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歌搂上,红烛昏罗帐。赵家少爷心想,要看这风景,声雨楼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回头看床上的女子,似乎在睡着,呼吸很轻。赵子休红着脸走近了一步。毕竟是第一次进青楼,手心还在微微冒汗,上前去待要掀开罗被,正对上女子睁开的眼。双颊微红,柳眉淡扫,眼中水光潋滟。赵子休顿时就呆了。想自己一生见过的女子着实不少,但如此这般惊艳却是第一次。莫不是书中写的媚眼如丝。赵子休不免暗叹自己枉读了十数年的圣贤书。正要身手,小腹猛的一疼,只见眼前女子飞起一脚,轻翻手腕,一个枕头迎面而来。赵子休被砸的直向后跌。饶是练过多年的大内功夫,却何尝料到在青楼遭袭? 转瞬之间,几大穴位被点,赵子休软软的摊坐在地上。那女子一身红衣,回眸一笑,道“确是委屈了赵公子”。红影直从门口掠了出去。赵子休回过神来,打算用内功冲开穴道,几次却都不成功。眼神在周身扫过一遍,肋下银光一闪,是被那女子暗器定住了穴道。赵子休暗自骂那几个教习武功的大内高手废物,这等实践经验却不早说,害的小爷在此处受罪。正在思量,忽听声雨楼大堂中一阵混乱,兼以一声惨叫。一袭红影从窗口飞入,运指如飞,转眼间解了赵子休的穴道,正是刚才的女子。“还望赵公子救小女子一命,如若有人来问,便说小女子一直在房中。”赵子休心想,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却看到女子一脸的焦急,终是不忍心,点点头说,“我帮你就是了。”正说话间,房门被擂的山响。女子微微皱眉,伸手脱了外衣,里面竟是一身白素。翻身上了床。赵子休也脱了外衣,女子回头扫了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赵子休把外衣丢在床上,微微一笑,说“说谎岂不是要说的象一些?”
门被砰的一声拉开,“爷到你们这撒银子,不是来听你们嚎的,都给我滚!”门外的人明显是吓到了,喏喏连声的退了出去。
关上门,房中正是那一身白衣端端正正的跪在地板上。赵子休正纳闷,女子轻轻抬手,手指上正挂着赵子休挂在腰间的那一枚玉牌——“靖王”。赵子休心里一声轻笑,头一回进青楼,却是这般有意思。整理衣襟,坐回到床上,再去看那女子。
“你叫什么?多大了?”
“凌洛。19岁。”比自己却小几岁。
“这玉牌你识得?”
“回王爷,曾在宫中见过。”
“你是什么人?谁手下的?”
云落默默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牌,双手递了过来。赵子休接了,只见正面刻着“凌洛”,反面刻着“飞羽”。赵子休心下一惊。
“你是内侍中的杀手?”
“不过是被谁养着,听谁的话。”眉宇间掠过一丝清冷。
赵子休一阵不忍,他原本就不是严厉高傲的主子,在府上与下人玩笑也是常有的。于是笑道,“却是怎么想到扮个烟花女子?”
凌洛抬头,嘴角微微上扬。“我猜王爷进声雨楼,也并非为了公务。”
赵子休笑笑,拍拍身边的床,“凌洛,坐过来,别跪着了。”凌洛也大大方方的坐了。
“听皇兄说,这飞羽却是千中选一的?”
“凌洛并非个中高手,也并非出身名门,王爷就不必问来历了吧。”
赵子休冷笑,你口风倒紧。脸色一冷,“你可知道擅袭皇族是什么罪过?”
凌洛一惊,仍慢慢回答。“斩首。”心想,这事若是被王爷说出去,不知道要被首领怎样处罚。
赵子休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竹笛。“念你公务在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衣服脱了,趴到床上去。”
凌落皱皱眉,这王爷却是动了怒。刚才点穴时确实下手有点重。自幼无依无靠,最懂得的事情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躲也躲不过,只得站起来,解了衣裙,趴到床上。想了想,又转回头,“请王爷手下留情,凌洛今晚,还有一个人要杀。”
话音未落,竹笛便夹着风声,重重的落在了屁股上。“轮不到你说话。”
“啪!”又是一下。“你倒是知道不知道轻重,换做别人,谁为你掩饰。”
“啪!”一连几十下。凌洛咬住手腕,一声不响。眼泪快要落下来了。好疼。可是察言观色,王爷却不是成心要伤着自己。“啪!”手不自觉的挡在身后,却被抓住按在后背上。
“谁让你挡的?”
