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挂月俯山岸,风晓夜西湖。山水之间,楼阁深处,膝下眠承欢。
谁道流年暗偷换,旧宅易新颜。酒后疏狂,去路无返,何处语缠绵?
一
五月,正值阳光烂漫时,又是在这山锦水秀如画般的境地中,显的一切都是格外清新。不时传来年轻女子打闹嬉笑的声音,好似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一个穿青衫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走往溪边取水,突然”呀”了一声,喊道:”小碟姐姐,你快来看,这有个人。”
清亮透底的溪水里果真躺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好象已经昏迷多时。
“还没死,只是昏过去了……也没受什么伤,怎么会在这昏倒呢?”名叫小碟的女子比青衫女子看起来大一两岁。
“不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吧?小蝶姐姐,不如把他带回宫里救治吧?”
小蝶皱了皱眉头,”青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宫里什么时候有过男人?何况,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万一在给宫住惹下什么麻烦……”
“你看他年纪好象还没有我大,也算不上臭男人。而且他又没有受伤,可能是个富家的公子在山里游玩不小心掉到溪水里的吧,也不像有什么仇家的样子。更何况,我们宫中大多数的人都是宫主救下来的,宫主在这也不会见死不救吧?”青儿罗列了一大堆的理由。
小蝶看着青儿笑着说:”小蹄子,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好心了?”说归说,她还是叫了几个女子一起把这个昏过去的人抬回了宫里。
宫主明月影—明宫历代的宫主都需改姓为明,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肤若凝脂,目蕴秋波,不愧为武林称颂十余年的绝代美女。明月影轻轻放下少年的手腕,转身对小蝶说:”他是先天不足,所以体质较一般人弱,所以受了些风寒就昏倒了,煎两剂药给喝了,很快就好了。”
青儿笑嘻嘻地说,小蝶姐姐,没想到他洗干净了竟比女孩子还要好看呢。
小蝶淡淡地横了她一眼,转身对明月影说:宫主,小蝶去吩咐她们煎腰。
明月影点点头没再说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确实很好看,不过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种样貌未免太过柔弱。在她心中男子是应该用英俊来形容的,应该有宽厚的肩膀,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宫主,您是想起邵公子了么?青儿小心翼翼地问。青儿和小蝶是是明月影最进身的丫鬟,武工都是明月影一手调教的,也只有她们敢问宫主这样的问题。只是小蝶素来沉稳,不会去碰明月影最不愿意碰的地方。
明月影面颊迅速漂上两片飞红,却冷冷地说:”你去看看小蝶的药怎么还没有煎好。”
青儿吐了吐舌头,没敢说话就出去了。
床上的人突然呻吟一声,明月影转过头去,却正对上一双眸子,漆黑幽深如一潭水,此刻却返着清澈的迷茫。少年怔怔地看着明月影。明月影也怔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皱了皱眉:”你是谁?怎么在溪边病倒了?”
少年刚一想,头骤然痛了起来。双手抱住头,眉头紧簇。
明月影暗道不好,恐怕是撞到头,失去记忆了。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便身手想去点他的昏穴。哪只一深手,手腕被迅速抓住,颈部也被同时紧紧扼住,”膨”的一声,身体被抵在床里的墙上。她惊住了,竟然没有力气反抗。那双手的主人也惊住了,看了看明月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不相信这是他干出来的一样。
少年急忙放下手,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般。”啪”,先是一阵风声,然后面颊一痛,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被打的倒翻在床上。
明月影何曾被别人这般无礼过,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伸手又是两个耳光。少年却只是缩着身子往后躲,却没有其他反抗。明月影心只这只是习武之人习惯性的反应,并非故意,又打了两耳光出了怒气,看着少年白皙的两颊都高肿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扬着手就打不下去了。
少年怯怯地抬起头,看到明月影颈部有红色的指痕,感到有些不忍。低声问:”你疼吗?”且直直地望着她。
明月影常年深居明宫,很少与武林往来,只是偶尔会下山到办一些重要的事情,有时候还能顺手救一些孤苦的年轻女子。明月影就是个孤儿,被前任宫主带回宫中收养的。也因此很少与异性接触,现在被这个少年盯着看,虽然看起来要比自己小上十岁,仍然觉得有些窘迫。
冷声说:”你身子好了就下山,这几天别到处乱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就转身而去了。
少年望着离去的身影,有些魂不首舍。
三天后,少年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这三天明月影都没有来看过他,青儿说他身体好了明天就必须下山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只是觉得不想离开。离开,又去哪呢?他顺着廊亭走,看到假山另一侧好似还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一块木制的匾高悬,”忆昔小筑”红色的字,好像是用指力写上的。他记得青儿说宫主是独自住在一个别院的。难道?他走进去看到一扇开着的窗子,缓步走到窗下。里面是明月影,手里拿着一封信眉头微簇。凝固画面里的她有如天仙,他又看的痴了。她有什么烦心的事么?
明月影突然发觉有人站在窗外,推门而出,发现是这个少年,怒道:”谁准你来我的别院?”
少年突然有些揪心的难受,觉得自己好象很被人厌恶。垂下头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明月影皱眉道:”小蝶青儿她们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别院是不可以进的么?”
少年有些委屈:”说了。可是……我明天就走了。”
一个紫杉女子匆匆从前院过来,正是小蝶。一看到少年也在这里,心里喊糟,除了邵公子宫主是没有任何男人进来过的。
明月影看了小蝶一眼说:”拖出去打四十藤鞭,然后扔下山去。”
小蝶叹口起道:”你跟我走吧。”想去伸手拉他,没想他脚下似乎没动却闪开了。小蝶一惊,她是明月影亲手调教出来的,算不上一流高手也不至被人如此轻易闪过,便又去抓他,哪知每次都被他轻轻闪过。少年却好象看都没有看她,只是望着明月影,低声说:”别赶我走。”
明月影一挑眉,这少年的武功好似还在她意料之上。她推开小蝶脚下一动一招抓向少年抓。少年这次没有躲,看到明月影抓住他的手腕,露齿一笑。似乎很开心明月影能靠近他。
小蝶在旁边心中一动,道:”宫主,既然他想跟着您就把他留下来吧。他身手好象不错,您既然决意下山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明月影看着少年,”你真的想留在我身边。”
少年脸红了红,点点头。
“好。既然你要留下来就不能坏了我的规矩,小蝶,去。”
小蝶已然明白,快步离去。很快就带着几个女子就拿着一个条凳和藤鞭回来了。青儿也跟在后面。
少年看到一楞,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要打他。
明月影接过藤鞭,没有温度的声音:”趴过去。”
少年看着她没有动,眼睛里有乞求。
“不然受罚,不然现在就给我下山。”
少年踟躇了一下,慢慢走到条凳上趴下去。两个女子,一人按住他的肩,另一个按住他的双脚。明月影走过去,看着少年雪白衣衫下微微翘起的臀,猛地掀开长衫,然后把裤子褪到膝盖处。少年只觉得下身一凉,想挣扎起身,却被死死按住,一灰心也就不再挣扎了。白皙结实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就这样暴露在日光之下。明月影冷哼一声,扬起藤鞭就重重地打下去。少年痛的身体一抖,倒吸一口冷气,臀上立时凸起了一道檩子。又是几藤鞭下去,已是疼的他撕心裂肺,但却始终咬着牙一声未出。明月影没想到他看起来这般瘦弱竟这么能忍痛,那鞭子更是不留余地的打下去。每一鞭落下,少年的身体都是一阵颤抖,却始终不肯出声。渐渐少已觉得熬不住了,疼痛在臀上大腿上灼烧,蔓延到全身。心更是痛的厉害,她为何要如此待我呢?
