿起烟儿的棉袍罩住小孩,带着回去了。
回到宫门处,只见林亦安慌慌张张地来回踱步,两手抱拳苦苦哀求着宫门的守卫:“大哥们行行好,就放我进去吧,我有要事要说!”陌风一皱眉,上前温柔地牵过他来:“安儿,怎么了?”林亦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二殿下…陌霜…陌霜不见了!”陌风立刻猛烈咳嗽起来:“你,你说什么?!”小少年缩在地上抖作一团:“陌…陌霜不见了…”陌风咬牙切齿,一把握住刀柄,刷地一下拔出刀来:“烟儿,你自己回去,安儿,你且随我来。”随后冲着暗处喊道:“来几个人,去镇抚司叫人来,上街找人!”
片刻之后,陌风高坐在马背上,飞奔在皇城的大街上,身旁跟着林亦安和一众部下。“亦安,我且问你,陌霜是在何处失踪的?”似乎是气他又和陌霜出来玩,陌风并没有给林亦安备马,小少年提着青色绒领外袍一路跑着试图跟上,早已累得不行:“咳咳,二殿下,慢一点,亦安跟不上了!是…是在那边的街上,刚从宫里出来没多远,我一转头他就不见了…”赵运昌伸手将小孩提上马,抱在自己身前,心里暗自责怪陌风心胸狭窄,这么折腾一个小孩子。“这次你出来玩,又是偷跑的吧。”陌风声音冷冽,侧过目光盯着安儿。“是…是。”“你最好祈祷霜儿只是到别处去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林大人会如何处置你的皮肉。”林亦安看见陌风那冷得吓人的脸色,不禁微微发抖,赵运昌俯下身宽慰他:“别怕,统领大人只是怕三殿下出事,有些急躁,三殿下前几年就被绑了一回,统领大人焦急也实属人之常情。”林亦安点点头,他现在也焦急万分,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不知去向,自是揪心不已。
“报!”一个浅蓝色飞鱼服的小队长飞马到得近前,翻身行礼。“找到霜儿了吗?”那人摇摇头,递上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没有,但是在街上找到一把银质的长命锁,丝带被扯断了,上头,上头刻了一个‘霜’字!”话音未落陌风当场就要晕过去,险些坠马:“再找!今天必须得把人给我找回来!”随后又转过头狠狠瞪了林亦安一眼,小少年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看他。
突然,前面的屋檐上飞下一人,浑身黑袍,面具遮脸,右手提着一柄西洋剑,左手拎着个被毡子厚厚的包起来,绳子捆着的白衣少年。“霜儿!你要把霜儿怎么样!”只见那黑衣人将剑横在陌霜胸前,盯着陌风:“我要什么?我要你们告诉雅科夫,那个被抹去的孩子,回来了!今天这次只是开始!所有我失去的,都要原原本本的夺回来!”说完顺手将陌霜从半空中丢了下来,陌风眼疾手快接住了小孩,可是那黑衣人却是早已飞身而去。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林亦安年纪最小更是吓得面如金纸,几乎要晕在赵运昌怀里,陌霜双眼紧闭,脸上同样没有一丝血色,还在昏迷中,陌风怀里抱着包裹严实的少年,一路飞驰回到宫内。“宣太医到秋寒殿!立刻!让他们能跑多快跑多快!”