“对不起。。。”
“啪!”“还知道用暗器,杀人要斩草除根是吧?”
“对不起。。。”
“啪啪啪啪啪啪。”
凌洛被压在床上,动也动不得,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
“姑娘家的,不好好嫁个人,出来杀人却是为什么!”屁股上又是狠狠一下。
“我若是有父母有媒人有人给我出嫁妆,要不就是有个好师父好师兄,何尝不愿意过个安稳日子?!”他又怎么知道这些。
身后的疼却停了。是他不忍了。“你起来吧。”
刚要站起来,却发现伤的比想象的重。扶着床爬起来。低着头。下巴却被他抬了起来。
“你倒是硬气,没有哭。”
凌洛扭过头,“花了妆,却不想用这青楼的粉补。”赵子休叹了口气。坐回床上,抬头看她还低头站在身边,伸手拉过来坐在床上。不想她刚一坐,就疼的站起来。赵子休忙扶她坐到自己腿上。只见她红了脸,轻轻吸了吸鼻子,眼圈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么近处看,却比远观又漂亮了几分。赵子休轻轻把她揽进怀里,“疼么?”她摇摇头。“傻丫头,怎么会不疼呢。”说着慢慢的帮她揉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怕她哭着呛着。“洛儿,跟我回府吧,这营生咱们不做了。”
凌洛怔住,心里猛的一动。思量之下,慢慢站起来,止住泪。“王爷,这话凌洛不是第一次听了,但凌洛还是自己在外面。凌洛知道王爷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也请王爷给凌洛留一点面子。”说着整理好衣裳。轻退一步,行了礼,飞身从窗口掠了出去。
赵子休刚反应过来,只听一点轻轻的敲门声。“靖王爷可是在里面。”
又是王府的侍卫。赵子休恼怒的应了一声。想起来却是自己任性,溜出来逛什么青楼。又蓦得想起凌洛说还有一个人要杀,不知道她带了伤要不要紧。
摇了摇头,跟着侍卫一路回了王府。
却说凌洛一路出了声雨楼,外面雨下的正急。今晚的运气差的出奇,虽然完成了任务,但是莫名其妙的带了伤,又碰到下雨。来不及想这许多,凌洛轻轻提气,用轻功向城南驿馆奔去。正是早春时分,夜凉如水,衣裳被雨湿了贴在身上,都顾不得了。时间不早了,按照飞羽的规矩,首领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街上少有行人,沿路的人家窗口透出暗黄的光,照在脸上似乎是暖的。想起刚才那人,一身素色衣衫,明净的眉眼,轻暖的雍容,还有他说,要带自己回家的话。伤似乎不那么疼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转眼间,城南驿馆已经到了。脚尖在墙头一点,轻轻落在了主楼的屋檐上。脚下的暖阁里正唱着小调,兼以划拳劝酒的声音。定了定神,听到有人上楼。是驿馆的侍女。只听其中一个说,姐姐,你先去歇着吧,我伺候这局就是了,这都过了子时了。另一个说,妹妹,那就辛苦你了,姐姐身子不太舒服,先回房了。又听得一个下了楼。凌洛心里一惊,竟已过了子时么?那回去少不得受罚。有点恼那个人,耽搁了那么久。飞身下了屋檐,轻轻落在那侍女身后,走了几步,闪身躲在了窗下。悄悄把窗子掀来了一条缝,刚刚好,正对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牧州道孙大人。手探入腰间,捏得一枚药丸,弹指把它送入了孙大人面前的酒盅。只见那孙大人拿起酒盅道,“还是老天帮了本官的大忙,今年连降大雨,朝廷也着实大方,免了一年的赋税不说,还开了府库赈济。本大人也就小捞了那么一笔。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确实属实呀!”另外一人压低声音:“孙大人,当真有十万?”