三十鞭过后,少年的臀和大腿上已是青紫遍布,许多处皮肤破裂开来,血沿着条凳流到地上。明月影也有些下不去手了。青儿在一旁看的不忍,向明月影道:”宫主,饶了他这次吧,你也说他身子弱,再打下去恐怕他就撑不住了。”
小蝶向少年望去,只见他面痛快天空白如纸,气息微弱,忙道:”宫主,他好象昏过去了。”
明月影一看,果真昏过去了。便扔下藤鞭。
“算了,青儿,你把他带回房间给他上药。小蝶,你跟我来。”
“宫主,小蝶问句不该问的。我们明宫向来不搅进武林的是是非非,您这次还是为了邵公子吧?”小蝶一边说一边把新沏好的茶端给明月影。
明月影接过茶却没有送向口中,眼中飘着一丝哀戚。”小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这么多年了,他都有了妻室。我又何苦?我又何苦?”只是一纸飞书,上面都是武林正道之类冠冕堂皇的话语。可是她明白,他是在请求她。他邵家需要支持的力量才能在正道势力的较量中才能站稳脚。明宫在武林中能存在二百多年,是因为从不搅进武林的争夺,亦是因为宫中有代代相传的武功绝学使得无人敢轻易侵犯。宫中弟子都有一身武艺,否则这些弱女子如何能独占一山而不被倾巢颠覆?
小蝶叹了一口气,问道:”宫主可知,这次武林豪杰集结为的是什么?”
邵林杰的飞书上说近两年来江湖上出了个”忘重阁”,首领是什么人却不知道,只是已经残杀了许多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半个月前,前武林盟主柳天茗身下最负盛名的郝云飞也在家中被刺死,一剑封喉,竟然连招架的能力都无丝毫。
小蝶暗暗皱眉道:”按说郝云飞在前任盟主柳天茗身亡后就已经不理世事,守着一个庄园渡日,为什么找他下手呢?”
“立威吧。”明月影的纤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又道:”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一把黄土埋了枯骨?林杰怎么就想不开呢?随我来明宫过清净的日子多好?”
小蝶道:”宫主还不甘心么?人的心是不肯疲惫的,除非到死了那一天。更何况……宫主也不是在跟自己纠缠么?几年也没有一声问候,情急了又来找宫主,宫主还不是什么都不顾地要去?”
“大胆的丫头!”明月影怒道,但却没有几分怒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也只有小蝶才如此了解她的心思,也只有她在为自己道不值。可是……识君容易忘君难啊。
认识他,还在韶华时,也有十年了。眼看着年华已去,情却不肯老,经不住一碰,又开始荡漾。
这该如何了?
小蝶看宫主没有说话,问道:”宫主,你不去看看那个小公子?那孩子好象喜欢你喜欢的紧。被你打的那么惨就是为了留在你身边,你可真忍心。”说着轻轻笑了起来。
明月影推了她一把,骂道:”胡闹!多大的孩子你也来编排?”
小碟笑着:”可不是我编排,宫主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小公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睁眼就记住了你。”
明月影神色一黯,缓缓道:”且不说他身份定然不简单,就说他在记忆恢复前跟着我们的这段时间,我也不希望再生出什么麻烦。”
少年醒来时已在床上,青儿在给他上药,只是伤口一碰就疼得厉害。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青儿,”她不赶我走了吧?”
青儿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喜欢上我们宫主了吧?”
少年脸一红没有答话。
青儿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喜欢也没有用的,江湖上倾倒于宫主美貌的人不计其数。且不说你年纪要比她小好多,就是一样的年纪,你也没戏。”
“为什么?”
青儿一张嘴,刚想说的话又立即咽了下去,同情地看了少年一眼。柔声说道:”你还先好好想想你是谁吧。”
“我是谁?”少年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好象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觉得这样也好。他甩一甩头,不想想。
几天后,他已经能下床走路,只是行动的时候臀上仍隐隐作痛。几天没有看见她了,可是又不敢再进她的别院。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忆昔……忆的是什么呢?有什么事情竟能够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而我竟连她的眼都入不了。想到这,不觉这五月的风也有些萧瑟。远出有脚步声传来,其实还很远,但是他耳力极为敏锐,自己也不觉惊异。只是这脚步声,他已知道走来的人正是明月影。正犹豫着,是留在这还是走开,走开,又想看她,不走又怕她生气。正犹豫着,明月影已走近,他略一闪身,隐在假山后面。
明月影走到小筑门口猝然停住脚步,大声道:”出来。”
少年叹了口气从假山后走出,一袭白色长衫,稍过苍白的面颊,秀美异常。走出来也不说话。
明月影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进来吧。
少年走到小筑门口,突然停住脚步。明月影看他站在那,问道:”你站在那干什么?”
半天,他才问道:”这次你不会打我么?”
明月影忍不住笑了:”我让你进来的就不会打你。”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艳阳下。
虽然已经在明宫里住了一段日子了,这却是他第一次进入明月影的闺房。屋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必备之物竟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只被褥等用品却是一律的水蓝色。
明月影指了制凳子道:”坐吧。”
少年听话地坐下,只是臀上一阵刺痛。
明月影问道:”你对你自己的身世可想起了一些?”
少年摇摇头。
“明天宫中的大部分弟子都跟我下山,小蝶青儿也与我同去。为的是一场武林的盛会。你现在身份不明,不知道跟着我会不会不方便。”
少年摇道:”没关系,这个盛会为的是什么?”
“名为为武林盟主顾亦豪贺寿,实是商讨对付一个名叫”忘重阁”的组织。”
当”望重阁”三个字从明月影口中说出的时候,少年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动,刹那便的深不见底。明月影此时正望着窗外的远山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少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微微一怔,也说不上什么不对劲。想了想,又说:”我武功好象还不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听到这句话,明月影才把思绪又拉回到眼前这个人身上,怔怔地看着少年。心里想的却是:我认识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吧。
二
西湖畔。怀香阁。
一对少年男女在二楼倚楼对饮。说是二楼,却只是围了雕栏,方便客人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楼下是西湖盼最为繁华的街道,再往西走去,便是武林盟主顾亦豪的府邸。街道上是做小生意的商贩,形形色色的小东西都是年轻女孩子最喜欢的玩物,这条街道每天都热闹非常。今天更是如此,时不时有人抬起头打量二楼上谈笑的男女。这少年固然是丰神俊朗。这少女更是琼姿玉貌,顾盼间情绪两风流,便是西湖盼最大的青楼—西子楼最红的头牌苏芳晓。
少年望着远放连绵起伏的山峦,悠悠地叹口气道:”晓晓,没想到你竟真的救出了萧七,保全了忘重阁的”十二影”。当真令刮目相看啊,我这次定要好好答谢你一番。”
“那是自然啊,阮大公子,我帮你救萧七的交换条件我们不是早就讲好了么?”苏芳晓笑靥如花。
这名唤阮郁的阮公子讪讪的笑着,当作没有听到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晓晓你看别的女孩子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出嫁了。这样吧,我为你赎了身,你以后过自由快活的日子可好?”
苏芳晓仍是那么柔柔媚媚地笑着:”我说阮公子啊,哓哓的本事不大,可你也看到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让尹大人把那个萧七从武林盟主的虎口中给捞出来了?哓哓若想离开西子楼还需劳公子费神么?”
阮郁这般玩世不恭的人此刻也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纵使练得一身好武艺,有时候竟然不如女子几句话来的有用。那顾俯想必早已埋伏好武林高手只等他们自己送上门去,哪知竟通过苏芳晓的关系让官府给救出来了。虽说这些所谓正道人士都好武林名宿自诩,却也不敢轻易惹上官府。又想到晓晓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竟要在这些达官贵人中周旋,又是怎样一般不易?
“晓晓,你难道真的不想离开西子楼?夜夜笙歌的日子真的是你所愿么?”
苏芳晓只是淡淡一笑,眸子里飘出些许落寞,徐徐道:”阮公子,难道你还看不透么?富贵如浮云,情爱如流水,浮生一世乃过眼云烟,凡尘皆是虚妄。我一个小女子,即不耐清苦,又不堪守拙,倒不如流连在这西冷湖盼的山水之间,乞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阮郁被她说的一时怔怔的回不过神来。凡尘皆虚妄,柳鸾,那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又究竟为个什么呢?
一时间,气氛好似凝结。
苏芳晓柔声道:”阮公子,就不要东拉西扯了,你那个忘重阁的事情晓晓可没兴趣,也不想搅和到里面。只是公子似乎也该给晓晓一个交代了。”
阮郁平时的嬉皮笑脸现在完全变成了苦笑:”晓晓,你何苦非要羞辱我呢?”
