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日久,毓儿逐渐觉察到婉贵妃对于疼痛的异乎常人的敏感。
犹记得那个明媚的午后,她与婉妃对坐在御园风雨亭前的花阶上,捻银针细细地挑她指尖里的仙人掌刺,暖阳柔柔地照在婉妃苍白的面庞上:
“嘶——痛……”
婉妃的嗓声很是低柔,仿佛很羞于启齿的模样,说罢就别过脸去,毓儿低下头轻轻为她吹着,不时小心翼翼地抬眸察看着她脸色,像对待一个轻盈朦胧、温柔易碎的美梦。
婉娘娘生性隐忍,喜不失节,怒不变容,做女红时,偶然绣针扎了指头,也不过蹙一蹙眉,可是一双癯薄的肩却疼得瑟了两瑟。
婉妃闲居常令毓儿为自己梳鬟,双鬟望仙,宛若在室女,毓儿恐发丝扯痛头皮,每每加意小心,有时婉妃微微吸了一口冷气,毓儿总是很愧疚地请一回罪,皇上见了便要发笑:
“这般谨顺,她打你时,却不见得留情。”
说得毓儿越发赧了,自那一回后,婉妃便没再在她身上动过板子,她低头轻轻回了一句:
“回万岁爷,是毓儿该打。”
“皇上今儿这意思,是给毓儿鸣不平来的——”婉妃笑着扬眸从镜子里迎上皇帝的眼光,软道:“臣妾疼她,臣妾往后疼她就是!”抚鬟回目再瞧毓儿,柔声:“这儿,再梳高些。”
夕阳柔浅,上弦月皎皎地挂在天上,毓儿早早告退歇下,夜半醒来,月已至中天,正殿的灯犹昏昏暧暧地燃着。
忽然乌云蔽月,一声碎裂瓷音贯耳,而后一声沉抑的闷响,夜风悠徐,竟沥沥吹下一场春雨,打湿了玉阶。
毓儿提着灯疾疾地赶去,近殿门前,她听见天子悠沉的嗓声:
“规矩,你拿这两字与朕做了一世的筏子……你可记得你那两个孩儿是怎么没的!……婉妃,你好得很……”死寂之后,蓦地一声沉喝:“谁在外头,滚进来!”
毓儿推开门,是从未见过的景象,婉妃只着一条绯色的抹胸裙,袒肩跪地,髻乱鬟散,纤白的秀颈被天子一只手死死地扼住。毓儿怔住,不敢去看天子暴怒的神情,慌忙拜倒:
“妾万死,惊扰万岁与娘娘良时!”
天子缓缓松开手,甚而轻抚了抚婉妃婉垂的青丝,审目凝了毓儿半晌,沉道:
“你家娘娘笞你的竹板还浸着罢,取来。”
毓儿不敢多问,战栗栗地应下,捧了一柄进殿来跪奉。殿内静极,尔后隐隐响起窸窸窣窣地裙声,婉妃解带褪了长裙,露出癯长莹白的身子,伏上长榻,丰润的臀丘如饱满的花朵儿似地裸呈着。
“笞她。”
天子的喉头微微抽动着,齿间迸出这两字。
毓儿大震,双手一颤,笞板霎时滚在地上,哭着下拜道:
“下不僭上,卑不陵尊,请皇上三思!”