“那还有假?”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干了这一盅。”
孙大人一仰头,喝干了一杯酒。凌洛轻轻掩上窗,听里面的动静。不一会,只听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桌子似乎也翻了,盘子瓷碗哗啦啦落了一地的白。凌洛趁乱打开窗子,只见孙大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眼见是没了救。便翻身下了楼,赶回飞羽的别馆。边跑边思量,今日早些时候杀的那人是一剑封喉,自己罩了面纱,孙大人是中毒而死。应是天衣无缝,让人觉不出有丝毫联系。总算是安了安心。
话说此时,赵子休正泡在木桶里洗澡。窗外的雨紧一阵慢一阵,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是因为凌洛么?清楚的记得自己留在她身上的青紫,记得她黯然落泪的样子。不知道她疼不疼,心疼不疼。
待到回过神来,水桶里的水已经微凉了。原本加的香也慢慢燃尽。窗子被急急的敲响了:
“王爷,有客人。”
“这都什么时辰了,就说本王已经就寝,有事明早再议。”皱了眉头,暗想,“这帮奴才就是这么不赶眼神。”
“王爷,他已经在中厅等了。”
眼见赖是赖不掉,赵子休心中更加不爽:“还不进来伺候本王更衣!”
只听门外一声倒抽冷气,门口乱七八糟的撞进了3、4个仆人,手忙脚乱的为他穿戴停当,一群人直奔中厅而来。
中厅里的那人并不显得焦急。他倒是毫不客气,坐了主座,手中端了杯上好的龙井,眯起眼睛看门外落的雨。忽听走廊尽头大批人马杀到,为首的一个正是气急败坏的赵子休。笑笑站了起来。
赵子休一见那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跪拜行礼:
“拜见皇兄。”抬头偷偷看了皇上的脸色,回头不耐烦的挥挥手,“都下去都下去。”
“下着雨,皇兄怎么来了。”
“下着雨,子休还不是照样出门,端的好兴致!”
“皇兄都知道了。。。”
听得下人门都退出了房,赵子休回头一声吼:“给我把门关上!”
门“咚”的一声关上了。皇帝转了转眼珠,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说吧,去哪玩了?”
“这个。。。”
“声雨楼是吧,我都知道了。有什么好瞒的。”
见赵子休垂手红了脸,皇帝也就不再多说,这个弟弟还是知道规矩的,绝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纵然是一时糊涂。
“子休,我们是同胞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可知道历代的靖王都是近卫军的首领,兼领带羽林军。我看你今年也23岁了,也应向近卫军的将领学习学习。你自幼就是兄弟里面的明白人,带了兵,有了自己的人,哥哥也放心。”皇帝正了正脸色,“明天就到羽林军报到。另外,飞羽的事情,你也该了解一点了。”
“飞羽?”
“恩。好了,天色也晚了,我还有奏章要批。先走一步。夜里凉,多盖床被子。”
皇帝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
“听说京城最好的是醉红楼,比声雨楼也不差。不过,”他正了正脸色,“我看你是没机会了。若是敢再踏进青楼一步,小心板子伺候。”
早上睁开眼睛,窗户外面的光已经明晃晃的照进来了。赵子休正要翻身继续睡,忽然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一叠声的大喊:
“来人来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外面的仆人忙进屋来。只见赵子休正赤脚站在地上,手里拎着几件衣服:
“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叫我!皇兄叫我今天去羽林军报到!”
管家不禁一阵委屈:“明明是您自己叫把门关上的,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赵子休哪来的及理论这些:“快快快,帮我穿衣裳。”望外面看了看,又叫道:“糊涂糊涂,这趁子吃什么早饭,快去备马!”
又自己嘟囔着:“该死该死,好端端要去什么羽林军,活活是驴子上了套!”管家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来,暗念了几声佛,好歹这小爷有了个神气差使。
只听赵子休又问:“谁知道羽林军的头子是谁?”
下面早有当过差的侍卫答:“回王爷,是皇叔颐亲王。”
“糟糕,是四皇叔!”
赵子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颐亲王的侧影。朝堂上,文武大臣都多少弯着腰,唯有颐亲王是站的笔直的。他还正值壮年,英气勃发,对人对己都要求极严格。皇兄还说过他的字写的好,真真是铁划银钩,锋芒毕露。赵子休不免一阵紧张。早知道是四皇叔,前几日去问候打点可不正好。怪就怪皇上,不!早!说!
“快快快,不想死的都给小爷快点!”