苏芳晓冷哼一声:”只许你们男人勾栏内外的风流快活,就不许晓晓有点乐子么?更何况……”苏芳晓又露出她那媚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晓晓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不过是喜好……痛击少年美臀罢了。公子不是很希望晓晓快活么?更何况,我们是有约在先啊。”说着竟伸出白嫩嫩的纤手拉住阮郁的手大大方方的走下楼去。
阮郁无奈亦无语。西子楼。
“啊~晓晓,轻点,这绳子可是牛筋的啊。”阮郁被苏芳晓脊背朝天地按在檀木桌子上,万分不情愿地被把双手别到背后任人捆绑。苏芳晓仅仅把阮郁的上身捆住还不够,既而又把他的上身结结实实地捆在桌子上。手法娴熟,似乎也没打算来什么怜香惜玉那一套。阮郁心道:她总不至于为了绑我而早就操练过许多次了吧?难不成真是她一贯的喜好?阮郁暗暗叫苦。用哀戚的语调说道:”晓晓,随便玩两下就好,别太认真了。”
苏芳晓嘻嘻笑着:”公子放心,晓晓哪舍得真打你?可是疼你都疼不过来呢?”
阮郁听了这话却是脊背一阵发凉。更糟的是,接下来屁股、大腿、小腿都跟着凉了起来。苏芳晓竟一刀割断他的裤带把他下身的衣物完全褪到了脚上,又把长衫的后摆别到牛筋绳里。
阮郁怒道:”苏芳晓!你太过份了!我堂堂男子汉,臀可击,衣不可褪!”吼着的同时身体用力地挣扎,可哪挣扎的开呢?
苏芳晓一只手按住他的脊背,另一只纤纤玉手”啪”地在他臀上重重地打了一下,不屑道:”扒都扒下来了,你给我老实点。”
阮郁只觉得血轰然涌向头部,臀上的疼痛混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迅速地涌遍全身。居然从脖子到脸都红起来了。却果真老实了。
苏芳晓仍旧”咯咯”地笑着,摇曳着柳腰款步走到窗前,”哗”一下推开了窗户。已是月挂树梢时,冷风夹着人声一起涌进来。阮郁身子伏在桌子上,能看到楼下的街道和往来的行人,但却没法回过头去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但冷风吹来更加强了自己身体赤裸的那一部分的感觉。
苏芳晓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鸡毛掸子,手中握着有毛的那一端,看来光秃秃那一端是留给阮郁的屁股的。她走到阮郁的身后用手捏了捏他浑圆紧翘的屁股,笑道:”都说女孩子的脸面娇嫩如同羊脂般,依晓晓看用来形容阮大公子的后臀也不为过嘛。”她又沿着腿看下去,修长结实,虽略显消瘦,但配上白皙的皮肤,正合她意。
可谓风水轮流转,以调戏妇女为长的阮郁终于被无情地报应了,真乃天道昭昭啊。
苏芳晓由衷地赞赏道:”以前还真没仔细瞧过公子的身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好看,晓晓都不忍心下手了呢。”
阮郁哑口无言了稍许一时竟想不出应对之语,哪知苏芳晓那句”不忍心下手”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却是夹着急风的一声”啪”。阮郁痛呼一声,臀上袭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苏芳晓把她的婴唇靠近阮郁的耳后,轻声道:”公子,可不能叫的太凶哦。这西子楼向来只有女子的惊叫声,可少有男子的。万一……街上的人听着稀罕都跑过来看热闹,你这脸面恐怕挂不住哦。”
阮郁闻到从苏芳晓身上飘来的香气,心里说不上是羞还是怒,只得恨声道:”苏芳晓,你暂且得意吧,别忘了我可是……啊……恩……”
苏芳晓哪听得他说完,手里的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地往阮郁翘起的臀上用力地抽打下去。一边还补充道:”晓晓当然知道,我们阮大公子在杭州城可是倾倒数千勾栏女子,调戏数万良家妇女的个中豪杰呢。”一边讥讽,手可没停下。
阮郁在不歇的抽打下痛得只想叫娘,可他知道他就是喊祖宗也没有用,苏芳晓早对他传说中的种种风流韵事心怀不满,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还不一次嚣张够本?他只能勉强转移注意力,尽力不去仔细体会身上受罪那一部分的感觉。当年关羽刮骨疗伤的时候用的不也是这一招么?一边忍耐着刮骨巨痛还赢了一盘棋,被后世传为美谈。而如今自己这状况传出去想必也会轰动,不过却是一笑谈。阮郁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一抬头却看到窗外街道上走过一行人,确切地说是数十个妙龄女子。他这次很出息地没有被女子吸引,吸引住他目光的是跟在为首女子身后的白衣少年。
柳鸾!这些时日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忘重阁目前面临的危险也不知道他知情不知。更让阮郁难以忍受的是,在他的屁股惨糟一个女子蹂躏的时候,他柳鸾竟同一群女子在街上昂首踱步!!!
阮郁正在痛楚难忍嫉妒难当时,门”咔嚓”一声响,苏芳晓的贴身丫头小兰径直推门而如,双手还拿着一个扁担。更让阮郁心惊的是,小兰身后竟然还跟进来了十几个常年渴望他垂青的莺莺燕燕。他头皮一阵发麻,阮大公子以如今的姿态从今往后还怎么在青楼立足啊?
却听苏芳晓对小兰说道:”怎么这么慢?鸡毛掸子使起来忒不痛快,这扁担使起来才有”杀威”之效嘛。”
阮郁心道:好你个苏芳晓也太小看你阮大少爷了。牛筋绳我挣不开,我还震不碎桌子么?你实在太得寸进尺了!哪只一催动内力,全身却软软的竟没丝毫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着了道。
苏芳晓笑眯眯地走过来,拿扁担在阮郁伤痕累累的臀上比量了一下。阮郁心中一沉,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索性闭上了眼睛。苏芳晓在再次挥舞起扳子之前,又一次把她娇嫩饱满的樱唇凑向阮郁的耳后,用只有阮郁听得到的声音说:”阮大公子,晓晓可是香的很吧?”一边还伸手揉了揉阮郁目前正受屋内众人瞻仰的地方,又用责怪的语气娇声道:”亏你也是个杀手,晓晓帮你记住这次教训吧。”
阮郁此时才由身到心地领悟了,什么叫做—最难消受美人恩。
三
客栈。
明月影一行人刚进入这家客栈,店小儿已带着谄媚的笑迎了上来。”敢问可是明宫主大驾光临?”
明月影未答话。青儿道:”你如何知道我家宫主?”
小二一看如此娇美的小姑娘同自己说话那笑脸立马又迎了过去,哈着腰答道:”邵公子估摸着明宫主和姑娘们这时候该到了,早给各位安排了最好的上房。”
青儿刚想再问话,却听明月影淡淡的对店小二道:”带我们去房间吧。”
明月影独自站在房间的窗前,下面是喧闹的人流,果真杭州城近日来了不少武林好手。
上一次来杭州是什么时候?大概也有七八年了吧?七八年没有见到过他了,不知他可好?一路上早已听说他娶了当今武林盟主的大女儿顾盼兮为妻,膝下已有一对小儿女。江南邵家与武林盟主顾家联姻,还被传为江湖美谈呢。他过的应该很快活吧?
敲门声,然后是少年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么?”
明月影伸手整理了一下云鬓,道:”进来吧。”
少年回手轻轻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房内的这个被他唤作姐姐的人。从明宫到杭州这一段时间,明月影已不再对他疾言厉色,可他总觉得有什么隔在他们之间,让他觉得他对她似乎又亲近不得。
他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支珠钗,轻放在桌子上,却并不言语。
明月影一楞,问道:”送我的?”