“又是一个拿规矩作筏的。”天子眸光冷到极处。
婉妃的语声喑哑而沉定,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毓儿,打——”
毓儿双手捧起笞板,膝至榻前,哭道:“婉娘娘……”
“打!”婉妃严声再令。
毓儿只得举起板子轻轻击打在榻上一双玉白软嫩的裸臀上,素腕一提一落,便印下一道嫩粉色的阔痕,毓儿停了手,颤抖地握着手柄,用央求的目光望向天子。
天子目意一沉,声气阴戾:“朕要见红。”
毓儿眼里的泪花巍巍一颤,红着眼眶低低应了一句:“妾遵旨。”从袖子里抖出一方手绢递予人,哽道:“娘娘……”
婉妃瞥了一眼手绢,回目正迎上毓儿一双泪眼,低喝一声:“不准哭!”才接过手绢含在口中。
毓儿唬得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方高高举起板子,使劲儿抽击在婉妃玉润光含的臀丘上,便见那娇物深深浅浅晕开几抹红霞,颠耸着颤荡起来,婉妃虽一声不发,清瘦的脊却剧烈地起伏瑟颤,半裸的背上依然细细覆了一层薄汗。
毓儿不再请示,竹板一记狠似一记地抽掴在两片殷粉的肉丘上,阔板挟风击拂,皮肉便顺从地纳承着,深嵌下一道道阔痕,又待匀实地涨满了颜色,又颠荡着耸弹回来,仿佛生来就理当承受这些痛侮。伴随着清脆赫亮的板响,不顾它们如何哆嗦着朝里蜷瑟着,声声击扯起肉浪。臀尖两簇朱殷轻腆着皱亮的油皮,一点点凝作乌紫。毓儿暗暗瞟了一眼榻首,只见月光流照下珠泪泫然,巍巍抛闪淌了一地。
大殿内空荡荡的只余帝妃三人,寥寥不闻片缕人语,板声下,毓儿听真了婉妃低沉的喘呜,又觉察身后天子深凝的目光愈渐灼戾,眼前两瓣殷紫的臀丘虽已肿热,然若一意要它们绽破见血,只怕还要承捱三两倍如今这般疼楚。余光瞥见地上散落的躞蹀,毓儿止了笞板,回身与深深天子一拜,倾身折起躞蹀捧于手心:
“妾请借万岁爷玉带一用。”
言迄不敢抬头,只卯足了劲将那金钩玉饰连着革鞓一齐重重砸在肿烫的皮肉上,一层油皮碎作粉齑,顷刻便豁开两到血口,殷红的血珠子汩汩地从耸瑟的肿皮里冒了出来,婉妃吐出口里的绢巾,身子止不住地颤晃着,发出哀哀呜呜的啼噎。
毓儿停下手,这方觉着掌心酸麻,背上亦淋漓透了一层冷汗,不及缓歇,忙低头默默拭净血迹,膝过去颤巍巍地将躞蹀带奉呈与天子,天子沉哼一声,转身拔足离去,毓儿回头望了一眼婉妃,便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天子行至院中,方驻足瞥了一眼小心翼翼跪在足边小人儿:
“何事?”
毓儿低头软糯着声,柔声乞请道:“万岁于昭仁宫见怒,是妾等失职,若皇上不嫌,妾请求陪伴于皇上身侧,聊纾皇上之郁……”说罢她又膝得近了些,巴巴地唤了一声:“爷……”
“你是有心陪伴朕,还是畏惧你家娘娘责罚?”天子目意幽沉,于人面上凝了片时,似乎再玩味这小娘子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待人应答,倾身一臂挟住人,出门撂在辇上,登驾而去。
一路毓儿只是蜷在天子膝畔,乖猫儿似的,眨巴着眼,天子拿食指戳了她一记额头:“坐无坐相,明儿你家娘娘知道了,看打不打你屁股!”
“哼嗯~”毓儿羞怯地娇咛一声,顺势将小脑袋软趴趴地枕于天子膝头,故作可怜道,“妾好容易伴驾一回,万岁爷还拿娘娘吓唬妾……”
天子不言,过了一晌,蓦地问了一声:“今日报仇报得痛快?”
毓儿微一挑目,翻了个身,曲肘伏于天子膝腿上,轻轻应答道:“痛快,却也不尽是痛快。”
“怎么说?”
她低眸凝滞片刻,敛睫谦柔道:“若妾说痛快,恐爷听来谪妾不安分,可若妾说不痛快,便是不识好歹,岂不辜负万岁垂怜之意。”
天子笑骂:“贱婢刁滑。”
毓儿“哼呀”娇咛一声,拢臂环住人膝,软声绵腻:“妾教娘娘打怕了,是当真怀畏,可打着打着……”
“打着如何?”