羽林军大营中军帐一片肃静。颐亲王站起身来,目光在众将身上扫视了一周,朗声说道:
“众将都已到齐。近日北方大辽屯兵十余万,对天朝堪称大患。羽林军虽不必随大军转战西北,却担当守备京畿的重任,保障京城百姓及皇族的安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希望诸营严谨行事,择优擢拔。若有触犯军规者,不论出身贵贱,按律惩处。”
正说到紧要关头,忽听帐外一声通告:
“辅卫左将军领羽林军副将靖王到!”
外面的阳光很好,赵子休一进帐,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里面的阵势。羽林军七个营的将军严阵以待,军甲军刀无不齐整,个个精神抖擞,面容肃穆。再向上看,却是四叔表情极难看的脸。赵子休看看自己身上,头盔嫌沉没有戴,这便罢了,军刀却也不知去向。帐门口一声轻呼:“王爷。。。刀!”正是随从,手里拿着那把倒霉的军刀,晃了晃。赵子休心中暗骂,这个节骨眼,也不看看情况,小爷已经进了帐,难道退出去拿?自己还是识相一点,匆匆行了个礼,右跨一步,站到了一个将军身后。
“靖王,你该站在哪里?”
不好,四叔!
“羽林军副将应站在主将右侧。”四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赵子休叹了口气,从魁梧的将军身后挪出来,站到了四叔身边。
“靖王爷,刚才本王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回四叔。。。颐亲王。。。将军。。。唉。。。副将刚刚进帐,未听的仔细。”
“李将军,我刚才说了什么?”
李将军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的精干。“回大将军,希望诸营严谨行事,择优擢拔。若有触犯军规者,不论出身贵贱,按律惩处。”
完了。。。赵子休心里一凉,好死不死,竟然是这个!再苯的人也会想到必然会被拿来开刀吧。罢了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有从右侧挪到了中间,乖乖跪下道:
“末将今日来迟,衣冠不整,请大将军惩处。”
颐亲王瞪了他一眼,张嘴刚要说什么。赵子休忙道:“只是。。。”
颐亲王不说话,等着听下文。
“只是末将今日初来乍到,军中规矩多不熟悉,尚要四叔殷勤教诲。俗话说,不知者不怪,还望四叔从轻发落。”
颐亲王心里动了动。皇上把幼弟送到羽林军,第一天就伤了他,只怕辜负了皇上的弟弟的爱护,但是自己又刚刚说过按律惩处的话,不照办岂不是自己打嘴?
“大将军,靖王是第一天报到,还望将军顾念其情,从轻发落。”众将今天似乎灵窍了许多。
“好吧,看在重将领面上,改五十军棍为打三十大扳。你们觉得合适么?”
众将哪有说不合适的道理。只是赵子休心中暗暗叫苦,想自己堂堂的王爷,上任第一天便被人按下打板子,这要是传出去还做不做人。皇兄。。。四叔。。。管家。。。还有那个叫凌洛的丫头,谁都脱不了干系!
转眼间条凳和板子都抬了上来。赵子休只觉后背一阵凉意。刚才还想像个英雄一般自己趴上去受罚,现在似乎动一动都难。只听到那个催命的声音:
“靖王爷,请吧。”
赵子休一咬牙,壮士成仁去也。趴到了条凳上。
“靖王爷,难道还有穿着盔甲挨板子的?”赵子休几乎在心里用尽了所有“粗话”,慢慢站起来脱掉盔甲,只剩里衣,又趴回了凳子上。
不敢看。余光瞥到四叔自己拿起了那块板子。赵子休还在想,不能哭,不能叫。呻吟如同他的最后一件衣服,是说什么都不能被脱掉的。
“啪!”手指猛的抓紧凳子。那一声疼生生的咽了回去。让你们看看我赵子休也是个男人!
