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黎轻,小时候最讨厌的人是谁,黎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是苏时景。
但实际上,黎轻和苏时景的怨恨来得莫名其妙。说的再直白点,这是黎轻单方面的怨念。苏时景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故事的开始,黎轻10岁,苏时景15岁。
黎轻是京城大布庄家的二儿子,大布庄家的丝绸质量上等,乃是皇城里的贡布员。凡是他家生产的衣服,往往都是一抢而空,别的不提,反正黎轻家里的珠宝黄金就像是会自己生产似的,源源不断,自打记事以来,就从未因为钱发愁过。
不过在这偌大的皇城,再有钱吧,也比不过有权有势来的好。黎轻从小就看着父亲和兄长,对着各种权贵点头哈腰。心里也十分清楚,那些官臣世家,根本瞧不起他们。父亲和兄长总是警告他,在这京城,说话做事都要思虑再三,小心过活。但黎青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好像是男孩子的天性,他从小就喜爱舞刀弄枪,与他小心翼翼的兄长和父亲格外不同,他的胸怀里是一片广阔的海,他的眼睛里,是遥远的国土的边疆。
而他与苏时景的结识,仅是,一次偶然。
黎青一直听过苏时景的名字。他是京城苏候的独子。苏候本是三军主将,两年前击败匈奴回来,便被封了候,虽然苏候近两年已不再参与战争。但他的事迹已在京城流传成了故事。偌大的京城,上到年过七旬的老人,下到刚入学堂的小孩,没有人不知道苏大将军的威名。但偏偏是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侯爷,他唯一的儿子竟是一个实打实的书生。听闻,他从小便不爱兵器,最喜读书。他的人便也和他的名字一样,风度翩翩,广袖飘扬。
黎轻本以为苏时景应是和那群读书人一样,专来嘲笑他的。用着世上最文雅却最恶毒的句子,说商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卑贱的职业,说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铜锈味,说他舞刀弄枪的粗鲁,嘲笑他胸怀天下的自不量力。那些人说着最文雅最高雅的语言,发出最粗鲁最低俗的诅咒,而他,则因为无法理解他们的语言而无法反驳,因为他粗鄙的家庭,而被迫忍气吞声。
他把拳头攥得死死的,尖锐的指甲,都要在手心里掐出血痕。他被埋没在一片喊声里,那些人嘲讽的笑脸,尖锐的话语就要把他整个人戳到地底下时。另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他的手。它温柔又强硬的挤开了他的手指,用自己的手掌与他的手掌紧紧相贴。苏时景大了他五岁,高出他一个头的宽阔背影将他死死挡在身后,也像是替他挡住了外面所有的风雨。他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将一群书生顶的面红耳赤,又因不敢驳了苏世子的话而愤愤离场。黎轻直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父兄只会让他与权贵道歉,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么毫无保留的偏袒他。
那天,他怕受到父兄的指责不想回家,苏时景便牵着他的手带他回了侯府。他悄悄的摩挲着苏时景虎口的薄茧,苏时景似是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却很快又放松下来,握着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但那时黎轻年纪尚小,还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待明白过来后,却早已后悔不及。
那天,是黎轻第一次见到苏候,他惊讶的发现,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煞神将军竟是一个非常慈祥的人。和他家的勾心斗角着实不同,他们一家人都像是泡在一口名为温柔的缸里,浑身上下都浸透着温润如玉四个大字。
也从那刻起,他便恨上了苏世子,不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只是,他实在不敢与之为伍。他第一次打心眼里觉得自卑。为自己家个个姨娘每天的勾心斗角与打打骂骂自卑,为他父亲和兄长的软弱无能自卑,也更为自己脾气火爆,总是无法抑制住脾气而感到自卑。
黎轻原是瞧不起读书人的,觉得他们都是自视清高,但瞧过苏世子后,他便觉得读书人的清高都是应该的,像他这样干净的手帕,本就不应该掉落铜臭的大染缸里。如果他再与苏时景混在一起,京城大约没有人还会与苏时景结交了。幸好,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晚饭后,黎轻迅速与他们告别,仿佛只要抽身够快,就不会玷污这片干净的园林。
