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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杰》2(字数超了,分上下发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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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愿者上钩

          晴福楼内座无虚席,小哲站在一方几案前,扫视了一下四周,道:“这场赌局,我来做评判,在座各位如有意见尽可提出,若无意见,请安静,此赌马上就要开局了。”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大伙儿都伸长了脖子,拭目以待。

          小哲见四周安静了下来,便转身问道:“柳书生,对我评判可有意见?!”那书生此时倒也识趣,没有再计较,只道:“这场赌赌的虽是银子,可也是在下的名声。读书人向来重名不重利。二公子出生豪门,自是明白名誉对在下的重要性。如今,众人皆在此,你做评判其实也只是求个形式,若真有偏颇,大家也不会就此罢休。在下只希望二公子能公正评判。”小哲笑了笑,道:“这是自然。”

          他转身望了望周围的人,心里也略有些兴奋,道:“好,现在既然双方均无意见,我们就开始吧!”却听花无霜在一旁插嘴道:“既然此赌赌的是才学,那不如三局两胜,也显得公平合理,机会均等。双方都有依靠自己才学上的优势,扳平取胜的机会。”柳书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花无霜的说法,道:“第一局比对仗。第二局比题诗。第三局嘛……”花无霜合了扇子,抿了口茶,笑道:“第三局不如赌答题如何?前两局有评判出题,第三局双方互相出题,什么题都可以。”柳书生扯了扯袖口,低头想了片刻,道:“行。就这样吧!三局两胜制。若一人赢了前两局,那么第三局自然就不必比了。”花无霜歪了脑袋,眨了眨眼,笑道:“这是自然。”

          局中人商定了规则,小哲自然没有意见,起身道:“第一局,对仗。我这里有个奇对,是学堂里的师傅前些日子给出的。现在说出来,请两位对。对的工整与否,还请在场的诸位读过书的人给个参考评判的建议。小哲才疏学浅,在这里只是当了主持,才学输赢还要看各位的评价。”

          小哲说完望了望四周,见几个布衣打扮的儒弱读书人都站出来了几步,不禁笑了笑。他知道此时正逢朝廷选才之际,京都里各类学子云集。今年的殿试定在春稻节之后。如今尚留在京都的,大都是已通过了省试的上榜学子,就等着春稻节后进宫面圣,参加殿试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学富五车,才学颇有造诣的人,平日里都爱攀附风雅。所以他开口求助,自然是引来了不少学子的瞩目。“我的对子是: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此联一出,众人哗然。那几个学子皆是一脸惊诧,望向小哲的眼神也转而变得有些郑重。众人皆皱了眉,绞尽脑汁的想着,顿时场内议论纷纷。小哲环顾了四周,对着柳书生,道:“柳秀才,此对如何?”柳书生憋得脸也红了,听他这么问,一时间尴尬非常,抬眼望去,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索性抬了脸,道:“此对太难,在下有此心而力不足,还请二公子指教。”小哲点了点头,此对是一奇对,对不出来也正常,也不计较,转过脸来问:“花无霜,你呢?”花无霜慢条斯理的噙了颗青梅,起身摇了摇扇子,笑道:“确实很难,但还不是绝对。”

          小哲心中大奇,眨了眨眼,道:“哦?你倒是说说看。”沈炳良当初给了这一奇对,虽也以时辰为题对出了下联,可小哲总嫌那下联不够工整,可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如今听花无霜说有个下联,自然喜出望外。花无霜对着小哲眨了眨眼,一字一句道:“今宵年尾,明朝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好!”小哲不禁叫好出声,意识过来的时候不由得红了脸,道:“花公子,确实是好对子,工整得很。各位觉得呢?”晴福楼东侧的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学子站了出来,道:“确实工整贴切的很。此对一出,让我有种恍然大悟之感。花公子果然人小才高,神童也。”花无霜得意洋洋地回过身,拱了手谢过,转回的时候,瞥了眼一旁呆若木鸡的柳书生,笑道:“柳公子,承让了。”小哲扫了眼一脸惨白的柳书生,心里暗暗的有些同情,道:“三局两胜。柳公子不必气馁,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刚说完,却听一旁的花无霜轻蔑的哼了一声,回头望去,只见花无霜一双黑眸正定定的望着他,眼中有丝恼怒闪过。小哲心一晃,仿佛看到了家里小蝶生气时候的样子,不由得愣住了。

          花无霜见他毫不在意的回视过来,还直愣愣的望着自己,开始还怒视回去,过了片刻,却突然间笑了,绽放出异常灿烂的笑容。小哲见他神情多变,不由心里大奇,情不自禁的嘴角也含了一抹不知名的笑意,却听一旁的柳书生冷冷道:“对仗乃是雕虫小技。赋诗才是在下的强项。二公子,开题吧!”

          小哲回了神,抱歉的笑了笑,道:“第一局,花无霜胜。第二局,依先前所定,乃是赋诗。这样吧,春稻节将至,你们就以春稻播种为题,赋一首七言,如何?”见两人都点头同意了,小哲吩咐清鹤备了笔墨纸砚,点了一炷香,又道:“以一炷香为限,请两位动笔。”

          那柳书生望了眼窗外的春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舔饱了黑墨,提笔而下,瞬间便写满了一张宣纸。倒是花无霜,咬着笔杆,坐在桌前,一手托腮,望着窗外,却迟迟没有下笔,一张雪宣平摊在面前,薄如蝉翼,被清风吹起了一只角。众人都摒住了呼吸,等着看第二局的结果。

          香越烧越低,转眼间就剩最后一点了,一阵风吹来,顿时灭了。小哲站起身,道:“时间到。”柳书生起身揭下宣纸,小心翼翼的捧到小哲面前,道:“这是在下的诗。”小哲接过来,看了一眼,刚要读,却听一旁的花无霜叫道:“别读了。这局我认输便是了。”小哲大奇,道:“怎么?花公子不会赋诗?”花无霜颇不在意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拣了颗腌梅,放进嘴里,笑道:“在下不会赋诗。师父说那是文酸书生的专长,让我不要学,免得沾了迂腐之气。”小哲见花无霜话中带刺,知道他还在气恼方才柳书生关于雕虫小技的议论,转脸望向花无霜,果然已满脸讥讽之色,不免有些好笑,追问道:“你真认输?”花无霜睁大了眼睛,笑道:“第二局认输。不是还有第三局吗?”小哲无奈,只好宣布,第二局柳书生获胜。

          第三局是双方相互出题,先考倒对手的一方为胜。柳书生上局获胜,因此先出题。只见他绕着桌子,踱了两圈,满脸自信的扬起头来,问道:“什么动物,你打死了它却流了你的血?”花无霜闻言笑得直不起腰来,磕磕绊绊的叫道:“哈哈,你,你这,这也是问,问题?!拜托,太简单了吧!”那柳书生被他笑的,脸色通红,也没了读书人的矜持,直嚷道:“那你说,是什么?!”花无霜笑得喘不过气来,见他问,强自忍笑道:“是什么?蚊子啊!拜托,柳公子,有点难度让我挑战一下,好不好!”那柳公子一脸惨败,道:“还没完呢!你,你问。我还不信,你一个黄口小儿提出的问题,还能难到哪里去吗?”花无霜摇了摇头,道:“好,那我问了。你可别回答不出来哦!”

          他站起身来,一边轻摇着折扇,一边缓缓道:“从前,有一个剑客来到一个岔路口,他不知道走哪条路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地。岔路口有两个人,一个人总是说假话,另外一个人总是说真话。剑客不知道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他只可以问两个人中任意一个人唯一的一个问题来找出他应该走哪条路。他应该问谁?怎样问?”

          那柳书生身子一晃,几乎要倒下。众人见状一片哗然,都相互讨论,仔细地思考起来,却始终没有定论。那柳书生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勉勉强强对着花无霜行了礼,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想到,我柳董笛今日竟败在了一个八岁少年的手中。真是英雄出少年。此题在下实在不知,认输了,银两情愿双手奉上。”花无霜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银子,掂了掂,道:“其实,若在场的人,能回答出此题,我甘愿放过你,不要这银两。”

          正说着,却听身后有人朗声道:“花公子,此话当真?”花无霜转过头,脸色微微一变,笑道:“怎么,李天哲,你有兴趣?!”小哲站起身来,道:“柳公子的银子若都被你拿去,恐怕他这几日便要露宿街头,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正好,在下能解此题。”花无霜脸色未变,合了扇子,伸手覆上扇柄处的白玉挂坠,道:“好,你说说看。”

          小哲笑着道:“其实,如果我要是那剑客,就随便选一个人问:‘如果我问你旁边的人该走哪条路他会怎么说?’”花无霜脸色一滞,突然间仰天大笑,片刻后才道:“好,问得妙。柳公子,收好了银子。”说着便把银子递还给了小哲,转身道:“那么裁判,第三局谁胜啊?”小哲想了片刻,道:“此局未分胜负,再来一轮。”花无霜笑道:“好,我问他一个问题,若你能答且答对了,那就算他答对了。你也可以替他问我问题,如何?”

          小哲挑了挑眉,笑道:“这是你们两人的赌局,我在中间算怎么回事?”花无霜笑着摆摆手,道:“这有什么?你本来就已经掺和进来了。再说,我都同意了,大伙儿押注的都是这场赛事的胜负,哪管其中的规则!楼上那位大哥有句话说得好,出门在外,不就图个乐吗?!形式无所谓,开心第一啊!”小哲没有说话,想了片刻,道:“家规森严,其中之一不赌,恕在下不能从命。”花无霜盯着他瞧了一会,笑道:“你都当了赌局的裁判人了,这回子来给我打这马虎眼。谁说你参赌了,这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俩人的赌局,胜负输赢都是我俩承担,与你有什么关系!”其实,小哲心里早已跃跃欲试,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输赢都与我无关。也好,你先出题吧!”

          花无霜抿了一口茶,道:“什么东西越洗越脏?”小哲一听愣住了,低头想了片刻,却始终没有答案,一时间有些着急,抬眼望去,却见柳书生早已呆若木鸡了,不由暗自摇头,却见花无霜慢条斯理的拿起一颗草莓,细细的摘了萼叶,问道:“怎么样?”小哲见他一脸得意,不禁暗自心灰,刚想开口认输,却听见街外传来一声叫骂声:“谁不长眼,这么脏的水也往外倒!”小哲当下灵机一动,站起身叫道:“我知道了!”