“妾便不那么怕了,”她拥得更紧,放娇道,“妾觉着有皇上疼真好。娘娘今日模样,倒教妾想起一句诗来——”
“说来听听。”
“淡红褪白胭脂涴。”
天子轻轻顺着毓儿的脊背抚下,一径儿扯下纤腰上的束帛,缓缓剥分开裙纱的长摆,指尖蹭着尾骨抚挼上青黄未痊的软肉,附耳低低:“可爱深红爱浅红?”
毓儿一霎儿羞红了脸,扭了扭腰将脸直往天子袖内躲藏。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御花园的眠月阁内,绛帘侧垂系的银球内爇着清淡的阁中香,夜风宁谧,他将她温香软玉般的身子轻轻放倒在月光皎洁的竹榻上,俯身去品呷她唇珠的甘美,鼻尖虚蹭着她皓皎的颈项,低眉探寻她酥雪玉山间的芳泽,女孩儿咯咯轻笑出声,他将宽厚的手掌覆在她圆润饱满的臀丘上,撄住她绵柔细琐的疼楚,抚捺之间,也似褒奖,也似训责,于那深一声浅一声的微栗的柔喘里,附耳低声:“朕会轻一些,莫怕。”
她噙着啼音娇娇地软哼一声,声息含泣含颤,如怨如慕,他抚捺着她圆熟的两丘,将之抬高,而她于痛楚中渐渐吮舐出一点瑟栗的甘甜,她渐渐熟稔了,张开藕臂去攀扶他坚实的臂膀,低头亲吻他脸颊,亲吻他下颌的须髯。
“爷……”她含混着唤了一声。
“嗯?”
“皇上今夜欢喜么?”
天子轻轻哼笑一声:“你觉着呢?”
“皇上欢喜,皇上欢喜妾!”她娇声,拢臂环紧了人。
“没脸没皮!”天子笑骂一声。
她忘了形,轻轻咛喃道:“皇上,婉娘娘……”她说下去,未察天子神容异样:“婉娘娘她其实很孤单,她规矩重,妃子们都怕她、远着她,她想皇上,日日都想,却总不好意思说出来,夜里……到了夜里……她常一个人哭……”
话音未落,她一被天子一掌掀翻至榻下。她像一尾脱水的鱼挣力爬起来,周身疲软酸痛,她身躯颤栗着望向天子:“皇上……”
“你今日,仍是为了婉妃。”天子的嗓声冷到极处。
夜寒彻骨,她颤栗着说不出话来,只听见天子冰冷的发落:
“毓美人狂悖无礼、狐媚惑主,交由中宫依宫规处置罢!”
