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风云日常记事 十六.归家与离家

年节临近，一个重大的消息在宫里暗暗的传播开去：当今天子的亲弟弟，逸王殿下梁修齐终于要回京了，这位听起来像是圣上兄长，带着妻儿外游近一年的闲散王爷，与陛下自幼极为要好，他回到京城，不可谓不是一件大事。

“爹爹～二叔他们什么时候到呀？”此时的陌雨正嚼着饭菜，询问自己身旁的父皇。“大概还要三天吧，你想他了？”理论上，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的规矩，不过现在基本没有人会遵守了，毕竟这东西除了避免呛到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嗯嗯，二叔知道好多好玩的事情呢！而且雨儿还想和霁儿一起出去玩！”果然，小孩子脑子里就是只有玩。“行啊，这几天好好学习，等你二叔回来就让霁儿陪你玩！”陌雨点点头，不过谁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这么干呢？

数日之后，金銮殿之上又是张灯结彩，朝廷宴请百官，为逸王殿下接风洗尘。梁平治左手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的锦衣男子，约么三十多岁，身姿挺拔，正是那位回京的逸王殿下。“诸位爱卿，今日算是朕的私事，劳烦各位，且自罚一杯。”说罢梁平治一杯酒灌下去，示意一旁的逸王也说几句，梁修齐会意，也站起身道：“晚辈叨扰各位大人，也自罚一杯，请各位今晚务必尽兴。”底下坐着的各位大臣慢慢的也放松了些许，端起酒盏回敬，随后就进入了…“无聊的宫宴环节，爹，我出去走走，看着雨儿他们去。”陌风近日可是越发忙碌起来，追查黑衣人的事情仍然没有进展，原本处事稳重的他也难免烦躁。“别了，你身为年长皇子，总归不能太失礼了，坐好，不然马上让你娘给你找门婚事！”陌风无奈地坐回去，泄愤似的啃着碗里的鸡骨，说到底也只是个青年，烦躁起来哪能好好待着！

此时的御花园里，陌雨正拉着自己的几个小伙伴玩得不亦乐乎，只见梁陌霁双手遮住眼睛，奶声奶气地倒数着，另几个小孩早就跑远了，他还站在原地等着。“呦，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一个傲慢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小孩睁开眼看过去，是一个深灰色衣袍，十二岁上下的少年，身边还跟着两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公子，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那位大人家溺着长大的孩子，而且还是最顽劣的那种。“几位大哥哥你们好，欸？”最中间那个少年一把抢过小孩腰间的玉佩，端详起来：“呦，这玉还挺不错的，送我吧？”“不…不可以…这是爹爹送给我的生辰礼…不过我可以分你几块糖果吃！”陌霁年纪小，没有参加过宫宴，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人认识他，并且想法也单纯，还以为他们是要东西呢！“你爹爹送的？你爹爹是谁呀？正一品从一品的大人们家里都没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啊！”原来爹爹连从一品都没有么，那我肯定管不了他们了…“可是我不想把这个送给你啊？你为什么非得要呢？”少年的脸色难看起来：“你说什么？不给？你个没人要的孩子还敢质问我？打他！”说着给旁边的几个孩子使了眼色，那几个虽然看着不情愿，可还是动弹起来，一拥而上就要打人，可巧大理寺少卿次子林亦安路过，赶忙上前阻止：“干嘛呢！多大了欺负小孩子？你们缺这一块玉吗？”亦安虽说平时淘气，真有这种事还是明白事理的。“林亦安是吧？大理寺少卿的孩子，管得住我？我爹爹可是吏部尚书，那个…对，正二品，论家世，你比不了我的！”亦安也生气了，上前一步叉着腰道：“你除了爹爹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小家伙，跟哥哥走吧，不搭理他们。”那少年一听不乐意了：“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便走！你是我爹爹还是兄长啊？如果是，那怎么不给零花钱？”林亦安伶牙俐齿，说得那小公子连连败退，恼羞成怒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说不过我还打不过你吗！看招！”林亦安乃文官之子，自幼娇养不习武艺，自是打不过这位的，连连退后着道：“怎么还生气了呢？尚书大人若是知道你如此欺负人，只怕饶不了你！到时候别打的你下不来床！”少年一愣，下意识伸手摸摸身后，随后脸色突然红润，嘴硬地硬怼回去：“我可不比林小公子，动不动就要挨打，屁股一年四季都是红的，比那秋叶还好看！怎么样，有本事现在就脱了裤子看看啊？”林亦安顿时语塞，自己昨天饭桌上挑食刚挨了顿巴掌，现在身后确实是红扑扑的一片，而且就算没挨打也不能真给他看吧！“你…你厚颜！你无耻！”亦安此时只恨爹爹平时教养严厉，不准他学那些个市井流氓骂人的话，事到如今竟是骂不出任何东西来，一时间气血上涌直接和那小公子打作一团，那家伙挣扎着唤身后的少年们：“还不快过来帮忙？再磨蹭饶不了你们！”一旁的几个孩子只好也加入了争斗，年仅八岁的梁陌霁站在边上，除了哭什么都干不了。

此时的大殿上，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快步来到逸王殿下身边，俯下身匆忙汇报：“先生，小公子那边好像让人欺负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嗯？霁儿受伤了吗？”“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侄儿？”两兄弟同时发问，那人吓了一跳：“回圣上，属下不认识，小公子没什么事，有个叫林亦安的孩子帮忙拦着，现在已经打起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拦着！”两人同时开口斥责，青年满脸委屈：“先生，是你不让我随意出手的啊！”“行了行了，风儿，你跟着你二叔过去。”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这次林大人的孩子没有让人失望，跟他爹爹一样，品行端正，陌风暗自想着，起身离席，随两人往御花园过去了。

