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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挟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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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p

      此事过后,君臣二人的关系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好似更近,又好似更远。相处日长,彼此的言行举止都不再刻意绷着,说话也渐渐随意,不再有没完没了的试探和请罪,谈公事的时候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争执,心平气和地解释,而不再去考虑是否“忤逆犯上”的问题。

      在朝堂上的时候,皇帝仍然是个安静的泥雕木偶,傀儡君王,存在的全部意义几乎就是在摄政王下了定论后答复一个“可”。而他也因此渐渐地有了个“知人善任”的“明君”之名,不能不令人啼笑皆非。只是当他在龙椅上呆坐着,看着那人一言九鼎挥斥方遒的时候,除了羡慕向往之外,竟还会有些淡淡的自豪。

      他的需求与渴望,是朕给的。他的犹豫与彷徨,只有朕能看到。他的失态与崩溃,全都由朕掌控。

      而另一方面,某种界限又在两人中间泾渭分明地划下,不可稍越雷池,那就是私底下的主宰与顺从。他非常清楚他的将军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而自己明明是个比他平凡普通许多的人,只不过仗着那一丝天家血脉,就被那人奉若神明。他少年时并不曾因为血脉而尊荣,突然登基后又并未掌握实际的权力,身边又有那么一个无所不能的人物时时刻刻地对比,如果没有一些确认,他如何能坦然面对本不该他所享有的帝位?

      他们都需要那种确认,以施与受的方式,在绵绵密密的疼痛里互相确认他们来自何方,身在哪里。

      这一日又是一顿训诫快到尾声,摄政王裸着下身趴在皇帝榻上,偏头望着皇帝准备收起楠木戒尺,忽然说:“陛下,臣知道不该多嘴,但是……”他脸庞红了红,仍说了掂量一日的话,“能否请您……再受累……继续赏赐于臣……”

      皇帝蹙眉,侧目望他:“怎么了?”

      “臣要出征了。这几日就得搬回去准备。”

      这事皇帝实际已经知道。每年秋冬都是北方大举叩边的时候,需要摄政王这根定海神针去军中坐镇。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

      “今年气候有点冷,探子报回来的情势不好,臣须得早作准备。”

      皇帝就明白了。他这一去两三个月内难以回来,他们君臣关系改善也不过就三月时光,临别在即,确实要留下点什么更深刻难忘的过程。

      “你带伤出征,没有关系?”

      “从粮草调动、兵源汇集、军资转运算起,起码还有二十日工夫,臣好得了。”

      皇帝于是点头,心念微动,就拍了拍他的屁股:“起来,躺着,抱腿。”

      他霎时间会意。皇帝现在几乎已经不会刻意辱他,责打就只是责打而已。想必他仍然怕自己受伤太重不利于行,才意欲通过一些羞人的方式换种办法来让他难以忘怀。

      他便道了“遵命”,乖乖地翻身,抬起双腿自己抱住了腿弯,红着脸说:“请陛下责罚。”

      他臀上已经有刚刚戒尺打过的明显红晕,皇帝拿起了一束散鞭,比划了一下,挥手抽在了他的股间,一下就让他叫出了声。

      “陛下……”他的鼻音里莫名有点委屈。

      “不喜欢朕用这办法罚你?”皇帝手上动作不停,横着来回抽了数下,打在了屁股的下部和大腿上。

      “臣不敢,”他一边往上迎着挨打一边忙着说,“哪有臣挑三拣四的余地,本来就是臣求来的。臣谢过陛下赏赐……”

      “朕就是喜欢看你挨揍的表情,”皇帝笑了,鞭子挥得更厉,“想看你受疼不过,还要拼命忍着讨好于朕的模样。”

      他心中无奈,却也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只好说:“那以后等臣回来,您再多几次这么罚臣吧,臣愿意领。”

      皇帝“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放心吧,跑不了你的。”

      散鞭力道不太大,落点却分散,那么一个大敞大开的姿势,很快就全被打了个遍,连臀缝、后庭还有囊袋那些地方也未能幸免。更关键是,皇帝好像在刻意品着他的感觉打,见他吃痛,就朝打痛他的地方追过去几下,让他更痛一些,缓过来一点之后,又专门用逗弄的方式往刁钻的地方下鞭子,让他羞耻不堪。

      他开始有些懊悔不该多事,明明害怕,却偏要自讨苦吃。

      皇帝一直漫不经心地笑着,看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慢慢加深了笑意。

      “朕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些比先前你自己带过来的那些玩意更有意思的手段,有点好奇,想试一试,你可愿意?”

      他正喘着气消化刚挨的鞭子,闻声脑门轰然一声,血气上涌,张口结舌地说:“什……什么?”

