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来到日本后的第一战遭遇的就是前所未有的敌人——音乐天使在被潇洒的跳劈一分为二后,核心并没有瓦解,而是旋即化为更加棘手的两个敌人。虽然出动N2地雷勉强抵挡住了进攻,但一副倒栽葱狼狈样子的两台EVA还是招致了各方的埋怨与诘责。
最终制定的反击计划,是让两台EVA跟着音乐的节奏同时展开进攻歼灭两体同心的使徒,可是想卡准这个时间点丝毫谈不上容易,哪怕在模拟训练中也没成功过一次。记不清第多少次失败后,甩掉耳机的明日香目睹了她讨厌的零号机驾驶员和真嗣的默契配合,不甘而又气愤地跑了出去。
哪怕听上去没什么道理,但束手无措的真嗣还是听了洞木光的话,在附近的便利店找到了明日香。看着她咬牙切齿地立誓要洗刷耻辱,真嗣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两人至少都明白,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努力训练。
看到回来的两人,葛城美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碇真嗣和明日香正坐反省,哪怕有坐垫,俩人的膝盖和脚踝也感觉到了明显的酸痛。真嗣好像还能坚持,明日香已经不安地扭动起来,嘴里念叨着些“日本人怎么……”这样的话。
于是这是,美里的询问就成了行将溺亡之人渴望的那根稻草。
“不会,不会再吵了,我们一定好好练习……”明日香赶忙回答,顺便自以为隐蔽地调整成了一个并不标准但却舒服得多的姿势。
葛城美里头有点疼。说不上毫无进步,可两人间配合的精进程度不拿放大镜是看出来的。换绫波丽无疑是更高效的作战方案,但照顾到每个驾驶员的感受也是她的职责。看明日香这个摔门而去的态度,这是完全不可取的。况且以后一定会有遇到更强大的敌人,需要驾驶员们集体出动的时候,这一关过了,到那时也会顺利很多吧。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变成了,该采取怎样的特训,让两人能够尽快达成默契。
看来还是得……
“这样好了,以后每天的训练次数不固定,需要直到你们成功配合完整首曲子十次为止。练习中会记录你们错误的次数,累积下来两人都会受到惩罚,每天的任务完成后统一结算”一转云淡风轻的态度,葛城一尉严肃的有些吓人“如果完成不了定额的任务,我可不会轻饶。好好记住,自己的表现与配合,是会牵扯到对方的。”
原本鼓足劲头的明日香看到一脸忧虑的碇真嗣,心里也难免有些动摇。她对日本人的传统向来不了解,可看搭档的这副神情也能猜出来,这样的“魔鬼训练”恐怕不会轻松。
客厅矮几上的乌龙茶还剩下小半瓶,反倒是啤酒一点没动。在他们离开的这不到半小时里,葛城美里似乎难得地把桌子收拾了个干净,看不见杯子盘子,只剩下记录训练成果的纸笔和一幅日历。几乎每个日期的记录都是象征着有问题的红圈,离完成要求称得上是“任重道远”。现在时针不过刚离开八不远,看指挥官的意思,大概是“接着练”。
“十点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一遍完整的,不说流畅,起码少错一点。准备好了就开始吧。”抬起低垂的眼眸,葛城一尉的目光有如指挥作战时那般严厉。已经见过不少次这种眼神的真嗣心里不免有些发毛,甚至对“无知者无畏”的明日香感到有些羡慕。
简单概括,训练的流程就是两人分别在两张跳舞垫上,根据乐曲的节奏同时踩相同的点。论乐感,真嗣要胜过明日香不少,但后者在长期担任驾驶员的过程中,协调性训练做得十分出色。这样就导致了一个节奏稍慢但准确率高,另一个虽然动作迅捷但免不了出错。互相指责抱怨的结果就是,他们常常连完整的曲子没跳完就不得不中断。
十三个点,62秒的时间,要在短暂的前奏响起时俯下身去,最开始是左手去碰左上角的点,然后右手点第二行右边那个,左脚再往回收点一下第四排的区域……
然而一分多钟的时间里,除了刚开头的战斗准备相对好记,之后每次变化的可不止一个点,想要完整地记住根本就不可能。面对熟悉的旋律,向来急躁的明日香好像有点抢拍子,可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她的节奏戛然而止。碇真嗣在刚开始为了跟上明日香不得不加速,到了后半段又需要他凭乐感带着搭档动起来。可陷入急躁和忙乱的人们压根没有好好配合的可能,明日香又一次捏住了耳机,可音乐却戛然而止。
“不许停,把这遍做好。不清楚动作的话就慢一点,跟着真嗣,别自作主张”依旧是不容违抗的命令式口吻“还有真嗣,清醒一下,少犯错,冷静地完成。”
勉强收起了较劲似的态度,两人磕磕绊绊地开启了后半段曲目的练习。节奏上没有慢得过分,但真嗣协调性上的缺陷暴露无遗——一旦涉及到两个以上的点位变化,他就有点“手脚跟不上大脑”,越急越乱,犹豫着要碰哪个点的时候,明日香的手已经急不可耐地跟着感觉按下去了,屏幕上的“ERROR”闪个不停,葛城美里几乎来不及记录。好不容易一遍完整的乐曲走下来,看着葛城美里检查机器记录,自觉结果不理想的两个孩子别说主动询问了,连凑上去看一眼都根本不敢。
“二十二次报错,嗯,比我想象的还少一点。今天的目标,把这个数字降到15,然后我们再来算账。”
虽然完整的跟着练了一遍,但之后的成果并没有明显好转。不想出错、害怕出错,却又避免不了的有所失误,越慌张就越难保证准确率,前前后后一共又练了接近十次,对报错的ERROR声已经麻木了,两人组才把失误降到要求数量。换做以前的明日香,恐怕已经怼到真嗣脸上了。但既然说好不会再吵,这点耐心还是得拿出来的。
但让他们难以揣度的是,葛城美里好像更波澜不惊。本以为指挥官面对这种糟糕表现多少会发点脾气,但她只是平静地皱着眉头记东西,
“粗略的看了下,今天的训练很有价值,问题暴露的比之前多很多,可以去针对性地解决”光是晚上这十多次的练习,葛城美里就在本子上列了好几页的总结。“现在,坐过来,我得和你们确定几件事。”
碇真嗣和明日香并排来到矮桌的另一边,因为刚刚结束训练,就没有要求他们正坐。但两人的紧张没有丝毫缓解,毕竟这个“罪状”的名单有点长的过分,估计逃不了一顿骂吧。
“那个,美里,对不起。我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错的有点多,下次一定……”
明日香还想说下去,立个类似于“几天之内一次到位”的誓言,但看到面前正在摇头的指挥官,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目光微微侧向了一旁的真嗣,看到的却只是那个一直都让她觉得困惑的沉默面孔。
“怎么会让这种毫无主观能动性的人来驾驶EVA啊!”
本来准备等着葛城美里的训话,但看样子好像也想让自己说两句?
“我,呃,我希望明日香在后半段不熟悉的情况下,先不用想着连贯,跟好我就行……”
“喂,我不同意!亦步亦趋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笨蛋真嗣前半段根本就不是驾驶员应该有的水平,这样参加作战……”
“可我一直都能踩在正确的点上啊,你不管不顾地按自己的判断急着上,第一次作战就是……”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拖油瓶关系户!但凡能给一点支援,也不至于输的那么惨,我一个人在欧洲分部的时候可是……”
在碎碎念几乎要演变成互相对着吼的争吵时,玻璃杯底抨击桌面的声音让两人都小小地颤抖了一下。
“因为作战方法特殊,训练中出错也很正常。今天这个成绩虽然不算理想,但完全可以针对着调整进步”但之后葛城美里的语气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可之前你们连完整练习一次都做不到,交流也只有互相甩锅,有一点协同作战的样子么?哪怕是刚刚也在吵个不停,就这个态度,我很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足以驾驶EVA的能力。”
“绝对,绝对没问题的,美里小姐……我和真嗣只是,一时冲动。我们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对吧真嗣?”