还没进那院落的门，小孩不知所措的哭声就传了过来，三人眉头一紧，陌风直接抢先一步进了院子：“何人在此喧闹？”几个孩子顿时愣住了，一回头就撞上一个红色的人影，衣服上闪着片片金光，脑袋上的无翅乌纱帽用金丝装饰，华贵庄严，随后跟进来的男子衣袍上更是龙纹涌动—是刚刚回京的逸王！几个小孩顿时不闹了，齐刷刷跪倒一片：“参见逸王殿下，二殿下！”梁陌霁一看见爹爹哭得更起劲了，一个飞扑钻进爹爹怀里，久久不愿出来。“爹爹！二堂兄！有人欺负我！”地上跪着的几个顿时魂不附体：爹爹？二堂兄？！这是逸王的儿子？完了……陌风上前扶起林亦安，哄着表扬道：“小安儿，好样的！没受伤吧？”林亦安脸上明显带了伤，左边脸蛋上一片红红的，现在被这么一安抚，不禁也掉起了眼泪，小手摸着疼痛的脸颊，委委屈屈地看向那三个战战兢兢的孩子。“几位，玩得可开心？”三个少年顿时带着哭腔喊起来：“知道错了，求殿下饶命啊！”显然，几个家长杀气腾腾的样子把他们吓得不轻。“我又不会杀人，都起来！现在，跟我上殿去！”那几个坏孩子哪里还站的起来，眼泪都在不停地流：“不，不要……殿下！求您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上了金銮殿我就没命了呀！求求您，饶我一命吧！”这些孩子都听说过一些市井传闻，知道圣上跟逸王的感情极好，若是真上殿去评理只怕真的要当堂打死人！自然是痛哭流涕但求饶命，结果还是被那个青年侍卫一手拎一个，陌风左手搂着亦安小公子，右手揪着“主犯”的耳朵，提得高高的，逸王抱着梁陌霁走在后面，一路上几个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可是没有人搭理他们。

大殿上，有眼尖的看见逸王殿下和陌风提着几个少年进来，忙告诉少年们的爹爹，几位定睛一看，血都快凉了，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发落。“皇兄，方才在御花园，这位尚书大人的公子带人欺负霁儿，这位林小公子拦着，还让他们殴打一顿，不知皇兄怎么看？”梁平治的脸色黑的能写字，缓缓站起来，走下台阶，目光扫过几位已经跪下的臣子：“各位，教出来个好儿子啊！上次是小孩子打闹，都是朋友，这次呢！”“小孩子年幼，本王未曾带他出来参加过宫宴，如今才知道，原来诸位的孩儿竟是如此欺侮于人！这番领教了！”几位大臣跪在底下浑身发抖，林归鸿虽只是大理寺少卿此刻也满脸怒意地瞪着比自己高好几级的尚书，怀里的小崽子仍是万分委屈，原本出门前夫人亲手梳的头发，已经从精致的银冠中支棱出来不少，显得乱糟糟的，原本白嫩的小脸上红了一片，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打他脸！“尚书大人！这却是何意啊？我等素以吏部官员清正廉洁，这教子方面却当真难看！”虽是已经被爹爹搂在怀里，亦安的情绪也很不好，与八岁的陌霁一样被这场面吓的不行，仿佛又记起了先前挨的那顿廷杖，还有挨完之后那发面团子般高肿的屁股、三天穿不上裤子的羞耻。

双方僵持了一会，终于，梁平治还是网开一面，饶了他们一命：“将三位公子按下去，责五十巴掌、一百大棍！巴掌就让霁儿和亦安来罚吧，各位，有意见吗？”谁敢有意见啊，翎刀卫们在陌风的指挥下将哭喊不止的三个少年揪到大殿中央，分开腿按倒在长凳上，拿来几个软垫子放在他们下身，包裹在精致衣袍里圆鼓鼓的屁股高高的撅起来，等待着敲定的惩罚。“去衣！”陌风严厉地命令着，几片衣摆“刷”地一下被掀开，裤子立刻越过两腿之间夹着的长凳扒到了膝盖上，露出圆白结实的屁股蛋儿。“亦安，霁儿，你们过来，先打那两个两边的坏孩子！”三个小孩都是满脸通红，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趴在最中间，作为主犯，陌风有意要更羞他一羞，故而要最后打他，让他光着屁股多晾一会儿。

两个挨了欺负的小孩上前，一手按住面前坏孩子的腰，照着那两瓣圆圆白白的裸臀狠狠打下！两个少年疼得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屁股上印出一个个巴掌印，腰肢不停的扭动。“让你欺负人！打你屁股！”霁儿嘴里孩子气地责骂着，少年们羞的不敢抬头，身后一阵阵热烫的疼痛，而这，仅仅是开胃菜。啪，啪，啪。巴掌扇打着光溜溜的皮肉，伴随着小孩子的责骂和少年们疼痛难忍的呻吟声，四瓣屁股渐渐的粉了，热乎乎地撅在那里挨着巴掌。打了一会，五十下巴掌就打完了，两个少年被松开放在凳子上，双腿叉开，裤子卡在靴筒处，粉红色的屁股上布满了小小的巴掌印—而这，仅仅是热身而已。