          花无霜咬了半口草莓,听他起身叫喊,不禁怔了怔,道:“是什么?”小哲扫了眼周围的人,望着他一脸的失望,心里得意,笑道:“水,水越洗越脏。”花无霜愣愣的看了他片刻,不禁叹了口气,抬眼时已是一脸灿烂,道:“我认输了。”

          小哲见他面不改色,不禁暗自佩服,笑道:“承让!”花无霜眼睛眨了眨,突然侵身上前,一把抱住小哲,轻声娇笑道:“当今能赢了我的,还真不多呢!”小哲只觉一股淡香幽幽散开,怀中抱着花无霜软绵绵的身子甚为舒服,不由脸上一红,心中大窘,却听门口传来一声冷冷的哼声,如此熟悉,不由全身一震,立刻推开了花无霜,转过头去,只见天渊正站在门口冷冷望着他,在他身旁是一脸愧疚的陈清,正对着他显出一脸苦笑,不由咬紧了唇,却听天渊转身道:“陈清,去通知京都衙门的葛大人,就说此处有人巧设赌局骗取钱财,要他即刻来细查。”

          晴福楼内,众人大惊,生怕被牵连了,都急急忙忙的要冲出门去。天渊冷冷的扫了眼冲在最前面的壮汉,高声喝道:“大家莫慌。这是有人设局骗钱。宋庆国律例明文规定,不可设局诈钱。但绝非追究被欺者的责任。大伙儿稍安毋躁,一会儿,我定会给大伙儿讨个公道,把银子退给大家。可是,在事情未查清之前,除了未成年的孩子,和上了花甲的老人,这些律法特赦的人,其余人等,谁也不能出了这屋门。否则,按涉案人员处理。”

          小哲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大惊失色,望向花无霜,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心里暗暗叫苦,轻轻站起身来,走到天渊身边,却不敢说些什么。

          天渊瞥了眼小哲,冷冷道:“上马,待会儿和我回家。”小哲望着天渊铁青的脸色,不敢辩驳,乖乖的低着头,上了一旁早已备下的马。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年少无知

          过了一会,胖乎乎的京都衙门司官葛喻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给天渊行了礼,伸手搽了把额上的热汗,道:“小王爷找下官来,所为何事?”天渊拱手回礼,道:“大人不必客气。这晴福楼内怕有人设局骗钱,请大人细查一下。”那葛喻愣了愣,刚要说话,却见小哲跳下马来,急急叫道:“大哥,这只是文人间相较才学,不会是特意设局摆赌。”天哲转过头,冷冷道:“谁让你过来的!若不是你毫不知情,我早就将你押送衙门处理了。”小哲浑身一滞,吓得退了三步,心里也失了主意,想起花无霜那张俏脸,咬了咬唇,支支吾吾的又道:“大哥,那花无霜也许会……但是,那柳董笛是个老实人。还有那设庄的大汉,是个外乡生意人。他们三人均不相识,怎么会……”

          “小哲!”天渊眯起眼睛,直盯得小哲没有了声音。一旁的葛喻忙打圆场,笑着解释道:“二公子,您年纪小,没有经历过这些市井上下作的手段……”小哲看着他的笑脸,浑身不自在,心里也有些烦躁,转头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下作的手段!文人攀附风雅,比试才学。大家出钱赌输赢,原本就是谋个开心自在。那大汉出手阔绰,一看是个得意人,怎会去图那几两银子!”

          “李天哲!”天渊大声喝道,望着小哲不禁皱了眉,握紧了拳。小哲有些委屈的看着天哲几乎泛白的指节,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葛喻倒是没有介意,笑了笑道:“若事情如二公子所言,自然最好。真相是什么,问一问,便清楚了。”

          正在说着,却见陈清拿了份清单走过来,看了眼小哲,不自在的转过脸去,对葛喻笑道:“葛大人,清单都在这里,怕是有三百两银子。”葛喻接过单子,看了看,转身问道:“二公子,依你刚才所说,这是个两重赌局。柳董笛是第一层赌局的参与人,是吗?”小哲点了点头。葛喻把单子揣到怀里,吩咐衙役:“去把柳董笛带来。”

          柳董笛被两个衙役架着,押了过来。只见,那葛喻一张笑脸突然间拉了下来,厉声问道:“柳董笛,你可知罪!”小哲见他上来就喝斥,有些不满,刚要开口,却见那柳书生软软的跪了下来,在葛喻脚下缩成一团,拼命的磕头,哭道:“大人,小的知罪了。”

          小哲惊得心也凉了半截,却听那柳董笛叫道:“这主意不是小的出的,都是那花无霜。小的上月进京赶考,岂料名落孙山。虽然住在这晴福楼内,可其实盘缠早已用完了。昨夜,我在房内喝酒浇愁,却听有人叫门,开门一看,正是那花公子。花公子自称是住在隔壁,听到在下的哀叹声才进屋来看看。他听我说盘缠已尽,就出了这个主意。小的一开始哪敢答应,正推让着,却见那个大汉撞门进来,说要报官。小的吓得魂也没了,倒是那花公子,三言两语把那大汉也说服了。小的正愁盘缠没有,无脸回去,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只好答应了。”

          葛喻得意的瞥了眼满脸通红的小哲,转身对那书生道:“你也是一读书人,也通礼义廉耻,竟信了一个八岁孩童的蛊惑,干下这种下作的勾当。幸好你落榜了,若你当真及第,往后做官,轻易放弃做人的底线,岂不是贻害百姓!带他下去。”那柳书生一脸绝望,瘫倒在地,任凭衙役把他拖了下去。葛喻又唤了那壮汉,细细问了,发现竟是个通缉要犯,一番查问后,见他所说与那柳董笛大体一致,于是便找了笔墨画了押,让人带了下去。

          小哲听完两人的供诉,一张小脸早已惨白,他没有想到,花无霜设了此局如此详细周密,竟然骗过了自己。更让他难受的是,那花无霜最后竟然把他也绕了进去,使他成为了帮凶。小哲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花无霜对于自己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心里却依旧翻江倒海一般。花无霜的做法似乎称不上背叛,但是小哲却依旧感受到了背叛所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他望着葛喻圆圆的侧脸,和天渊铁青的脸色,心沉到了最低点。

          葛喻带着人走了,陈清也告辞回家了。天渊走过来,望着小哲的眼睛,冷冷道:“回家!”小哲抬眼望着天渊,突然间嗓子里像是被塞住了石头一般,他低着头,极力摒住泪,跟上了天渊。小哲走到马前,刚想上马,却听天渊唤他:“过来。”转身一看,却是一乘宽敞的软辇。小哲愣愣的望着天渊,突然意识到大哥身上还有伤,泪突然间就淌下来了。天渊皱了皱眉,轻声喝道:“哭什么!大街上像什么样子!”小哲用手擦了擦眼睛,走过来停在天渊身前,低头道:“大哥,小哲知错了。”天渊见他一脸疲惫伤心,心里一软,伸出手一把把他抱上辇,喝道:“现在知错有什么用!刚才在做什么!”小哲只见身子一轻,已经坐在了温软的垫子上,抬眼见天渊上来,悄悄地往边上腾了腾,低着头没有说话。

          辇车轰隆隆的开始往前走,车内的两兄弟一时无话。过了两条街,小哲低了头,轻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今天出门了?”天渊冷冷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陈清来送花朝宫的案卷,说起你在晴福楼的热闹劲,我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望了眼低着脑袋不说话的弟弟,天渊又道:“你不是和花无霜说,家规森严,其中之一便是不可赌,怎么后来听他说了几句话,就答应了?”

          小哲惊诧的抬了眼,想来必是大哥刚才早早到了,在旁看在眼里,随即低了头,喃喃道:“小哲知错。”天渊转过脸去,看着窗外的街景,道:“那花无霜也确实厉害。看来,你当街撒了数百颗东海珍珠,真的是物超所值!”小哲心里一沉,想到当日的情景和花无霜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禁噙了泪:“哥……”天渊见他满眼难受,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你交什么朋友,大哥不想管。但是朋友是好是坏,你要自己掂量清楚。我们身份特殊,凡事都要慎行慎言。你前些日子,为了救那个小乞丐,竟舍了那数百颗珍珠,如今城中已是议论纷纷。朝野之中嫉恨我们家的人不在少数,就等着抓这种逾矩张扬的把柄,到时候惹了事端,就算皇上不在乎,太后若追究起来,爹爹那里……”小哲听他这么说,不由心一沉,低声道:“小哲当时只有那袋珍珠可以平息事端,没想那么多,所以就……”

          天渊没有理会他的解释,低声接着道:“爹爹忙了这么多年,再硬朗的身子都熬虚了。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向来懂事,这次怎么就这么糊涂!那日的事情,早晚爹都会知道,岂不是又要惹他伤神!更不用说,你今天还参赌了。”小哲浑身一震,想起那日李灏怒极时喷出的血沫子,脸上一白,扑过去扯住天渊的衣角,哭道:“大哥,小哲知错了,回去任凭大哥责罚!千万别让爹爹知道!”天渊转头望着小哲,苦笑道:“我也不想让爹爹知道。可是,这不是大哥所能办到的。幸好,你还小,还可以用年少无知搪塞过去,家法惩戒就可了事。若你再长几岁,怕是爹爹也保不住你!我这几日整日呆在家里,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若不是今日陈清过来,当趣闻说给我听,我还不知道你竟闯下了如此大的祸事。”

          小哲哭得泣不成声,叫道:“哥,哲儿知错了。”天渊盯着他看了片刻,厉声喝道:“把泪收起来!做错了事,就要咬牙接受处罚!你哭,难道是觉着委屈,不成?!”小哲伸手拭了泪,抬起眼来,望着天渊道:“是,哲儿知道了。”天渊叹了口气,终于抬手摸了摸小哲的黑细软发,道:“花无霜此人并未把你当作朋友,你不必因他所做伤心。”

          突然间辇车停住了,天渊掀了轿帘一看,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身穿一袭绿衫,站在马路上,双手叉腰,正笑眯眯的望着他。天渊愣了愣道:“小姑娘,你这是?”那女孩子一点也不拘束,笑道:“我找李天哲。”天渊皱了皱眉,却见身后小哲探头出来惊叫了一声:“你是女的?”那女孩子偏了偏头,笑道:“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男人!”小哲闻言愣了愣,沉了脸色:“你还来做什么!”那女孩子低头整理了下衣袖,笑道:“这世上,还没有我花无霜不能去的地方。”

          天渊和小哲对视了一眼,小哲看出天渊眼中的疑惑和责备,不由得红了脸。天渊转过头,问道:“不知无霜姑娘找舍弟有什么事吗?”那花无霜瞥了眼天渊,微微一笑道:“你是他哥哥?怪不得,他见了你,吓得连和我说话的胆子也没有了!”天渊怔了怔,沉了脸色道:“姑娘,若没有事,在下告辞!”花无霜脸上的笑意更深,道:“好啊,你走就是了,反正我找的也不是你!”

          天渊自小从未碰到过敢于如此胆大和他说话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女童,当即皱紧了眉。小哲在旁看着,心里既难受又愤怒,一时看着花无霜精致天真的笑脸,莫名的烦躁起来,冷冷瞥了眼花无霜,道:“李天哲怎敢劳烦姑娘!大哥,我们走!”

          花无霜见他生气,收了笑脸道:“喂!你不是答应要带我去你家吗?!”小哲不愿搭理她,扯了扯天渊,道:“大哥!”花无霜不由急了,上前拉住小哲的衣角,道:“那你欠我的银子!”小哲想起她刚才和天渊讲话时的刁蛮样,心里再无一丝留恋,甩了袖子,喝道:“花无霜!放手!”花无霜大眼睛眨了眨,竟淌下泪来,一手紧紧抓着那片衣袖,低声道:“我凭什么要放手!”小哲见她虽一脸委屈娇弱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蛮不讲理,心里更恨,甩了两下竟甩不开,四下望去,街上的行人都是一脸好奇,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来,不禁大窘,转头一望,却见天渊挑高了眉,正盯着他,浅褐色的眼眸里波光潋滟,竟看不出一点情绪。小哲心一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无霜见小哲一脸窘意,暗自得意,泪眼下的嘴角微微扯动,手更是像八爪章鱼一般伸长了几寸,突然从一旁伸出一双手,翻转了几下,愣是把她的手从小哲的手腕上扯了下来。花无霜愣了愣,转手翻腕,躲了过去,伸手又去抓,只见那双手像是猜到了她手指所去的方向,悄然一转,截住了她的去路。花无霜讪讪缩回手,愕然抬眼,却见天渊一双清目闪着不知名的光芒,正望着她,冷冷道:“姑娘请自重!看来舍弟并不想见你,还请让路!”