清宁宫外的顺贞门前,她跪在沁冷的青石砖上哭着求皇后身边的玉禾姑姑救她,玉禾姑姑叹息着摇摇头,进去了。
今夜以前,众人眼中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毓儿,纤纤幼女,情智未开,哪怕是宫里最善妒的妃子,也不至对她起疑,她又乖顺伶俐,皇后拿她当开心果,最是疼爱,除了婉贵妃,倒还没人对她凶一凶脸色,高一高调子。
一夜之间,她成了众矢之的,皇帝给她扣上的罪名,沉得教她抬不起头来——女子犯了淫罪,真追究下来,可能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却仿佛几个秋夜那样漫长,玉禾姑姑终于铁青着脸出来了,宣告中宫的判决:
“卯时二刻,褫衣重杖五十,着六宫观刑。”
宣罢淡淡睨了一眼毓儿:“美人,好自为之吧。”
候刑的光景最是难熬,黑漆的刑凳和两尺来长的檀杖被搬到院里,晨风冷飕飕地吹透毓儿的薄衫,两膝硌在青砖上,细细密密的疼楚噬咬了一晚,业已消磨得麻木了。肌肤相亲,耳鬓厮磨,这一副皮肉身躯,分明疼惜的是他,顷刻间就教扔弃于广众之下听凭辱打。
狂悖无礼,狐媚惑主,中宫娘娘再也不会喜欢她了,她想——婉娘娘晓得了呢?婉娘娘晓得了也要恨死她了罢……平日里一道簸钱玩儿的陆才人最好抱打不平,见了她肯定要啐上一口;那个小心眼儿、好拈酸吃醋的慧妃,今后也不晓得要如何磋磨她……
毓儿的眼泪都要流干了,皇上定的罪名,她不敢喊冤。天亮了,请安的嫔妃陆陆续续地来了,经过门口,都很是诧异地睨一眼毓儿,而后彼此低声传告着进去了。
玉禾姑姑当众宣告了毓美人的罪行与判决,两个年青的太监各挟一臂拖曳着毓儿押上了刑凳,三下五除二扒下裳裤露出小白屁股,腿上腕上捆着绳子,她才知道这与在婉贵妃跟前受责是截然不同的,在那里,她尽管怕,到底还可逞她小女儿的娇拗,婉妃能拿她怎样呢,不能弃她,不能害她,除了狠狠责打她几回,婉妃又能拿她怎样呢?
她抬眼望了望,婉妃今日没有来。
一盆冷水浇在屁股上,冰寒欺骨,淋得透透的,浸饱水的乌黑檀杖高高举起,猛的一记批在两瓣鲜嫩的娇皮上,霎时拱起一道苍肿,毓儿疼得撅高了屁股,一拧一扭,十指紧紧扣着凳腿儿,咬牙没喊出声儿,可是——要打五十下啊……第二下又重重笞了下来,打得圆滚的肉丘滚颤起来,她压不住舌根迸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啊——”冷汗如雨,她容色惨白,极力扭动着身躯,哭求道:“娘娘,皇后娘娘饶了妾、饶了妾罢……”
“毓美人狂悖无仪,不膺宫教,来人啊,与本宫堵上她的嘴!”
厚重的绢巾团成块儿立时涨满了毓儿的嘴,牙根酸疼,口中咸涩,再疼也只能发出几声沉闷的呜咽。宽大的板杖一记撵着一记地抽掴在光裸的臀肉上,肉丘被抽得畏疼哆哆嗦嗦地拧着、避着,邦嚓邦嚓地被板子撵着耸高了甩颤着,脆亮的声响将女孩儿家薄嫩的脸皮卖了个光,每一杖生生砸入肌理,痛撕咬着皮肉,再恶狠狠地反扑上来,她疼啊,全然不晓得两瓣肿艳的屁股蛋儿撅得高高的,扭晃起来有多臊人,观刑的妃嫔都羞红了脸,皇后索性扶额别过面去。堪堪二十余杖,毓儿便气闭昏厥过去。
冰冷的井水泼了满头满面,毓儿于遍身的刺寒与皮肉的闷痛中惊醒,她抽颤痉挛着,本能剧烈地挣扎,臀瓣肉尖儿紫乌渗血,板子一抽,血珠便汩汩地冒蹿出来,殷殷珠血与肉皮儿一道儿颤悠着,毓儿口内唔!唔!响着,满脸豆大的汗珠同冰水、眼泪交混着,使脱了最后一丝气力,不出十杖,再度昏厥了过去。
杖子没有停,后头的事,毓儿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疼,身子只认得了疼……
毓儿醒来发现自己伏在一个陌生的床榻上,光裸着下身,她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屁股,已然紫肿得不成样子,油光光的糊了一层膏药。
一个高挑的宫女蹲下身来抚了抚她的额头,眉眼含笑,兴冲冲地出去说:
“慧娘娘,美人醒啦!退了热,瞧着好多啦!”
慧?毓儿心弦一紧,已听见门外妇人语声伴着跫音渐近:
“我就说,年纪轻轻有什么事儿,皇后偏不放心指了我守着,要我说,就送回婉贵妃那儿,婉妃还能生吞了她不成?”