林亦安一脸的幸灾乐祸，来到尚书家公子的身旁，看着少年叉着腿趴在凳上的窘态，随后陌霁也走过来，两人一边一个站好，对视一眼，迅速同时按住他的腰部，巴掌一左一右的打下去，分别落在两瓣屁股上，两个揍人的都使出了吃奶时力气，顿时打得少年痛叫出声，两边臀肉上浮起粉红，跟他脸颊上羞红的色彩所差无几。“这下是为了你欺负人！这下是为了你打我脸！这下是为了让你长记性！知道错了吗？”巴掌一左一右轮番打在白嫩的屁股上，小少年呻吟着扭动着疼痛的臀部，可惜根本躲不开那全力抽上去的巴掌，嘴里还不停地求着：“知道错了！哎呀，啊！轻点轻点！我错了！”林亦安更得意了，一边一下一下地狠狠揍着自己面前的那瓣屁股，一边在落巴掌的间隙调笑着挨揍的人儿：“现在，屁股就疼得，受不了了？一会，还有廷杖，要挨呢！”霁儿的神情带着愤怒，小小的巴掌狠狠砸进白软的肉团里，两人一人一瓣，把整个屁股上上下下打了个粉红，比另外两人挨得重许多，而且足足多了一倍的数目！

五十巴掌打完，三个少年全都疼得厉害，叉着腿趴在凳上，嘴里不时的呻吟着。陌风一扬手：“一百廷杖，立刻行刑！”几名翎刀卫上前将少年们双腿并拢放回凳子上，拿麻绳在膝盖处捆住，又在腰上也绕上一道，这才算捆结实了。“几位公子，莫嫌弃我们事多，今日这顿廷杖，打得挨不住滚下凳子的大有人在！仔细挨着，以后再想欺负人，就要先琢磨琢磨挨不挨得住这么疼的打！”陌风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对于这几个欺负他堂弟和好友孩子的兔崽子，他可没什么好印象。

啪！一记廷杖打在臀部下方的腿根处，顿时肿起一片紫红，几个少年同时哀嚎起来，这第一下打得极重，至少一周坐不下。啪！第二下接踵而至，这一次向上移了半个板子的距离，重叠的皮肉当场更紫了些许，少年们小腿疼得蜷起来又踢下去，哀嚎着乞求原谅。第三下已经向上打到了臀峰处，因着这一块肉最厚最耐打，这一下比起开始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下面已经非常肿胀，有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众人侧目看过去，那是一个淡蓝色衣服的小少年，小脸白嫩嫩圆乎乎的，一看就不是耐打的样子，现在整个臀部下方紫红紫红的，两行悔恨的眼泪从脸上滑下：“我错了！求圣上开恩，饶我这一遭吧！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爹爹…想想办法嘛…”这放在平时是小孩子撒娇，放在这时候纯属就是疼狠了口不择言，什么有指望减刑就说什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

那淡蓝色衣袍的小家伙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是…这位的爹爹其实是都察院的副御史，平时也算是刚正廉明之人，却不料今日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出了事，还欺负到逸王身边去了，简直是人在殿上坐，祸从天上来，听见孩子挨打疼得哭求，也无能为力，只好垂首而立，双手在官袍的袖子里来回折腾，父子俩都很煎熬呢…

梁平治黑着脸端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串陌风之前从南方买的手串，指节僵硬的动着，显然是非常愤怒—修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兄弟感情非常好，自己这个侄儿自然也是这位帝王非常在意的。底下的板子打过二十下，少年们整个臀部都肿的很高，颜色发紫，看样子不能接着行刑了，得先换个地方打。啪！一记廷杖打在少年们大腿上，那里本就不耐打，只一下，便打哭了另两个孩子，随后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痛打，几个少年连声惨叫，白白净净的大腿上隆起一片片红肿，每个人面前的石砖上都是一片水渍，全都哭了出来，靴子乒乒乓乓地使劲踢着凳子，显然是疼极了。林亦安一开始看得挺开心的，后来就越来越害怕了，这顿打看着好疼啊，比自己当时挨的还要更重，小家伙不禁偎进爹爹怀里，享受着亲人的爱抚。

没一会大腿上落下三十板子，粗重的廷杖又往屁股上打去，少年们全是泪流满面，大腿上摊开了红肿起来，可是比起臀上更加疼痛，淡蓝色衣服的那个已是哭得嗓音沙哑，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瘫在凳上抹眼泪，随着板子打下猛地挣扎几下，又软绵绵地瘫回凳子上，终于他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仰起脑袋，带着哭腔喊起来：“圣上！这不公平啊！我等皆是为尚书家的公子胁迫，才每日跟着他一起欺负人，他爹爹是二品大员，我们哪里敢惹他！圣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探听风声，我们是该打，可是若是全部都一样责打，臣以为不妥！”一旁的副御史连忙出面为孩子说话：“小儿所言应当不假，下官虽然忙碌，仍时有陪孩子时看到脸上带伤，那时只说是自己顽皮摔的，现在看来，或许就是让人欺负了！”尚书大人现在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再给他几下。“即是如此，风儿，打了多少下了？”“回父皇，臀腿各三十下了。”陌风恭敬地回话，梁平治略一思索，当即下令：“都让家人带下去吧，中间那个过两天再来领四十大板，其余两个带回家好生管教，行了，都各自安好吧。”

