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八年六月 陇西
夏收夏种已经过去,已经灼热起来的天光照耀着田野里新一轮的绿苗。
广袤的田地里却只有寥寥数个男丁,于此安家的宗族是陇西李氏的旁支,去年年末皇帝筹备征讨高句丽的时候,族中军官回乡点兵,带走了大批子弟。
这些听着长辈们平魏灭陈故事长起来的青年们套上了祖辈传下来的盔甲,跨上了精心饲养的战马,他们是府军重骑兵,是大隋朝最精锐的部队,是八十万灭国大军的一员。
建功立业的渴望是催命的毒药。
四月开始,前线的消息就不利了起来,早先还只是吃了败仗的消息,村落里偶尔有几家戴孝哭丧。
到了五月,消息便几乎隔绝了一般,信使进村,送来的也只有附在军报上的几句军官讣告。族中子弟的死活更是无从得知了。
传言纷飞,村人已经害怕起了马蹄声,害怕随着马蹄而来的书信摧毁他们最后的希望。
李钰就是这些村人中的一个。
她的父亲是中层军官,常年在北境防备突厥,很少回家,家中多是母亲和两名兄长操持,就连她去年的笄礼都是母亲一手准备的。
去年年末,父亲回乡点兵的时候带走了大哥和刚刚成丁的二哥,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哭泣着捶打着父亲的母亲,和父亲那温柔却坚定不容质疑的承诺。
“我秋收前一定带着儿子们回来。”
她当时敏锐的察觉到了父亲望着两个满眼雄心的兄长时心底那隐隐的担忧。
然后,担忧成真了。
四月初,父亲传信回来,她的两个哥哥死在了平壤城下。
本就身子虚弱的母亲自此一病不起,短短数天便离去,她托信使捎给父亲的家书到现在也没收到回应。
偌大的家里,只剩她和一个缺了一条腿的老仆人操持。
所幸家中土地和佃农有族里帮忙经管,她不用下田耕种。
于是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和老仆人沿着出村的路向外,慢慢走上两个时辰。
她期盼着有一天,这条路上迎面走来的是父亲,这种期盼是唯一能让她不溺亡在悲伤里的东西。
李钰今日起的晚了些,午时才刚刚准备出村,方到村口,便看见了远处马匹的扬尘。
村中孩童跑去通知族长,有闲的村人也聚了过来。
年近古稀的族长被搀扶着走到村口,接过了信使手中蜡封好的书信。
“令郎捎过来的。”或许是猜到信中内容不会太好,信使匆匆喝了口旁人递来的水便抱拳上马离去了。
看着打开的书信,族长那本来苍老得无比平静的脸被悲伤扭曲,泪水划过沟壑的脸庞,他擦了好几次才看完。
李钰终于见到了先生口中的不忍卒读所代表的情景,心也早就纠了起来。
“辽东大败,三十万大军尽丧,逃脱者不及千余。”族长不在忍心说下去,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意思。
李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迈着僵直的腿从村口走回家的,她坐在榻上从白天愣愣的呆到天色将黑,脑子里的思绪在过去和家人美好时光里乱飞。
猛然间,她想起了母亲的那尊木像。
母亲一直供着一尊不知是什么木头做成的木像,它没有雕刻脸孔,看起来既像佛门里的菩萨,又很像道门里的仙尊
但是不同于道观寺庙里虚无缥缈的神,母亲的这尊像即使从来没上过香却依旧灵验得很。
从家里的黄犬难产,到大哥生热病,甚至有一回二哥骑马摔断了腿,大夫都说要落下残疾了。母亲只要去木像前跪一下便都解决了,虽然之后几天母亲会很怪,好像全身都在疼。至于父亲每次来信说要出关御敌,母亲就会每天晚上去拜一下,父亲也因百战无伤,从普通的精锐骑兵晋升到中层军官。
她十一岁那年好奇的问过母亲。
“这尊像很灵验的”母亲笑着说“它是我母亲在我比你稍大一点点的时候传给我的”
“娘,那我能拜嘛?”当时的李钰顶着天真的笑脸问道。
“等你成人的”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绯红“娘教你用。”
但是父亲却对这个东西不甚热衷,他总说:“凡事先得靠自己,人力尽了再说别的“
四月份父亲捎回书信的时候,母亲惊慌的跑到木像面前,但是刚一跪下,木像便裂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即使不知道用法,李钰也清楚这是无力回天的意思。
母亲一病不起,木像也被红布包了放在箱子里直到现在。
一行清泪从李钰的脸上滑落,但她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希冀。
‘对不起父亲,我没有办法了‘她轻声自语,拿出木像,重新放置到壁龛里。
李钰熟读礼记,按着里面的常规摆过仪式,轻轻跪伏在像前。
此刻她的心里无比的希望这尊木像再度灵验起来,实现她的愿望,保佑她的父亲平安回家。
“换人了“
不知是幻听还是怎得,李钰的耳边响起来一个中性而温和的声音,她的心理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民女李钰,叩见神仙大人”
“不必这样,你起来吧,依依说过你”
李钰心中随之一怔,依依的母亲的小名,家里只有父亲偶尔会叫,这神仙究竟和她是?