吱呀一声门响,慧妃进了门,见毓儿半支着身子,忙挥手止了她:“别折腾。”沿着榻边坐了,伸出两指摁了摁毓儿屁股凸肿得最厉害的硬块儿,毓儿先是羞得捂起脸,继而又疼得哇啊哭叫起来。慧妃不管不顾地狠力压下去替她揉了揉,淡道:
“没事儿,养两天就好了,也就是皇后娘娘疼你,不然就你这身板儿,五十杖下去你以为你还有命呀?”
一瞧毓儿遮着脸,乐了:
“哟,还害羞呢,你挨板子的时候,那可是太监打你屁股,阖宫上下都看光了,还怕我看啊?怕羞别惹皇上生气啊——”
毓儿缓缓松开手,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慧妃皱了眉:
“哭!眼泪憋回去,再教我瞧着,我就将你光着屁股丢出去,你自个儿同皇后回话去!”
“慧娘娘,我疼。”毓儿胡乱抹了眼泪,望向慧妃。
“挨板子哪有不疼的,不过,妃子被扒光了衣裳打,倒罕见得很,你往后可要仔细着。”说着又于她臀丘紫胀处揉挼几番,“你最好同我老实交代,昨夜里都干什么了,怎么惹的皇上动这么大肝火?”
“昨夜……”她自然不能说出婉妃挨打的事儿,便从皇上要走说起,“昨夜皇上幸麟趾宫,半夜要走时,妾起夜见皇上气冲冲地出来,兴致不好,妾怕是婉娘娘惹了皇上不悦,想着尽一己绵薄博皇上一个高兴,趁着皇上高兴,妾好给婉娘娘说说情……”
“于是皇上带你出去,在外头幸了你,趁皇上兴头上,你替婉妃说情?”
毓儿怯怯地瞧着慧妃,轻轻点了两下头:“娘娘,您都知道了?”
慧妃恨得牙根痒痒:“真是这么个事儿?我方才说出来,皇后还怨我把人想糊涂了!”说罢在毓儿屁股上狠拧一记,“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深沉的!行了,在我这儿躲一日是一日,把屁股上的伤养养好,等着看回去婉妃不打死你的!”
毓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觉得有一只温暖纤软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发顶,她朦胧中含混着唤了一声“婉娘娘……”睁开眼看见的是中宫,她惶忙撑起来试图行礼,也被皇后摁下了,中宫投下慈母般静柔的眸光,柔声:
“还疼得厉害么?”
毓儿低下头:“妾好多了,谢娘娘体恤……娘娘,毓儿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什么?你知错了?”中宫轻轻问出这两声,不怒而含威。
毓儿不敢说谎,也不敢说不知,她乞求道:“求娘娘教导妾,娘娘教给妾,妾从此知道,再也不犯了。”
“你知道皇上为何生婉妃的气?”