大部分时候的明日香,是开朗健谈的。对陌生男孩带着一丝不屑,对自己则是信心十足到有些自傲。哪怕是又羞又气跑出家门的时候也是一副恶狠狠的气势。现在这种哀求式、带着哭腔的搭档,是真嗣从没见过的。他一下子有些懵,只好跟着点点头。
“还想继续的话,我对你们的严格程度只会更高。并且今天,马上,要把这几天的账都好好算算。”
葛城一尉站了起来,没说什么,她很自然地把餐厅的椅子端了过来。灯光下她的身影高大得让两个人不由地瑟缩,无论是已知还是未知带来的恐惧,都无法回避。
“真嗣,你先来。”
“美里姐,不会是,和上次……”
“你记得啊?那规矩还没忘吧?”
“就,就在这里,在明日香面前?”
“快一点,做个榜样。”
过去的经验告诉真嗣,命令是不容违抗的。于是他只能想象房间里再无第三个人,硬着头皮到他一点不想,但却明白自己该去的地方。
可从明日香视角来看,这就成了一副让人目瞪口呆的景象——真嗣好像只是犹豫了一会,就顺从地趴到了葛城美里的大腿上。双手撑着,脚尖抵着地板,膝盖微微弯曲,沉下来的头颅被刘海遮住。看不出表情,只有肩膀像在极隐匿地微微起伏。
训练的服装是连体的紧身衣,下面两条裤管只到大腿过半,上身背心外面搭着松垮的半截短衣,大多数时候肩膀都露在外面。葛城帮助腿上的男孩正了正姿势。照例把一只手放在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两下,这既是缓和这种“上刑”的气氛,舒缓僵硬的身体,也是惩罚开始的信号。
每次都举到接近肩头的位置,巴掌按照固定的节奏交替着左右落下,在紧身衣上留下稍带沉闷的响声。紧贴着肌肤、张力十足的纤维在这时反倒成了限制,缩减了拍打下臀瓣颤动的幅度。哪怕用力不小,但打上去带来的直接痛感也并不明显。
按葛城美里的力气,直接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可以打得真嗣连连呼痛,但现在的一下下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海浪拍打在堤坝上。好像并不会让人难以忍受,可一旦次数上去了,会有夹杂着麻的疼逐渐从身体深处被唤醒。
如果要问葛城美里现在是什么心情,那只有后悔——早知道就让他们先把衣服换掉了。隔着这么一层“军用装备”,自己的手就算打肿起来,底下欠揍的屁股应该也不会有多深刻的印象吧?在她心中,一次效果到位的“教育”,从热身开始就得让受罚人心里升起对疼痛的恐惧,这样才能让双方更快进入节奏,而现在的成果无疑是失败的。
这样的沉闷让旁观的明日香也有些困惑,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沉默不语,没有猜测中的狼狈和哭喊,当然更可能只是暂时没有。但在看到真嗣不过挨了二十下巴掌后就被要求起来,她还是不免感到紧张——下一个该是自己了。
“真嗣,去那里坐着。明日香过来吧。”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懂这里的“坐”不会轻轻松松。屁股靠上脚踵的一刻,真嗣还是有一阵麻与刺痛交织的感觉。不显眼的微微扭动身子在美里视角内还是很容易被看出来,但她觉得没必要,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了。现在更重要的是让腿上,明日香微微躁动的屁股热起来。
现在是夏天,当明日香的小腹刚接触到葛城美里大腿的时候,传来的温度让她有点不自在。在真嗣刚刚趴过的地方,以屈辱度完全相同的姿势像小孩子一样挨打。巴掌还没落下,羞就占据了明日香的脑海,“就当是场噩梦”也不管允不允许,她直接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啪”的第一下落在屁股上,明日香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痛。和她印象中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惩罚截然相反。左边过后是右边,接下来又回到左边,一下下的拍打非常有规律。随着数量的累积,哪怕是隔着紧身作战服,也有了一片片略钝的痛感,不过这样的程度还是不足以撼动这位“王牌驾驶员”。
虽然效果依旧不明显,但葛城还是得一次次地挥动起自己已经酸胀的巴掌。这是对两人的惩罚,一方的草草结束必然会招致另一方的不满。无论是作为监护人还是指挥官,公正都是必须具备的品质。活动了已经些麻木的大腿。她接着在明日香屁股上拍了二十记,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她放开了腿上的女孩。
“状况如何?”
“早安,不久前第二新东京已经下达了 A-801命令,废除了特务机关NERV的特殊法律保护,以及将其指挥权移交政府。现在MAGI正在遭到入侵,我们处于劣势。”
“我是技术科的伊吹,赤木博士已经开始进行防御作业了。”
久违地听到友人——起码曾经是,的名字,让刚从电梯中升上来的葛城三佐一阵错愕,但蜂鸣不止的警报声不容她多想,虽然使徒已经被全部消灭,但真正的战争从现在…不,从很久前就已经在酝酿了。
加持牺牲前那个夜晚留给她的胶囊很有用,有用到让她一直在全身心超负荷运转,在没有使徒来袭的日子里也不例外。碇司令抱着怎样不单纯的计划,Seele又有什么疯狂的阴谋?截至目前找到的东西根本解释不了,甚至会让人觉得“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会不会更幸福?”
“这种时候,我真没用啊。”
纸杯里摇晃着黑咖啡,映出来的面孔看着倒光鲜,可能新品牌的面霜确实有效果吧。指挥室里敲键盘的声音响个不停,葛城美里斜靠着没扶手的空墙,向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中央教条;向上,碇司令和冬月副司令依旧稳若磐石,闭上眼睛深呼吸,仿佛能听到Seele石碑响动的对话提示音,她搞不清哪个才是更难解的谜团。
“只入侵MAGI,我觉得他们才没那么善良呢。”
少顷,悠长的“嘟”提示音象征的喜讯被送达。针对MAGI的外部入侵被阻止。B型防火墙启动,风波终结了么。
咖啡还没咽下肚,警报声突然以数倍胜于之前的频率传来。雷达站提供的检测画面几秒钟就全变成了雪花点,特科大队正从强罗防卫线入侵、御殿场方向有两个大队接近中…现代科技足以让任何看似牢不可破的据点变成无险可守,天罗地网已然初具雏形,目标正是NERV基地。
“全员一级战斗部署。”
和实实在在的活人战斗?和终日坐在办公室里分析数据报表的工作人员不同,军队中冷酷的杀戮机器可没有这种顾虑,闸门失守、运输通道起火、中继站封锁的消息依次传来。这不是沙盘推演,而是血腥的现实。当需要她的时候,指挥官啜尽杯中所剩,紧了紧标志性的亮红夹克,光速回到了最自如的,也是最让所有人安心的状态。
“西南部队是佯攻,如果是为了抢夺EVA,驾驶员肯定是首要目标!”
“马上让真嗣到初号机上待命。明日香呢?在303病房的话,没关系,送她上二号机。”
“留在那里她肯定会被杀,躲在EVA里反而最安全。”
“明日香上去后,就把EVA二号机藏到地下湖里。虽然可能很快被发现,但总比留在机库里强。”
“零的位置呢?快点找到她,不然她也会丢掉性命。”
闲暇时他们也会开玩笑,如果不是在NERV,按葛城的彪炳战绩,别说是三佐了,当个“地球军司令”估计都没问题。在考虑消灭完使徒后的归宿时,大家私下给葛城美里定的都是“参谋长”“军部总长”这类,但并没有人主动问过,因为她看起来总是行色匆匆,高度紧张。就像现在,所有人都不敢有半点松懈,才能跟得上她的调度,整个作战一课就像是颗激烈搏动着的心脏。既然对手的目标是通过子弹接管EVA,那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驾驶员,确保活命。
“二号机射出,从8号通道送至水深70公尺处。”
“接下来发射初号机,部署到地下空洞。”
“不行啊,驾驶员还没上呢!”