几位当爹的抱着挨打到动弹不得的儿子谢恩离去。

陌雨终于蹦蹦跳跳地从御花园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脸茫然：“爹爹，二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拿板子出来了？我…我最近挺乖的啊…”同时心里已经把自己最近犯的事盘了个遍，好像都没被发现啊？忙蹭到陌风身边，一脸无辜地看着兄长：“哥～父皇作甚发那么大火气啊？不会是生雨儿气吧？”陌风转过身，揽着小孩回到座位上，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你也不照顾好霁儿！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让人给欺负了，要抢二叔给他的玉佩，好在你三哥的好友帮忙拦着，平白替他挨了不少拳脚，父皇大怒，命人赐了廷杖，刚才那几个已经挨过揍被带回去了，你可仔细着些！”陌雨看看那宽大吓人的刑杖，不禁往后退了些许，陌云看见小孩略带恐惧的神情不禁失笑，招呼两个年纪小的过来，陌霜？呵，不出宫不惹祸便是极好的。陌云心中暗自默念，自家的这两个没有一个省心的，再看看旁边另一个香香软软的堂弟，只觉得额边一丝白发飘落，国事上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管起孩子却是鸡飞狗跳束手无策，明明是青春年华，一国储君，被这几个闹得不知近日又多了几缕白发…

因着经了这么一遭儿，众人也没了宴饮的心思，没一会就各自散了，几个家长把小孩子送上床，然后…梁平治拉着自己亲弟弟进了御书房，随后变脸似的换了笑容上来，命人端来一壶好酒，几样小菜，坐在对面的修齐一时语塞：“皇兄，你是…宫宴上没有吃饱吗？”“住口！怎么与为兄说话呢？莫说你是三十，就是四十，回来我也是一样要拉着吃酒的，来！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酒，为这也挨过打呢！”忆起童年兄长对自己的教养，逸王殿下的脸上也浮现了些许温暖的笑容，以及一丝红晕：“兄长说的是，那时候…”脸色渐渐的暗淡了。“那时候因着些许误会，引得父皇不喜，平时更是谁都可以欺侮的，霁儿今日这样的事更是数不胜数，好在有皇兄护着，但终究护不周全，时有跟人打起来的…”梁平治端起杯子：“说什么话，这么丧气做甚？你那时便是个倔强的，将那欺负你的孩子剥去下身衣物，捡了树条子便抽，最后打得他屁股开花，那家长告到宫里，我不分青红皂白将你责打一顿，最后也没认错，可还记得？那时你委屈极了，闹着连饭都不吃，结果，结果为兄就许了你几件好衣服，便不闹了，做的最后一件就是这身吧？还是你及冠时与你制的，想是喜欢的紧，一直穿到现在。”这衣服可不一般，款式平常，但袍面上可是四爪龙纹，虽说王服都是四爪，可是，他及冠的时候还没封王呢！“哥…这都多少年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对了，爹最近身体可好？”数年前的一场误会，以至父亲疏远了小儿子十年，直到修齐都十五岁了才重新疼爱起来，好在是个不记仇的，硬是给生生养回了性子。先皇梁宏业十年前传位于他长兄，自己带着夫人姚思云到京郊别院安享余年去了，平时没事回宫抱抱孙子，在别院里玩玩字画，清闲得很。“爹身体极好，修齐若是不放心，大可现在就启程到京郊去瞧瞧，再不济过一阵子年节，爹总归要带着娘回来的。罢了，今日不言这些，你我兄弟畅饮一醉！”那晚的推杯换盏之声一直持续到很晚，若不是看见圣上空着手出来，侍卫们险些以为又要上演一个“烛影斧声”！

次日早上，宿醉的痛苦就缠上了两位父亲，一直持续到了用过早膳，才有所好转，陌霜往嘴里塞着东西还不忘好奇打听：“爹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夜未着厚衣染了风寒？”梁平治卸下了平日朝堂上的威严，虽是身体不适仍带着一脸的慈爱：“为父年纪不小了，喝多了酒还会难受，霜儿及冠前切不可喝酒，不然，莫说爹娘不会轻饶你，你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好好对你，可明白了？”陌霜撇撇嘴：“爹爹惯会说教霜儿的，好好的饭菜吃着都是味同嚼蜡。”杨皇后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平白读了些书，现在竟连你爹都说起来了，当真是打得轻。”陌霁随爹娘在外玩了一年，性子早就野了，吃相比起两位娇养的小皇子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光顾着埋头吃了也不说话，他亲姐姐梁陌霞虽然自小也是闹腾，现在也帮忙看着小孩让他不要太放肆，闹到别人：“霁儿，吃文静些，莫要扰了别人。”梁平治连饮几口热茶，神色和蔼道：“无妨，霁儿常年跟他爹游玩在外，自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慢用吧，为父得先去批折子了，云儿，跟上。”陌云满脸的痛苦，今日本是休沐日，可是作为储君他仍然得去批折子，算了，总归是自己的责任……

按照惯例，休沐日小孩子们是不用上课的，用过早膳几个小孩就各自找小伙伴玩去了，陌风也不愿老是拘着他们，暗中派人跟着也就是了。“林大人！请问安儿在家吗？”平时陌霜还是非常有礼貌的，要不然成天调皮捣蛋也是要被人嫌弃的，此时林归鸿正准备出门去，见到他赶忙行礼：“见过三殿下，安儿还没吃早点，小孩子起得晚，你且在院里坐坐，让平儿给你拿点心吃。”平时若是陌霜来，林大人肯定是要留下来招待的，虽然这个时代没有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但是基本的尊敬还是非常有的，不过今天确实是难得的日子，他终于可以从公务和家事里脱出身来，去跟自己的友人出去走走，享受一会自己的时间。