“啪啪啪啪!”四叔似乎是下定决心把三十大板打出五十军棍的效果。
“啪啪啪啪啪!”我就是不叫,不躲,不求饶。。。
“啪啪啪啪啪!”四叔,算你狠!我可是你侄子。。。
板子忽然停下了。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颐亲王弯下腰,凑近赵子休的耳朵,用旁人听不见的耳语:
“死小子,要是疼,就叫出来,不行了就说话。”
赵子休咬牙,谁要你充好人。做英雄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他摇了摇头。
四叔却点了点头。
“啪啪啪啪啪!”没有防备的赵子休险些惊呼出来。终于还是皱了皱眉头,咬住了袖口。
“啪啪啪啪啪!”疼。。。。。很疼,非常疼,就当我自己是死人吧。。。(四叔,给你个机会鞭尸。。。)
“啪啪啪啪啪!”完了。终于结束了。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赵子休心想,我总算是挺了过来。。。
从中军帐出来,几个小随从赶忙上来扶:“王爷,要紧不要紧?”
“滚!谁要是敢说出去,小爷就不给饭吃!哎呀。。。疼!”
总算是挪出了大营。忽然想到,早上是骑马来的,现如今却不能骑马回去。正在犹豫间,大路上飞奔来一辆油篷马车,正停在面前。一人锨起帘子,嘻嘻一笑,道:
“还不上来趴着!”
“皇兄。。。你都知道了。”赵子休见了皇上,又惊喜又委屈。“四叔他打我。。。”
“你啊,还不是该敲打敲打了,这下挨了四叔的板子,老实多了。”皇上听说弟弟挨了打,不免有些心急,好在四叔跟他们相熟,想必不会太为难子休。现在看来,他挨了打,精神倒还好。应该多逗他说些话,免得他老想着疼。
“我倒想带你回宫验验伤,看四叔有没有偏心。”
“啊,原来你也。。。”
“好了好了,四叔那脾气你也知道,被他抓着谁都跑不掉。”
终于趴到了皇兄的龙床上。赵子休长出了一口气。在皇兄身边总是很安心。
一动不动的任由皇兄除去自己的衣服。过了一会,身后有人“呀!”的一声:
“*!四叔太狠了!”
“是,没有偏心。”
赵子休撇撇嘴,你现在知道四叔狠了,那你当初怎么不早让我去找他,多少了解一点军中的规矩。反正挨了打,自己怎么想都有理。
“去哪里不好,都怪你送我去四叔那里。”
“四叔哪里不好。你趴好了别乱动!再动我也打你。”皇上从桌子上拿起一瓶药。刚要抹,忽见赵子休回头瞪着自己:
“好啊皇兄,药你都预备好了。那怎么不去救我!”
“臭小子,要算总帐啊,今日早朝的时候你在哪啊?睡大觉吧?误了早朝,廷杖四十,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哥。。。”从小就斗不过哥哥,不过好在自己别有一套。赵子休转身抱住哥哥,还把头往他怀了蹭了蹭。边做边想,这要是被外人看见,才真是没法做人了。“我不管。。。“
“好好好。。。趴好趴好。。。”皇上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小时候每次被人打了都这样来找我。”
“我小时候打架经常输么?!”扬了扬眉毛,还是以前骄傲气盛的样子。就是因为这样才常常被别的皇子欺负,往死里打吧。不知道认输的小东西。可是做他的哥哥,我很高兴。
“没有(还不是因为有我罩着)。好了,疼了就叫我。”
“疼!”
“啪!”“我还没抹呢。。。”
总算涂完了药。皇上长出了一口气。大姑娘绣花也不过如此吧。
“好了,你好好趴着,我要去批奏章了。”
“恩。。。”
“困了就自己睡。明天早上跟我去上朝。”
“不。。。要。。。”
“一天不上朝是四十廷杖,两天就是。。。”
“我去。。。”
回头看了看趴着看书的赵子休,皇上坐回了书桌前面。
牧州的水患。。。该死的孙大人应该已经被飞羽杀了吧。。。
北方的大辽。。。把颐亲王提升为大将军,羽林军就群龙无首了。。。子休毕竟还太年轻。。。
今年的春耕。。。丞相萧大人亲自在管,他一向稳重,应该没有问题。。。
五月的科举。。。是不是应该增加些算术?明天朝会跟诸位臣公商量一下。希望他们不要老顽固。
重修未央宫。。。?国库的银子还不宽裕,这等事难道也着急?礼部的刘大人糊涂了?