心跳停了一拍。
在那个叫渚薰的使徒被他亲手扼杀后,美里陪真嗣在芦之湖畔待了一晚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开导他,还是强迫他回归正常,但那句“你好冷酷”后,自己因为忙得连轴转已经有几天没见过这孩子了。显示屏上给出的只有像素点构成的模糊画面,碇真嗣双手抱腿、埋头坐在F-46甬道的台阶下,一动不动。
耳机里,噩耗还在不断传来,枪声、呼喊声、爆炸声混作一团。“失守”的红色标记由点及面地扩大,把整个大屏幕染成惨不忍睹的模样,每个失声的光点都意味着一场人间惨剧刚刚谢幕。每因为慌乱耽搁一秒,可能就有几条茫然的鲜活生命倒毙,葛城美里强行汇聚怔住的目光,逼迫着自己赶紧,赶紧想想办法,救救大家,也是救救自己。
“放弃第三层以上区域,撤出战斗人员,将803区以前的所有管道通线注入酚醛树脂。”
“葛城三佐,由于47通道被截断,导致第三小组无法前进,这样下去真嗣会被……”
“非战斗人员尽量避免白刃战,如果无法退到教条区,干脆就投降吧。”说完后,她靠向日向诚坐着的椅子。葛城知道,这个爱看漫画的年轻下属对自己有些…仰慕?她一直擅于利用这些,之前通过他获取极密情报如是,现在托付工作亦如是,“抱歉,下面就拜托你了。”
检查了弹匣里的十二颗,齐齐整整。打开保险,拉动套筒上膛。加持离开后,这把USP就成了随身携带的东西,每天临睡前都要擦得锃亮。内部专用的电梯没办法从外面破坏,上升时通道里没来由地刮起冷风,随着数字渐渐接近46,她不动声色地把夹克裹紧了几分。
他是怎么到了这里来的?碇真嗣自己也记不得了。
在中央教条得知绫波丽原来只是用于傀儡系统的复制体,亲手捏死渚薰时的感觉如同梦魇缠身挥之不去。浑浑噩噩在没人陪伴的房间里倒了一夜后,天光大亮时他就出现在了303病房里,病人确实需要陪伴,但很难说真嗣和明日香谁病得更深,而他居然,居然…
慌不择路地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但头疼的问题根本没有缓解。头顶上不停的爆破声、此起彼伏的开枪声,伴随着时断时续的脚步声,发生了什么嘛?会危及生命嘛?那,来吧。
子弹击中了钢架楼梯,他不敢抬头,听上去不止一个人。
“发现第三适格者,无人看守,马上完成肃清。”两名持长枪的特科队员拱卫在两侧,剩下的应该是小队长这种职务。枪口顶住脑袋,把他有段时间没剪的厚实头发压进去一个浅浅的涡,身体的本能让人战栗,但心里的声音却在呼唤着,终于可以下去陪他再说说话了嘛,终于可以不用再去面对爸爸了嘛?
“别怪我啊,小子。”
枪响了,他应激地剧烈一颤,可还没来得及咂摸死亡的滋味就听见了更加猛烈,暴风骤雨般的开火声,以及夹在“咻咻”子弹飞行中急切的步点。
“你也别怪我啊!”
时间刚好,听见说话声立刻拍马赶来,葛城美里先远远点射爆了那个小队长的头,然后在飞奔的路上又对射击毙一员,剩下的那个被她飞起一脚踢在胯,或者是裆上,然后被枪口抵住下巴,宣判了生命的终结。这时才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浮上心头,她不轻不重地喘着气,尽量平静地指挥着她的下属、舍友、孩子。
“好了,该走了,去初号机那儿。”
男孩双手交叉抱着头,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看见自己杀人,也得让他平复一下。美里没急着催,而是先从尸体上翻找出已经染了血渍的联络台,调到有声音的波段收听对方下一步的路线。车已经提起安排运过来了,现在就在右后方的泊位上,如果一切顺利,二十分钟就能开到地下机库。
“要抓紧了,真嗣。是从这里逃走,还是去坐上EVA,你自己选吧。”看着初号机驾驶员只是坐在角落,葛城美里的语气里是苦口婆心的奉劝,“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救救我吧,明日香…”好消息是碇真嗣动了,坏消息是,他只是头埋得更深,整个人蜷成了更紧的一团,说着不着边际的梦话。
“一到这种时候就想着要去依靠女孩子,想着逃避、想着敷衍了事,半途而废最差劲了。来,起来,站起来!”
葛城美里感觉心头的怒气越烧越旺,直接抓着手腕想把还在自闭中的下属拎起来。男孩碎发下的眼神躲躲闪闪,像一滩无骨的烂泥,侧着膝盖坐在地上,细若蚊呐的声音缓缓传来。
“不要,我想死。我什么都不想做。”
“你撒什么娇呢!你不是还活着吗,那就好好活下去,活够了再去死!”
自己心惊肉跳躲着敌方部队紧赶慢赶,好巧没死在流弹中,最终冒死救下来的、少数能改变局面的人,就是这么个状态?她蹲下来想直视这孩子的目光,可看到的麻木比起尸体都更胜一筹,葛城美里再也忍不了了,一时间连此行的目的都直接抛到了天外。
“你不…”话还没说完,一股劲就猛地把碇真嗣提了起来,被拽着走了几步,肩膀传来阵阵扭伤似的疼。本来以为是要把他拖上车,可葛城走的却是反方向,没几步就到了台阶边上。她右脚不动,左脚往上跨一级,自然形成了高低差,盛怒之下连惯常的仪式都不想走,直接把人按在左腿上,男孩的大腿刚好搁在低处的右腿上,双手本能地撑着台阶面,身体自然趴成了个钝角,向外撅起的顶点正是有段时间没挨过收拾的屁股。
左手半环着半按住腰,葛城美里右手举到半空,噼里啪啦地直接连甩了十几下,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章法,只是单纯地把一腔恨铁不成钢发泄出来。拍在蒙着层灰的黑色长裤上,学校、基地、战场来回周转的生活已经把面料磨得光滑,巴掌落下去传来的声音有些闷,她觉得手被震得有点麻。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管你怎么选我都要好好揍你一顿!”
之前收拾他多半是因为不听指挥,什么离家出走、作战冒进,在确认平安前会忧虑到夜不能寐,历经艰难找到后气已经消了不少。最终想的也是“给个教训、让他别再犯”才下得去手,哪怕过程中复燃,换位思考想想十四岁少年的重担,滔天怒火也会偃息成刚到温热程度的草木灰。但现在看来这真的好嘛——每个需要勇气、需要坚定的时候,他只会变回那个缩进壳里的蜗牛。因为勇敢而抗命和因为怯懦而逃避,对前者的敲打已经到位,那今天就补上对后者的赶鸭子上架好了。
前几下碇真嗣还能老老实实趴着,主要是因为突然进入挨打状态懵住。以往每次惩罚都是事先说好,双方心知肚明的,不管是在房间、客厅,还是她的私人办公室。他从没想过会在随时可能吃枪子的地下甬道,以这种就地取材的方式被按着打屁股,虽然不重,但明显可感的疼让大脑反应过来这不是梦,随后言语和四肢都开始了激烈反抗。悬空的双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住地蹬踏摆动,偶尔踢到护栏发出不小的响声,原本撑着台阶的手直接扒拉住前半边,俨然是想要爬出生天的模样,连最受拘束的腰也一个劲向外扭,试着逃脱预想中的巴掌打击范围。
“好啊,你尽管闹。最好把人引过来,让入侵NERV的那帮家伙也知道我们的‘优良传统’,给全世界展示下EVA驾驶员的洋相!”