少年含笑点头。
明月影心中一暖。大凡女子,不管身份如何,总该是希望有个少年,能为她画眉,能说些贴烫人心的话语,陪她散尽内心烦闷吧。她笑道:”你哪有钱,买这些东西。”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我向青儿姐姐借的,我以后还她。”
明月影拿过珠钗,细细看去,并非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做工很是精美。笑着对少年说道:”不帮姐姐带上么?”说着便在凳子上坐下来。
少年心中好不高兴,但还有些羞怯,略一犹豫,轻柔地把珠钗插入明月影乌黑的发髻,那般小心,那般仔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什么。心中满是喜爱和怜惜。
明月影也享受着这被爱慕和疼惜的感觉,多少年了,没再有过。这被她当作弟弟的不知姓名的小人儿竟在不经意中,撩动了她的心弦。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房内一片春光大好,非常不应景的敲门声却又响起了。
听到敲门声,明月影好象突然从一场梦中醒来般,脸上还有些燥热,不自然地清清喉咙,沉声道:”进来。”
小蝶一进屋,就知道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暗自叹了一口气,道:”宫主,邵公子求见。”
邵公子?明月影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突然有些慌乱。终于来了。
邵公子?少年左眉轻挑。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人了。怎么姐姐,心静如水的姐姐,一听到这个人就会有些失态?
明月影道:”叫他进来吧。”她没有看少年,又补了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小蝶拉过少年的手,把不情愿的他带出房间。到楼梯转角处,对一个青衫男子道:”邵公子,宫主请您进去。”
少年看着这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剑眉入鬓,棱角刚毅,果真英俊非常。心中暗暗一涩,觉得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自己实在缺乏那一份男子气。邵林杰看了一眼少年,只觉得这个少年少见的俊俏,看小蝶拉着他的手,更为疑惑。明宫什么时候竟与男子往来了呢?目光向前面明月影的房间投去,向小蝶道了声谢,便大步走去。
少年看着男子的背影,低声问道:”小蝶姐姐,他可是姐姐……心中一直惦念着的人?”
小蝶道:”他们相识已有十年了,在你之前,是唯一能够和宫主相视谈笑的人。”
少年垂下头,眸子里精光暗闪,又忽然隐去。
小蝶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便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依然琢磨不透。她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孩子,心里暗藏了很多东西,令她有些不安。
“小蝶姐姐,我出去走走。”
小蝶看着少年走出客栈,单薄的身影在夜上的灯火里显得落寞且孤单。
青儿走过来,看了看少年几尽消失的身影,对小蝶说道:”我看他倒还是真是痴心,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总比那个邵林杰强,总是利用宫主,没一点子真心。”
小蝶秀眉微皱:”青儿,说话不要总是这么没分寸。更何况,这地方武林人物众多,不要惹下什么麻烦才好。”
青儿吐了吐舌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写的变是如今这般景象吧。花灯在穿梭来往的人头顶闪烁,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少年抬起头,看向楼上的一扇窗户。窗内有高大英俊的男子,手持锦帕,在为伊人拭泪。少年看的双拳紧握,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明月影推开上来为她拭泪的邵林杰。冷声道:”够了。林……邵公子。你既然已有妻室,就不应该再来招惹于我。你知道我向来是不问武林是非的,你希望怎样尽管直说,我帮你这一次,就当我报十年前的救命之恩。我们以后便再无瓜葛。”
邵林杰叹了一口气,道:”月影,何苦如此?娶妻也非我本意。自从顾亦豪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江南邵家就是他心中的一快大石。顾亦豪这个人,不能为己用就必定要铲除,我们邵家一时也没有于之对抗的能力,唯有联姻一策才能让他安心,保我邵家啊。”
明月影心中一酸,缓缓道:”无论如何,你已有了妻子,她又为你生得孩子,你便应该好好待她。这些权势名利的事情在你们男人心中看的重,而对于女人……不过是想要一个能够相夫教子安稳的家。但愿你,不要再负了她。”
邵林杰点头道:”盼兮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女人,不同与他爹。”
明月影心中酸楚,却道:”你让我下山,武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邵林杰娓娓道来:”这件事说起来要追溯到两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据说名叫”忘重阁”。收取的佣金很高,但信誉很好,不少正道人士也偷偷找他们交易,他们所杀之人大多也都是江湖中的奸恶之徒。或者是一些寻仇不成的人拖他们替之报仇,不过是金钱交易,所以倒也没有引起正道人士的太多注意。但这几个月来却接连有几个武林中名望很高的人被暗杀,很像这个组织的风格。更令正道心惊的是不问世事的郝云飞郝老前辈竟也被暗杀身死,这个杀手武功之高令人心惊,竟是一剑致命。弄的武林中人人自危。哼……我那个岳丈,知道了这件事好象也甚是不安。我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瓜葛,但看他这次匆忙纠结武林同道,我想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想……”
明月影淡淡接口:不”知道你岳丈大人这次寿宴会发生什么,如果有机会,不如为你爹爹为你江南邵家在武林盟主的宝座上立稳脚,对么?”
邵林杰道:”月影,你还是这般慧质兰心。”
明月影微微一笑,却是满眼枯涩。
少年走在街道上,人潮已渐渐散去,街道喧闹后的寂静显的特别冷清。但这一切却似乎很熟悉,好象什么时候,他也这样的走在街道上,一个人,或者……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柳鸾,你可让我好找。”
少年回过头看到一个华服少年,同他差不多的年纪,或者还略微大一点,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好熟悉的样子,这个人,难道是我认识的么?
阮郁完全忽视了他犹豫的样子,还只管自己说着:”这些日子你死到哪去了?你知道发生了多少事吗?知道不知道尹三和萧七都出了事?好在萧七被我救了出来……”说到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丝”地吸了口冷气,真他妈的疼。又继续说道:”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说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年少多金的英俊公子天天找你一个男人有多乏味么?”
少年听着实在恬噪,冷冷打断:”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阮郁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柳鸾虽然说对他的态度一向如此,却从来没有自己这般的幽默感,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难不成……真把自己忘了?嘿嘿笑道:”柳鸾,你莫不是脑子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少年皱眉:”柳鸾?”头突然很痛,少年紧紧抱住头部,蜷缩在墙角蹲了下来。
五六岁孩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爹爹,鸾儿的名字为什么不像爹爹的那么大气,却像个女孩儿?”
浑厚的男声响起,威严中满是宠溺:”像爹爹有什么好,空有一身武功,却救不了你娘。唉,她身子实在太弱了,生下你后,竟然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便……那么好的女人。”
刚强的声音中已有些哽咽,又继续道:”鸾儿啊,你的模样和你娘很像呢,你娘的名字中就有这个鸾字,爹爹是忘不掉你娘啊。”
“柳鸾?是的,我叫柳鸾。爹爹……疼爱他的爹爹……十年前那场大火……亲眼看着爹爹被人害死的景象……爹爹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谷风子……教他武功的谷风子却不肯让他叫他师傅……阮郁……忘重阁……”柳鸾突然抬起头,看向惊住的阮郁,他记起来了。他叫柳鸾,前任武林盟主柳天茗唯一的儿子!忘重阁”这个杀手组织的创建人和主人!而眼前这个人,谷风子的大徒弟,本来他应该称为师兄的人。两年间,陪着他出生入死,帮助他网络少年好手,组建”忘重阁”,帮着他苦心经营。
柳鸾靠着墙缓缓站直身体,这一会好像一万年那么长,沉重的包袱顿时又压住他的全身。他此时是多么希望自己是那个心里只有姐姐而没有姓名的少年。
阮郁楞楞地看着他,相识已有十年,从不曾看到他这个样子:”你……你究竟怎么了?”