她摇摇头:“妾不知……”
皇后爱怜地抚着毓儿的肩教她松泛些,牵起被角替她掖了掖:“你婉娘娘是先皇后选进来,一手调教出来的,从前可不是这样儿,初来时爱玩爱笑,同你一样,从前在东宫,今上仍是太子的时候,你婉娘娘膝下有过一个女儿,太子最是钟爱,长到四岁,长公主家里的小公子进宫来玩,两个孩子手牵手去园子里扑蝴蝶,被侍女瞧着了,禀知了先皇后,先皇后传了你婉娘娘和小郡主过去,将婉妃一通申饬,打了一顿板子,几日后,那孩子没声没息地夭折了。你婉娘娘病了大半年,病愈之后,像换了一个人,端庄持重,整个人却没了生气,后来再遇喜时,正逢先皇后崩逝,都劝她歇着,她不肯坏了规矩,跟着叩了好几日的头,八个月流下一个已成了形的男胎,御医说,她此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毓儿眼前一时浮现往昔种种:
“婉卿,你如今,颇有些先皇后的模样。”皇上笑着说。
她记得皇上说这话时眸中幽冷异常,笑也显得诡秘狰狞,而婉妃的眼光仍是一派柔宁:
“谢皇上褒奖。”
……
婉妃是先皇后的影子,皇上不能仇恨自己的亡母,于是恨上了婉妃,毓儿是少年婉妃的影子,少年时代的婉妃已经死了,她是家族精心挑选出来的赝品——为满足天家对自己年少情深一种自怜式的凭吊。
身为赝品,要有身为赝品的自知,要掂得清身为赝品的斤两。
皇后抚着毓儿,像主人爱抚着一只无意闯祸挨了鞭子的乖猫儿:“毓儿,你要听你婉娘娘的话,慎勿自专,莫要涉险,你年轻,日子还长,啊。”
毓儿将脸颊轻贴了贴皇后的衣袖,眼光里却褪去了平素孩子气的娇憨:“毓儿以为,娘娘听说毓儿惑主,再也不理毓儿了……娘娘,毓儿说情之事,求您莫要告诉婉娘娘!”
“你这个傻孩子呀……”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听见婉贵妃身边的鹤龄姑姑和慧妃说话,要带毓儿回去。
“劳姑姑替我回个话儿,实在是美人伤得重,不便挪动,过几日待好些了,我差人送她回去。”
毓儿理了理衣裳,扶着墙走了出来:“姑姑,婉娘娘病得好些了么?”
“回美人,只是小恙,已经痊可了。”
毓儿忍着疼,向慧妃深深一福,“这两日有赖慧娘娘照拂,婉娘娘有疾,妾理当侍奉在侧,都怪妾不懂事,这两日身上不好,反累娘娘们挂心。”又顾鹤龄姑姑,“还请姑姑稍待,妾稍事更衣,便回去向婉娘娘请罪。”
犊车辘辘,毓儿碍于臀伤,扶着车轼跪了一路,回到麟趾宫,正是掌灯时候,毓儿进殿安安静静地跪下来,俯身叩拜,便听见屏后冷冷的一声:“你还敢回来!”
“婉娘娘……”她像犯了错被慈母赶出家门的孩子,软声一唤含着啼音:“毓儿是麟趾宫的人,天黑了,鸟儿还巢,小兽归山,毓儿总要回来的,婉娘娘……”
“陈你的罪。”
“妾不该抛下婉娘娘不顾,不该擅专,不该狐媚皇上,不该……不该见皇上宠妾,就得意忘形,失了分寸体统,妾不敢了!”
殿中一片死寂,屏后冉冉升起一团暖光,婉妃秉着一盏油灯缓缓走出来,冷声吩咐:
“衣裳褪了。”
殿内昏暗,统共并无几人,毓儿顾不上羞耻,匆匆卸下衣裙,连裹胸之物都解了,堆在一旁,俯身垂拜。橘色的火光融融照了她满身,婉妃徐徐绕着毓美人走了一圈,耷拉着眼冷睨她清瘦的脊,她乌紫结痂的臀,在夜风中微微瑟栗起来。婉妃将灯油缓缓淋在皴肿的紫棠色肉皮儿上,不顾毓儿哀唤,抬起一足狠狠碾上她楚楚纤腰,不紧不慢地碾塌下去,好教她肥肿的伤臀如求欢的牲畜一般高高撅耸起来:
“你如今本事见长了,嗯?身后那两片儿,不紧一紧皮子,就犯起淫性儿来了——皇上要了你几回?口里出了多少淫声?说!”
毓儿怔住了,她侍寝之事,皇后不曾责怪,醋坛子慧妃不曾追究,她没想到,她诚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一手栽培她的婉妃来问她的罪!