但他没有回家,他站在苏世子的后院,久久久久的凝望着他家高大的墙壁。那时候的他觉得,这面墙,是隔绝污泥的屏障。
尽管他有心想避着苏世子,但苏世子不知怎的,仿佛对他格外有兴趣,自那天之后便时常来他家拜访。三天两头的邀请黎轻去他家练武。
他实在太了解黎轻了,知道他拒绝不了最崇拜的英雄教自己练武的诱惑,也拒绝不了每天午夜梦回才能见到的那双温柔的瞳孔。
就这样,尽管黎轻每天都想告诉苏时景自己讨厌他,让他不要再和自己缠在一起,可第2天却又会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乖乖跟着他去侯府。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京城的书生开始偷偷编造苏时景的坏话,风言风语传到处都是。
但出乎他所料的是,苏时景,根本不在意。他仍每天牵着他的手从他家的商铺走到侯府,看着路人鄙夷的目光,他的心是痛的,却又是甜的。他憎恨自己的这种贪恋,也憎恨苏时景对他的宽容。
那年,黎轻17岁,苏时景22岁。
“哥哥!我考中啦”门被哐的推开,青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黎轻此时,早已褪去了儿时的稚嫩。但却依旧留存着青春时期的意气风发。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苏时景护在背后的弟弟,也早不是以前那般畏首畏尾。他现在,比苏时景都要高出一个头了。
他是苏侯最得意的弟子,也马上就要成为最年轻的小将军。
而苏时景仍靠在软榻上,温温吞吞的笑。几年时间,好像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他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从容。
“我们阿轻终于长大了,现在比哥哥都要厉害了。”
“哥哥我马上就要带兵征战了。”黎轻骄傲的笑洋溢在脸上,他想,哥哥一定会为他高兴的。
确见下一秒,苏时景的笑便凝在了他的脸上。
他犹豫再三,终还是问出口:“阿轻,这一趟,你是一定要去的吗?”
“当然啦。”黎轻蹙起眉头,“哥哥是担心我吗?可哥哥知道,征战北疆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呀,好不容易有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呢?哥哥不用担心,我这么厉害。”他故作俏皮,想缓解这一刻,不知为何有点紧张的气氛。
“若是哥哥不想让你去呢。”
“哥哥?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黎轻蹙起眉?虽然他不知道苏时景究竟是什么怎么了,但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没什么,我同你说笑呢。”苏时景突然话风一转,调皮的捂着嘴笑起来。
黎轻拿他没办法,却又气不过。索性趴到他的身上,挠他的痒痒。直到苏时景白净的脸上都泛起红,喘息着求饶。
征战的事便就此轻松的一笔带过。苏时景没再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是每晚睡前都缠着黎轻不停的要。黎轻以为他是不舍,便也什么都由着他。只是出战前的前一天晚上,因第二天要早起整顿大军,即使他苦苦哀求,也没能答应他。只是在他的脸颊亲印一个吻,让他等他凯旋。
漠北黄沙遍地,烈烈的大风刮在黎轻的脸上。黎轻却分毫不惧,苏时景临走前曾同他分析过漠北的地型及军队。少年将军本就英勇果敢,加上苏时景出色的谋略辅助,不出半月,便夺回了失守的城池。
黎轻面对着大风,轻轻勾起嘴角。顺利的文书已快马加鞭传回京都,想必,不日便可搬师回巢,想到临走时,那人眼里流露出的不舍,他便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哥哥,我说过,我会平安归来的。
少年将军眼里望的是国家,心中装的是胸怀。苏时景将他养的太好了,他的眼睛明亮而纯粹,看不清官场的一丝阴霾。他心心念念着他的哥哥,却丝毫不知,他们马上,即将面临永别。
胜利的捷报是一早便传到京师的,而不到午时,苏氏父子,便锒铛入狱。皇帝想对苏氏父子除之而后快的急迫,已经丝毫不予遮掩。
苏时景没有丝毫意外。他平静的带着枷锁从街上走过,直至走入大牢。成堆的百姓望着他们,他却没有丝毫窘迫。令人感觉仿佛即使带着枷锁,他也是纤尘不染的仙子。
与此同时,黎轻则兴高采烈的命人清理战后的城池。在城中大摆庆功宴,以宣告战争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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