          花无霜脸上还挂着未擦的泪痕,怔怔的望着天渊,一时没有说话。天渊回过头,轻喝道:“小哲,给无霜姑娘道歉!”小哲望了眼天渊,不情愿的转过身来,低头道:“天哲几日以来冒犯失言之处,还请姑娘原谅!”花无霜愣在那里尚未说话,却听天渊道了声得罪了,只觉身子一轻,竟被天渊送到了几丈之外,眼见着那辇车渐行渐远,不由得举手擦干了眼角的余泪,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猛地一跃,追出了几丈之远,对着那辇车喊道:“李天哲,春稻之日,我在禧霞山上庇荫寺等你!不见不散!”说完,也不管天哲有没有听到,转身便走进了一旁的街巷。

          小哲坐在辇车上,自然是听到了花无霜的喊话,却觉心烦意乱,偷偷望了眼自再次前行后便面无表情的天渊,咬了咬唇,唤了声:“大哥!”天渊一脸沉静,道:“我说过不干涉你交友,春稻之约,你自己决定吧!”小哲低着头想了会儿,闷声道:“是,哲儿知道了。”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知错认罚

          辇车驶回了辅国公府,两人下了车,却见李三站在门前正急得四下徘徊,见天渊他们回来,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叫道:“大少爷,你总算回来啦!”天渊见李三少有的急出了一头的汗,上前扶住他,俯身问道:“李叔,怎么了?”李三抬脸,急道:“刘裕臣大人来访,如今正和王爷在大厅里呢!我刚才进去奉茶,看王爷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动了气。我怕……”天渊听了脸一沉,瞥了眼一旁的小哲,叹了口气,道:“李叔别急,我这就过去看看。”李三忙一把拉住他,道:“王爷吩咐,不让人进去。还有,说是让二少爷一回来就去书房等着。”

          天渊顿了脚步,心里一沉,道:“李叔,我知道了。”他转过身来,看着小哲,刚要开口安抚几句,却见小哲垂了脑袋,道:“大哥,小哲此次犯的错大了,爹爹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天渊抚上小哲的肩膀,蹲下来,对上他的浅褐眸子,一字一句道:“你先去书房,大哥会替你向爹爹求情的!”小哲抬起脸,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哥!”

          天渊望着小哲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转身往大厅走去。刚转过长廊,却听见刘裕臣软绵绵的声音响起:“二公子不把皇上的恩赐当真,竟然当街撒落那数百颗珍珠,果然出手不凡,惹得这京都人人议论纷纷。”天渊一愣不禁住了脚步,却听李灏冷冷道:“刘大人,此事若真,本王一定会严加惩戒!”那刘裕臣干笑了几声道:“其实王爷也不必在意,不过是几颗珍珠而已。只不过是皇上的赏赐,我们做臣下的,岂可如此不在意呢?!我昨日进宫,听太后说起,也愣了愣,心想二公子为人也算稳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听了也是一脸的愕然呢!此事若是真事,怕真的会伤了皇上赐珠时的一片真心呢!”

          天渊听着那刘裕臣煽风点火,幸灾乐祸的风凉话,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大厅内,李灏沉了声音道:“刘大人尽可放心,本王决不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天哲是我的儿子,李灏自会管教。”刘裕臣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抖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告辞了。”

          “不送!”天渊听见李灏沉稳冷静的声音响起,抬腿迎了上去,正好碰见了出来的刘裕臣,刘裕臣瞥了眼天渊,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笑道:“哟,这不是小王爷嘛!”天渊躬身行了礼,也展出一抹笑意道:“天渊见过刘大人。”那刘裕臣小眼珠子扫了一圈,道:“啧啧,玉树临风啊,哪像我那可怜的侄子。唉,算了算了,不提也罢!王爷,下官告辞!”拱手行了礼,便信步走了出去。

          天渊收了笑脸,冷冷的盯着刘裕臣的背影,却听李灏在身后问道:“小哲前几日当街为救一个小乞丐,把皇上赏的几百颗东海珍珠撒了,可有此事?”天渊闻言,浑身一颤,转过身来,低头道:“是,确有此事。”

          “混账!”李灏勃然大怒,喝道:“那孽障呢!”天渊撩了前襟,跪了下去,求道:“爹爹,小哲已经知错了!”李灏望着长子一脸恳求,握了握拳头,强自按捺下火气,道:“我问你,他人呢!”天渊抬眼低声道:“依您的吩咐在书房。”李灏听完,抬腿便要走,却被天渊一把抱住腿,道:“爹爹,您现在在气头上,小哲已经知错了。他不是故意的……”李灏怒极反笑,咳了两声,道:“你是怕我打伤了他?哼!我现在恨不得打死了他!”天渊死死抱住李灏的腿,哀求道:“爹爹,求您,过会儿再去行不行!就当罚跪!”李灏心里顾及着天渊的伤,不敢用力挣脱,喝道:“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你放手,再不放,你也去书房!”

          天渊不敢再抓着,松开手叫道:“爹爹,小哲当初撒珍珠也是为了救人。他年纪小,做事不能考虑周全,渊儿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训过他了。”李灏顿了顿,沉了声音问道:“好,我依你,先不过去。我问你,你今日出门去做什么?我不是吩咐让你在家养伤吗?”天渊怔了怔,嘴张了张,却不敢说。李灏见他一脸为难,心里的怒火更是窜了上来,沉声道:“好,你小王爷既然觉着为难,就不必说了。”转身便要走。天渊一愣,忙伸手拉住,道:“爹爹,渊儿说就是了。”他不敢隐瞒,从今日陈清进府说起,一直到方才花无霜拦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眼见着李灏的脸色越来越沉,不由暗自叫苦。李灏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越听越惊,冷哼了一声,道:“哼!设局赌博,好好好,胆子越来越大了。上回是教唆皇上私自出宫,现在竟然学着赌钱骗钱!”天渊忙膝行了几步,道:“爹爹,小哲是被骗的,他……”李灏一脚踢翻了阶上的一盆海棠,怒喝道:“你还敢替他说话!长兄之责,你不清楚吗?!站起来,回你屋里去,给我好好反省!”天渊见李灏脸色惨白,不敢再劝,只好站起身来,目送着李灏往书房走去。

          小哲忐忑不安的跪在书房里,不敢移动分毫。他低头望着手中捧着的那根漆黑油亮的藤条,不由脸色黯然,想起花无霜身着女装的俏丽身影和刁蛮任性的口吻,心乱如麻,正胡思乱想,却听书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回头一看,脸顿时白了,好半天才喊出一声:“爹爹。”

          李灏皱着眉头顺手关了房门,几步抢过来夺了小哲手里的藤条,一把把他抓起按在书桌上,举手狠狠挥了下去。小哲没想到李灏一言不发,进了屋就开打,知道李灏动了真气,不敢挣扎喊叫,趴在书桌上,闭紧眼咬住唇,强自忍下了藤条挥在身上的疼痛。李灏狠挥了一下,喝道:“把裤子褪了!”小哲哆嗦着依言褪了裤子,趴回书桌。李灏皱紧眉,一言不发,照着那尚有淡淡粉红伤痕的臀肉挥了下去。

          顿时,屋里一片诡异的安静,只听到那藤条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嗖嗖响声,和小哲挨痛时的闷哼。血腥味悄悄的荡漾出来,在说不上宽敞的书房内游走开去。李灏埋首挥了数十下,心中怒气稍减,望着疼出一头冷汗的小哲,喝道:“胆子大了,啊?!上回为什么挨打,不记得了,是不是?!哼!数百颗珍珠当街撒,你二公子好大的手笔啊!”他边骂,手里的藤条却丝毫没有放松,训一句便打一下。小哲听李灏终于开口训斥,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边咬着唇撑着打在身后的藤条,一边轻声嚷道:“哲儿知错了!唔,爹爹,哲儿不敢了!”

          “不敢?!哼,你上回也这么说!记吃不记打的东西!皇上赐的东西,你也敢这样当街施舍给乞丐?!啊!谁教的你!孽障!”李灏想着,心里的怒气又冒了上来,挥下的藤条又快又狠。小哲的身子被打得往前倾,忙挺直了身子趴好,刚趴下,狠辣的藤条带着风声又卷到了,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不由疼得惊呼出声。

          李灏见他臀上已是一片通红,停了藤条,喝道:“给我趴好了!天渊不是已经训过你了吗?不是知错了吗?说!错在哪里了!”

          小哲咽了咽口水,道:“第一,不该当街撒珍珠,行事欠考虑,太过张扬了。其二,珍珠是皇上的赠品,是恩典,不该随意处置。第三,第三……”小哲偷眼望去,只见李灏沉着脸望着他,心里打着鼓,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今天晴福楼的事也交待了。李灏见小哲满脸犹豫,不禁怒从心生,冷冷道:“还有什么?”

          “还有,没,没,没有了!”

          “没有了?”李灏淡淡一笑,拎起藤条,毫不留情的砸了下去。小哲疼得身子一跃,几乎不敢相信父亲手如此重,心里又慌又怕,哭出了声:“爹爹,小哲知错了!”李灏挥着藤条,怒骂:“没有了?哼!好啊,胆子确实不小啊!敢撒谎骗人了!二公子今日设局摆赌,欺瞒哄骗,明日大概就要杀父弑君了吧!”这几下,李灏真带了火气,挥下去的藤条连瘀青也没有,雪白的皮肤瞬时便成了绛紫色,肿了几分。

          小哲吓得浑身直颤,却不敢移动,大声哭道:“爹爹,哲儿知错了!哲儿不该参赌,不该擅自结交他人,不该撒珍珠。爹爹,哲儿不敢了。”李灏怒喝道:“你还有脸讨饶?!”小哲疼得浑身是汗,不知该怎么办,身后的疼痛一点点聚集起来,如数万根长箭一点点刺穿了他的心口,只好趴在书桌上,哭着反反复复低声喃喃道:“哲儿知错了,不敢了~~”

          李灏望着小哲,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哲脾性温和,听几句好话,交个人情,便没了原先的立场和观点,受人蒙蔽,被人利用,惹得祸事不少,而且没有一件让他省心。李灏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望着小哲身后的伤,手里的力道轻了一些,喝道:“下次再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还有二十藤条,给我好好受着!听到没有!”小哲勉强支起身子,喘了两口气,点了点头,道:“哲儿知错,知道了。”

          李灏起手挥下,藤条力道自是轻了一些,但打在伤上自然也是疼得很,小哲咬着下唇,已经能尝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闭了眼睛,闷着头忍耐着。他自知此次闯祸,又给爹爹惹了麻烦,心里愧疚万分,身后的疼痛早已化作利齿咬得他有些恍惚,却还是强自趴着,挨下了最后的二十藤条。

          李灏刚把藤条放下,小哲的身子就软软的瘫了下来。李灏一惊,丢了藤条上前抱住一看,却见小哲的臀上已是伤痕错落,红肿青紫,一片斑斓,惨不忍睹,不禁心一抖,骂道:“下次再这样轻信旁人,惹了祸事,我就让你尝尝板子!”小哲头晕晕的,身后如刀割一般,仿佛一团烈火正沿着伤口往上烧,抱住李灏,把头闷进父亲怀里,道:“小哲再也不敢了。爹爹,疼~~”

          李灏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哲,放柔了声音,哄道:“走,爹爹带你去上药。”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关于人杰一文的设定之类的问题~~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神秘花朝

          小蝶这几日迷上了围棋,一连几天都窝在书库里,捧着李灏珍藏的《乾坤棋谱》细细研究,连每日的饭菜都是厨房给送到了书库的案桌上,就差没备榻床睡在那里了。小蝶迷上一件事之后便是诸事不理的脾性,家里人倒是清楚的很。只要小蝶不惹祸,李灏也由着她去,还吩咐了厨房备了些解乏去困的膳食送了去,嘱咐墨渍和果壳好好照顾着。

          墨渍一得知天哲受罚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赶去书库告诉小蝶,却和刚出门的小蝶撞在了一起,不由愣了愣,忙伸手把小蝶搀起来,却见小蝶按着右肩,皱了眉,一脸焦急叫道:“墨渍,是不是二哥出什么事了?”墨渍忙扶住她,奇怪地问道:“王爷刚才向二公子施了家法……”

          “我就知道!”小蝶跺了跺脚,推开墨渍,向天哲的房间跑去。墨渍忙伸手去拉,却没有拉住,忙起脚跟上去叫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小蝶低头按了按右肩,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赶。墨渍追上去拦住她,一脸着急:“小姐,你是不是胎记又疼了?”小蝶抬眼望着墨渍,笑道:“傻丫头,还好,只是隐隐疼。你知道二哥每次身上有伤,我这里都会有些酸痛。这才叫双生子嘛!”说完拍了拍墨渍的肩头,绕过她接着往前走。墨渍望着小蝶的背影,跟了上去,道:“小姐,这件事不用和王爷说吗?或是墨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小蝶忙停下脚步,转头摇手道:“不要,墨渍,不要说!只是胎记会隐隐疼,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这样我也能随时知道二哥的状况。这件事其实二哥也清楚,因为我有时挨了爹爹的打,他的胎记也会隐隐疼。我想这只是双生子的默契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墨渍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小蝶挥手制止了她,叹了口气道:“行了,墨渍,别再可是了!就这样!不许告诉爹爹和大哥!”说完便提脚接着往天哲的房间行去。小蝶心里明白,墨渍这丫头虽然胆子小,但是吩咐她守密的事情,她还从未泄露过半句呢!