柳鸾摇摇头:”我没事,阮郁,你刚才说什么?这段时间我失忆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
柳鸾同阮郁坐在一家酒楼上。一看便是阮郁常来之处,他们坐了许久,饭菜都凉了,阮郁更是喝的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了几丝红晕。
柳鸾道:”你早晚要死在女人手里。”
阮郁苦笑:”是么?我可完全不这么看呢。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再说,我也不能打着”忘重阁”二把手的名义在江湖上混吧。总得掩人耳目吧。”
柳鸾没有理阮郁,看了一眼他所住的客栈的方向,道:”尹三的事情我来解决。既然他落到了冠王堡,张鼎想必一时半会不敢动他,他可怕咱们”忘重阁”的倾巢报复呢。这次前来顾家贺寿,必定会把他带交给这些所谓武林正道公决,到时候再出手也来得及。”
阮郁冷笑道:”哼!这些大人物,一个比一个怕担干系。”十二影”的其他兄弟差不多已经全部到达,只要一查到尹三的所在,必定能出手把他救出来。”
“十二影”是”忘重阁”的十二大杀手,都按自己原来的姓,在组织中却以数字为名。一方面能隐去他们原来的出身,另一方面也好辨认称呼。他们即为金钱利益,可两年来却也同柳鸾阮郁情同兄弟。”忘重阁”并没有其他杀手组织的恨辣,加入经过严格的考验,退出却也自愿,只要不透露组织的秘密。这两年还未出现过有人退出的情况,这些兄弟对于年纪轻轻的柳鸾都很是心服。
柳鸾道:”顾亦豪把少林昆仑这些大门派的掌门都请下山来,何尝不正在等着我们出面?不用着急,先看他们出乱,我们必有可乘之机。”
突然又想到邵林杰把明月影请下山的用心,不由的双拳紧握。
这时却听楼梯做响,上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胖子,满面油光,看起来少说有三百斤重。阮郁认得这人,名叫张人杰,正是张鼎的家臣,人品非但不是人中之杰,手下功夫亦不怎么样,却颇敢为非作歹。
这张人杰也向他们看来,他认得阮郁,都是风月场中的名人。但一看柳鸾,顿时心中一动,好俊俏的后生,白白嫩嫩的,竟生的像个女孩般。心中淫念顿起,想到他家老爷张鼎素有龙阳之好,抓回去必定讨得他欢心。但看他和阮郁似乎十分熟,转念又一想,阮郁不过是一个多金败家的风流公子,若是阻拦,就一道掳回去送给老爷。
想着两手一拱,笑着向阮郁走来。”阮老弟,许久不见,不知可好啊?”
阮郁也拱手一笑:”张大哥看起来好气色啊。听说张堡主会前来给顾盟主贺寿,小弟便想这次是定能看到张大哥了。”
张人杰呵呵笑着,看向柳鸾,道:”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柳鸾看都没有看张人杰,他永远做不到像阮郁一般的棉里藏刀,跟什么人都笑呵呵的。随即站起身,向阮郁道:”我先回去了。转身便走。”
阮郁深知柳鸾的性子,也没有阻拦。
张人杰却一下子怒了,随即转怒为笑,道:”小兄弟陪爷回去玩玩吧,难为你生的如此娇俏,不如让爷好好的疼惜一番。”说着便伸手向柳鸾抓去。
阮郁心中暗笑,知道有好戏看了。柳鸾轻易不发怒,但他最大的忌讳就是别人把他的样子和女子相提并论,现在竟把他当成娈童……哈哈。
柳鸾果真没让阮郁失望。只见他瞬时间,拾起桌上的一支筷子,头都没回的向后掷去。但听一声惨叫,张人杰伸出的右掌已经被筷子钉在身后的墙上,筷子在他手掌上只剩下一半的长度。
张人杰惨叫后一阵痛骂,抬起头再看,柳鸾和阮郁都没了身影,只剩下几个手下在楞在那里。
接着,酒楼外面的人就听到一个粗暴的怒骂声,打人声,和几个男子鬼哭狼嚎的求饶。
明月影摆弄着眼前的一盒珠宝,江南邵家果真是财大势大,这些珠宝件件非但名贵,更是普通人即便有钱也难以寻觅得到的。可是,这么多年了。林杰,你终是不懂我,我何曾稀罕过这些东西?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柳鸾径直走进来。
明月影皱眉道:”你胆子大了,进来也不敲门。”
柳鸾没有回答,看着明月影手里摆弄的珠宝。之前他送她的那支珠钗还在她的头上,只是和她手里的比起来,实在太过寒碜了。
柳鸾低声道:”姐姐喜欢这些么,以后我送你些更好的。”
明月影看他没头没脑地进来,却说这些话,心中有些恼怒。冷声道:”出去!”
柳鸾站着不动。明月影怒道:”我说话你不听了是吗?”
他已经听青儿说了有关邵林杰的事情,心中正是不大对味。更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和明月影变成对立的局面。他甚至不敢去想明月影知道他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之后会做何反应。
柳鸾继续道:”姐姐,回明宫吧。别搅进这些没完没了的是是非非了。”说着竟一把抓起邵林杰留下的珠宝,又重复了一遍:”以后我送你更好的。”然后竟一把掷向身后的墙面,只听”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些珠宝连同盒子都摔的粉碎。
明月影一楞,她虽然并不稀罕这些珠宝,却也没想到这个一向看起来顺服的叫她姐姐的少年竟然敢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一扬手就给了柳鸾一个耳光。
柳鸾的左颊上顿时留下了鲜明的掌印。他回过被打偏的头,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别把姐姐的手打疼了。”说罢,竟从身后抽出一根藤条,放在桌子上,说道:”姐姐要打要罚都没关系。只是希望姐姐能回明宫,至少……也离那个姓邵的远一点。”
明月影本来打了他一耳光,心中已有些后悔,但一听他竟然以这样的口气提到邵林杰,气的她一把拽过柳鸾,当即把他上身死死按在桌子上。顺手拿起藤条,就朝柳鸾的臀上狠狠地抽打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藤条之下的人没有得到一丝平息疼痛的时间,只是在不断的抽打下不停地颤抖着。
有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藤条在风中呼啸的声音和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十几下过后,柳鸾实在是觉得身上疼的厉害。疼痛像一只手,缓缓揪上他的心,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那个邵林杰,姐姐定然不忍心让他吃这样的苦头吧?
又是几下过后,柳鸾白色的后衫上已渗出血迹。明月影又一次扬起的手臂缓缓垂下,心中黯然,她似乎知道了,这个少年是不会躲避的,但同时,也是不会求饶的。
柳鸾伏在桌面上,剧烈的喘息着,直到明月影轻轻地把他扶起来。
竟是他没意料到的温柔语气:”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十年前,我被歹人所伤,多亏他救了我一命。虽然说那时我们以终生相许,但……现在我便当只还他一个人情。所以,这次我是不能够轻易离开的。你可了解?”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乱了阵脚。关心则乱,他也不能幸免。也只是垂头不语。
明月影见他未答话,也未再多说,把他扶上自己的床,身手去掀他的裤子。
柳鸾一惊,想身手去挡。明月影微微一笑,推开了。轻轻的褪下柳鸾的裤子,他的臀上已是青紫纵横,满是斑斑血迹。为他擦拭,为他上药。明月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于惊人了。趴在床上的柳鸾把红着的脸埋在手臂中,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有委屈,也有甜蜜。
他突然有点想哭。十年了,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孩子,从七岁以后就没有再哭过。如今,他却觉得有一部分融化了,好象要变成眼泪,流出来。
四
少年白衣胜雪,行于房檐之间,不过一块方巾却遮去了本来面目,只是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邵林杰轻轻地掩上房门,缓步向书房走去,儿子刚吵闹着在妻子怀中睡着。他看着美丽的妻子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却已显出几分憔悴苍老,便想到明月影,她还是那般,一如没有这已逝去的十年光阴。冷不防,颈项一凉,自己的配剑竟在月下反着青光。白衣人稍用腕力,邵林杰的头被剑抬起。他向白衣人看去,声音仍然很镇静:”你意欲何为?”
白衣人更加冰冷的声音:”你又打算怎样?”
无数个念头在邵林杰脑海中晃过,对方出手太快,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地便着了道。而且自己完全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只得道:”阁下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白衣人依然冰冷的声音:”明月影。”
邵林杰思索片刻道:”你是杀害郝云飞郝老前辈的人吧?”
白衣人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道:”你把你顾盼兮休了,娶明月影。”
邵林杰一楞,未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未及回答。
白衣人继续说道:”不然我就把你妻儿杀了,你再娶明月影。”
邵林杰:”阁下不必操心别人的家事吧?”
白衣人:”不然我干脆把你杀了,如何?”
邵林杰:”……”
白衣人:”你肯不肯娶她?”