葛城美里左臂加了点力,直接勒着真嗣把半身箍往上一提,无可依靠的情况下他瞬间人就软了下去,只剩双手还在舞动空抓着,在连着几记左右开弓的凌厉巴掌后也老实了。
“怎么,你连死不在乎,还怕这个?”
错已铸成还态度恶劣,铁石心肠的指挥官不准备轻易放过,她饶男孩趴回到腿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剥掉外面那层制服裤子。手伸到前面解皮带扣的时候,他扭过来的脸上写着惶恐和乞求,但却直接被更锐利的眼神直接叫停。真嗣是偏瘦的体型,皮带向来都系得很紧,这让整个过程被迫拉长,并且伴随着不安的簸动,当浅灰色的内裤大白于眼下时,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些清晰可以的汗珠。
现在再挨巴掌的疼,和之前完全是天差地别,从紧张激烈的枪战中缓过来一会,葛城的手劲也有所恢复。虽然考虑到他待会还要驾驶EVA收了点劲,但落在碇真嗣只有一层浅浅遮挡的屁股上,陡增的痛还是让男孩忍不住叫出了声,但因为怕,也没胆子做出其他反抗的动作。从执刑者的视角来看,这几下打得也实实在在的够意思,臀肉也被拍的浅浅扁下去,弹回来时内裤边沿浮起隐约的指印。
“好了,打完了。既然愿意活下来,那就刚去忙正事了。”整理好了车里,葛城先帮真嗣开了他那侧的门,“坐垫帮你铺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机库。”
从两人相遇第一天就飞驰着的Alpine A310在格外安静的地下通道里继续履行着它的使命。因为提前封锁了通道,所以路上只有这孤独一辆,但根本谈不上平稳。除了偶尔碾过服饰沾血的尸体,破胎器、流弹和先前部队铺设的障碍物都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右舵上的驾驶员除了避险外,还必须得打开通讯安排后续的事务。
“葛城呼叫指挥部,指挥部能收到么,这里是葛城,已经接到第三适格者、初号机驾驶员碇真嗣。预计二十分钟后到机库,请开启闸门。”
“收到,葛城三佐!F-46甬道监控因流弹损坏,请您开启定位雷达,确保信息互通。”
那一头枪声和爆炸声就没停过,简单沟通了一下离开这几十分钟的战况,好消息就像是撒哈拉的降雪——根本不存在。撤退和投降都没法阻止牺牲数的不断上升,尤其在对手投入了N2地雷之后,人类对付自己甚至比对付使徒还要无情。
那一头枪声和爆炸声就没停过,简单沟通了一下离开这几十分钟的战况,好消息就像是撒哈拉的降雪——根本不存在。撤退和投降都没法阻止牺牲数的不断上升,尤其在对手投入了N2地雷之后,人类对付自己甚至比对付使徒还要无情。
想想还是把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坦诚相告比较好,于公可以让他明白现在的处境,私心上也能弥补下疏于关心给自己带来的歉疚。拨小了电台那头的混战声音,伴着引擎运转的嘈杂响动,女人聊到了两次冲击、亚当莉莉丝,男孩却只是一头埋在那里,无从窥见厚刘海下的眼睛里是怎样的神情。
“我们人类其实和亚当一样,是由莉莉丝的生命源孕育出的第十八使徒。其他使徒舍弃了人类这种形态,所以我们和使徒间只能彼此排斥,真是悲哀啊,大家明明都是同类。”
她能想到这样的结论会对这些孩子带来多大的冲击,在被选中成为EVA驾驶员后,他们每天受到的教育都把使徒和敌人划上等号,无论最初怀着什么期许,都会在日复一日被灌输着消灭使徒的使命后渐渐钝感。这种时候,第十七使徒渚薰,那个以人类的模样降临,为他摘下星星后又亲手交由他连生魂都碾碎,才是真正精神意义上的冲击。相信顺从宿命就能获得幸福的少年却正是被命运的齿轮迎头痛击,多么讽刺啊。
“所以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把所有EVA量产机消灭掉,只有这一条路。”
没有回应,倒也在意料之中,反正路上还有时间,就留给他收拾下心情吧。升降机启动后葛城美里想开窗透透气,可风中只有混杂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那就更不能死在这里了,不然连尸体都找不到呢。
以前去机库都是直接坐电梯,自己开车辗转过来还是头一次。参考地图,大概再有个三五分钟就到目的地了,葛城清了清嗓子想说话,可通讯里突然传来伊吹摩耶的惊呼,噩运的火花顺着引线蔓延,离引爆尽头的那颗炸弹只有咫尺那么远。
“不好了,敌人启用了特殊的探测设备,好像已经发现了二号机的藏匿点,携带重型炸弹的部队正在向芦之湖转移。”
“明日香,明日香!”
屏幕接通画面,地上地下世界的两位驾驶员久违地再次100%同步,常服和战斗服都是把头埋在膝盖间,和“生命力”三个字看不出任何关系。在真嗣被狄拉克之海吞没那次之后,EVA和指挥部的语音连接就被设置成了可以单向强制接通,葛城美里确定自己的呼喊已经传达,但呈现在眼前的,无论是人还是EVA,都完全是石沉大海的模样。还能做些什么?她只能把油门再向下踩几分,和未知的结局做拼上一切的赛跑。
两千米,一千米,五百米,缩短的不仅是车到机库的距离。湖畔的追踪镜头传来画面,第一波的轰炸激起近十米高的水花,预留了足够的时间让延迟生效的炸弹沉入水底,引爆那一刻屏幕上只有飞溅开的雾气,没法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明日香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所有人的心都痛苦地揪紧。
“去救她,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在和二号机的通讯剧烈震荡时,葛城美里通过车内后视镜瞥了一下那边,碇真嗣的头猛地微微抬起,但旋即又沉了下去,爆炸声响起时,他搭在腿上的双手也感同身受地跟着握紧。收到如此强硬、近乎威胁的命令,男孩倒也没有完全不为所动——他边急促地摇头,边喃喃自语着“我做不到”;和那一头女孩颤抖着嗓音,气若游丝又连绵不绝,越说越快、越说越急切尖锐的“我不想死”呼应着。指挥室又迎来了另一波袭击,警笛声、流弹撞击墙壁的响动、请求支援的呼喊交错着,劝说无益,葛城美里拔了车钥匙随手丢下,起身攀到副驾位子上,倚着座位发力,半提半拽地直接把碇真嗣“捞”过来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就利落很多,直接把最后一层浅灰褪到腿弯,望着被旅途熨上均匀淡红的臀,她直接举起巴掌,再也不想多费一句口舌。
“别脱…啊!”
车里的空间本就狭小,座位上挤两个人更显得逼仄。碇真嗣的上半身,主要是手肘依然撑在副驾驶位子上,一侧抵着变速杆。因为腰臀被人为地垫着,胸口被不再放电话的座间储物箱硌得发沉,脑袋搁在还有温度的位子上,他想表达抗议,但尽最大努力扭头也只能看到中控台上沉寂的旋钮和按键。
“啪!”
类似悬空的感觉让挨揍带来的无助感直线上升,更糟糕的是屁股上传来的疼比几十分钟前似乎放大了好几倍。被脱光、更用力、残留的痛被唤醒,男孩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个才是主要原因,他只知道巴掌每次“削”在自己身后,整片针蜇似的感觉是前调,接踵而来的一抽一抽跳动着的痛,绵延开来感觉两瓣肉都像是被炙过了遍。
“还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就打到你愿意去为止!”