陌霜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等着，直接钻进屋里看亦安吃饭去了，此时的小少年才刚起床，只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脚上甚至只穿着袜子，晃荡着腿坐在书案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桌上清粥小菜，包子油条一应俱全。“见过三殿下。”林亦平已经穿着整齐坐在一旁，没准儿就是早上去给弟弟妹妹买了早点，见到陌霜亦起身行礼，少年摆摆手，同样搬了凳子在桌边坐下：“今日没课，欲去何处消遣呀？莫不是又要往天香楼听曲？”虽说这事自己也挨了揍，但是拿来打趣好友还是不错的。“听曲可以，找家正经乐坊戏园子，敢去青楼必要揍你！另外，不许喝酒！”林亦安听着兄长的嘱咐，漫不经心地应着，端起碗喝粥搪塞，林亦平无奈，摇着头告退去陪妹妹了，还是小女孩省心，自家这个弟弟实在是惯坏了，好在品行端正，要不然…不能再想了，太可怕了！

一直等到小姑娘都被套好裙子领出来了，林亦安才吃完早点，一脸坏笑地看着好友：“等急了？我就是故意的，让你调侃我上次挨打，你能怎么样？又拿廷杖打人？”陌霜也不甘示弱，不靠着皇子的身份一样可以收拾他，只见少年低头揉揉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对着那边的林亦平大声喊起来：“林大哥！亦安又偷买情爱话本子了！”这一招属实令人手足无措，亦安顿时服了软，一把抓住陌霜的袖子：“别呀！我错了还不行嘛！走走走，今天糕点我请！别再说了，再说我今天恐怕要后面肿着关禁闭了，那样可出去不成了！”没错，这事是真的，（安儿os：但只是恋爱文，不是小黄书！）林亦安的爹爹喜好诗文歌赋，兄长喜爱史说志怪之流，偏偏他喜欢这些，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真是该打得紧。“三殿下说什么？竟又有这样的事？”亦安慌忙解释：“不不不，兄长定是误会了，安儿不敢的，对吧？陌霜你说话呀！”小少年满脸恳求，若是这会儿好友不为自己说话，那今天自己必躲不过一顿痛揍！陌霜毕竟还是打算跟他出去玩的，吓唬一下得了：“哎呀没事的，林大哥我看错了，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哈！”

没一会，两个小少年就把熟识的几家都跑了，一群半大孩子凑在一起，必然没什么好事！先晾着不表，看看更小一点的孩子们在做什么？

陌雨同样是个闲不住的，一大早就强拉着陌霁出宫了，小家伙才八岁，困的不行连连打着哈欠，裹着毛茸茸的厚衣服几次都要睡过去，陌雨穿得也不薄，一跑起来小脸红扑扑的，一旁的阿廖沙终于是不穿短裤了，老老实实裹着厚厚的短斗篷（出门前兄长拎着板子套上的）倒是挺合身的。“欸？那不是…又是这个局面？三哥和他的友人们，在街上嬉笑着逛悠…完啦！阿廖沙，你看看他们要去哪？”陌雨一见那几个又聚在一起出现在街头，顿时回忆起先前的点点滴滴，表情突然变得难看了。“问我作甚？那是你哥你去问啊！”阿廖沙抱着手不动弹，满脸的抗拒。陌雨深吸一口气，随后小跑到几个少年之间，一把环抱住自家小哥哥：“三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莫不是…又要去那些个，爹爹不让去的地方？”陌霜原本正带着满脸灿烂的笑容与身旁的人说笑，这一下子登时蒙了，一低头，那一抹明亮的蓝跳入眼帘，可少年却似受了惊似的一下推开，险些将雨儿带倒，小孩自然委屈，刚刚开口要闹，便被紧急捂上了嘴：“欸，别闹别闹，是哥哥不对，你别急啊，就是跟着出来吃个茶点…”陌雨不依不饶：“那你慌什么！等我回去唤二哥来，到时罚是不罚自有定夺！”看来这一下是真把他推急了，现在哄不好了，陌霜正着急呢，旁边的几人也不来帮忙，就在那看笑话，看三殿下被亲弟弟搞的难以收场，几个小少年心里头都偷偷的坏笑着，难得一见呀！

最后闹了半天，陌霜简直要疯了，拿出怀里的零花钱数出一些递给雨儿：“拿了就走吧，好好玩去，放哥哥我一条生路吧！”随后挣开雨儿拉着袖子的手，提起袍摆一路小跑进了旁边的茶楼，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了一下，突然哄堂大笑，也跟着进去了。