她抬起身、正襟危坐,抬眼看去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卧室。这是一间亮如白昼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油灯,四壁都镶嵌着堆满书的书架,正对着她的则是一张放着书案的卧榻,塌上则坐着一个一身道袍、面目清俊的男子。
“我和令堂的关系,很。“男子轻叹”复杂“
李钰甚至从男子的脸上察觉出悲伤来,不是那些道门中人所说的神灵的悲悯,而是真正失去好友的哀伤。
“当时我试过实现她的愿望,但是损伤太大了“男子眼眉低垂”要不怎得也不会让她病逝的。“
李钰当然明白是哪个愿望,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脱口而出“您不是神仙嘛,还有您做不了的?“
“我们都在规则里运行“男子神色不变”就像湖里的鱼,强跃上岸只会干渴而死。“
就在李钰已经要绝望的当下,男子话峰一转“不过你这次的愿望还是可以的,你也不用付太多代价。“
“代价?“
“也是,依依没来得及教你。“男人好像已经气力不足”代价就是痛苦,根据你愿望的大小有所不同,不过是笞杖一类,加上些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在李钰愣神的当下,男子接着开口。“我快死了,下次就见不到我了。”
“可是“
“自古及今,未有不掘之墓也,我喜欢这句话的另外一种解释”男人闭上了眼睛“我为自己掘墓,决定好了就从身后的门走出去吧。”
李钰自然是不会纠结的,不过是痛苦而已,只要能让父亲回来就都是值得的。
她毫不迟疑的起身向着门扉走去。
“以后神像可以接着用,拜一下默念愿望就行,车夫死了,马车也不会跟着坏”
李钰扭头看去,男人已经消散为荧光。
门扉后面连接的竟然是族中祠堂
李钰霎时间就理解了出现在这里的意味。往日里若有族中人作奸犯科而情事不必报官者,便会被捆到祠堂里行家法。若是男子则召族人观刑,而女子则由家属在祠堂内执行。
果不其然,稍显年轻的族长便捧着家法盒子从祠堂里走了出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钰的羞涩,族长面无表情的开口“我只是从你的记忆里虚造的形象。”话语冰冷,同慈爱的族长判若两人。
“你的第一次,先让你适应一下。”族长一边用软布抛光盒子里取出的小指粗细的藤条,一边说道“今天你先付两百藤条的代价,然后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之后在你父亲到家前每天来领五十藤条,没有问题吧。”
都已经到了这里,李钰心一横“没有”
“那把你的衣服脱光,扶墙站好。”
陇西和鲜卑杂糅日久,带了些胡俗,风气比起南方汉地开放得多,但是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赤果也确实过于羞耻。
“能不能。。”李钰开口的话还没说完,族长就一转头,平静的眼神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
“你还想实现愿望吗?”语气平静而漠不关心。
‘这是神仙,又不是人,没什么好害羞的’李钰在心底反复念这句话自我安慰,紧紧咬着上唇开始解袍子的扣带
作为从小野到大的女孩子,李钰并不愿意扭捏作态故意延迟不可避免的结局,她手飞快的动作着,十几秒内衣物落地,暴露出她匀称且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
摆好了姿势后,族长举起藤条“不准动,否则重头开始。““嗖,啪”
第一下藤条撕咬上李钰不大但挺翘的臀,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前判断的失误。她不是没被打过,学堂里不听话被先生打肿手心,作祸后被父亲的巴掌母亲的戒尺,她都没少受,但是从没有过像现在这么痛的时候。
下意识地,她双手捂到了臀峰,一条棱子已经赫然肿起。
族长的藤条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李钰这才意识到第一下已经白挨了。
她摆回刚刚的姿势,咬紧牙关,眼皮死死闭上。
又是一下藤条,她浑身肌肉紧绷,用意志对抗躲闪的冲动。两下、三下、十下。她缓慢计数着。