没一会,几名太医急匆匆地提着药箱到来,一见三殿下仰面躺倒在床塌上,脸色惨白地昏睡着的模样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赶忙上去把脉。撩开少年白绸金花的袖子,摸索了一阵子,松了口气:“三殿下身体无碍,只是被下了迷药,加上被绑时受惊才至今昏迷,待老夫开服安神的汤药(不是那种重金属汤),好好调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一袭明黄的陌云也抱着一身宝蓝色的雨儿进了屋,一进来就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快步来到霜儿床前:“早上霜儿就说要出去玩,我想着不会有事的…便没拦着,派人跟着也就罢了…可还好吗?”雨儿也一个飞扑冲到自家小哥哥床前,眼泪汪汪的唤着:“哥哥!你醒醒啊!雨儿来看你了,你还好吗?”“爹爹…哥…救我…”霜儿口里喃喃的说着什么,皱着眉头,身子轻微挣扎着。“哎,哥哥在这呢,别怕。来人,去请圣上来!”没一会,一片明黄的人影进得门来,正是几个孩子的爹,梁平治:“霜儿怎么了?”陌风赶忙上前行礼迎接:“爹,大哥,霜儿被那个叛军头目从街上绑走,又从楼上扔了下来,想必是受了惊,现在…还晕着呢。”几人看见小孩精致的面容惨白惨白的,额头上直冒虚汗的可怜样,心疼的不得了,陌云突然想起来什么:“诶?风儿,那人是不是认识雅科夫世子啊?不如我们请他来问问?”就在这时,陌霜的呼吸顿时剧烈了,片刻后终于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四下看看:“爹爹,哥,你们都在啊,雨儿,你也来了?我…我昏过去多久了?”陌风抢上一步,急切地问道:“太好了霜儿,你总算醒了,你还记得多少?那个抓你的人是谁?”陌霜平日里红润的嘴唇都失了血色:“我不知道…不过,他把我关在那楼上的时候,我怕极了,只好闭着眼睛装晕,他以为我真晕了,便看着我,摸着我衣服上的绣花说些什么他也不想这样,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之类的话,咳咳,我歇歇…”陌云看着昔日活蹦乱跳的弟弟这幅虚弱不堪的样子,心里头如同刀割一般:“让大哥抱抱,吓坏了吧?”随后就让太医端来汤药:“来来来,霜儿,把这汤药喝了就不难受了。”陌霜一闻见那股药味就皱起眉头,苦着脸不愿喝:“大哥~我都这样了,还不能吃点好的吗?看见汤药,霜儿嘴里都难受!”陌风刚派了人去请雅科夫来,听见霜儿这么说,笑着说:“你都病了还想着吃呀!哥哥请你吃竹笋炒肉好不好?”说着走到书桌前作势要拿竹板子,陌霜一瘪嘴,往里面躲了躲:“我才不要呢!再说了,我都这样了,更要好好补补身体才是!”陌云轻轻摸着小孩的头,屋外的侍女拿进来一个食盒:“三殿下,吃点东西吧。”陌霜顿时两眼放光,折腾了半天他早就饿了,挣扎着坐起来,没想到端上来的就是一碗白粥,还有一盘盐都少得可怜的青菜,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陌云,指望着他能给自己加个好菜。“莫撒娇,你身子现在还有些虚弱,等好一些了才能吃别的。”陌霜闹起来:“我,不,是,胃,病!”“为兄知道,但是…”陌云转头吩咐侍女:“三殿下平日里爱吃鱼鲜,这些日子让厨房就别给做了,好好养养身体,调理脾胃,菜里少些荤腥油腻,他爱吃的那些糯米糕点、甜腻糖果也别做了,他素日嘴甜,再怎么求都别给他吃,记得了?”那侍女点点头,满脸偷笑:三殿下平时就是爱吃爱玩的性子,现在被迫卧床不说,爱吃的也是一点不让吃,可有他难受的了!陌霜的一脸不愿意,但是有什么办法?只好端起粥碗喝了几口,随后又闭着眼往下送药汤,灌了半碗,便再也不愿喝了,陌风可不惯着他,直接一手揪着小孩耳朵,一手端起碗硬生生灌了下去,苦得霜儿脸都皱成了包子,闹了好一会才躺回床上歇息,几位家长这才离开去与雅科夫探听消息。
咱们先放下那边不谈,来看看林亦安小朋友,陌风急急忙忙带着霜儿回宫之后,部下就把他送回了林府,赵运昌敲了门,不一会儿,休假在家,一袭便服的林归鸿便亲自来开了门:“赵统领这是有何…安儿?!”林亦安胆怯的抬起眼偷瞄了一眼,对上自家爹爹的眼神又立刻移开目光,低着头转着手指紧张不已,赵运昌大概说了刚才的事,林归鸿脸上的怒气已经遮不住了:“多谢大人送小儿回来,林亦安!随为父回房!”安儿求助似得看向赵运昌,可惜对方并没打算帮忙,径直走开了,他也只好低着头绞着双手跟上爹爹回了房。