每下都几乎要把手举到车顶,然后挟着掌风卯足十二分的力气拍下来。最初几下,他不顾耷拉在腿间的内裤,蛄蛹试图朝边上爬去,这自然给了指挥官加快节奏的理由,连着好几下又快又狠的巴掌后,膝上本就染了一层浅色的臀,斑斑驳驳地被拓上了好些个红得鲜亮的五指山。
“葛城三佐,您那里是在…啊?”
比挨打更糟糕的是,事发突然,车里的通讯压根没关。这点大地方里发出这样响亮的声音,远在另一边的指挥室自然也一清二楚。没听出提问的男声是日向诚还是青叶茂,但呵斥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就少管管”的女声很明显是伊吹摩耶。同样,正好现在是轰炸的间隙,在湖底二号机里的明日香,肯定也明白了这头在发生什么,换成以往,可能她会发出几声嘲笑,会事不关己地走开,但现在她依然只是在痛苦地埋头颤抖、不住地低语。
“美里姐,能不能关掉…”
“不可能。”环抱着腰的那只手又紧扣了几分,葛城美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种时候你还指望敷衍一下就逃过去,还要什么面子?”
这么小的地儿确实施展不开,她伸手打开车门,凉风拂上火热的臀让真嗣直接打了个激灵,随后就发现自己又被往外抱了些,然后被直接固定在人体刑架上。葛城美里跨开右腿,直接抬起压住真嗣的膝窝,脚尖点着地面,把还在挨打中的屁股扳成了个钝角的顶点。膝盖顶着防止车门回弹,红夹克袖子捋到上半截,现在就可以自如地把手举到肩膀同高,然后几乎是直直地、像是挥舞板子一样抽过来。
为了适应没征兆的变换姿势,真嗣一时间只好抓住座椅边边,这正好也方便了下一步。他从来没怀疑过这位长官隐藏在精致身材下的力量,每一次膝上的长谈都是对认知的验证和加深,但今天是真的动了肝火,还是有意让他难堪?每下都好像是冲着把自己拍裂开而来,只是挨巴掌,纹进肌肤的痛就不弱于回忆里挨的发刷。三五下后他就感觉疼得难忍,两条腿控制不住地摆动,却被更往下压、缠得更加牢靠,屁股自然也翘得更高。无计可施的男孩只能握住真皮座椅边沿,额头抵着微微突起的坡度。当着可能是整个指挥室的面,他真心不想为了免这顿打去向这位“暴君”认错讨饶,但“疼”是永远不会欺骗的语言,泪水和啜泣声混杂,在仅够喘息的罅隙里盈成一汪。每一下,他只能微微挪动的小腿都忍不住打着战向上翘起,然后再被下一巴掌短暂地扇回老老实实的区域。
“大家都在为了活下去努力,你在这耍什么小性子!”响亮的一下落在左半边屁股,臀浪起伏间已然染上了层绯红,等弹回来时已经能看到微微的肿起。
“既然你不想坐上EVA,那也别想坐得舒服!”又一下炸响在右半边,整瓣都被拍瘪了下去,敞开的车门像是个扩音器,高声部是噼啪的脆响,低声部是克制的“唔嗯”呼痛,在地下通道里一齐奏响。
“只会喊着明日香救救你,现在什么都做,以后你还想指望谁?还想寒了谁的心?”再掴下重重一记,光裸的臀肉经历了铁掌一顿回锅,像是炒熟了似的热气腾腾,比起腰腿的温度明显高出不少,几乎到了烫手的程度,和他已经红到耳垂的脸颊比也不遑多让。
仿佛被连天炮火犁了个遍的是另外的宇宙,这里是只属于痛苦教育的秘密空间。丧失心气的驾驶员们,一位被托付给了EVA面临性命之虞,急促呼喊渐渐锐利,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另一位则被曾经温柔化作枷锁牢牢困住,用声音传递着正在挨揍的羞耻事实。他和自己的长官兼监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嘛?扪心自问多少遍的答案都只会是“否”;她说的有错嘛?自己做的对吗、应该吗?哪怕每个答案都明镜般清晰,可他就是脾气上来了似的,倔的一句话不想说。哪怕屁股已经疼得像被烙过似的,哪怕控制不住眼泪流淌成线、身体狼狈地挣扎个不停,他还是把嘴唇上的血印再咬深一点,三缄其口。
没得到满意的回应,自己手扇得越疼,葛城美里的怒气值也渐渐突破一个个新高,这么下去迟早得有人失去理智。但在这之前,一条令人愕然的消息突然成了这场复燃争吵的台阶。
“葛城三佐,葛城三佐,监测到EVA二号机启动!”最先发现的伊吹摩耶,听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明日香没事,她还活着。”
“明日香!?”一瞬间她忘了按下真嗣突然挺起的腰身,那头的橙发女孩眼里再次充满了光亮,激昂高喊着徒手接下更大吨位的N2爆雷,直接把军方部署的战舰大卸八块。
庆祝的时间只维持到真嗣抹了把眼泪为止,诡异的短暂肃静后,一整个编队的幽灵隐形轰炸机从云层中现身,一身漆墨的游隼交错排列着展开队形,而它们只是载体。掠过湖面正上方时,机腹处统一地剥离出了什么。等到它们展开翅膀来到近地面时才能看清,这些通体白色的EVA量产机,除了机械嵌合处的黑色缝隙外,脖颈处还能看到肉色的部分,单手持握着统一的双刃盾剑,像觊觎猎物的掠食者般环绕着二号机盘旋。
“听好了明日香,一定要歼灭EVA量产机,真嗣马上就会过去帮你的,加油。”那头的回复只是伴随着哂笑的一声“真磨叽”,葛城美里无暇应答,又转向了指挥室。
肃杀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先响起的却是通讯器,一个战战兢兢的男声有些不合时宜,但内容却无比重要。
“葛城三佐,直通升降梯准备就绪了,请前往第六入口搭乘!。”葛城美里再一次扯住碇真嗣的手腕,拖拽着他向远处走去。男孩挣脱不开,只能抖抖索索地提上裤子,到头了也没能系好腰带。画着红黑箭头,代表紧急用途的门识别人脸打开,灯光在银底黑字的标识牌上反射出耀眼的斜杠——这是葛城美里见到的,而碇真嗣只是低着头,看着陌生的冰凉地板。
“就是这儿吧。”
回应在没人期待它的时候陡然出现,枪声大作间还夹杂着投掷物拉环被拉开的响动。还没等碇真嗣反应过来,葛城美里就环着肩膀把他揽到怀里,一路推着向前跑去。他听到了两种声音——子弹打在栏杆和墙壁,伴随火花的是“噔”的脆响,可还有些射击的目的地,不是这个声音。然后是手雷炸开,虽然产生的气流被厚实的防爆门挡住,但震颤带来的声浪还是清晰可感。
通往电梯的过道只有沿着墙根铺设的照明,自上而下是迷夜般深蓝到白昼般明亮的过渡。碇真嗣听到的没错——那几颗子弹确确实实打在了葛城美里的身上,现在换成他的指挥官、他的监护人倚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左手捂着右侧腰间,血从指缝间汩汩地往外冒。似乎是感受到男孩担心的目光,她侧向一遍的脸缓缓转了过来,顶着豆大的汗珠挤出一个酷酷的笑,然后背贴着墙起身来到电梯口,两步远的路差点因为一个趔趄中道崩殂,可却依然竭力让说话声听起来安心。
“这样就能争取些时间了吧?”似乎看到了男孩的神情,她又笑了两声,轻碰了下指纹识别的屏幕,闸口打开后是最后一道铁丝网门,“没事的,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电力还有供应,应该没问题。”
葛城三佐突然转向还惊魂未定的驾驶员,一只手扶着门中间的横椽,另一只手抓着铁丝网,把这位十四岁的英雄环在两臂之间。他们只隔着不到半米,男孩再次低下头,好像能闻到火药残灰的味道。
“听好,真嗣,接下来你只能靠自己了,一切都要你自己抉择,不会有人再帮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得很快的原因,她每句话的末尾听上去,气息都不太能能跟上。
“美里姐…你打我吧,我…我做不到。”真嗣也反手抓着铁丝网拦,他的屁股哪怕只是碰一下都会激起难忍的疼,心里仍然是一片空落,“我做不到的,要我驾驶EVA伤害人,甚至还要杀人,我没那种资格。”
“我曾以为除了驾驶EVA外别无选择,但这根本实在自欺欺人,一无所知的我连坐上EVA的价值也没有。”短暂的停顿,他想到从第一天接到爸爸的电话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只觉得魔幻而痛苦,“我没办法为他人做任何事,我还对明日香做了很过分的事,连薰都被我杀死了。”
“我一点也不温柔,我狡猾、懦弱,我只会伤害别人,所以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好。”握紧铁丝网拦的手被勒的生疼,他的声音也变得乖戾,变得恶狠狠,变得自暴自弃。
“我不会同情你的,如果你这么害怕受伤害,那就什么都别做,在这里等死吧!现在哭有什么用?”威严无情的军官留下了自己的裁决,但硬币翻转的另一面,是那个孤独地从浩劫里爬出来,同样经历了一路淹蹇与感喟的葛城美里。
“你讨厌自己吧,所以才会伤害别人,因为你知道比起伤害自己,伤害他人会更让你心痛。可是,那都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啊,这是有价值的事啊,真嗣,这是你自己的事啊!不要找借口,想想自己能做的事!你要用自己的双手去赎罪。”她在期盼些什么嘛,是在后悔些什么嘛,还是在时光隧道里逆流,向眼中曾经的自己传达些什么嘛?