邵林杰内心微一挣扎,咬唇说道:”在下不明白阁下为何如此用心良苦,但我既已娶妻,不瞒阁下,又定会对她不起,我再不能负了她。”
白衣人手腕一抖,一道血痕在邵林杰颈下赫然而显。邵林杰正觉无望,却见白衣人只是冷冷说了句:”如此多义寡情,你倒不如做个真小人。”便飞身离去。
白色的身影猝然在夜色中消失。
柳鸾扯下面上的方巾,露出一张白嫩俊美的脸庞,眸子中却是点点寒光。
我应该杀了他不是么?为什么下不了手?
我在怕什么?
姐姐知道我杀了她心爱的人,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呵呵,等她知道我是一个杀手之后,恐怕也不会再理我了吧?
柳鸾走在夜里无人的街头,只觉得前路那么长,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
顾俯。
旦闻武林盟主顾亦豪的五十大寿,江湖豪杰纷纷前来贺寿。名曰贺寿,实为一场武林盛会,自从郝云飞及一些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士相继被杀,整个武林人人自危。企图商讨对策以抗衡一个名叫”忘重阁”的杀手组织。
这天是顾亦豪的寿辰,顾俯内外热闹非常。正厅内,寿宴刚刚扯下,但见顾亦豪正在慷慨沉词,痛诉”忘重阁”近年来是如何残害江湖正道。坐上的有各门派长门,只见明月影做在邵林杰旁边,正暗暗皱眉,她身后是一个白衣如雪的俊美少年。突然一个家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老爷,不好了,南院失火了。”
顾亦豪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南院正是关押那个杀手的地方,定是来人将他救去了。当即对在场的人一拱手道:”各位英雄,张堡主带来的那个杀手的同伙恐怕是来救他了,还劳烦各位与我同去,将来人拿下。”
正说的时候,只见白日下竟有一道烟火竟在当空绽开,那白衣少年面色沉静,只是左眉微微一挑。
众豪杰正待起身,突然听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说:”不必了,人已经救走了。”众人看去,是一个华服的俊美少年,手里摇个折扇,折扇上分两排撰写着八个醒目的大字”吾非多情自命风流”。众人开始没有注意到他,现在一看他摇着的扇子竟写着如此不知羞愧的话,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华服少年正是阮郁,好象个活宝似的,懵然不知”自命风流”不是什么好话。仍然笑嘻嘻地说:”各位英雄不要笑,这扇子正是本公子送给顾盟主的贺寿之礼。”说着,慢悠悠地把扇子的另一面转过来,生怕有人看不清楚。上面也是八个大字”强似鼠辈自诩豪杰”。慢悠悠地转过来,估计众人都已看清,随即轻轻一收,向顾亦豪双收奉上。
顾亦豪虽是涵养不错,也不禁面色一变,接也不好,不接也不是。邵林杰喝道:”大胆!怎可公然侮辱武林盟主。”
阮郁”嘿嘿”一笑:”侮辱武林盟主也算罪过的话?那杀害武林盟主,火焚其家算不算罪过呢?”
顾亦豪脸色已变的铁青,沉声道:”你可是”忘重阁”的人?想拖延时间救你的同伴吧?老夫可不能由得你。”话音刚落,手腕一翻,已向阮郁打来。
阮郁扇子一动,格过顾亦豪的掌势,嘴中又说道:”顾盟主不用急着杀人灭口。你当年杀害柳盟主并未留下什么证据,知情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如此恐慌。”
众人听的一惊。柳盟主当年之死有很多蹊跷未及查明,事隔已有近十年猛得一听既然和顾盟主有关。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武林中人人都在挣名夺利,更何况是武林盟主这样的地位。众人纷纷把目光向少林昆仑两派的长老投去,看这两派的人会作何反应。
果不其然,少林渺因禅师道了一声佛号说道:”二位请先住手。这位小施主竟然说顾盟主乃杀害柳盟主的凶手,也请讲明因由,不要让别人受不白之冤。”
阮郁道:”没什么好说的。顾老匹夫当年和郝云飞那些人联手杀害柳盟主的经过为被柳盟主的儿子亲眼所见。剩下的该灭口的灭口,顾老匹夫精明的很,没留下什么证据。”
渺因道:”柳盟主的儿子还活着?那为何不请他出来对质?”
阮郁道:”没有对质的必要。顾亦豪拿出性命来偿就行了。”
邵林杰若有所思道:”郝老前辈可是被你所杀?”
阮郁笑道:”这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我听说他是畏罪自杀了。呵呵,亏你们自命豪杰,自杀他人所杀竟然都看不出来。”
渺因略一沉吟,道:”既然郝施主的死也与你有关,且不论你你说顾盟主杀害柳盟主一事真相如何,也得请你在此多盘横数日,求个水落石出方罢。”
阮郁笑道:这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我听说他是畏罪自杀了。呵呵,亏你们自命豪杰,自杀他人所杀
竟然都看不出来。
渺因略一沉吟,道:既然郝施主的死也与你有关,且不论你你说顾盟主杀害柳盟主一事真相如何,也得请你在此多盘横数日,求个水落石出方罢。
阮郁笑嘻嘻道:这位大和尚,你看这顾俯上下一个好看的姑娘都没有,我留在这里多没滋味?时候也不早了,本公子就告辞了。说着转身便要走,顾亦豪哪里肯让?回身取下他的单刀攻了上去。众人也纷纷出手拦截。
阮郁虽然武艺精练,哪敌得住这么多武林好手同时围攻。眼看就要不支,大声骂道:有异性没人性的,你真要看着我被性顾的灭口啊?亏我还是帮你。奶奶的,晓晓还等我回去和花酒呢。
众人一听他似乎还有帮手,心中一惊。但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向顾亦豪冲去。顾亦豪一心想把阮郁毙于倒刀下,没想到还有人会对他出手,只一招手中单刀竟被人夺去。在他还错愕不及的一刻,只觉颈项一凉,接着喉头的鲜血喷涌而出。竟睁着眼睛死掉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最后他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顾伯伯,还记得鸾儿吗?现在鸾儿送您去爹爹那里,您可以当面向他赔罪了。
众人一时都楞在当场。没想到武林盟主竟被这个不及弱冠的看起来还颇为单薄的少年一招夺去兵刃,又被一招内杀死。
柳鸾杀过不少人,因为他是一个杀手,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杀人。这个人杀了以后,父仇已报。煎熬他尽十年的仇恨突然消失,他只觉得空荡荡的。他不敢转过头去,不知道会看到明月影怎样的眼神。他等于利用了明月影进入顾俯,但若非如此,顾俯的重重设计怎会如此容易突破,又怎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报了父仇?
众豪杰这一惊之后,各有悲喜。而且是喜的多悲的少。邵林杰也是数个念头闪过,这个武林盟主虽一直与他江南邵家暗中抗衡,但毕竟是他的岳父,不免有点黯然神伤。但知道他老爹邵仁雄定然心中暗喜。当今武林盟主一死,武林各派相抗衡的格局势为一变,但愿从中能收渔人之利。
邵林杰的念头也不过是瞬时间闪过,知道不论如何,身为顾家的女婿也不能看着岳父大人惨糟横死而坐视不理。手中剑一沉,便提起向柳鸾攻去。柳鸾正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但习武多年让他的身体对扑来的杀气有自然的反应,只是略微一顿便身手取过阮郁的折扇,格开邵林杰的攻势,然后手中的折扇随之攻向邵林杰的咽喉。只是刹那间,场内局势突变,邵仁雄渺因禅师及昆仑的长老都急忙出手。招示瞬息万变,柳鸾原本应付从容,看的阮郁暗暗叹息:明明是同一个人教出来的,怎么水平就差那么多呢?但突然一把剑柄系有龙凤配饰的长剑斜斜的刺过来,柳鸾身形一顿。他认出那是明月影的长剑。只这一顿,出剑的人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长剑竟然直直刺进柳鸾左胸。此时,柳鸾手中的折扇正好抵在邵林杰的咽喉处。
柳鸾低头看着几乎穿胸而过的长剑,顺着长剑看向面容也有些错愕的明月影。许久,嗓音有些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姐姐。
明月影没想到柳鸾竟然躲不过她的剑,看到他白色的衣襟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湿,只觉得心中一痛。又看到旁边的邵林杰,咽喉正被柳鸾的折扇抵住,她知道,即便只是折扇,柳鸾也能够让邵林杰立时死在当场。便冷声道:你放了他。
柳鸾本来已经忘了邵林杰,但听明月影的这声冷喝,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出。但手中的折扇又用了几分内力。邵林杰几乎不能呼吸。
明月影看到柳鸾吐血已是不忍,可看到被他苦苦相逼的邵林杰,缓缓说道:你现在马上放了他,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柳鸾觉得周身寒冷,便也冷冷的笑了,其中满是嘲讽:我杀了他,姐姐又打算如何呢?