一进家门,长兄林亦平正在厅里烹茶:“爹,回来啦,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好了,安儿?早上又去哪里疯了啊?爹爹消消气,马上快过年了,别对安儿这么凶了。”林归鸿一挥袖子:“平儿你别管,去取藤条来,送到我房里去!再拿两瓶上好红伤药酒,并藤条一起拿来!”林亦平腾得站了起来:“爹!咱家可没藤条,再说了,安儿从小到大也没挨过藤条啊,您消消气,喝口茶,等娘从外面回来,我让娘收拾他去!”安儿一听兄长为自己求情,一闪身就要跑过去,可惜直接被爹爹一把抓了回去,提着往自己书房走过去:“平儿,没有藤条就去黄荆阁买!走!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安儿被拎着耳朵疼痛不已,一路连连告饶,亦平在背后也担心,但是也没办法,只好低声唤来小妹林亦佳:“佳儿,你过来,你现在赶快出去,带一个家丁跟着,寻娘亲常去的那几家府上找她,要不然你安儿哥哥今天屁股就有得疼了!”随后一咬牙,缓步离开往黄荆阁去买藤条了。
大理寺少卿林大人的书房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正面对着墙角,跪在蒲团上罚跪呢!“爹爹…不生气了好不好…”林亦安软声撒着娇,但是面前的爹爹仍是怒气冲冲,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狠狠的瞪安儿一眼,吓得他又把头低了下去。林亦平慢腾腾的踱进来,看了一眼墙角跪着的孩子,他已经尽力拖延了时间买藤条了,爹爹还是没有一点要放过小弟的意思,他也忍不住出言说情:“爹,安儿这次确实该打,可是这藤条…也确实太重了些,安儿只怕受不了,这样,这藤条先收着,等下次安儿要是再犯,再拿出来罚可否?”“还有下次?你还要惯着他有下次?三殿下前些日子都挨上藤条了,他跟三殿下一般大,怎么挨不了?拿来!”林亦安吓得都跪不住了,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抱住爹爹的腿又哭又闹,死活不愿乖乖挨揍—自然是不能愿意的,那藤条足有一指粗,暗沉沉的颜色怕人极了,再者他已经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后背发凉。
林亦安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爹爹搬来一条长凳,随后示意自己趴上去,他哪敢不照做,只是哀求的又看了看父兄,最后还是挣扎着站起身来,趴到凳上。“爹爹…你真的要动藤条吗?安儿不敢了,不敢了…”林亦平身为长兄,自家幼弟这幅可怜样自然引得他心疼,正要上前求情,却被爹爹出言喝止:“不准给他求情,你出去!”林亦平无奈之下,只好出了房间,取了药酒候在门外,暗自担忧。屋里的林归鸿顺手解下小儿子的腰带,一并去了他厚实保暖的绒领青袍,将自己长衫的广袖束
住,又摘了头上碍事的巾帽,一副要动手狠狠揍孩子的样子。不顾安儿连连求饶,林归鸿直接将他按在凳上,三下五除二拿小孩子的软布腰带几下将他捆上,硬生生吓得安儿哭爹喊娘地一阵折腾,随后只听一道破空声…
啪!安儿只觉身后一下热疼滚烫,传来清脆的打击皮肉声,疼痛却不甚尖锐,小孩回过头去,只见爹爹手里攥着的赫然是平时揍自己的那柄竹木戒尺,而那刚买的藤条却是好端端的摆在桌上。“看什么呢!老老实实挨揍!”小孩心里一热,刚要开口,戒尺就劈劈啪啪地抽在屁股上:“哎哟!爹爹轻点!”戒尺的力道不减反增,起起落落地在白嫩的屁股上印下一片片红云,没一会安儿刚刚扬起一点点的嘴角便往下一撇,小嘴咧开来便哭:“爹爹!呜呜爹爹饶了我吧,安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其实他这一哭,半分是真疼了,另外半分也带了卖惨装可怜讨他爹心疼的意思,话音一落,那身后抽打的戒尺竟是真的停了。“当真再不敢了?”安儿一听有戏,赶忙接着爹爹的话说:“是,安儿往后再也不敢了。”安静了片刻,随后一下加了十二分力道的结结实实抽在他屁股上,打得小孩生生咽下了抽泣声,紧跟着爆发出更猛烈的哭闹:“啊啊啊爹爹,轻些轻些!饶了我吧!哎哟!”“你哪次挨揍嘴里不是‘不敢了不敢了’的求饶?你自己数数,你哪次不是嘴上说着不敢了,第二次还是再犯?”安儿疼得双腿四下乱蹬,膝盖处捆着的腰带都被晃得松了,此时他的屁股已经红得发肿了,预计至少一周,小安儿都只能趴着睡觉了!