          小蝶到了小哲屋里的时候,小哲已经上好了药,趴在床上了。秋烟正端着一碗赤豆羹坐在床边,喂他吃。小哲吃着赤豆羹,一脸满足的样子,见小蝶进来,不由得红了脸,伸手扯了扯身后的被褥。小蝶给秋烟行了礼,端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来,问道:“二哥,没事吧!”小哲笑着摇了摇头,道:“打也打了,自然没事了。明天大概就能进宫。”小蝶转头望了望屋内,奇怪的问道:“二哥,爹爹和大哥呢?”

          秋烟端着空碗,站起身,笑着道:“王爷和大少爷去商量朝事去了,好像是关于什么花宫,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刚才出去。怎么,几天不见,小蝶小姐想他们了?”小蝶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两天呆在书库里研究棋谱,都没有去给爹爹请安。大哥也好几天没有见到了。”小哲知道小蝶走火入魔时的专心程度,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那如今研究的如何了?”

          小蝶一提起这几日的棋谱就兴致勃勃,眉毛一挑,笑道:“棋局博大精深,其间奥妙无穷!二哥,你要有兴致,什么时候和我对弈一盘,如何?”小哲见小蝶一脸兴奋,不由笑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

          小蝶凑近了小哲,轻身道:“二哥,你说大哥和爹爹商议的那个什么宫,是上次大哥因此而挨军棍的那个花宫吗?”小哲愣了愣,失笑道:“这我怎么知道!”“奇怪了,”小蝶挠了挠脑袋:“爹爹不是向来不会管大哥的事务的吗?”

          李灏站在天渊房里,望了眼整整齐齐摆在书桌上案卷,回过头道:“不是让你在屋子里反省吗?怎么出来了?”天渊愣了愣,咬了咬唇跪下,道:“渊儿担心小哲,知错了。”李灏看着天渊一脸委屈,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儿子扶起来,道:“你是不是觉得,爹爹太不尽人情。哲儿才八岁,此事他也不是大错,居然这么不依不饶的?”天渊望着李灏平静的脸,有些意外,红了脸道:“爹爹。”

          李灏伸手拍了拍天渊的肩膀,坐到案桌旁的红木椅上,揉了揉眉心,望着窗外柔声道:“你想小哲那么大的时候,雀儿还没有……当年,你闯了祸,都是你娘拦着,我很少能打你,是吗?”天渊想起母亲的温柔宠爱,不由的红了眼睛,涩着嗓子笑道:“是啊,娘宠渊儿几乎无法无天了。”

          “不过,只有那么一回,你娘却没有拦我,让你结结实实的挨了顿打。你还记得吗?”李灏沉了声音,仿佛陷入了沉思。天渊抬了眼,想到当年闯的祸事,也红着脸道:“记得。渊儿偷溜出门,进了赌坊,中了里面人的圈套,差点回不来。还是陈叔叔路过,把渊儿带回来的。娘听说后,就罚天渊跪在书房自省,等爹爹回来教训的时候,娘也没再出来阻拦。当时,渊儿还生娘的气,几天都没有和她说话呢。”想着往事,天渊一脸愧疚。当年,自己明知母亲已身怀六甲,身子虚弱,还因为此事和她怄气,害得母亲几日都没有吃下饭,睡好觉,每天到他床榻上来嘘寒问暖,细心照料。等自己身上伤长好了,母亲也病倒了,还差点流了产,自此以后,身子更是虚了许多。

          “事隔多年,亏你还记得清楚。”李灏抬眼望了眼天渊,站起身问道:“知道当年为什么你娘生如此大的气吗?”天渊低了头,道:“娘当年是气渊儿去赌坊。”

          “不是,”李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八岁的孩童怎会迷恋赌术?你娘是气你的好奇心,气你的莽撞,气你的轻信于人,气你因为一时的好奇贪玩,使自己身涉险境!江湖险恶,说到底,雀儿是担心你的安危!”李灏望了眼一脸诧异的天渊,踱过来,道:“你因为好奇,而入赌坊,因为贪玩而中圈套,当年的你并不是真的喜欢赌。这就像小哲今天闯的祸一样。”

          天渊恍然大悟,道:“所以爹爹才……”李灏瞥了眼天渊,点了点头道:“小哲的脾性,你我都清楚,他性子温和,又有这般年纪的好奇贪玩。轻信他人,过于好奇,早晚会吃亏。若是小哲不是我辅国公的儿子,是普通人家的幼子,这点好奇不足为怪。但是他是皇上的伴读,虽然年纪小,但也身负重责,如果今后因为好奇贪玩,而置皇上和他自己于险地,那该如何是好!我今天打他,希望他今后好奇心泛滥时,能牢牢记住这点疼痛,抵制住旁处诱惑,做事沉稳一些,对他对皇上都有好处。我责打的是他不计后果的好奇心,再说,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该打吗?”

          天渊信服的点了点头,道:“爹爹说的是。渊儿明白了。”李灏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打你们的时候,心里不难受吗?不心疼吗?你们若是普通人家的子女,我又怎么会如此苛责你们。哲儿和蝶儿都才八岁。旁人八岁的孩子还不都是大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宝贝,怎会如此谨言慎行?都是爹爹不好,若不是当年担下这一国的重责,雀儿也不会因为奔波……”天渊鲜少见到父亲如此悲伤自责的表情,不由得慌了手脚,跪倒,唤了声:“爹爹!”李灏望着英气飒爽的长子,苍白的俊脸没有什么血气,心里一疼,眼睛顿时红了,道:“还有你,渊儿,十四岁就跟我进出军营,每天忙来忙去,还要照顾弟妹,还要承我的责罚。”天渊心里一颤,挤出一抹笑来,道:“爹爹说什么话,渊儿是爹爹的儿子,还能怨爹爹不成!”李灏伸手揉了揉天渊的发,满脸歉疚,嘶哑了声音道:“说起来,我这爹当的也不尽责。旁人的父亲给的都是宠爱,我给的都是沉甸甸的责任,”他自嘲的笑了笑,道:“亏得你们几个都不嫌我!”

          天渊将身子轻轻靠在李灏腿上,轻声道:“爹爹,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了。渊儿此生做您的儿子,知足了。”李灏一脸感动,双手搀起天渊,道:“渊儿,我今生有你这个儿子,为父也知足了。”

          父子俩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李灏望着桌上的案卷,问道:“刑部关于花朝宫的卷宗送来了吗?”天渊点了点头,笑道:“今早上陈清拿来的,渊儿还没来得及看。”李灏伸手取来案卷,翻了两页,皱了眉道:“时隔八年,刑部的纪录大都不大完整,看起来也吃力。花朝宫在江湖上盘根错节已久,行事诡秘,组织庞大,资料却鲜少。我先把我所知道的说给你听听,之后你再看看这案卷上的纪录还有没有补充的地方。”

          天渊大喜,站起身,道:“爹爹愿意说给渊儿听,自然最好!我让瑶珠弄点茶点来,我们边吃边谈,好吗?”李灏见他满脸兴奋,不由暗笑,点了点头允可了。一壶沁香的茉莉花茶转眼间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天渊瞧了眼茶,有些纳闷的问瑶珠:“怎么是茉莉花?不是有铁观音吗?”瑶珠忙着用茶水冲杯,笑着道:“这是秋烟姨亲自沏的,说您身上带伤,不能喝绿茶,还是花茶温和不伤身。秋烟姨还说,”瑶珠瞥了眼一旁的李灏,捂嘴轻声道:“这是王爷最爱的茶。”天渊纳闷的抬眼望去,却见李灏怔怔的望着杯中那清澈的茶水,不由愣了,轻声道:“爹爹爱喝这茶,我怎么不知道?爹爹不是爱喝铁观音吗?”李灏接过瑶珠递来的青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淡淡道:“这是你娘生前的最爱。她泡的茉莉花茶别有一番滋味。秋烟泡的虽有八分相似,但却仍比不上她。”天渊一怔,低头望着自己这杯茶,半天没有说话,心里百味交集,喝了一口,只觉茶内有种淡淡的甜香,温和柔美。抬起眼来,看着李灏严峻冷静的侧脸,却怎么也想像不出父亲竟会喜欢喝这样温婉的茶。不过,爹爹既然痴情于娘这样温柔似水的女子,自然不会排斥这样温润甜沁的花茶了。他自觉秋烟姨泡得已是润泽清香,却不知道当年娘亲手为爹爹所沏的茶水,会有怎样的滋味?!

          李灏放下茶杯,望着陷入沉思的天渊,不禁叹了口气,沉声唤道:“渊儿!”天渊不好意思地回过神,笑了笑,道:“爹爹,这花朝宫到底是什么时候在江湖上出现的?”

          “大概有十年了。”

          “这么久?!”天渊吃了一惊,接着问道:“这么说,爹爹当年在尚州时,江湖上就已经有这个组织了?”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峰回路转

          李灏点了点头,道:“十年前,花朝宫宫主花非烟在泉州的一处青楼内,当着众人的面,毙杀了一个芳朝重臣,将其尸骨悬于泉州城门前,三天三夜无人敢取。此事传到京都,先王大怒,命都卫葛喻彻查此案。”

          “葛喻?如今担任京都衙门司官的葛大人吗?”

          “正是此人。此人当年是江湖青鲸帮的人,被谦王招安后,在宫中任都卫。先不说葛喻。泉州与尚州乃是临城。葛喻接令后,倒没有立马去尚州,反倒是先到了我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借兵吗?”

          “差不多,”李灏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泉州郡守官鹤声,是葛喻原先行走江湖时惹下的冤家。两人向来不和。葛喻此人性格古怪,在芳王面前不受宠。芳王遣他下来,也是为找他的茬,取他性命。葛喻自知孤身前往泉州,定是没有好结果,所以就来求助于我。”

          “爹爹便派了人,跟他去了吗?”

          “嗯,你陈甬良叔叔早年与这葛喻是好友,我便依了他的意思,让你陈叔叔和葛大人一起去了泉州。”

          “爹爹,陈叔叔和葛大人是好友?!”天渊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

          “怎么?”

          “爹爹,不瞒您说,今天白天我曾见过这位葛大人。说句实话,他的言谈举止都不像是能和陈叔叔交上朋友的人!”