明月影从未看到他有如此的表情,心想,这才是这个杀手的本来面目吧?便狠下心道:你也活不了。
柳鸾看着明月影,漆黑的眸子里泛出了大片的雾霭。胸口的疼痛涌遍全身。
你要杀我么?
你为了他竟然要杀死我么?
他在你心中的分量是我根本无法企及的不是么?
若是这样活下去,倒不如死了痛快。
刚想开口说:那你便杀了我好了。
只听到那个一贯笑嘻嘻的声音此刻突然平静的说道:他死了,在场的人都要跟着陪葬。话音刚出的同时,十二个黑色劲装的青年突然在屋内出现。
“十二影”。
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十二件兵器已举向在场的几个主要人物。
阮郁继续说道:你们不是来商讨怎么灭掉“忘重阁”么?现在正好可以来试一试。又把目光转向明月影:明宫主,柳鸾若是死了,我就先把姓邵的分尸,然后遣人把尸首丢向大江南北,然后便废了你武功,劳请您为他终生守陵。
场内的变化令人错愕,众人就这么僵持着。渺因禅师道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说道:柳施主你的伤口正流血不止,还请你放了邵施主,让老衲为你疗伤。
众人心中暗骂,这个老和尚真是迂腐,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废话,不想着怎么对付“忘重阁”以求自保,还为一个杀手疗伤?
柳鸾原本就白皙的面孔现在已经苍白如纸,他仍直直地看着明月影,好一会缓缓的伸出左手握住没入胸的剑,鲜血立刻从手上延着剑身流下,柳鸾缓缓地把剑从自己的胸前抽出。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鲜血大量地涌出,身子不禁一晃。淡淡的说道:姐姐若是要柳鸾的命,柳鸾本该双手奉上,但我现在还有要事未了,也不能拖累了一干兄弟。等事情了了,柳鸾的性命,送给姐姐也罢。说着,垂下右手,放了邵林杰。
阮郁急忙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要血,心想,再不止血,光流血也流死了。
柳鸾把目光投向渺因禅师,说道:我本无意管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闲事,但可以告诉你们,你们需要对付的绝对不是我们“忘重阁”,“忘重阁”的存在本来就是我为了报杀父之仇才组建的。你们真正需要对付的敌人已经开始渗入各门各派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渺因颜色一整,道:不知道柳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鸾未再答话,只是用手按住伤口,又看了一眼明月影,缓步走出顾俯。阮郁伸手扶住他,十二影戒备着紧随其后。竟无人阻拦。
明月影手中的剑低垂着,鲜红的血液顺着剑滴在地上。她没有再看邵林杰,只是低声说道:邵林杰,十年之前你救我一命,今天我算是把这份恩情还了,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邵林杰看着这个本与他情深义重又私定终身却被他辜负的女子,心中好不难过,还想要说些什么。明月影已带着明宫的弟子大步离去。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五
苏芳晓摇曳着腰肢,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推开门就看到阮郁怔怔地看着正在床上昏睡的柳鸾。只见那个一向自命风流潇洒的阮大公子此刻却显的身形佝偻,脸上亦是一片憔悴茫然之色。苏芳晓轻轻地一声叹息,惊动了阮郁。阮郁猛的回过头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但瞬间又恢复了那好象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身子可好些了?苏芳晓扬了扬下巴,望向面如白纸正昏睡着的的柳鸾轻声说道。
他敢不好试试。幸亏剑偏了一寸,不然……嘿嘿,当然也多亏了晓晓千金难买的灵药救了这小子一命,不然以他那动不动就病歪歪的身子这些日子哪能恢复的这么快?
苏芳晓微微一笑,伸出一个宛如玉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阮郁的额头,轻声道:阮公子,别人不知道,晓晓可清楚的很。这个柳鸾是要死还是要活,要伤心还是要快活,可由不得你说的算。你对他这份心,嘿嘿,可算是枉费了。
阮郁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轻咳一声道:我怎么听不懂晓晓的话呢?
苏芳晓娇笑道:阮公子以为晓晓说什么呢?
阮郁没有答话,转过去头去看柳鸾的脸又慢慢沉了下来。
许久柳鸾头微微一动,轻声呻吟着睁开了眼。入眼的略微撇着嘴角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回想起在顾俯发生的种种事情,觉得内心疼痛不堪,越发觉得胸口的伤如刀绞一般。
苏芳晓走过去,端着药碗捏着柳鸾的下巴就把药灌了进去。根本看不出这么娇俏的女子行事居然这么不温柔。柳鸾本是不肯的,但这些日子以来竟被她灌的成习惯了,所以也不反抗。他有点不把苏芳晓当女子,好象也看不到她的美色。苏芳晓灌完药,对着阮郁露齿一笑,没有说话便径自出去了。
阮郁突然想到之前柳鸾说他早晚死在女人手上的这句话,当即冷笑道:好象差点死在女人手上的人不是我。
柳鸾也不去答话,许久才说道:他闭关已有三年了吧?该出关了。
阮郁点头道:前些日子收到他老人家的飞鸽传书,说近些日子会来江南一带办些事情。见到他老人家你可乖一点,我们这两年做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免不了要受责罚。
柳鸾没有表情地说道:你的师父自然会见你管你,他又不是我的师傅,哪里会见我管我?
阮郁眨眨眼睛:不知道你们叫的是什么劲。他老人家哪一样功夫又少传与你了?我们一同习武生活这么多年,你样样都比我好,不就是没有一个师徒的名分么?
柳鸾道:他虽传我武艺教养我也不过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其实心里讨厌我的紧吧。
说着好象又想到了什么,竟突然又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一边笑一边喃喃地说:我还当只有他讨厌我,原来是人都会讨厌我。嘿嘿,我可当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阮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心里想的却是:是人便都讨厌你,难道我不是人么?又转念想到他现在必然灰心,多说无益,还是闭嘴吧。
柳鸾闭上眼睛,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显然是伤口疼痛。过一会又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阮郁道:我杀父之仇已报,“忘重阁”也不想再管了,就交给你了。要继续要解散都随你,只要不断了大家的生路便好。
阮郁没有回答,却问道:你要做什么?
柳鸾把目光投向窗外,悠悠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件事情办完了,我就去找她。心里又想反正我父仇已报,也不想再杀人了,除此之外活着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了。姐姐若是不齿我是一个杀手,那我便死在她手上好了,也算是一件美事。
阮郁笑嘻嘻地说道:你要去做什么事情,怎么也得带着我啊。
柳鸾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我打家劫舍你也跟着我去么?随即又叹了口气道:阮郁,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没法报答你,也不想再拖累你了。
阮郁仍是笑嘻嘻的说道:打家劫舍可好玩的紧呢。再说,你哪里拖累我了?这两年不再师父身边我可玩的快活着呢。杀人还有钱赚,有钱了,还可以左拥右抱绝色美女。我可快活着呢。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冷哼。只见一个儒生打扮形容英俊飘逸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口中说道:打家劫舍好玩的紧?还左拥右抱?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柳阮二人向门口望去,两颗心顿时一起沉了下去。来人正是谷风子。谷风子修道家之学,只是并不拘泥俗世之见,亦不做道家装扮,乃出世之人。所以以他修为之高明,却并不为世人所知。柳鸾看着谷风子此刻虽然面色冷峻,但声音中气十足,脚步稳健。心里想问问他身上的毒伤可又复发,可是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却见阮郁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柳鸾这些日子身体已渐渐开始康复,也挣扎着爬下床跪在地上。阮郁一看他下床想阻拦,却又终究不敢再说话,只觉得师父的目光冷冰冰的,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他老人家知道多少了。心里暗暗叹息,大事不妙。柳鸾虽然是谷风子一手抚养长大又教他读书习武,可是却坚决不肯让他以师徒的名分相称。尽管如此柳鸾心中对他的敬畏也不减半分,虽然不能够唤他一声“师父”,又兼性情不像阮郁那般讨喜,一句撒娇的话也不会说,倒只会硬生生的顶撞。但见到谷风子从来却也以弟子之礼。
谷风子看着并排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阮郁是四脚着地,整个身子也伏了下来。而柳鸾跪着的身子却是直直的,一副做错事不认错的样子。
他其实已经来杭州城有一段日子了,他们的事更是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虽然谈论的人大多道不出他们的名字,但刚才听到这两个小子那一段对话,更加确信了他的猜测。怒的他直后悔怎么养大了这两个人,倒不如趁他们小的时候打死算了。
谷风子看着柳鸾道:你要报杀父之仇,自是情理当中。可是又为什么培养杀手,为了钱竟枉杀好人,又弄出这么多事?