“美里小姐你还不是…根本就是外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碇真嗣几乎是嘶吼着发出控诉,没有肉体上的疼痛,他的眼泪仍然在喷涌,浑身都在震悚着配合控诉,他想说说这些话有多久了,直到今天终于才痛痛快快了一会嘛?
葛城美里的五官突然剧烈收缩,她拎起男孩的领子,拽向面前又重重地推在铁丝网拦上,吃痛和错愕双重夹击让男孩条件反射地发出了一声“呃”。她情感的烈度也到达了顶峰,觅不到什么成年人的处变不惊,几乎是更加激烈地喊回去。
“我是外人又怎样,你打算就这么放弃吗?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我绝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双手捧住男孩的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盛怒到了尾调却变成了近乎恳求,她的声音也愈发的悲戚而苦口婆心。
“你现在的想法不是绝对正确的啊,如果之后你发现自己错了,那你就只能后悔了。”是错觉吗,隐约间碇真嗣好像听到这位无所不能的铁腕指挥官,这位不拘小节的舍友,似乎带了哭腔,自己的脸上也有着湿润而温热,“我就是这么一错再错的,就这么一再重复上演着空欢喜和自我厌恶。但是,每经历一次,我就觉得自己又前进了一步。”每句话讲到最后都精疲力尽,讲完后都伴随着大喘气,葛城美里顿了一顿,才稳住自己的手。
“听好,真嗣,再一次坐上EVA吧,为这一切划上休止符。”一边是疑惑而迷茫,另一边是哀求似的惨然的笑容,“你扪心自问,你为什么要驾驶EVA,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又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去找出你心里的答案!”
“然后,等一切都了结之后,一定要再回来哦。”收回双手,葛城美里松开脖子后系紧的活结,把那个自第二次冲击以来一直伴随着她的项链解开,放到了真嗣手里,“约定好了哦。”
“嗯。”可是能完成这些事情嘛?他完全没有底气,不敢去直面灯光下,美里姐那张倾城的,温柔的笑颜。
“去吧。”他还在对手上仍然留有余温的银十字架不知所措,忽然间,那双能制造无限痛苦,也能让他无尽心安的手又搂住了自己的脸,温柔地把他微微向上抬。碇真嗣没来得及对上目光,就看到距离在分秒间缩短,直到彼此贴合交融,一道电流仿佛在沿着四肢百骸纵情穿行。
在生活的裂缝被挑开前,他和明日香也这么“玩”过一回,在心跳扑通扑通最快的瞬间突然被掐住鼻子,然后毫无准备地开始,到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结束。和传说中的那些浪漫毫无关系,全程只是一场荒唐的氧气争夺战,并且结局不仅是自己惨败,胜利者也没有一点喜悦的姿态。虽然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但他其实已经对这种事有了不那么好的预期,所以刚接触的那一刻,他抬起手本能地想要决绝,却被更娴熟的攻势引导着,渐渐攀上了没曾有,或者说是本应到达过的高峰。
柔软温热的包覆后,玉匙轻叩开形同虚设的门扉,留下蜻蜓点水的刹那。金钥拂过洞天的每寸奥秘后,领着伙伴,拾起遗落的芳华共同跳了完整的一曲探戈。随后又交换了彼此的舞步,来到另一篇主场添酒回灯重开宴,走完莫比乌斯环另外的半截后回到原点,终焉也是开始,结束亦为新生。
“这是大人的吻哦,等你回来后,我们再继续吧。”
指尖最后的触感从下巴上离开,搭着肩膀的手抬高两寸,突然轻轻一推,是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铁丝网拦打开,还不太站得稳的碇真嗣突然向后倒去,调整步点还没来得及站稳,银白色的闸门就砰的一声合上。一手操作着按键,一手捂着侧腰的伤口,脸上挂着恬淡微笑的葛城美里,最后定格在灯光下的那一刻像是个教堂天顶上为众生祈禳求至福的圣母。滴滴滴滴滴上升的楼层终点,也许就是天堂。
“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听明日香说的,把地毯铺上就好了,对吧,PENPEN?”
黯淡下去的灰墙上,中断的血迹像绝世墨品中的枯笔草书。再也支撑不住,侧倒在地上,随着心脏跳动,新的红色不断在地板上渗开。
“好冷,躺在这里会感冒的把。欸,是他来接我了嘛,看东西似乎不太清晰,可能是困了吧,任务完成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加持,我这样做对吗?”
技术科办公室,经历了对第十二使徒的作战,以及初号机从狄拉克之海的逃脱之后,葛城美里和赤木律子间的气氛有点紧张。。
“律子,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东西,EVA到底是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关于EVA的一切都记录在当初给你的文件里了。”像是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律子面无表情地说着。
“这种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些吧?既然你不肯说,我自己会去调查清楚的。”
“那你请便。”一直没有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的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到的却只是葛城美里的背影。
“哦,对了,真嗣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洗不掉的血腥味外一切正常,毕竟这是第一次从内部击破使徒。想办理出院的话,现在就可以。”
脚步停住了,“哦,谢谢你提醒,接下来的测试和训练帮他请个假,三天应该没问题吧?”
“没事,我已经把工作计划都推后一周了,手下留情点,他还是个病人呢。”
已经不是葛城美里第一次到病房来了,不用请示或是问询,因为每个EVA驾驶员都有自己专属的病房。就算没有这条规定,也能分辨出真嗣住的那间——不同于以往的面无表情,守在外面的绫波丽脸上是淡淡然而安心的微笑。刚刚出来的明日香倒是有点嫌弃的神态,看到自己时有些惊讶,又好像刻意在躲闪些什么。轻轻在开着的房门上敲了两下,美里进了病房。
检查结果没有问题,真嗣算是松了一口气。在听说可以立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他也当即做出了离开的选择。往常坐在副驾驶的真嗣这次选择坐在后排,从NERV总部到公寓的路程中,车上出人意料的安静,只有风从摇下的空隙中涌入发出的呼啸。楼道里,真嗣突然开口了
“美里姐,明日香呢?”