          “你觉得他是溜须拍马之徒?还是因为他长相平平,你觉得他没有这么大能耐?”李灏静静问道。

          天渊偷眼瞧了瞧李灏的脸色,抿了口茶,笑着摇了摇头道:“都不是。葛大人今天审案干脆利落,让渊儿大开眼界。但是,我总觉得他若和陈叔叔站在一起,却显得有些不搭调。他今天连轿也没做,气喘吁吁的一路跑来,当着渊儿的面直抹汗。渊儿觉得有些……”

          李灏低着头,沉声道:“葛喻此人大智若愚,长相虽平凡,但身怀绝技。你心里不喜欢他,若是因为他言谈举止缺乏贵气,或是少了些官威,那么这些或许就是你陈叔叔看上他,做朋友的最大理由。”

          天渊愣了愣,脸红了,尚未开口,却听李灏抬眼正色道:“渊儿,朋友不看外在的皮囊。有些人善于把自己的真正性情藏匿在粗鲁蛮横,毫不讲理下面。就像葛喻,表面上看他似乎是一个肥头大耳,愚昧无知,看似只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草包。但是他生性豪爽,精明能干,也有一腔忧国忧民的热血。他出身草莽,没有受过什么礼仪之类的教育,但是他办起案来却能明察秋毫,发现一些饱读诗书却不知柴米油盐的儒官所察觉不到的线索,甚至能以毒攻毒,用江湖上的花招制胜。你陈叔叔喜欢和他做朋友,也是因为他的真性情。礼仪并不是判断一个人内心的所有标准。朋友自古无贵贱。”

          天渊站起身,信服的拱手行了礼道:“是,渊儿记下了。”李灏点了点头,缓了脸色,示意他坐下,接着说:“你陈叔叔和葛大人去了泉州调查那起凶杀案,却发现那被害的大臣名周乾琦,任户部左相,乃是掌管全国粮仓的重要官员。葛喻在泉州发现了周乾琦留下的账目,上面竟记载着芳王未登基前私自调用赈灾粮,收买西北边境方夏王的事情。此时,官鹤声在府中自缢,一干家人都失踪了,家里的屏风上留下了落款为花朝宫的巨幅牡丹含露图。葛喻和甬良一时都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回了尚州。过了些日子,我替葛喻上了折子,只说此案复杂,无法查实。但芳王却大怒,派了密使下来,要我带着家人上京领罪。这时我才知道,其实芳王想要除的,并非只是葛喻,心里一急,便百般拖延,不肯上京。密使见我犹豫拖延,竟抓了你娘去……我才一怒之下发动了兵谏。”

          原来如此,爹爹当年发动兵谏,完全是因为芳王触怒了他的底线,动了他最爱的女人。天渊听得入神,不由问道:“那花朝宫之后如何了?”李灏叹了口气,笑道:“之后,我陷身战火之中,自顾无暇,哪会去想那花朝宫。知道两年之后,你娘走后,我接管了刑部,这才特地派人去了解一些花朝宫在江湖上的状况。这才清楚,原来这花朝宫是暗杀组织。”

          “暗杀组织?”

          “是。花朝宫这几年隐匿江湖,看起来几乎没有动作。但是细细察看,却可以发现刑部近年来的一些悬案,其实大都是花朝宫所为。嫌疑犯大都为年轻女子。被害人却几乎都是性格恶劣,仇家遍布的人,一般为一把前宽像刀,后细如线的凶器所杀,几乎是一伤毙命,利落干脆,当时甚至只有暗伤,没有血迹,这与当年花非烟毙杀周左相完全一致。涉案女子案发后几乎都消失了,即使被精明的当地官员发现了,也是当众了结,服毒而死,甚至连尸骨都化为清水。”

          “但是,这样也不能断定是花朝宫所为,万一是其他组织呢?”

          “三年前,有一起凶案,涉案女子在被追赶中,射穿了左臂,露出了一个花瓣的刺青来。花朝宫宫主花非烟臂上就有一朵菊花,花瓣颇多,当年作案时毫不掩饰。那花瓣刺青虽只有一瓣,但形状样式和花非烟臂上的完全一致。”

          “爹爹,你是说……”

          “嗯,我猜想,那花瓣数目应当正是反映了此人在花朝宫内的地位。”

          天渊皱了眉,半天没有说话。李灏停下来,抿了口茶,问道:“想到什么了?”天渊咬了咬唇道:“爹爹,青莲的肩上是朵莲花。”李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花瓣刺青的事,只有我和葛喻,甬良清楚。刑部案卷上也没有写上去。那青莲应该不是花朝宫的人,但是却证明有人想借花朝宫的名。所以,我当日要求你先把她擒住。”

          天渊怔了怔,道:“这么说,那胭脂?”李灏手指在案桌上慢慢敲着,道:“杨锦鲤的验尸录,我刚刚才看完,胭脂的臂上有三瓣花瓣刺青。”

          “什么?!难道那胭脂才是花朝宫的人?!”天渊大惊。李灏瞥了眼天渊,道:“此案越来越复杂了。但是不管青莲是谁的人,她才是最关键的人。”

          天渊强自按捺住了自己震动的情绪,点了点头,道:“渊儿知道了。这样说来,倒是和我最后一次去柳府祠堂所察看的结论对应上了。当夜,祠堂内除了柳大人,还有两个人,其中之一应当是青莲,另外一个,我始终想不明白,现在看来,应该是胭脂。不过青莲自称是花朝宫魅惑阁的女子”李灏低头想了片刻,站起身来道:“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但是胭脂的死应当与花朝宫无关。之前明翠楼的血案如今在街头巷尾传得绘声绘色。胭脂若真如我们所想,是花朝宫的人,那么她的惨死,应该会让花朝宫有所动作。过些天便是春稻节,此案先放下,近日宫内安危最为重要。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春稻节过了再议也不迟。”

          天渊点了点头,笑道:“爹爹说的是,渊儿又性急了。”李灏踱过来,拍了拍天渊的肩,嘱咐道:“你伤势未愈,这几天索性好好养伤,不要再出门了。春稻节宴的布置,交给陈清他们处理。”“是,渊儿知道了。”

          小蝶整日对着棋谱,几天都没有和天哲待在一起过了,心里歉疚,趁着探伤的机会,也不会书库了,只腻在天哲身边问这问那。小哲怄不过她,也就依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小蝶满脑子都是棋谱,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直问得小哲招架不住,摆手笑道:“几天不见,咱们家的混世魔王功力见涨啊~”

          “二哥!”小蝶嗔笑着,避开小哲的伤处,狠狠捶了下小哲的肩。小哲不由得装着很痛苦得样子,龇牙咧嘴得倒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逗得小蝶笑出了声,望了眼小哲身上厚实的棉褥,正色道:“二哥,我还没问你呢!这次,你又闯什么祸,让爹爹生这么大的气。”小哲瞥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一个混世魔王!”他声音很轻,小蝶没有听清楚,嘟了嘴,道:“二哥,你又逗我!”

          小哲望着她,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道:“别问了。哥不好意思说。”小蝶歪了头想了片刻,笑道:“好,不问就不问。二哥,我的胎记又疼了。”小哲皱紧了眉,关切地低声问:“疼得紧吗?”“还行,隐隐的疼。你的呢?疼不疼?”小蝶按了按右肩,舒展了下身子,笑着问道。小哲抬手按了按左肩,道:“不疼。小蝶,这件事瞒着爹爹和大哥,好吗?”小蝶笑着抓住他的手,俯身上前小声撒娇道:“二哥!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不告诉爹爹他们的。否则他们一定会大惊小怪的!再说,咱们是双生子,有点联系,不好吗?”小哲笑着点了点小蝶光滑的额头,道:“好,我不说就是了。”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后患无穷

          春稻节乃是宋庆国的重大节日,定于每年五月初五,正是万物复苏之日,稻谷生长之期,图一个丰收之意。那日,皇室会举行祭天大礼,傍晚时分更会举办宫宴,邀请文武百官一同出席,视为君臣和睦之象。民间则在那日举办龙舟庙会,沐浴放灯,夜晚则有彩灯节,热闹喧嚣直至次日凌晨,人群才会散去。

          转眼间,春稻节就在眼前了。

          秦和伸直了双臂,等着小德子替他把礼部送来的祭天礼服套在身上,眼内噙满了笑意。小德子跪在地上,替小皇帝扯平了衣襟下摆,偷偷瞥了眼秦和的脸色,堆了笑道:“皇上,您穿了这衣裳,真是精神!”秦和低头望了眼,那礼服明黄耀眼,一条巨龙从云中翻腾出来,怒目圆瞪,龙爪曲张,显得威风凛凛,不由笑道:“这次礼部呈的龙服确实不错,绣功精湛。”小德子膝行了两步,从一旁把锦鞋取来,替皇帝穿上,道:“这衣裳固然是好看,可是重要的是要看谁穿哪!咱们万岁爷一身王者之气,穿了这身衣服,那才叫天子龙孙的气派呢!”秦和笑着轻轻踢了他一脚,骂道:“马屁精!”小德子就势滚了一圈,俯身抬眼,一脸委屈:“奴才说的可是真心话!”秦和抬脚欲踢,看到小德子满脸媚笑,不禁也笑了,收了腿道:“滚起来吧!不就一件衣服,好看是真的,可也没有这么夸张!你这些话要是被太傅听到了,一准要打你个没脸。这叫媚主!知道吗?”小德子吓得收了笑,忙站起身,道:“是,奴才不敢了。”

          秦和穿着新礼服,在屋里走了一圈,心里觉着挺满意,正要吩咐小德子把它脱了,却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太后驾到,忙上前跪下行了礼数,笑道:“母后怎么来了?要找和儿,让人通传一声就行了!”太后刘裕燕笑着扶起小和,端详了一下,道:“哀家听说春稻节的礼服,礼部让人送来了,知道你一定在试。哀家好奇,过来瞧瞧。”小和笑着转了个圈,上前扶了太后坐下,道:“和儿觉得不错,穿上以后挺精神的!”小德子眼明手快的赶紧上前沏了壶茶,送到了案上,俯身退了下去。小和眼尖,忙上前倒了杯茶水,双手递给母亲。太后接了茶水,瞥了眼秦和,笑道:“我看,这礼服做得是不错,衬得你人也亮了许多,就是下摆稍稍长了些。脱了吧!别热着了。待会让人送回去改一下。”

          秦和笑着应了,伸手把小德子唤过来,伺候着褪了礼服,换了件便服,走了出来,顿时觉着身子一轻,笑道:“这礼服虽好,可确实重了许多。扣子就有那么多,还有什么里襟外襟,穿着也麻烦。还是这便装好,轻便灵巧,穿着舒服!”

          太后见他一头的汗,伸手掏出贴身的手帕,把秦和拉到怀里,一面替他拭汗,一面道:“礼服是祭天时穿的,自然会正式许多。对了,我瞧着,玉冠还没有送来。”小和腻在太后怀里,笑道:“玉冠缺一颗东珠,礼部去取了。”太后望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还送了李天哲那么多颗上好的东海珍珠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祭天时候用的一颗东珠也找不到了?”

          小和挣开太后,红了脸,惊讶问道:“母后,你怎么知道我给了小哲珍珠?”太后哼了一声,沉了脸道:“你待他如此真心,可李天哲当日拿了那些珍珠,转身便施给了街上的乞丐,哪里把这些珍珠放在眼里!”

          小和涨红了一张俊脸,不敢相信,道:“这不可能!”太后叹了口气,柔声道:“难道哀家还骗你不成!此事在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几乎闹得满城风雨。皇帝若不信,明天问问李天哲便是了。”小和低了头,喃喃道:“小哲把我给他的珍珠施给了乞丐?”

          太后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正色道:“皇恩浩荡,做臣子的怎么能如此对待皇帝的赏赐!皇帝,此事……”小和猛地抬了眼,肃声道:“母后,若是让和儿处罚小哲,就不必再提了。小哲虽名为朕的伴读,其实就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这世上哪有送出了的礼还追究去处的道理!小哲既然把珍珠送给了乞丐,我相信自然有他的道理。追究认罪就不必了。”

          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眯着眼睛盯着小和看了片刻,笑道:“好好好,皇帝果然心胸宽阔。兄弟?朋友?皇帝不要忘了,现在的权力可还在你兄弟的父亲手上,还给你的时候,还不知是何年何月呢!”

          “母后!”小和大惊失色,闻言退了三步,道:“辅国公是忠臣。”

          “是啊,发动兵谏的忠臣。”太后望着皇帝俊美稚嫩的脸庞,满眼维护之意,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抚上秦和的脸,轻唤了一声:“傻孩子。”

          秦和心里已是大乱,伸出手抱住母后,半天没有说话。

          天哲身后的伤好了大半了,如往常一样进宫伴读。到书房的时候,沈太傅还没有到,却看见小和竟已经一个人站在门口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见他过来,竟转身抬脚进了屋。小哲大惑,跟着进了屋,只见小和沉着脸,坐在座位上埋头翻看着课本。小哲不知道这小皇帝又闹什么脾气,满心疑惑的上前行了礼,过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小和唤他起身的动静,不由得低声唤道:“皇上?”