皇上一边看奏章,一边在心里自说自话。时间长了,看奏章也看出点乐趣来。两个时辰过去了,二尺多高的奏章总算是批阅完毕。回头看子休,书掉在地上,脑袋埋在枕头里,早就睡着了。轻轻掀起被子来看,臀上的伤痕还没消下去。
也好,睡着就不疼了。其实,四叔还是偏心的。子休身上的伤重归重,毕竟还是掺了水。
把他交给四叔很让人放心。
一边想着,皇上一边脱了身上的外衣。不叫他回家了,兄弟两个睡一晚上吧,
轻轻躺在他身边,又回头看了看弟弟,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皇上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赵子休睁开了眼睛。皇兄真的累了,这么快就入睡。刚才趴着,书一点没看进去,也没睡,就看着他的背影。他瘦了啊。在朝堂上站的高高的,哥哥一直象神一样。可是在子时,看他的背影,看他原本清秀的字一直写啊写到颤抖,看他每一份奏折都想了又想,哥哥很用心啊。恨不得去跟那些大臣说,那些卤莽的建议,请你们想想再写,再想想。
其实,小时候挨打都是哥哥。母妃过世的早,明明受了委屈,却没有地方说,还要去给人道歉。哥哥牵着自己的手,去给别人的母妃磕头。哥哥带着闯祸的自己去向太辅赔罪。他为自己挨了多少打啊。
被打的时候想起哥哥皱起的眉头,不论多疼都肯不认输。
其实他,比我,不过大四岁呀。这时候看着他的侧脸,虽然是哥哥,还是很心疼。
明天早点去报到,跟着四叔当个好将军。就可以带着军刀穿着羽林军的制服站在他前面保护他了吧。
赵子休想着,觉得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早起。他慢慢阂上眼,却想到了七岁的时候,哥哥扶着自己的肩膀说,子休,无论怎么说你都别认,有哥哥在,不让他们打你。
今天挨打的时候都没哭,被他揉了一下脑袋脸上却悄悄的湿了一小块。是我太困了吧。
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有人在耳边轻轻说:
“子休,到时辰了,你若是困就等一下再起床,我先起身更衣。”
右侧变凉了。皇兄已经起床。窗外还是日光熹微的样子。真早啊。
自从哥哥当上皇帝以后,我就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了。误了的早朝且不说,没误的也是一片模糊的记忆,而且每每倒回家睡回头觉。
这么早,还有点凉。
“子休,起来啦。”
恩。。。起床。。。
“抬手。”
恩。。。
“右边。”
“我自己来。”
“不用,都穿好了。”是他亲自动手呀。
皇上弯下腰,细细的系好子休腰间的带子。“屁股还疼不疼?”
“疼!”
“疼才怪呢!只有一点点印子了!起来洗漱吃东西。”
收拾齐整了,早饭也送了进来。皇上很斯文的吃着。赵子休从昨天早上就没好好吃东西,现在早就饿了。也不管皇家规矩了,抓起点心就往嘴里送。
“哥哥,叉烧包很好吃,你也吃呀。”看到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吃象,赵子休未免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吃过了。”
“再吃一个。多吃点。”你都瘦了,为什么不多吃?
“做皇帝就是这样啊,一桌子点心,每一样只能吃一个。”
“咦?”
“每样吃一个才能吃一个遍嘛。”太辅说,只能吃一个,吃多了被人家摸清楚了口味,怕会下毒。可是不能告诉他。
“哈哈,还是哥哥心眼多。”
子休那么灿烂明亮,象清水一样的笑容,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上朝的时候,子休跟在哥哥身后。两个人都年轻有朝气,健康俊朗,又很和睦亲密。很多大臣看了都很高兴。朝会很顺利。
皇上一改与子休在一起玩闹的样子,高高的坐在龙椅上,很庄重,很威严。
仰望皇兄的时候,好象胸膛里有暖暖的气球,慢慢膨胀起来一样的骄傲。
一直到朝会结束,赵子休都努力站直一点,再站直一点,认真的听每一个大臣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象丞相那样让皇兄放心委以重任,那该多好。
等等,昨天才决定跟了四叔当个好将军。
算了,那就当个文武全才吧。哈哈。
朝会完毕,赵子休去羽林军报到,随颐亲王巡营。晚上跟颐亲王回家。夫人亲自做了饭。
其实四叔严肃归严肃,人很好的。
晚上回王府,赵子休泡在澡盆里想。而且四叔武功也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