几个少年落座，看着衣衫略显凌乱的陌霜又是一阵调笑，点好茶水点心，陆鸣霄小公子先开口了，白净的脸上方才愉悦的神色一扫而空：“各位，我等算是好友一场，可否帮我一把？不瞒各位说，家里管得严，兄长说若是这次月试再落了榜，回去便要…便要打烂我的屁股…”林亦安无语：“说的什么话，陆大哥素来疼你，再者你平时巴掌板子挨得也不少，倒也不差这一顿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嘲笑，毕竟太学的考榜…除却最后十名均可上榜，这榜外的成绩…挨打也算不得冤枉…“那不一样！我哥说了，若是再上不了榜，便拿藤杖打了！昨晚我睡前他便让人拿了来放在我床头！说是过几日考完放榜了便要去找先生问，每落一名十棍子…我怎么受的住啊！”立刻有挨过藤杖的年长孩子叫起来：“那便不怪鸣霄娇气了，这藤杖着实不是人挨的！每一下都疼进皮肉深处，打完数日都缓不过来，整块肉从里肿到外，上次我挨完，不夸大的说，床上趴了半个月，后面肿了这么高！”那孩子是大理寺正卿的公子，这些少年人里面年纪最大的，都十五了还跟这些十二三岁的一起，这么不求上进，也难怪会被藤杖伺候。“你别提了，要不要说说你爹为什么动藤杖啊？明明才学是有的，却是丝毫不肯用功，还颇有些傲气，春闱间每场考试都是最后半个时辰才开始研墨，文书甚好，算学之流直接一笔不动！这把你爹气得，调了卷宗方知个中缘由，将你绑了拿藤杖重挞臀肉，说句心里话，还是打得太轻！”林亦安都要炸毛了，两人的爹爹是同僚关系，他是最知道这个家伙的“丰功伟绩”的，若是自己有他那样的文才，往后绝不会怕爹爹拎着考校学业了！那天的藤杖教子他也不是没有了解过，最后就是打得臀肉紫胀，半个月没下来床，还没能让他长记性！“住口！我才学也就中上，算学不写纯属是因为不会！什么扯淡的傲气，若不是我爹时时拿着板子盯着，我恨不得天天不读书呢！”“够了！我就是想，有没有哪位能让我抄一点，好歹躲过藤杖啊…”顿时，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房间安静下来，几个少年都看向别的地方—谁敢干这种事，到时候挨板子都是轻的！陌霜叹了口气，他也不敢啊！一场好好的茶会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楼底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陌霜起身开门出去察看，却没想到凌空飞来一把折扇，正中他的左脸。“诶？干什么呢！怎么还扔上扇子了？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平白被砸了一扇子，心情自然不可能好，少年大步流星走进前厅，那一刻竟然有点小帅，白底金花的衣摆飘荡开来，半束着的发丝迎风而动，柜台后面的掌柜已经到了大厅中央，正小心翼翼地劝着架，一个醉醺醺的东瀛人扯着一位书生的领子，大声吆喝着些听不懂的东西，陌霜顿时不爽，之前绑了雨儿的那帮人也是这般打扮，今日竟又有人来京城闹事？“住手！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岂有当街打人之理？”“滚开！小孩子不要插手！”说着恶狠狠地瞪了陌霜一眼，那书生忙提醒道：“小孩，你别过来，这家伙疯了，喝了几杯酒见人便骂，呃啊！”东瀛武士一拳打在他胸口，随后竟掐住了书生的喉咙：“该死的，你敢侮辱我！你，死了的！”陌霜倒也绝不会袖手旁观，飞身上前握住他手腕：“松手！你要杀人不成？”“不杀他，杀你！”这家伙显然是酒劲上头疯了，拔出腰间武士刀便要砍人！陌霜大惊，退过几步一下捡起个凳子砸过去，转身就跑，连跳带躲的闪避着砍过来的刀，好在那人喝高了，刀下的慢，不然早被割伤了。虽说名义上陌风手下的人应该是贴身保护，可总不好整日在房梁上过活，在楼顶上待着也就罢了，（有区别吗）现在好容易听到动静，却也碍于暗卫的身份不好直接下去，平时他们都是暗器出手，暗地里解决问题，直接下去恐有损镇抚司形象，（都要出意外了这点重要吗）所以这会只能飞报陌风拿主意，听了这个陌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来不及骂人就上马离去，肉眼可见的慌乱。

此时那茶楼里已是一片狼藉，几个稍微会点拳脚的客人试着拦人，可惜没什么成效，毕竟此人身材不高，刀却几乎与身等长，确实难以抵挡。“住手！何人在此处打砸？”陌风大步进来，斗篷卷起一阵寒风，一看却是大惊，自家宝贝弟弟正蜷缩在一张踢倒的桌后，左手手掌上一道血口子，想是不小心握了刀刃所致，还好不是接了一刀，不然霜儿的左手就保不住了，此时小少年早已没了刚出门时的精致俊俏，衣衫凌乱，还破了几处，身侧和圆领边的纽绊散了许多，整身衣袍几乎就靠一条腰带系在腰间，脑袋上原本就只是拿跟发带束了头发，现在惨白的小脸边上全是一丝丝的碎发，看着极是狼狈可怜。“兄长…”小孩可怜兮兮地开口，岂料直接被一脚踹在身后：“招惹这等人，你可是不要命了？即是如此，还不如我回去便打死你！”话虽如此，陌风还是拔出刀，指向那东瀛人：“当街攻击皇子，你是不要脑袋了吧！带走！”语毕直接出刀，这下子是全力砍下去，顿时对方刀刃断裂，几人一拥而上将他带走了。