柳鸾看着地说道:“忘重阁”虽然收取佣金取人性命,但没枉杀一个好人。
谷风子一听,且不去细想事情究竟是否,但看他那个态度语气便登时大怒,右手扬掌便要打过去。可手掌挥到空中,抖了抖,究竟没有真的打下去。谷风子自然知道柳鸾这孩子打小就是这么个硬脾气,且受了伤,自然也不忍心再打他。但口中却冷冷说道:既然你什么都那么明白,我自然也管不到你。
柳鸾心中一涩,倒宁愿他打自己,打的狠也没关系,总好过一副全然不相关的样子。心中又想:是了。我又不是他的弟子,他自然懒得管我。从小也是,虽然在习武上非常严格,可是对于其它的事根本不去过问。不像对阮郁,事事约束,动辄打骂。想到这,微微一笑,更觉苦涩难当。
谷风子便不再去看他,突然一脚把阮郁踹倒,厉声道:畜生,我便是这么教你的么?胡作非为,闹事嫖娼。你还有脸见我么?
阮郁被踹翻后又急忙跪好,连声说:徒儿知错,请师父重重责罚。
他平时买乖耍巧,现在看师父当真动怒了,竟老老实实的,大反与往常。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地有些发抖。
谷风子正待痛骂却听到远远有脚步声,正向这房间走来。不一会,人就进来了,却是苏芳晓。苏芳晓一进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长身而立,另外两个却都跪在地上,觉得好笑。却仍是极为有礼,向谷风子盈盈一拜,给谷风子问好。谷风子冷冷一看,只觉得这女子美貌中大含妖媚,心中又是一怒。向阮郁问道:这是谁?
阮郁道:她是晓……苏,苏姑娘,是徒儿的好……好朋友。
谷风子一看他的样子,怒气更增。
阮郁知道这次恐怕不能好过了,不如自觉点,便向苏芳晓道:麻烦姑娘,帮我取条鞭子来。
谷风子又冷哼一声,心想这小子倒是长进了。
苏芳晓更是笑意大增,一会便取了条马鞭过来,又向谷风子道:还望前辈略加惩戒便好,轻饶阮公子。晓晓也不便参与前辈的家事,这就告退了。
这个苏芳晓其实是落井下石,知道谷风子见她定然不喜,为阮郁求情更显他们之间关系暧昧。心想,阮郁这回可有好果子吃了。
谷风子果然气的发抖,看苏芳晓摇曳着腰肢走出去,心想这小子趁我不在,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厉声道:你还不褪衣受打?
阮郁心中暗恼,这个晓晓当真故意,害我被师父痛打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却也没办法,只得把衣服脱了下来,赤裸上身,转过身去用双手支着墙。
谷风子看了他一眼道:裤子。
阮郁想哭的心都有了,磨磨蹭蹭地把裤子也脱了下来。顿时全身赤裸,忍不住想用手去遮羞处。谷风子却早已拾起他褪落的腰带,把他双臂向后一扭捆在一起,又把剩余的部分抛向房梁,转瞬之间便把他反手向后吊了起来。阮郁顿觉双臂疼痛,腰自然弓了起来只能脚尖杵地,几乎站立不稳。心里却是又羞又怕。
柳鸾仍是直直地跪在一旁,看到阮郁被吊起来心里也是一惊。
谷风子已经一鞭抽了下去,“啪”的一声伴随着阮郁的一声惨叫。
阮郁以前挨打的时候也没少装腔作势地喊叫,但这次是真的受不住疼痛。只觉得臀上像被砍了一刀一样,心中害怕,便更觉疼痛。
柳鸾听到阮郁的叫声,也禁不住身子一抖,向他的臀上看去。一鞭下去竟然打得皮肤几乎破裂。阮郁更是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着一鞭的疼痛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谷风子手中的鞭子又打了下去,阮郁更是疼痛。之间白皙的臀上两道并行的血痕。
柳鸾心中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谷风子手中的鞭子又一下接一下地打下去,每打一鞭却给阮郁一点喘息的时间。
阮郁更是惨叫连连,渐渐喊叫声中已经有些哽咽。想求饶,但又不敢。知道师父一但真的发怒,愈是求饶恐怕要打的越狠。眼泪却已流了下来。看起来甚是凄惨。
柳鸾眼看着阮郁被打的皮破血流,鞭子抽打过时,连大腿上半部分都是伤痕累累。已经目不忍睹。心想:都是我害的他。心急之下来话都不会说,竟伸手去夺鞭子。谷风子一疏忽,鞭子就被柳鸾顺手拽了过来。
谷风子如此下死手地责打徒弟,其实也是心疼,但若不狠下心来教训一顿,不知道以后又要生出什么事来。打到后来看到阮郁实在是禁不住了,已有饶他之意,哪想到柳鸾竟然敢来夺鞭。
那时候辈分界限甚是严格,按说柳鸾就是开口替阮郁求饶也不该动手,这一动手就是以下犯上。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师尊更是等同于父亲。虽然古风子与柳鸾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柳鸾虽然脾气倔,但也从不曾如此大胆。
谷风子对柳鸾本来就是憋了一肚子气,这下更是气的须发皆张。指着柳鸾,口中“你,你”的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柳鸾把鞭子夺过来后,才顿觉不妥,心中懊悔竟然冒犯了谷风子。又直直地跪在地上,想说认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看谷风子气的不轻,心中更乱,一时无法只得把手中的鞭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谷风子哪里还会再去拿鞭子,只觉得胸口气闷无比,心想,我再看着这两个小子,非被活活气死不可。当即转身,飞身而出。
柳鸾仍双手高举着鞭子,僵住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他这个动作本身已有认错之意,只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可谷风子竟然连责打他都不肯,就这样转身离去,柳鸾顿时被一种完全被抛弃的冰冷袭遍全身。
罢了。罢了。心中暗想:
我一出世,母亲便引体弱不堪生育的辛苦去世。而后爹爹又被奸友害死,家破人忘之际被谷风子收养抚育,可是多年来却始终弃我如薄履。就连……就连姐姐都不齿我是个杀手,为了救她的心上人不惜一剑刺死我。我……我当真是如此惹人厌弃的一个人吗?
想到这,只觉得胸部的伤口一痛,登时昏了过去。
六
沈子萼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小红的下巴,柔声道:
“小红,想你小小年纪为了给父亲治病就买身到我沈家为奴为婢,可真是苦了你了。”
名唤小红的丫鬟,只有十五六岁,俏生生的也是一个美人。只见她俏脸微红,头忍不住低下来,小声说道:“小红不苦,能服侍少爷是小红莫大的福分。”
沈子萼微微一笑,道:“你看你这般惹人怜惜,那些粗重的活就让那些粗笨的婆娘去做吧。你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对我说,我无不满足你。”接着又“嘿嘿”一笑,一伸手就把小红拦到了怀里。嘴里还喃喃道:
“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啊。”
罗纱蔓垂,床上此时正是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