          秦和咬着牙,狠狠地翻着书,却看不进一个字,心里乱成一团,冷冷道:“做什么!”小哲望着他一脸倔强,叹了口气,索性跪直了身子道:“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皇上不高兴了?!”秦和猛地抬眼,狠狠地踢了下案桌,疼得顿时皱紧了眉,过了好一会儿道:“李天哲!朕问你,朕送你的珍珠呢!”

          小哲愣了愣,愧疚的低了头,道:“珍珠已经不在臣手中了。”秦和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冷笑道:“我知道,你李天哲不希罕朕送的礼物,所以索性当街抛给乞丐,也不肯拿回家,对不对?”小哲抬眼正视着秦和,一字一句道:“皇上这样说,冤枉臣了。臣撒珍珠是为了救人。”秦和盯着小哲的那双写满了坦荡的浅褐色眼眸,没有说话。小哲望着秦和眼内的委屈和失望,不禁软了声音,又道:“皇上,臣知错了。”秦和听小哲说撒珍珠是为了救人,心已经软了,见他向自己认错,拿起书本,没好气地说:“错在哪里了?说说看!”小哲心想你倒是顺竿子往上爬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动,低了头道:“错在不该轻易的把珍珠给了旁人。”秦和站起身,踱出来,伸手拉起小哲道:“就是,其实你找点其它东西都可以打发那些乞丐的嘛!何苦用朕送的珍珠!那可都是东海珍珠,颗颗饱满浑圆。就算你用不上,给小蝶做些首饰头饰,那也比撒了让乞丐抢好啊!”

          小哲心想,怪不得当初,死乞白赖的要我收下这上百颗的东海珍珠。如今没了,又那么着急上火,原来是想着要给小蝶做首饰用的!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秦和见他笑,怔了怔,佯怒骂道:“你笑什么!”

          小哲猜中了秦和的心思,只觉着好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秦和也笑了,道:“下次再这样把朕送的东西乱扔,朕就……就……”他正想着做个怎样的威胁,却听小哲在旁插嘴道:“皇上下回要是想送东西给小蝶,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了。”秦和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笑着扑过来,和小哲扭成了一团,道:“你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两人正闹着,却听身后一声咳嗽声,忙分开了。小哲回头一看,只见沈太傅黑了脸站在门前,不禁暗自叫苦,上前行了礼。沈炳良走进来,给秦和行了礼后,端坐在椅上,咳了两声,刚要开口,却听小皇帝上前一步,陪笑道:“太傅,我和小哲闹着玩呢!”

          沈炳良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转脸问小哲:“你呢?”小哲瞥了眼秦和,低了头道:“天哲知错了。”沈炳良正色,训道:“自古君臣有别。把《颜渊》第十二章背来听听!”天哲低了头,微微思索了一会,朗声背道:“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沈炳良点了点头,问:“如何解?”

          天哲想了一会,道:“君应尽为君之道,臣应尽为臣之道,父应尽为父之道,子应尽为子之道。依礼记礼运篇所解五伦十义,君义为仁,臣义为忠,父义为慈,子义为孝,即是君要做仁君,臣要做忠臣,父要做慈父,子要做孝子,推而至于夫妇兄弟朋友,也各有其道,此即五种人伦之教。”沈炳良抚了抚胡子,道:“道理我也不多说了,你都清楚了。坐回位置上去吧!”

          天哲暗舒一口气,走到座位上坐定,翻开书本,抬眼望去,只见秦和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微微笑了。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番外——辣手摧花三八节大放送

          “大哥!”陈甬良兴奋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李灏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地图,抬眼望去,却见陈甬良满头大汗,冲进来,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砚台也抖了三抖。李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见陈甬良抢过案桌上的杯子,骨碌碌的连灌了几口,叫道:“大哥,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李灏眉头顿时松开了,扯开嘴角,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笑道:“真的?!”陈甬良皱了皱眉,道:“当然是真的。兄弟费了好大的劲呢!好家伙,居然要价一百两!”李灏拍了拍陈甬良的肩,笑道:“辛苦你了!东西在哪里?”陈甬良喝了口茶,伸手指了指门外。李灏站起身,难得的没有了沉稳冷峻的表情,像个孩子似的跑了出去。

          门外,一株雪白的兰花静静的躺在帐外,青翠色的叶片,温柔的舒展着,微微散发着雅致的清香。李灏蹲下去,将花轻轻捧起来,细细打量着,生怕弄伤了花瓣。这是一株雪兰,长在长白天山顶上,通身雪白,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不是凡间之物。李灏静静的端详着,眼里柔波荡漾。明天就是她的生日,幸亏赶上了。

          “大哥,嫂子看到这株极品,肯定乐坏了。”陈甬良靠在帐门上,偏头笑道。李灏也不由得笑出了声,道:“去,替哥找个花盆来!”陈甬良长叹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笑道:“知道了!大哥,你怎么会想着送嫂子这个,她又不稀罕这些。”李灏伸手摸了摸叶片,站起身来,走进军帐,道:“雀儿从小喜欢兰花。这几年跟着我四处奔波,身子弱了许多,每天为我提心吊胆的,还要照顾天渊,哪有多余的心思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玩意儿。我几个月都没有回家了,明天是她生日,所以……”

          “原来是向嫂子请罪用的!”陈甬良伸手挠了挠头皮,笑道:“大哥,我说你怎么突然间让我找这种费事的花。”李灏俊脸红了红,道:“这不是到了长白天山下了,这雪兰是世间极品,我也只在书中见到过,还真没想到你能找到!”陈甬良仰头长叹道:“大哥,我陈甬良也就两个长处,一是打仗冲锋,二就是找东西。只要你吩咐的,什么东西我没找到!”李灏瞥了他一眼,笑道:“我看还有一个长处,贫嘴!快,给哥找花盆去,要青瓷的!”

          李灏抱着青瓷花盆,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家门,却见家仆李三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道:“老爷,您回来啦!夫人在屋里呢!我这就去传话!”李灏摇了摇头,道:“不用,待会儿我自己进去。少爷呢?”李三应下,笑道:“少爷一早就和陈将军一起骑马去了!”李灏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

          战事频起,每到一处,慕容雀都不让他租太大的府邸,只喜欢窝在这样不大不小的院落里。四方的院落,只有三间雅房。慕容雀把正中的上房拾掇出来做了他俩的卧室,靠东的房间摆了书桌,是长子天渊读书睡觉的地方。平时自己不在,慕容雀就接了儿子和她睡在正房。西面的房间稍稍大些,腾出来隔了个杂间,是李三住的地方。慕容雀偏爱美丽的东西,这次还趁机收拾了前院的几株梅花,树下摆了张笨拙的石桌,愣是整理出一个花园来。

          李灏走过去,蹲下,小心的把花腾出来,取了依着树的一把精致小花铲,铲出了个深洞,把雪兰根上沾染的泥抖了抖,直着放了进去,把土填上,又用铲子四周拍了拍,这才站起身,满意地端详了片刻,拍了拍身上的泥,向正屋走去,却见妻子的贴身丫鬟秋烟捧着一叠衣服走出来,见到他也是满脸笑意,正要转身喊出来,却被李灏一把拉住。李灏眨眨眼,拿了根手指放在唇前。秋烟笑着点了点头,默默退了下去。

          正屋内,慕容雀正坐在榻上,埋头缝着衣物,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道:“秋烟,衣服拿出去了?”李灏走近她,笑道:“衣服吗?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洗呢!”慕容雀听闻,手一抖,针顿时狠狠的扎到了手,疼得一哆嗦,惊诧的抬眼望去,只见丈夫俊朗身姿,正笑盈盈的望着她,不由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话来。李灏上前搂住她,低声道:“怎么?雀儿,不认识我了?”慕容雀泪水突然间淌了下来,也不管手指上隐隐的疼痛,伸手抱住丈夫,哭道:“灏哥哥,我想你。”李灏依着她坐了下来,抓住她滴血的手指,含到口中吸了几口,心疼得皱了眉,笑道:“我也想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又在忙着做天渊的衣服?!”慕容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指,噙泪笑道:“渊儿六岁了,身子长得也快。好多衣服都穿不下,袖子也不够长,我抽空给他补上一截,这样晚上看书,手也不会冷了。”

          李灏笑着刮了下慕容雀的鼻子,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慕容雀愣了愣,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伸手环住李灏的腰,道:“今天是我丈夫回家的日子。”李灏搂紧了怀里的人,低声道:“雀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慕容雀扬起脸,泪痕未干,笑道:“灏哥哥,你说什么哪!嫁给你的这些年,是雀儿最快乐的日子!只要能陪着你,到哪里不是过日子!”李灏笑了笑,道:“傻丫头,今天是你的生辰。”慕容雀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埋了头,道:“对啊,我都忘了。亏得你年年记得。”

          李灏揉乱了妻子的发,轻吻了一下,笑道:“我给你带礼物了!就在前院梅树下,想看吗?”慕容雀浅灰色的眼眸亮了亮,笑道:“是什么?”李灏站起身,牵了慕容雀的手,转身便出了屋门。

          站在梅树下,李灏把慕容雀拉到身前,环住她,望着妻子娇美容颜道:“你看!”慕容雀定睛一看,怔了怔,笑道:“灏哥哥,什么呀,这不就是咱们家的梅花吗?”李灏抬眼望去,不仅大惊失色,树下空空如已,哪还有雪兰的影子,一旁的青瓷花盆却还静静躺在一边。李灏回头对上慕容雀玩味的笑脸,不由慌了手脚,走近前去绕着梅树走了几圈,却还是没有发现那株绝美雪兰,不由垮下了脸,喃喃道:“我明明种在这里的呀。怎么会?该死!”慕容雀见李灏一脸失望,心生不忍,走上前去抱住他,柔声道:“灏哥哥,其实你不用费心送我什么。你送我的,不管是什么,都不及你平安回家来得好。”李灏满脸愧疚,搂住慕容雀,低声道:“雀儿,对不起,我本来……”

          正说着,却听一旁传来了稚嫩的童声:“娘,渊儿也要抱抱!”两人闻声大惊,顿时分开了,转脸一看,一双浅褐色的大眼正好奇的望着他们。李灏心里大叹,恨不得把这个凭空冒出来搅事的长子扔到门外去。慕容雀本来抱着丈夫,却被儿子稚嫩的声音闹得红了脸,蹲下身,问道:“渊儿,累不累?想不想吃点什么?”

          天渊粉嫩的脸庞白里透着红,柔和的眉毛下那双宛如星辰般的浅褐色眸子更是圆溜溜地转着,一张小嘴微微嘟起,叫道:“娘,爹爹抱抱,渊儿也要娘抱抱!”慕容雀颇有些尴尬的望着天渊,柔声哄道:“好好好,娘抱,娘抱。”李灏站在边上,正要开口,却见天渊小嘴一咧,从身后取出一个皱巴巴的东西,伸到慕容雀面前,笑着叫道:“娘,渊儿采的花,送娘!”李灏定睛一看,不由大惊,这不是那株百两的雪兰吗?卷曲的叶片此刻无精打采的耷拉着,雪白的花骨朵也被天渊的小手揉捏的不成样子。天渊举着雪兰,灿烂的笑着,完全没有在意几片花瓣正可怜的垂了下来。

          慕容雀接过花,不由皱了皱眉,拍了拍天渊的小脑袋,问道:“渊儿,这花在哪里采的?”天渊胖胖的小手朝梅树下一指,朗声道:“那里!渊儿刚刚回来的时候发现的,还拿给秋烟姐姐看过了。她也说很漂亮。”慕容雀吃了一惊,已经意识到儿子做了什么好事,转头无奈的朝李灏苦笑了几声,道:“灏哥哥,这……”

          李灏冷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把拽过天渊,朝着他的屁股狠狠拍了下去,骂道:“什么祸都敢惹!”天渊吓得哇哇大哭,双手不停的挥舞着:“娘!哇哇,娘!”慕容雀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灏和天渊闹成了一团,上前拉住李灏,道:“灏哥哥,渊儿不是故意的,你饶了他吧!”李灏没好气地瞥了眼一旁满脸眼泪鼻涕,哭得稀里哗啦的天渊,道:“这可是上百两的长白天山雪兰,我托甬良找了好久,让这小东西转眼间就给毁了!”