臀上燎起老大两个血泡,毓儿扭闪着啼哭着,语无伦次:“回娘娘,七、七八回,淫声儿……妾、妾记不清了,许有百来回了妾再也不敢了!娘娘、娘娘,妾再也不敢擅自求宠了,妾知错了,您饶一饶妾罢,妾好疼呀……”她抱着婉妃另一边腿,小心翼翼,“娘娘、娘娘还疼么,好全了么?”
婉妃不语,默将灯盏递予侍儿添满了灯油,缓缓挪开脚,淡道:
“你起来,跪起来,手举过顶。”
递目示意将灯盏置于人两手之间教她捧住,吩咐道:
“拿块板子来,倾出一滴油来,扇她耳光,倾出两滴,抽她屁股,再滴油下来,先与本宫扇肿她的嘴,再打着板子问她的罪,看她回话老实不老实!”
毓儿两手颤抖着接过油灯,立时便泼下一滴热油,溅在膝畔,唰的一巴掌破风掴在脸上,毓儿握紧了盏底,奈何灯油满溢,顷刻间又淌下一滴,啪的一板子不由分说地招呼在紫乌油肿的屁股上。毓儿双腿一紧,跪得直挺挺的,不敢再乱动分毫,婉贵妃锁着眉,紧凝着毓儿赤条条的身子,毓儿被瞧得心里发毛,两臂酸胀,手心里满是汗,她阖目咬紧了牙关,不敢松懈分毫,便这样生生挨了一刻。
夜风入户,吹裹着伤肤麻麻痒痒,毓儿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手心一滑,灯台翻了,骨碌碌滚在地上——油撒了一地。
殿内霎时一团漆黑,趁着宫人起火上灯的空当儿,毓儿一个猛子扎进婉妃怀里搂住人:“娘娘,娘娘不打了、不打了!毓儿知错,毓儿不该同万岁爷说娘娘,说娘娘思念皇上的心事,毓儿知错了,毓儿弄巧成拙惹下大祸无颜面对娘娘!娘娘不要生毓儿的气,毓儿听话,毓儿听婉娘娘的话!”
热烫的眼泪灼在毓儿纤瘦的脊梁上,她听见唏嘘,缓缓抬起头,殿内倏然明亮,她望向婉妃泪盈盈的眼,伸手去揩她的泪。
“你要气死我,你就是成心、成心要气死我!”
巴掌落在白嫩匀净身上,毓儿心里紧着的一根弦总算松下了,她舒了一口气紧紧环住人,收了眼泪:“婉娘娘,你打我吧,你打我吧,莫要气坏身子,怎样都好。”
婉妃阖上眼,两行清泪颤抖着躺下来,她长叹一声,摆摆手挥退了宫人,低头望着毓儿:“女孩儿家一世的声名啊,狐媚惑主,你的脊梁骨也要被人戳断了!”
“娘娘,只要人活着,日子还长,她们总会淡忘,妾可以一点一滴去赎罪,妾总能再讨皇上喜欢,娘娘也能,皇上欢喜婉娘娘,皇上从前最欢喜婉娘娘的,不是么?”
话音未落,又被一掌狠狠掴在面上,婉妃骂道:
“贱婢,你怎么敢!”
毓儿捂着脸愣了一下,继而左右开弓地自己掌起嘴来,口里声声认罪:“妾错了,妾说错话了,妾说错了……”
婉妃拦下她,噙着泪摇头笑骂了一句:“傻子!”
毓儿将脸枕在婉妃膝头,软声:“婉娘娘……”
婉妃倾下面将狠狠一吻覆上毓美人娇殷的唇珠,唇齿交缠间,重重啮了一记,血珠顺着颈窝缓缓淌下,沾在婉妃月白色的襟口,宛如一个胭脂涴儿。
(看评论有人说想看《胭脂涴》后续,所以续写了一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篇文本来是应“反转”的征文主题写的,最初的构想里有毓美人打婉妃的情节,由于当时没有构思好,所以删掉了,草草收尾,这次终于补全啦,希望大家多多评论,也可以告诉我想看什么类型,大家的评论、支持都是我创作的动力呀)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