陌风刚收起刀，就感觉斗篷下摆被人扯了扯，随后就看见一个规规矩矩跪在脚边，攥着自己衣摆晃悠的小孩子，每次犯了错陌霜都是乖极了，现在整个人衣衫不正的更显可怜：“二哥…我手好疼…回去上点药吧…”这倒不是假的，小孩白嫩的手掌上划开一道贯穿掌心的口子，往外冒着血，可随后就被扯着耳朵拉进了楼上的单间，关上了门。陌风满眼怒色，抓着小孩的手看了半天，随后直接摸向腰带，却在触及冰凉的金玉装饰时停住了，霜儿只怕挨不住这个，于是他转过身去，一把扯下陌霜自己的软革腰带，圆领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小孩身上，下一秒也被脱去，少年全身只剩下同样白色的里衣和下身衣物了，陌风将腰带对折，带扣捏在手里，单手捉住陌霜腕子将小孩按在茶几上，左手手掌朝上免得蹭着伤口，随后一下扒了裤子，许久没有挨打的白净皮肉裸露出来，紧跟着腰带一扬，一声清脆的着肉声！随后责打便如雨点一般落在陌霜身后，小孩子大声哭起来，这一会儿可吓得不轻，兄长非但不安慰还又加重责，心里只觉得冤枉委屈，一叠声的哭着，却是丝毫不肯求饶。打了十余下，陌风出言询问：“可知错了？”“我没错！二哥你问都不问就打我，是何道理！”小孩哭的撕心裂肺，双腿使劲往身后踢着，嘴里还不停争辩着，一看便知是疼狠了。“没错？你出来吃茶点便由你吃去，这一身的伤却是自己作的！让你没错！”连着抽了几十下屁股，陌霜嚎哭不止，两瓣白白软软的臀肉上布满了腰带的印子，又红又肿，小家伙疼极了，但是只是连连哭叫，坚决不认错：“我没错！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揍我，简直是…是非不明！看大哥不罚你抄书！”陌风脸色暗沉：“你竟还如此理直气壮？与人打架，惹出如此祸事，将自己陷入如此险境，竟说还不该挨打？”“就是不该！胡乱冤枉人，霜儿没有你这样的兄长！”陌风一时气急，狠狠甩了几下腰带，随后却听见门外传来砸门声：“统领大人，有新的情报！”“行，等会儿再教训你！”随后就是脚步声，陌风摔门而去，连带着撤了其余属下，只留了一人看护，少年们急忙推开门进来，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地上扔着一件锦缎长袍，一条软革腰带，陌霜一身白色里衣，趴在茶几上抽泣着。“三殿下…”“叫我陌霜便好。”小少年声音闷闷的，带着哭音儿。“陌霜…你可还好？”“你看我好不好？自然是不好……”方才几人进来前陌霜已经提上了裤子，现在正隔着衣料给自己揉伤，左手依然是碰都不敢碰：“我要出城！亦安，你的外袍借我穿穿，我的破了，而且纹样太过华贵，只怕出不了城。”身边的小伙伴赶忙宽慰：“别呀，出什么城啊？你现在不应该回宫吗？挨了这么些打，还不回去歇着啊？”陌霜抬起头，眼圈红肿：“回去做什么？！接着挨打受委屈吗？我要出京城，去我爷爷的别院避几日，也让二哥知道知道，我也不是随便欺负的！哦对了，把门口那个穿蓝的给我拿下！”房门外站着一个翎刀卫小队长，低头看了看自己浅蓝色的飞鱼服，识相的举起手，任几个少年“控制”住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们密谋去吧！”谁不知道统领大人多宠溺这个小殿下，次次气急了都是亲自看着打，打完还要哄着娇着，好在小家伙品性不坏，除了淘气任性之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兄弟吵架还是不要插嘴的好。“好亦安，快把外袍脱了给我吧，总得凑身平常衣服出城呀！”林亦安无奈，脱了青色外袍递给陌霜，少年穿上，又打理了一下头发，找伙伴们借了些银子，出了茶楼径直往西面去了，他要去先皇在京郊的别院躲两天，也对兄长表示一下委屈和愤怒。

此时的镇抚司书房中，陌风正对着一大堆散乱的文书大发雷霆，一旁的烟儿跪在软垫子上瑟瑟发抖。“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工夫，送来的文书乱成这样，是何道理！一天到晚净想着出去玩儿！惯的你都没边了！来人！拿小板子！拖他出去打五十板子长长记性！”“报告统领，茶楼那边的人来报，三殿下出城了，说是要去先皇的别院住两天。”那一刻，陌风的脸肉眼可见的惨白一片，紧跟着猛吸一口气，当场瘫倒在椅子上，嘴唇发紫：“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没一个省心的！罢了，今日不办公了，你们打理打理，我要回宫…烟儿的罚就此记下，待我回来再打。”说罢裹上斗篷，步履沉重地往门外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霜儿身边可有人看护？”“那人回来的急，没想起来该看着的，殿下身边的玩伴应当也是各自回家去了，经此一事，只怕多少没了再在外面逗留的心思。”

陌风几乎要吐了血，这是什么事啊！“一群酒囊饭袋，我要你们何用！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有脸回来见我！都给我找去！”随后大声下令，也不管什么端庄优雅了：“备马！我亲自寻他去！”

就这么着，陌风又一次带着人开始搜城，金红色的飞鱼服在人流中穿梭，一直持续到了夜间，连着奔波半日人困马乏，陌风下了马，在路边的茶铺里歇息：“还没有消息吗？”就在这时，西城门那边传来了消息：有人看见了穿着类似的衣服的一个少年出了城门。“走！务必要保证陌霜安全到别院！别的到了再说！”