“德国的家人打了电话过来,好像那边还有些事交待,得迟一点了。”
这次作战非常惊险,面对未知的敌人,要求改变职责安排的初号机被吞入了使徒内部的狄拉克之海,二号机也险些步了他的后尘。本来希望渺茫的救援作战计划却因为初号机的暴走被彻底打乱,莫名其妙地击败了使徒,莫名其妙地赢了,虽然只是消失了一会,重逢时的美里依旧哭成了泪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好好训他一顿”的承诺就此失效,这已经不是真嗣第一次违抗命令了,这种行为在美里眼中是最不可容忍的错误,不仅意味着对指挥官的否定,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虽然没有闯祸,但严厉的惩罚是不可或缺的。
六灯四缸的雷诺Alpine A310在盛夏的热浪中奔驰着,炽热的阳光晒得柏油马路几欲熔化,流淌进浅靛蓝色的车身。没有上级批示,也没有使徒来袭的警报,这件由她自己裁定的“紧急任务”圆满完成,于是现在也不用那么急着往回开,只需要平稳抵达终点,就像是她一直盼望的那样。
和初次见面一样,碇真嗣还是靠着副驾驶椅背规矩地坐着,仅有的一点行李都装进了不大的背包,此刻正被安稳放在腿上,被短袖衬衫里伸出的双手牢牢托住。没有分神去理一理久站之后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鼻翼伴随着呼吸微微翕动,柔丝般睫毛下的眸子里投射出无悲无喜的坦然。
“要不要先睡会?”左手移开方向盘,指尖点了两下侧边的按钮替副驾上的小家伙放倒了些椅背,短暂的拘谨后他也顺从地靠了上去,这时葛城又丝滑地换成右手把车载空调调低一度,“等醒来就到家了,有什么想说的我们慢慢聊。”
唉,十五分钟开完大半个钟头的路程确实太拼了,希望上面的老东西别追究以NERV名义申请的临时禁行令吧。把无意间飘到脸颊上的发丝归拢到耳后,仅剩几秒钟的红灯还有段距离,只是稍稍减速并不会干扰驾驶平稳。反光里的第三适格者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歪过头枕着座椅睡下,脖颈和衬衫领口间露出截浅浅的锁骨,手指环绕揽着行李包,像是只正安然打着呼噜的小猫。
已经过了气温位于最高点的时刻,但暂时也没人走出家门,大街上回响着的只有行道树中传出的蝉鸣。就像你不会纠结会是哪一家的空调外机在发出骚动一样,没人会去关心小生物们更钟爱去往那一棵择木而栖,除非自己的小窝并不安宁,或者过于安宁。
男孩理了理偏向一边的碎发,看见指挥官拔出钥匙打开车门后也赶紧跟上步伐。夜市后街的长椅上混杂着酒精和食物腐败的气息,NERV单间里有股冰冷的金属味儿,二子山半坡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在空无一人的车站远望着被曝晒的轨道总令人胸闷。久违地重返居民区,能看见对面人家摆在阳台上的绿植,清扫后的楼道里弥散开点如有若无的花香,拾级而上的路他走得格外安稳,甚至安稳的让人莫名心慌。一直持续到和第一天在门口时一样,葛城美里进门转过身言笑晏。
厨房门侧和人身高差不多的绿植盆栽、冰箱边上堆着未开封的成箱装啤酒,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企鹅Penpen打开了他的小房间门,歪着头看见是熟人后也就躺了回去。桌上零零散散堆着点空易拉罐和包装盒,和他来之前别无二样。回到自己的卧室,轻拂过桌面、墙根、床沿,这些本该是积灰重灾区的边边角角却都整洁的像是有人每天都在打扫似的。因为贴心地盖上了床罩,只用揭开就能立刻躺在他睡惯了的褥子上,抬头是熟悉的天花板,只是这次耳机里随声听的声音好像没法盖过心跳。
难得的坐在餐桌边上没开啤酒,披着红夹克的一尉轻揉着太阳穴,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想着事情。并不介意思绪被打断,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移过视线,默不作声看着男孩小步小步挪到了桌边。可目光甫一对上,他就瞬间丧失了语言功能,真诚的“对不起”后挣扎着滚出了几个“呃呃啊啊”语气词,接下来就只能抿住嘴唇。虽然低垂着脑袋,刘海遮住了眼睛,但能想象到那副急切却迷茫的神情。能看到的只有脸颊都憋得通红,肩膀不自然地抽动,连原本抠着桌面的指肚都没了动静。
“真嗣,到餐桌边上来。我有话对你说。”既然没有问题,那自己就得动手履行当初的承诺了。但惩罚这种事情,指望该挨打的人自己说出口几乎没有可能,尤其是真嗣这种一紧张就会失语的人,自己有必要给他一些引导。
面无表情,手放在膝盖上,从他低垂的目光中不难看出,他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碇真嗣,对于这次作战,你有什么想法呢?”
“因为我的独断专行不听命令,造成了机体受损与作战失败,请,请美里姐惩罚我。”过程倒是意外的顺利,真嗣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叠在了面前,眼里是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点了点头,美里脸上闪烁了一刻不易察觉的微笑,旋即又归于严肃。
“很有觉悟,但你这次的错误不会被轻饶。在惩罚开始前,希望你做好准备。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会有不愉快的暂停。先洗个澡,一刻钟后,客厅见。”美里率先离开了位子。
客厅里,美里说道。“我会打你一顿屁股。疼到你下次做蠢事前都会再想想的程度。放松一点,准备开始了。”诚然如葛城美里所说,这种手段有些陈旧而唐突,她自己也没有经验主义相佐,灵感纯粹来自于出发前和好同学、也是好同事的赤木律子在机库的谈话。
在这个末日铸造出的错位时空里,大家都被迫变得早熟,尤其是背负着世界和人类命运的EVA驾驶员们,十四岁本应该是带着懵懂情愫,试探着伸手触摸世界的年纪,却被抹杀掉千万可能,抹去了一切色彩。所以在被思绪的乱流扼得喘不过气时,不妨给他们一个真正的,以小孩子方式寻求的机会吧。
短暂的沉默间,腿上的男孩用动作表现了诚意。他像是伸懒腰的小猫一样弓起了后背稍作调整,趴回去的时候肩背舒展开来,双腿自然垂落,整个人像是卷紧贴围炉的毛毯,温暖软和地顺着略高点的右膝铺开,“请…打我吧”几个字讲完,脸颊上也飞起一阵粉。
“如你所愿。”这个姿势下,由高处传来的声音莫名多了几分威严,让人连抬头的勇气都尽数失去,“现在,EVA初号机驾驶员,第三适格者碇真嗣,你的直属作战指挥和监护人,也就是我,葛城美里,要好好地给你上一课了。”
轻轻揉在裤子光滑的料子上,能清晰体会到他从放松到紧张,再适应着卸下防备的全过程。还没挨上一下就能听到不那么平稳的呼吸声,看来这对双方都会是场不小的挑战。按着理解中的模样,葛城右手平举,五指稍稍分开,用了三分力巴掌挥出一道平滑的弧线落在右半边臀峰,拍出“嘭”的闷响。
比起痛,挨打的羞怯才是反应明显的真正原因,这下声音听着不小,惊得人随之“唔”了一声,可回过味来却感觉不到什么疼,只有星星点点带刺的微微发麻。意识到有些过火了,可这时候就道歉好像只能显得人狡黠,于是他只好埋下不经意昂起了一点的头继续装傻。当然,这一切都逃不过施罚人居高临下的全知视角,对受罚者的耐受力大概有了个数,她便不再顾忌,转型继续挥舞巴掌。