      “都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皇帝悠然说,“宫里那些折磨人的阴私手段罢了。你要想挨,朕就叫他们来试试。”

      皇帝竟要为这点“临别纪念”,把他再次交宫中奴婢们折辱。

      摄政王立刻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哪里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皇帝最多就是像上次打断藤杖那样,把他打一顿狠的,也就算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丝一毫的思绪变化都能立刻察觉,皇帝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疑惑,却并未说什么,他自然不敢想太久,也不敢回避皇帝的目光,凭着本能答道:“臣愿意服从陛下全部的调教与责罚,若有丝毫违抗,皆请陛下从重处置,以使臣认清身份,不敢逾越。”

      意料之中的回答,皇帝就走出内室扬声往外吩咐了一阵,片刻后回来,看摄政王仍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受打的姿势,眼中却明显仍有所疑惑。

      他就顺手取回了刚刚用过的戒尺,往那人手里一塞:“朕累了,你自己来,就这个姿势,把你那两边屁股都打肿三寸之后,朕再与你说话。”

      他又是一愣,除了先前挨廷杖之前那次他跪在皇帝面前自掌双脸以表心意,还从来没有自己打过自己,不觉更是羞窘。

      很快“噼啪”声响起,皇帝没有看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却完全不敢松懈,咬着牙把木尺结结实实地揍在自己挨过鞭子的后臀上,一边疼着,一边还要思量怎么样方便用力能叫自己更疼。

      一柱香过后,皇帝听见他说:“陛下,臣看着差不多了,请您验伤。”

      皇帝睁开眼,看见他臀上确实已经肿起约莫三寸,就夸了他一句:“嗯,将军手劲不小,朕自愧不如。”

      他起身,坐回到榻上,吩咐他:“你下去在脚踏上面跪直了。”

      他依言动作,滑下床榻在脚踏上跪了,侧身对着皇帝。

      皇帝就取过拇指粗的藤条,照着他打肿了的屁股挥了上去。

      “朕现在很生气。”他淡淡地说。

      他闷哼了一声,略微朝后撅了一些屁股,方便皇帝用力,一面回答:“是,臣已经发觉,臣惹陛下生气了,却不知错在了哪。臣愚钝,还请陛下狠狠地教训,教给臣知道,以后必不敢再犯。”

      “朕生气,是因为发现你在心虚,”皇帝如他所言,用力挥鞭,鞭鞭到肉,“你在担心朕因为跟着你学了一些日子的政务,就会忘乎所以,想要在你走了之后出面夺权管事。你担心等朕发现你早已把都中事务安排妥善,并牢牢看住了朕,即使你走了朕也难以动弹的时候,对你心生恨意,所以才想要提前挨过一顿狠的,以平朕的心气,是也不是!”

      一句惊破,摄政王霎时间满身冷汗,不顾正在挨打,立刻从脚踏上滚落在地,伏首在地连连叩头:“臣不敢,臣万万不敢如此猜忌陛下,求陛下明察!”

      皇帝毫不动容,喝命他:“直起身来,看着朕的眼睛说话!”

      他不敢稍有违拗,立刻从命,起身仰头,满目惶急。

      “朕认识你不是一日两日,非常明白你在玩什么把戏!你打算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莫非要朕把你那帮下属都叫来,挨着问过,才愿意承认?还是你真敢放手,让朕接替你在朝务上做主?你堂堂摄政王,敢做就不敢认吗?爱卿啊,你都没有发觉,你今日说的话,和先前用苦肉计对付朕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吗?”

      诛心之言一句比一句厉害,许多念头深深隐藏在他的脑海深处,连自己都尚未察觉,只凭本能在做事,却先一步被皇帝一口喊破,登时叫他仿佛赤身裸体地被扔在闹市一样。

      “你不放心朕,你认为朕还没到足可亲政的时候,你就不能直说吗?就一定要先斩后奏了,再想自己受点苦弥补不可?你就不怕如果朕未能领会,真跟你生了气,非要跟你对着干?你不会不知道那些平常被你压着的投机之辈整日里心心念念的想靠拢到朕身边,利用朕来对付你,万一朕负气之下听信了他们与你为难,到时你远在边关,还能回来劝谏我不成,你又该如何自处?你这不是因小失大?”

      惊疑、惶恐、自愧、到负疚……他心念电转,脸色越来越白,汗越流越多,胸膛不住起伏了一阵,最后无奈地笑了。

      “陛下,”他再次伏地,轻轻地道:“您说中了,臣确实是这样想的。臣……又辜负了陛下,还险些误了事,大错特错,无可辩驳,臣听凭您处置。”

      他双肩在发抖,语声也哽咽起来,显然愧疚至极。

      显然皇帝在他忽然求罚的时候就已经明了,刚刚分明是在给他机会让他自己醒悟,可是自己却懵然不觉,直到皇帝开始对他失望,连打都不想亲手打他了。

      “没关系,朕原谅你,”皇帝却已经平静,见他承认就不再计较,异常通情达理,“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有的,而且朕未必就敢说我没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你上次当着你的人让朕折辱成那个样子,只怕你若不在,朕说话他们还真的会听,你担心也属正常,并不是有心猜疑。”

      “陛下……”他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您这样说,臣无地自容!”

      他双手颤抖,几乎就想再次自我掌嘴向皇帝认错请罪,却碍着出征在即不能真的动手,只好匍匐上前,抱住皇帝的腿泣道:“臣错了,臣真的知道错了……”

      “没关系,”皇帝再次说,伸手抚着他的头发,竟有些温柔的味道,“知错了,那就好好受罚,罚过之后就不必再惦记,不必不安心。你都说了,你身上已经打了朕的印记,此生都会是朕的人,那朕觉得你哪里不好,也是朕的事,教你改过就罢了,不会再记恨你。”

      “是……”泪水涌出,错的是他,本该被撒气的是他,最后却是他被对方安抚了惶恐不安。

      于是当宫人弯腰低头地捧着一堆物事进来,他就主动从皇帝身边起来,利索地走到屋子正中,跪下拜伏于地:“臣已知罪,这就请陛下责罚臣吧。”

      皇帝一抬手,朝几个宫人做了个手势,并对他说:“可能有点难受,叫你强忍着不近人情,干脆把你绑起来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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