          慕容雀走上前去,掏出手绢替小天渊抹去眼泪鼻涕,柔声道:“渊儿,还不给你爹爹认错!”小天渊收了眼泪,呜呜咽咽道:“爹爹,渊儿知错了。”慕容雀抱起天渊,对着儿子的脸颊亲了一口,笑道:“灏哥哥,你饶了他吧。渊儿都认错了。”李灏见慕容雀一脸宽容,说话也像是哄着儿子,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走吧,进屋去。”

          慕容雀放下天渊,伸手挽了李灏,笑着不说话。李灏望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痴了,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转头对着早已跑在前面的天渊,叫道:“渊儿,把书取来,我要考你功课!”

          慕容雀把头依在丈夫的肩上,望着他的侧脸,不由得痴了。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春稻大典

          春稻节。

          天还没亮的时候,礼部负责的官员就带着宫女和内侍们,在军队的协助下,把天坛供奉的宋庆国历代祖先的神像请到设好的祭台之上,打扫干净,铺设上上好的锦缎丝绸,依照一定的形式,摆上青铜鼎器、黄铜大鼓、玉璋和玉圭等礼器。

          当然祭祀时所需的酒、米粮以及奉牲是早已在几天前就已经备下的。御膳房的御厨们三天前就开始蒸煮祭祀和盛典时所需要的糕饼和点心。

          小蝶卯时便被秋烟从熟睡中唤醒了,朦胧中开始梳妆打扮,换上了几天前在霓裳园定制的藏蓝色燕红牡丹样锦缎长裙,雪白的上衫外搭一件粉色轻盈披肩,金黄蝶舞样的宽大腰带上垂着个深紫锦绳编成的祥云结。从来没有起这么早的小蝶,迷迷糊糊的穿好新装,在妆台前坐下,低头眯着眼打盹。秋烟见她一脸困顿,不禁暗笑,伸手接过也是一脸困意的墨渍递来的热巾,俯身仔仔细细替小蝶抹了脸,道:“我的小祖宗,就起一天早,就把你困成这样!二少爷可是天天这么早进宫念早课呢!”小蝶被烫热的毛巾捂得呀了一声,没精打采的抬眼看了看秋烟,嘟嘴道:“我怎么知道要这么早起床!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秋烟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揽过小蝶的黑发,道:“王爷前些天还提起,要让你也进宫读书。我看就你这困样,怎么受得了!”小蝶闭着眼,任由秋烟在她头上摆弄,摆手道:“秋烟姨,你去帮跟爹爹说,我不要去了,我要睡觉!”秋烟好气又好笑,点了下小蝶的脑袋,道:“好好好,你睡吧!待会等我收拾好了再叫你!”小蝶感激地笑了笑,垂下了脑袋。

          秋烟对着铜镜照了照,伸手取了月牙木梳,沾了些热水,轻轻把小蝶细软黑发梳通了,留出刘海,从中分开,在两耳略上方各扎了一股,细细编成麻花状,挽成两只扁圆髻发。她低头看了眼正在闭眼打盹的小蝶,嘴上不禁含了笑,伸手把妆台上的小屉打开,取了对精致的纯金镶红宝石的珊瑚发饰,分别把刚扎成的髻发覆盖住,用两支细小的发钗固定在发髻上。那对发饰垂下两股红珊瑚珠串各在耳边,显得小蝶的脸庞越加的俏丽可爱。秋烟比对了一下两边的高度,拿过一顶精巧的珊瑚玉冠,用发钗固定在小蝶的头顶上方。那玉冠不过数寸,戴在头顶,只觉得小蝶五官越发显得娇巧精美。

          秋烟满意的审视了下小蝶,伸手取了鸭蛋粉,托着小蝶的下巴,细细的拍了一层。燕语阁送来的一品红胭脂乃是时下难得一见的细致桃红色,香气淡雅,没有寻常胭脂的劣制冲鼻的香味。秋烟取了些,在掌心揉开了,轻扑到小蝶脸上,笑道:“好了!小蝶,你看看!”

          小蝶迷糊中闻到一股淡雅甜香,振了振精神,睁开眼,正好望见铜镜中的自己,不由睁大了眼睛,咧嘴笑道:“秋烟姨,这样出去,会不会太夸张啊!”秋烟把唇纸递给她,看着小蝶乖乖的抿了抿,接过唇纸笑道:“这可是你第一次参加国宴,除了太后外,就你一个女眷。你不打扮隆重点,岂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见小蝶笑着点了点头,秋烟转过头吩咐愣在一旁的墨渍:“傻丫头,去把前些天给你特地做的新衣服穿上,让果壳可赶紧收拾下自己。待会儿等李三来叫就来不及了。”墨渍猛地回神,忙抬脚往外走,差点撞到门,回头笑了笑,这才起脚出去了。小蝶望着墨渍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了,咳了两声才道:“这丫头今天怎么了?!”秋烟嗔怪的瞥了眼小蝶,笑道:“还不是因为她家小姐今天美如天仙,把她给吓住了!”

          小蝶看着秋烟,眼睛眨了眨,得意地笑了。秋烟探手过去,把两颗珍珠耳坠塞给她,笑道:“带上吧!”

          宫里。

          小秦和醒来的时候,卯时还未到,四周安静极了。他睁着眼睛转过头,极度清醒的看着银白色的月光洒到寝殿光滑干净的青石地上,映出一层朦胧的柔和白光。秦和被眼前的宁静所陶醉,在躺了一会后,终于翻身下床,即使动作很轻微,但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细碎的声音。睡在寝床外侧床脚边的小德子被吵醒了,微微抬起头,有些迷茫的望着秦和,揉了揉眼睛,猛然惊醒,就势翻了个身,俯在地上,轻声问道:“皇上?”

          夜色微凉,小秦和抖了下,搓了搓手,站起身来。眼尖的小德子从地上跳起来,拿过一旁的锦袍,给小秦和披上:“皇上,要起身吗?”秦和走到窗前,望了眼窗外的月光,道:“几更了?”小德子瞥了眼外殿案几上的西洋时钟,回道:“快到卯时了。”小和点了点头,道:“起身吧!”

          寝殿的烛灯被一一点亮了,照亮了整个大殿,顿时变得温暖热闹起来。小秦和闭上眼,一时还无法适应如此明晃晃刺眼的亮光,头微微发疼,许久没有出来的困意突然间又升腾起来。他皱了皱眉,抬起一只手挡着射到眼前的光线,心里有些不舒服。小德子见他一脸难受样,忙上去把灯扇灭了几盏,寝殿的光瞬时黯淡柔和了许多。秦和顿时放松了许多,舒出一口气,睁开眼伸直手,笑道:“更衣吧!”

          小德子取了礼服过来,跪在地上替小秦和收拾妥当,又取了块龙腾玉佩给他系在腰间,笑道:“皇上,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啊?”秦和埋首理着腰间玉佩下坠的长长流苏,瞥了眼小德子,嘟囔道:“我怎么知道,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小德子一边转头吩咐其他内侍烫了热巾,让皇帝细细擦了脸,盐水漱了口,一边陪笑道:“皇上一定是因为今天的春稻大典吧!”秦和含了盐水,在口中荡了圈,吐在一旁内侍捧着的青瓷小盅内,接过小德子递来的热巾擦了擦嘴,道:“那么多规矩,想起来我就头疼!”小德子眼里噙了笑,伸手挽了秦和的黑发,手下一边熟练麻利的在小秦和的头顶处高扎了个髻发,用一只羊脂白玉的圆形发饰轻套住,取来支精巧的青玉小钗卡住,一边笑道:“皇上,今天辅国公府的三小姐要进宫,对不对?”

          秦和嗯了一声,低下头让小德子把礼部前天呈上的玉镶金的东珠皇冠给他带上,伸手扯了扯玉冠上垂下的金黄锦带,笑道:“辅国公答应过朕要让小蝶进宫参加盛宴的。小哲和李天渊应该也会进宫参加盛宴的。”小德子伸手把玉冠的锦带轻轻系好,跪在地上替秦和把金丝绣云纹锦缎宫鞋套好,笑道:“皇上,好了。”

          秦和凑到铜镜前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问:“几时了?”

          “回皇上,辰时还差三刻。”

          “嗯,起驾去曲泰殿。派个人去告诉礼部尚书汤大人,让祭祀队伍待会儿直接去曲泰殿迎驾。”

          “是。”

          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辰时,从宫内出发,沿途经过京都的四大街巷,绕城一周,接受民众的朝拜。前面是十六人的长铜角鸣响开道,紧接着是神武、朱雀、青龙、白虎、白泽、角端、游麟、彩狮、振鹭、白雉、云鹤、仪凤、翔鸾十二人帜旗队依次通过,之后便是九龙纹样的黄盖二十顶,紫芝纹样盖和翠华荷样盖各两顶,九龙曲柄黄盖四顶。小秦和的皇辇相隔数尺,由十六匹健壮有力的大宛马牵引前行,明灿灿的金黄锦缎丝绸做成的辇帘上一溜垂挂着黄澄澄的铜铃,边晃边发出玎玲清脆的响声。小秦和一身盛装,端坐在辇车里,神情端重,嘴角微微扯开,绽出最适宜的笑容。小德子穿着内廷五品的崭新藏紫锦缎官袍,抱着一支白色马尾拂尘,一脸自豪的走在辇车一旁。

          文武百官以辅国公李灏为首,武官骑马,文官乘便轿跟随在辇车之后。辇车过后便是十八位内侍端举着鸾凤扇、单龙扇和双龙扇各六顶紧跟其后。最后是宫女们捧着各样金杌、香盒、香炉、金水盆、金唾壶、金瓶、乐器,排列两行,依乐而行。

          京都百姓们见到庞大庄重的仪仗队伍已是一片惊叹,见秦和奢华绚丽的辇车缓行过来,无不诺诺应声,俯身下叩行礼。

          宋庆国天坛祭台设在禧霞山的大泽湖畔,平时只是座白玉铺就的巨型平台,供百姓们踏青时歇息。春稻节时,礼部则会派人清理干净,备下祭祀所需的用品,。而军队则会协同封山,成为皇家祭祀的专用场地。禧霞山庇荫寺的住持玄德,乃是位得道高僧,已年逾古稀,白眉长须,慈眉善目,乃是历来主持皇家春稻祭祀大典的法师。

          队伍行至禧霞山脚下,依礼为表虔诚,皇帝需下辇,由群臣相伴,步行上山。

          只听最前方的长铜角发出了一声亢长的浑厚声响,队伍停了下来。小秦和端坐在辇车里,心思早有些痒痒,强按捺住掀起辇帘的冲动,等着小德子在礼官三声“下辇”后,来扶他下车。果然,三声过后,小德子一脸恭敬,牵了帘子,请他下车。秦和伸出手去,抓住了小德子伸来的胳膊,抬腿下辇,却没料到一抬眼,正好对上小哲严肃的神色,听他跪下行礼道:“臣李天哲参见皇上。”

          “起吧!”秦和怔了怔,不禁打量了一下小哲的装束,嘴角微微向上弯去。小哲今天也是一身崭新华服:直身长衫,一水的墨青色,隐隐的淡雅菊花纹饰,深红锦带编制成的腰带上系着个百蝠临门的福袋,一块羊脂白玉佩紧紧连着腰带,墨青衣口滚着圈雪白干净的领边,显得小哲更是英姿勃发。秦和下了车,经过小哲身边的时候,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小哲跟上他,轻声道:“大哥昨天在这里布置守备,臣今天就先来这里了。”

          秦和点了点头,放缓了脚步,道:“小蝶呢?”小哲闻言撇了撇嘴,眼神转了转,飘到远处。秦和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远处一辆马车正静静的停在路边。天渊站在马车边,手里拿着份地图,正低头和几个侍卫谈论着什么。粉色纱帘被春风微微吹开,隐隐中一个女孩坐在其中,正打着个大大的哈欠。

          向来女子不得参与祭祀大典,所以这次连太后也没有出宫。望着小莺蝶的模糊背影,秦和一边想象她现在一脸倦意的无奈神态,一边笑出了声,不由顿了脚步。也不知道辅国公为什么要小蝶这么早起床,还送到禧霞山来,真难为她了。正想着,却听背后李灏一声咳嗽传来,他和小哲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当下便肃了神色,按礼带着文武百官,往山上行去。山门处,玄德法师已经带着僧众等在那里了,见到秦和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行礼,道:“皇上,上山吧!”