不知道是因为好久没体验过。还是自己的耐痛力下降。看着娴静的绫波丽,并拢了的巴掌带着自然的弧线,轮流在他的两瓣屁股上烙下让臀肉深陷的重击,他想向外挪走逃开,但每次都是只稍微躲出去一点,一旦碰到那条双方都有数的边界,就会被毫无怜惜地揪回去,一左一右挨上格外重的两下,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美里会训他那么一声。
被牢牢钳在腿上挨巴掌,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空间,真嗣只能无助地摆动着双腿,双手捏成拳头放在地上,头紧紧靠着,想竭力掩饰住克制不了的呼痛声。他不知道已经挨了多久的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有层层叠加的疼一层一层地,像是把他整个人捞起来,在光天化日下把他所有的抵触,所有的不满,用最无法抗拒的方式彻底剥去。
让他戛然而止的是骤然传来的一阵凉意,不用回头瞥半眼,他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了。在目光未触及的地方,美里若有若无地轻轻咬了下牙,脸上旋即出现的微笑显得气氛更加可怕。毫不拖泥带水的,她直接揪住真嗣的内裤拽到大腿根,露出的两瓣屁股,已经染上了一层均匀的粉红。压根不许侧过去躲开,真嗣只能徒劳地原地胡乱扭动身子,这样反倒看起来更加狼狈。但他怎样也受不了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并拢的五指裹着风声狠狠扇下去的时候,真嗣只觉得猛烈的刺痛,轰地炸开来。从上半侧到臀峰,再到向下的臀腿交界处,斜斜地削在没有任何保护的屁股上,掴出一声声清脆明快的“啪”,声音借着客厅四壁回响得重重叠叠,和臀上残留的疼一样经久不散,却又迅速被后来者取代。
没有明说,但美里早就有了个大概的标准裁决,无论从数量、颜色还是腿上挨打人儿的反应来看,还不够。尤其是听到那句“能不能轻一点”后,就更没有心软的可能。她的极限就是宽容真嗣略微有些出格的挣扎,然后用力将他的臀峰扇的凹陷下去,再带着鲜艳的“五指山”,间或夹杂着一些“别动!”“老实点”这样的简短训斥。渐渐倾颓的日光在湖面上铺满碎金,塔楼角落的阴影里,清脆的“噼啪”声经久不息,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忏悔的真挚程度随着屁股的红热升温同步提高。
年轻的指挥官向来是个认真的人,尤其是在她笃定有价值的事情上,于是这顿本可逃过的教训越来越朝着能留下深刻烙印的方向发展。能看见每下都让臀瓣被抽得波浪似泛开,伴随着后背猛地一抖浮起浅红。男孩双腿紧紧贴在一起,无意识地抬起、放下,好像这样就能甩掉一点疼痛似的。那只依然呆在背上的手也渐渐不满足于凭空握紧,开始慢慢地向身后挪过去,每次收到简单的言语提醒会立刻收回寸许,可总会在挨了新的一记后前进更多。之前“不敢高声语”的痛呼再难遮住,吸气间卷挟着微颤的鼻音,只有从那点摇摇欲坠的不喊出疼的坚持里还能看出些当初连丧命都不在乎的决绝——现在回想起来,真得在洽谈室的长椅上就把他摁在腿上狠狠揍一顿才对。
明明是个吃不了痛的孩子,每次作战都免不了EVA里鬼哭狼嚎,飙着泪嘶吼到嗓音沙哑,可从九死一生里苏醒后根本就没认识到什么生命的可贵,只会用漠视和敷衍迎合着大家的担忧与关切。现在屁股挨上揍了,他反而开始害怕,开始听话,开始想要寻求依靠了。被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愈发紧实地扣着,甚至是攥住了她的五指头。巴掌好像开发了语言模块,从他嘴里能听到的也不止有毫无感情的“好”“明白”“了解”,少年认错的话语里像洇了水汽似的,尾调软糯的蜷曲着,听上去甚是楚楚可怜。但这不会让身后火辣辣的疼轻上半分,延烧起来的感觉让他心底又敬畏又恐惧,被这位监护人搭着肩、握着手、揉着脑袋时那么温柔的巴掌,蕴藏的力量居然可以让人忍不住想哭出声来。
“多少下了?”松开的一刹那,那只背在身后的手僵硬地轻颤了两下,随后仓皇逃回面前。强忍到现在的第三适格者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瓦解了,眼泪汩汩地夺眶而出,滑过脸颊在床单上晕开小摊小摊的水涡。
“呜呜,对不起。我不知道。”还在喘息中的男孩道歉还没讲完,就因为被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监护人赶忙伸手,轻轻地帮他摩挲着后背顺上了这口气,得到的答案倒是在意料之中。“那就最后二十下。”手指沿着领口捋过肩头,示意人脱掉衬衫后,里面是一件贴身的灰白T恤。葛城让出一条腿,使真嗣两脚自然垂落点地,随即右边膝盖贴上去紧紧抵住他的膝窝,直接将人锁在了自己双腿间。左手将他仍然趴在自己腿上的腰向下按了几分,臀腿自然弓成了个直角,翘在最高点的正是还要挨上更多捶楚的屁股。现在两瓣臀肉有些烫手,整体已经被铺开一层微微肿起的嫣红色调,臀峰盖着几个深红几乎发紫的椭圆印记。
初次见面,男孩给她留下的印象中,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和“得体”最为突出,不管是比约定时间迟到还是路上状况频出,都听不见他一句埋怨。只是安静地坐在位子上,读着给到的东西,帮着能助力的忙,显得叽叽喳喳了好久还不认路的她更像是没长大,虽然说着“一点也不可爱”,但看到他被地下都市震撼到双眼放光时,大家还是会露出欣慰的笑。更显得懂事,也更令人揪心的事,碇真嗣似乎已经对困境麻木,甚至通过自我驯服以达成逆来顺受,在最需要陪伴的陌生环境安然接受独居,毫无准备被要求驾驶EVA后也吞下了眼泪硬着头皮上了,而且好像连扶上一把都不需要。可实际上,他曾在机库对着父亲咆哮似的抗辩,在学校挨了一拳后望着天空良久才止住想哭的冲动,也在驾驶室里歇斯底里地痛嚎到失声过。豪猪两难说里,这种小动物并非天生就有乌黑油亮的光滑外皮,只是它一直把带刺的那层翻卷起来折磨自己。呼唤一个拥抱,展示一点真我,向来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愿望,可在久而久之在这里都变得遥不可及。
有好几个时刻,葛城都在想,要么就这么算了,把人拉起来好好抱抱,告诉他辛苦了、一切都过去了就行。但看到他强装镇定的身躯会因为害怕忍不住发抖,隐忍硬捱得久了会忍不住伸手挡住屁股,疼得狠了也会朝人怀里钻寻求依靠。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被他被全身心地信任和托付的人,就像第二次冲击后,她希望有这样的人可以揽自己入怀一样。
“美里姐,可以,可以抱抱嘛…”真嗣还是挣扎着起身半跪在她的腿上,撑着床的双臂绷起分明的线条,缓缓举到和腰同高。发现眼前的监护人正歪着头看自己,眼里还透露着疑惑和不可思议时,他瞬间又没了底气,“啊,对不起,当,当我没说过。”
葛城确实觉得难以置信,但并非是对要求感觉过分,恰恰相反,她好像都没做好这个脸红少年突然变得这么亲近她的准备。但一尉向来是个反应敏捷的人,在看见他挂着泪滴的长睫垂落敛起时,美里就张开双手,托住男孩的胳膊和腰窝,将这瘦瘦小小的一只牢牢圈在自己宽广的怀抱里。他被引导着侧身坐在腿上,小心地避开仍然余痛未消的屁股,难免的触碰总会引发些许低声嘤咛,这时只好在宠着他帮人揉几下。
伴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她缓缓地安慰着怀中人“没事,都过去了”“真嗣君真的很棒”,环着脖子的胳膊柔若无骨,渐渐平缓的呼吸惹得她耳垂微微发痒,上次被这么抱着是什么时候呢?脑海里的画面是被刻意拉远了的接近,搅浑了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