京郊，一座别院门前，一位一身青色衣袍的小公子正准备叩门，细看便能注意到，少年走动的姿势极不协调，想是身后疼的厉害，眼眶里还含着一包泪水，看着极是可怜。叩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同样绿色衣服少年侍从过来将门开了：“谁人在此喧…诶，三殿下？快快请进，待我通报去。”随后那人一溜烟跑进正房，不一会又嬉皮笑脸地扶着两位老人出来：“我可没瞎说，您两位瞧着，那三殿下不就立在那里吗？”陌霜一见这两位顿时落下泪来，一个飞身扑进两人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委屈：“二哥欺负我！祖父祖母可得为霜儿做主啊！”姚老夫人一见自家宝贝孙儿哭成这样，顿时心疼：“风儿把你怎么了？这手又是怎么了？快先进屋，外头冷！”陌霜抽泣着随两位老人进屋去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小家伙就已经被洗了个干干净净，一身松快的坐在桌前，身下垫着厚厚的垫子，梁宏业正仔细给他手上的伤口上着药：“霜儿忍着点儿，这口子不上药要坏的，厨房已经做着饭了，一会就可以吃了，跑这么远，定是饿坏了，风儿也真是过分了，这事又不是你的错。”陌霜一嘟嘴，撒着娇抱怨起来：“那是自然，二哥惯会欺负霜儿的，此番霜儿便在这儿多住几日，也好让您二位享受一下人伦之福呀！”虽说疼爱小家伙，但梁宏业毕竟不是昏聩之辈，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说动：“恐怕不尽是如此吧！你二哥待你如何娇宠我们也有所耳闻，等过了今晚便早些回吧，跟你父皇说，让他说说风儿便是了。”小家伙显得极不情愿，但是迫于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门口又传来叩门声，那个名唤青竹的少年侍从赶忙过去开门（致敬平台），门外一人持灯独立，头戴乌纱幞巾，一身正红飞鱼服外罩黑色绒领斗篷，面容英气十足，可惜带了些疲劳的神色。“青竹参见二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到此，所为何事？我也好跟太皇太后禀报。”“今日霜儿受了委屈，离了皇城说要来这别院住，他过来倒是无妨，却不知到了没有？可还安好？”青竹笑着说道：“殿下不必担心，三殿下已经到了，方才已经沐浴更衣过，手上上了药，现在正用饭呢，只是恐怕不想见您！”陌风刚一开房门，霜儿便猛地往祖父怀里缩，眼神中满是惊惧和委屈：“你出去！霜儿不要你了！”梁宏业一皱眉：“风儿，听说你此次痛打霜儿，是冤枉了他？身为兄长，理应照顾好他！让他受了伤，还要再加挞罚，这就是你当兄长的该干的吗？”陌风当即跪下：“此事是孙儿莽撞了，请祖父降罪。”礼貌得有些过分，梁宏业摆摆手：“无妨，换了衣裳坐过来吧，想你奔波半日，应当也累了，用完饭就带霜儿回去吧，好好哄哄他，你们兄弟之间互相多宽容些，有错再罚。”陌风脱下外衣，走到桌边坐下：“祖父说的是，风儿谨记教诲。”

一顿饭吃得陌霜是心惊胆战，生怕二哥生了气回宫还要罚自己，还好，陌风看着表情平和，还给小孩夹了几次菜，但是紧跟着就是一句轻轻的：“多吃点，攒攒气力，一会回宫还得挨罚呢…”这一句话顿时听得陌霜血都要凉了，张嘴欲向祖父母说情，可惜一抬头便对上对面兄长挂着微笑的脸，瘪了瘪嘴，还是没敢。

饭毕，陌风右手拢着斗篷，将没穿厚衣裳的霜儿裹在怀中，左手向两位老人摆了摆，算是辞行：“那我便先带霜儿回宫了，孙儿告退，愿祖父祖母安康。”说罢扶着霜儿上了马，挑着灯往皇城去了。“青竹，你也不送送他两个？你幼时在宫中，风儿还常带着你玩儿呢！”太后转头对着院中站着的青竹发话道，少年又笑上了：“您说笑了，外头如此大的风，青竹穿得单薄，就不出去喽！”“瞧你懒的，这脸蛋儿眼看着又圆了一圈吧！”青竹素来爱说爱笑，也能让两位老人过得愉快些，此刻也是陪着笑扶着进屋，一夜安然。

天色已晚，秋寒殿中，一个少年面壁而立，眼神却忍不住往身后瞟，只见自家兄长立在桌前，掂量着什么东西。“霜儿，你觉得这件青石镇纸如何？”依然是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这镇尺乃是大哥赠与霜儿的，自是甚好的，不知二哥为何发问？”“既是是颇好的尺子，不拿来用用岂不可惜？”陌霜顿时气急：“这是何道理！白日间冤打我一通还不够，晚上还要寻这石尺子打人？哪有这样的道理！”陌风冷冷的盯着他：“你不过来？”陌霜抿着嘴，他自是不敢的，但要说过去挨石板，他亦是怕得紧，最后也只好一步步慢吞吞的蹭过去，含着泪伏到兄长膝上，随后身后一凉，裤子被剥了下来，身后的伤姹紫嫣红，虽是上了药仍是肿痕深深。“不多，五十下，好好受着。”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搭上了小孩的臀肉，想是那青石镇尺。啪，一下抽打落在霜儿身后，痛楚有限，声音脆亮。陌霜疑惑地转过头，却见那尺子扔在自己床上，兄长的巴掌扬在空中，又往自己屁股上揍了一下。见到他看过来，陌风手下加了几分力：“怎么？那么想挨石镇尺？”这打得不甚重，除开罚他私自离家，便是要将那肿的地方拍散了，好养伤。“哥…你这是…”“这罚的却是颠倒了，这般巴掌扇打，当是责你害自己受伤之过，之前那样的拿腰带狠抽，才该是问你离家出走之罪，仔细挨着！一会便与你上药。”

便这样“揍”了五十下，虽是收着不似平日巴掌狠揍，仍是打得陌霜哀哀告饶，眼里泪汪汪的。“风儿！如何便要揍你弟弟？白日里不是刚把他一顿好打，这再打下去霜儿到时候不跟你好了，我看你怎么办！”一身明黄的陌云从殿外进来，心疼的抱了霜儿在怀里，抚着小孩的脑袋，帮他理着前额的碎发：“不哭啊，哥给你揉揉，上了药就不疼了啊。”陌风暗自无语：这确定不是哄雨儿的词吗？霜儿都十三了…结果下一秒：“大哥…揉了还疼…”好了没事了，这小子白长两年。

被抱在大哥怀里哄了半天，揉完屁股上好药，嘴里塞进了陌风被半夜轰出去买的糖，陌霜白净的小脸上又浮起了笑容。（要不是怜他挨揍，半夜哪能让他吃甜的）“一会吃完了记得刷牙，牙粉给你放在床头了。”陌云疼爱的看着他，小孩挂着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陌风立在旁边一脸尴尬，咬了咬牙：算了，这小子没事就好……

月色洒落院中，照亮这一刻的安宁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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