          大泽湖足有千顷,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湖中央一处小岛上郁郁葱葱。依湖修建的白玉石板铺成的巨大祭台已清扫妥当,平整的石阶上铺了红绸,如一道红潮般倾泻而下。湖边微风轻习,嫩柳拂岸,粉樱盛放,春景无限。

          僧众们开始敲击起法器,铃铛清脆悠长的声音伴着佛语禅言,回荡在湖面上。文武百官和内侍宫女按照尊卑次序绕湖依次排列开。一声长号响过后,皇家春稻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小哲站在李灏身后,看着秦和躬身从玄德法师手中接过三炷清香,一步步走上白玉阶,把香深深插在了鼎炉上,退了一步,在早已备好的明黄软垫上跪下。众人见皇帝跪下,高呼万岁,也都俯身下拜。秦和伏身长拜,站起身来,取过案桌上的玉圭握在手心处,转过身来。此时鼓乐齐鸣,气氛顿时隆重起来。小哲随众人跪在地上,却听秦和站在祭台上高声诵道:“宋庆国和朝王秦和恭谨拜天帝,愿我和朝天调雨顺,国泰民安。进俎献礼!”

          内侍依言起身,将早已备下牲口、酒粮、糕点抬上祭台。秦和接过内侍呈上的精致短匕,转了几圈,扬手挥下,准确地插入已煮熟的奉牲腹中,又捧了把米粮,撒进了大泽湖内。随着银白的米粒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转而消逝在碧湖之中,台下万岁声骤起。秦和抬起眼,望着众人,转身接过小德子递来的满满的一盏酒,心道:“洒下这盏酒,总算可以解脱了。”他转过身,正要倾洒下那澄黄的酒液,却一眼瞥见湖中小岛上银光一闪,不由愣住了,等他回神的时候,四周早已一片安静。秦和偷偷抬眼,细细瞄了眼小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一定是眼花了,他吐了吐舌头,就势倾下酒杯,酒液瞬间落入湖中。“万岁”的谢恩声,终于再次响起。秦和恭恭敬敬的跪了,行完三叩九拜之礼,道:“众卿平身。”这才慢慢走下祭台。

          秦和一下祭台,就得意地扫了眼小哲,却发现小哲的注意力似乎不在他身上,一张俊脸满是惊诧,微张着口,望着那片湖水。秦和有些惊讶,所以经过小哲的时候,故意用肩膀轻撞了他一下。小哲没有防备,退了两步,正好撞上身后左丞刘裕臣。体态有些臃肿的刘裕臣身子原本就尚未站稳,被小哲一撞,又跌了回去,不禁叫出了声。顿时,气氛有些诡异。小哲站稳了身子,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忙道:“天哲无意,望刘大人海涵。”刘裕臣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新官服上却已是风尘仆仆,不禁沉了脸。正要开骂,却见大将军陈甬良走上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悄声道:“左丞,祭典要紧。”

          刘裕臣恨恨的瞪了眼小哲,抬眼望见李灏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颤,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秦和看在眼里,不禁吐了吐舌头,放慢了脚步,等小哲跟上来后,问道:“你刚才看什么这么入神?”小哲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低头悄声道:“没什么。”

          其实,小哲也瞥到了方才在湖心岛上一闪而过的银光,想起花无霜那日春稻节之约,此刻心里正乱成一团。他知道天渊为防万一,早已在三天前就封了山,还让陈清带了人细细排查了整座禧霞山,眼下应当连一只飞鸟都无法进入。但是刚才那一霎那,却分明是有人取了铜镜在晃。是花无霜吗?想起她的胆大妄为,自己心里就没了谱。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大哥呢?小哲想着心事,默默跟在脚步已有几分雀跃的秦和身后,小脸皱成了一团。

          第一卷柳府迷案□深深惊魂未定

          到了半山腰,玄德住持带了僧众与小秦和告了别,转入另一条山道回庇荫寺了。小秦和则带着众人继续下山。小哲满脸心思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树丛间一个白影一晃而过,惊起了一簇飞鸟。一道黑影如梭般,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的冲着秦和飞来。小哲无意间抬眼,见状,下意识地忙上前把小秦和扑倒在地,沿着青石阶向下就势滚了几阶,才停了下来。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抬眼望着没入上方青石阶内的一支含苞欲放的鲜红娇艳牡丹,翠绿的茎杆已深深插入坚硬的石阶内,只剩下娇嫩的艳红花瓣,诡异的带着晶莹的泪珠,静静地躺露在地面上。

          “有刺客!”小德子凄厉的尖叫声破空惊起,鼓乐声变得七零八落。慌乱的宫女和内侍们叫嚷着,哭泣着,推推让让,在不宽的山道上,和前面的文武百官揉到了一处,叫骂声,哭声,呵斥声,吵吵嚷嚷,顿时乱作一团。正站在仪仗队后侧守备的天渊闻言,猛然抬头,正好撞见那条白影从不远处的树丛中闪过,脸色一沉,向身旁的陈清递了个眼色,带着沈煜纵身一跃,使了内力,和十几个军士,沿着痕迹,一路追了上去。

          人群推推攘攘。李灏抢前几步,下意识的先关切地望了眼小哲,然后又急忙去扶小皇帝。秦和拍了拍身上的土,望着李灏忧心仲仲的脸,吐了吐舌头,绽出一抹大大的笑意,道:“辅国公莫急!朕没事!”李灏点了点头,又转头望向小哲。小哲忙道:“爹爹,哲儿也没事。”李灏伸手护住他们,抬头高声喝道:“大家莫慌!皇上没事!”他声音宏亮,天生有一种压迫的威严,顿时让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秦和跳上一旁的大石上,朗声道:“爱卿们莫急,朕无碍。只是意外罢了,没有刺客。朕刚才不小心踩到碎石,差点崴了脚,都有赖朕的伴读李天哲,才没有摔坏。朕是来祭祀的,刚拜完天神。天神脚下,朕又怎么会有事呢?”他转头,对上李灏赞许的目光,不禁一笑道:“现在,大家就随朕回宫,品尝御膳房精备下的美食,与民同乐,欢度春稻佳节。”

          众人见小皇帝和颜悦色地笑着,神态如常,也放下心来。方才失仪的几个内侍宫女都忙不迭的回到了位置上。小德子咬了咬唇,也冷静了些,忙陪笑着叫道:“起驾回宫!”礼乐声再次响起,队伍终于开始继续前行。悠扬宁静的长铜号声徘徊在青山之中,安详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蝶带着墨渍和果壳,和十几个军士,被孤零零的抛在山脚下。陪她过来的二哥小哲在刚到禧霞山的时候就被叫去伴着小皇帝了。而大哥天渊则在交待好了山脚下的守备事宜后,吩咐了两句,也跟着长长的祭祀仪仗上山去了,只留下了十几个军士,保护妹妹的安全。

          马车里温暖宽敞,因为小蝶起的太早,所以秋烟还特地备了很多香喷喷的糕点,还带着些热气,给她带着路上吃。马车里能摆下一张小榻桌,精致光滑,却是玄铁所制。盛放糕点的器皿,则是特地用磁石所制。车上甚至还备有磁石制的茶杯,这样,就算路上再颠簸,茶水只要不倒的太满,茶杯就完全没有倾倒的可能。

          小蝶捞了块糕点,扔到嘴里,伸手撩起车帘,望着明媚的阳光,不由叹了口气。面前,几块自己最爱吃的糕点,一杯清香四溢的春雨龙井,和两个俏丽可人的丫鬟,一切都应该是如此的完美。当然,如果糕点的品种能再多一点,再来一架音质上乘的古琴,或者相陪的不是无趣的丫头片子,而是能吹笛与自己合奏的二哥,最重要的是,自己不是坐在这辆四面严实的马车里,而是禧霞山顶的大泽湖畔,那该是多好的春游踏青之日啊!

          小蝶想到这里,讪讪的放下帘子,又叹了口长气,嘟起了嘴。墨渍见她一脸郁闷,不禁轻笑出声,伸手替小蝶添了点茶,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怎么了?你不是常说要出门吗?今天好不容易能出门,而且还能进宫见大场面。你怎么还是长吁短叹的?!”

          小蝶抿了口茶,瞥了眼墨渍,低声道:“这哪里是出门!这是把我关在这座马车里!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我不能参加祭祀,还让我这么早出门!白白的在这里望着外面的风景眼馋!”果壳笑着取过一只香梨,从玄铁榻桌下摸出一把薄如蝶翼的刀片来,细细的削着皮,笑道:“王爷说,这是礼数。让皇上知道,欲召见的大臣早已在旁等候传召,是臣子对皇上的尊敬。再说,王爷也说过了,这祭祀大典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等到结束了,再来接小姐,就迟了,所以……”

          “所以,爹爹就吩咐秋烟姨,让我卯时起床,和二哥一起过来。在山脚下静候祭祀结束,然后跟他们一起入宫。我知道,我知道!”小蝶翻了个白眼,接过果壳手里的梨,啃了两口,转了转眼珠子,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墨渍大惊,忙摆手叫道:“不要啊,小姐。您就饶了墨渍吧!王爷和小王爷都吩咐过,让您待在马车里,哪也别去的!”果壳也连连点头,道:“是啊,小姐。你看外面那十几个军士,都是保护您的。你若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得担责!再说,您现在一身正装,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了,就别出去了。”小蝶识趣的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行行行!墨渍小姐,果壳小姐。小蝶听您们的,不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直到把马车坐塌了再动窝!”

          墨渍和果壳相识了一下,不禁笑出了声。正说笑着,果壳瞥了眼窗外,惊喜地叫出声来:“小姐,他们回来了。”小蝶兴奋得凑到窗前,可不是,一身明黄礼服的小皇帝正在小德子的搀扶下上皇辇呢!一身墨青菊花纹长衫的男孩正低着头,向自己走来,那不就是二哥李天哲吗?二哥身后怎么跟着好几个人,咦?那不是陈清哥哥吗?那一身白衣的纤柔女子好像是琉璃姐,还有锦鲤哥哥?他们怎么都来了?大哥呢?还有那个煜哥哥,怎么不见了?

          算了,待会儿等二哥上了车,自己再问他好了!小蝶甩了甩头,伸手抓了块糕点,兴致勃勃地仔细品尝着,太好了,终于可以动窝了。

          车帘微微动了下,一个小小的人影钻了上来。小蝶望着窗外,头也没回,只往边上挪了挪,完全没有发觉贴身的两个丫鬟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自顾自问道:“二哥,还有多久可以进宫啊!”

          “这个,大概一个多时辰,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蝶闻言愣了愣,不禁转过头来,对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怔怔开口:“皇上?!”小秦和抬了抬身子,自顾自取了块糕点,笑道:“什么皇上!叫哥哥!”小蝶眼睛眨了眨,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瞥了眼车上的两个丫鬟。一向心细的果壳心领神会,伸手扯了扯墨渍的袖子,两个人忙对秦和行了大礼,道:“奴婢告退。”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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