终于,书房的门被猛的推开:“安儿!娘亲回来了,没事吧?”一个女子快步进来,看到安儿那又红又肿的屁股顿时愣住了:“这是藤条的伤吗?不对吧…怎么全是一片片的?藤条不应该是一道道的吗?”这女子正是安儿的娘亲,林大人的发妻何桑宁,林归鸿缓缓解下束住袖子的带子,巾帽戴回头上:“我何时用藤条罚过孩子?纵是去了青楼,我也只用了家法板子,来人,将这藤条收了,日后再用。”安儿抬了头,眼里含着一包流了半天仍未流干的晶莹眼泪,抿着小嘴顶着哭红的大眼睛看着身旁一脸关心的娘亲:“娘……”林归鸿微微抬手:“桑宁,你且回房歇歇,我自哄安儿去。”安儿无助的看看爹娘,最后还是低下头去。
拿小孩自己的外袍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抱回他屋里,安儿小心翼翼地瞟着爹爹,只见爹爹又恢复了平日的书生气,广袖深青长衫,黑色巾帽,立在自己那凌乱的书案前,与那明显稚气的摆设格格不入—自家爹爹不打人实在是个气质优雅,极温和的父亲,只是…手劲确实不太像个书生。“安儿趴好,等爹爹与你上药。”从安儿那摆满各种杂物的架子上取下个瓷瓶,拧开来敷在小孩红肿的臀上,揉着:“知道疼了吧?以后…算了,你肯定还敢。”安儿抿着嘴笑,也不敢太放肆,毕竟只拿戒尺已经是爹爹网开一面了。“大人,赵副统领到。”两人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只见带着一身寒气的赵运昌立在房间外:“林大人,晚辈扰您清净,二殿下托我带话来,说三殿下已经好了不少,让您莫要过于苛责安儿。”安儿闻言气的攥紧了被子:陌霜怎么有这么一个狐狸般的兄长!嘴上说着莫要苛责,这说情的话却是特地等到自己挨完揍才差人送来!哪次都是被他微微一笑就给自己添了一顿狠揍,真是活脱脱的一只老狐狸!(就凭你那点小孩子心思跟他斗个什么劲啊)
此时,皇宫一间暗室里,一红一白两道人影正相对而坐,气氛很是沉闷,蓝色的那人乃是一身红色飞鱼服的陌风,白色的是一袭冬国白大衣的雅科夫。“你们当时在街上看见那人,当真是金发碧眼,点名要见我?”“正是,他还让我等转告,说…说那个…被抹去的孩子…回来了。”雅科夫低头沉思着:“被抹去的孩子…是谁呢,难道…是他?”
(主线推进啦,这次不弄回复可见了,不要水了,求正经评论~圆圆的番外还会更新,不过得等…作者初三了实在忙得紧…一定不会弃坑的,各位粉丝敬请期待!
致各位老粉 @琉璃月 @Theh @自臼书 @斯内普的小娇妻 @cpxjazz @九公主 @小杨同学(撅屁挨揍版) @WJWX1 @李晓航 @37528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有缘在不会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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