每一下过去,族长都留一会儿时间让她品味痛感。但是令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每一下落下后的那段间隙里,她清晰感受到屁股越肿越高但是她并没有觉得痛苦,反到感受到一种热热烫烫的异样感。
就这样到了第五十下,紧绷着的少女已经汗流浃背,而族长却突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藤条如雨点般落下,毫不给少女喘息的机会。
她终于惨叫了出来,扶在墙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此刻她已经没法计数每一下打击,只能大致估算到了多少。数字尚未过半。
‘绝不能认输’李钰对着在忍耐边缘的自己反复强调着,她是关陇子弟,是比藤条更顽强的人。
数目达到了一百,族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给了李钰一点放松僵硬的身体的机会。
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就只是少趴在身上的一团麻木的肉
放松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族长抡出的下一藤条已经撕扯出鸣叫声。但是李钰却感觉这几下没有之前那么痛了,麻木的臀部被藤条冲击,却带来一种奇妙的锤击感,她突然感觉就算再来一百也不算难捱。
似乎是注意到了神态变化,第一百一十鞭径直奔向了少女的臀腿。
未经折磨的部位此时更加敏感,少女口中响起了悲鸣声。
随着藤条在大腿后侧画下一道道平行的棱子,少女浑身上下的肌肉逐渐开始战栗,她的十个白嫩的脚趾头像是钩子一样扣住地面。
渐渐的,她失掉了叫喊的力气,只能用力咬紧后槽牙。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上,而她也觉不出痒了,她现在的身子好像叫汗水淋过一遭,地面上则是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留下的点点水痕。
当大腿上的棱子晕染成一面红肿的时候,藤条又转移了目标。一记快而狠的鞭打毒蛇般撕咬在她的小腿肚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抬腿,但是被蜷曲的脚趾阻止了。
还剩二十下,她不能前功尽弃。
最后二十下藤条甚至比大腿还要难熬,泪珠不受控的划过,放弃的念头不下数次出现。
“五”“四”“三”“二”“一”李钰轻声数到最后一下,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周围的景色褪去,窗外传来了村子各家各户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她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回来了。
李钰试图起身,遍布整个下半身后侧的肿痛开始让她呲牙咧嘴。站起来后,她甚至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的臀腿都肿的叠在了一起,屁股被小衣磨的生疼。
‘这伤势可怎么解释啊’李钰想着,突然就理解了母亲之前拜完后的疼痛。她伸手摸去,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肿胀或者棱子。
她心一横,用力捏了下去,差点让她叫出来的痛感却让她知道痛苦是真实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熬过来了,现在看的是灵验与否。李钰拖着肿痛的腿走到窗边,天色没变,看来时间没过太久。就在她双手合实默念心愿,准备关窗休息的时候,马蹄声再次响起。
“李钰!有你父亲捎的信。”
李钰的心霎时间就被点亮了,她不顾疼痛跑出门去接过信封。
“来函已阅,钰儿坚韧似我当年,为父幸得脱身,不日归乡。“
李钰这几个月里筑起的坚强在这一句话里决堤了,眼泪倾泻而下。
这半年多的心酸和痛苦,全在这里了
原作者: vi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