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诚,你过来。”
听到大哥连名带姓的叫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阿诚怯生生的走去过“大哥。”
“跪下。”
阿诚心头一紧,弯下了膝盖,头不自主的低下。
“抬头。”明楼声音冰冷。
阿诚心里知道不妙,抬起头对上明楼狠戾的目光,心头一窒。
“大哥,昨天…”明诚打算老实交代。
“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
明诚眼中满是畏惧,又怕忤逆了明楼的意思不敢低头,小心的改口“明长官,我知道错了。”
“说说你是怎么错了。”明楼点起一根烟。
明楼很少抽烟,每次见他吸烟,随后定是一场暴风骤雨。
明诚心虚的咽了下口水,“藤田是我杀的。”
“谁给你下的命令?”明楼咬牙切齿。
“是我…自己决定的…藤田最近在调查我们的行踪…”明诚脸色变得苍白,他私自行动的时候本想能隐瞒过去,事后才后悔自己忘记了大哥的明察秋毫,何况自己还留下了后患。
“很好。我的阿诚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不许擅自决定?你还记不记得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明楼一字一顿,怒火上涌。
“我..我记得…对不起,长官,阿诚知错了。”明诚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明知故犯,该罚。”明楼掐灭了烟蒂。
阿诚的一双乌亮的眼睛满是恐惧。“说,该怎么罚?”明楼眯起眼睛。
“长官。”明诚收起目光不敢再直视明楼,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明楼拿起皮鞭“四十下,自己报数。”话音刚落,皮鞭已经啪的一声抽在明诚的后脊,撕破衬衣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明诚瞬间红了眼眶“一,谢长官责罚”紧接着又是一鞭。“二,谢长官责罚。三,谢长官责罚。….三十,谢长官责罚…”
转眼明诚的后背铺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鲜血将被抽打得支离破碎白色的衬衣染得一片鲜红,汗水像雨水一般倾泻而出浸湿了衣裤,腌得伤口火辣辣的疼。
明楼看着阿诚疼苦的支撑着跪姿着,身后皮肉翻开鲜血淋漓,声音沙哑的抖动着,心下生出不忍,“把裤子脱了。”
明诚畏惧“长官?”
“脱。” 明楼语气严厉不容置否。
明诚不敢反抗,把裤子退到膝下,紧接着屁股就开始了烧灼般的疼痛。三十岁了,还被大哥打屁股,阿诚忍住羞耻,继续报数“三十一,谢谢长官…..四十,谢谢长官。”
结束体罚,阿诚身上像被热油浇过,滚烫的疼,满脸的泪水,抬头仰望着明楼,“谢长官惩罚,阿诚受教了。”
明楼不忍,拿起手帕替明诚擦去泪水。
“说,错在哪里。”
看来大哥还没打算放过自己,明诚勉强端正了跪姿,“我不该擅自行动,击毙藤田,不该放走了个活口。”
“还有呢?”明楼脸色阴郁,山雨欲来。
“我应该继续追击,不留后患。”现在想起真是后怕,他们会不会在日后认出自己。
“这就是你的错?”明楼对这个弟弟很失望,不知服从,更不知如何保护自己“你不适合在上海工作站,我会安排你调离。”
听到明楼的话,明诚心脏被撕裂般难受,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最怕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来到明家的那一天起他就会惧怕大哥会抛弃他,多年的恐惧终于还是发生了。
明楼以为阿诚会求自己留下,没想到他只是垂着头,没有反对,“是,长官。我服从命令,尽快离开。”
明楼看着阿诚心灰意冷的模样也是心疼,然而让他离开也是不得已为之。既然他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只有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安排他去安全的地方,“出去吧。”明楼不忍。
“是。”阿诚失魂落魄,他向明楼磕了个头“谢大哥养育之恩。” 穿好裤子,拾起地上方才脱下的咖色西装擦干净地上的血迹,起身向明楼再次鞠躬,“长官,我退下了。”
明诚穿上西装,脸色苍白的骇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身上烧灼般疼痛,刺骨的寒意却逼上心头,他突然觉得好累,很想休息,停止头脑中混乱哀伤的情绪,他披上风衣,交代了下工作就走了。
如何安排明诚的去向,明楼没有定论,回到重庆继续做文秘工作相对安全,上海形势稳定后再接明诚回来。
明楼下班没有看到明诚,心想他大概出去处理伤口了,倒也没在意,自己开车回到家才知道明诚也没有回家。他一身的伤能去哪呢,明楼驱车出去四处寻找到深夜依旧没有发现明诚的踪迹,让秘书处查了上海火车船运机场出入名单也没有明诚的讯息。
第二天明楼没有上班,他后悔没考虑到明诚的承受力,找遍了所有阿诚可能的去处依旧不见踪影
最后明楼想到一个他二十几年没有踏足过的地方,在那里,他曾抱走年幼的阿诚,那时候小阿诚遍体鳞伤,可怜的像只淋了雨的雏鸟。
推开满是灰尘破旧的木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明楼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他第一次如此恐惧,他站在破败的院内,不敢走进黑洞洞的里屋。
“阿诚,你在吗?”明楼没有发觉自己的泪水已经跌落在地。
终于他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内漆黑,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隐约可见一个瘦长的人影安静的靠在墙边。
明楼颤抖着推开一扇小小的窗户,窗轴早已腐烂,破旧的窗框经不住这一推坠落窗外,窗外微弱的光线射入屋内,眼前的景象稍显清晰。 一具尸体斜靠在墙边,消瘦的脸上被干涸的血迹模糊了面容,他白色的衬衣已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暗黑色的血迹遍布全身,更刺眼的是大片暗黑色血流自脑侧向周身蔓延,满身,满地,他手臂上满是喷溅的血迹垂在一侧,一把手枪落在身旁。
“阿诚。”明楼颤抖着,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五脏具焚,一切追悔莫及!
明楼不忍多看一眼,就在他几近绝望时,屋外传来几声不可闻脚步声片,片刻又恢复了安静。
阿诚刚走进院落,见小屋的门敞着,警觉的举起配枪,贴着墙壁躲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明楼发觉外面可能有人埋伏,同样掏出配枪,外面应该只有一个人,再他未召集其他人时应当先发制人,明楼果断夺门而出,枪口直指藏在门侧的明诚。此时明诚的枪也正对着明楼。
“阿诚?”明楼惊喜。
“大哥?”明诚心惊。
两人同时放下手枪。
“大哥,您流泪了?”阿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没事,风大进沙子了,里面那人怎么回事?”明楼受了惊, 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明诚忐忑:“是逃走的那人,昨天离开办公厅凑巧遇到他,就一路追击他把他杀了,尸体暂时放在这里….”顾不上明楼是否是哭过,明诚知道自己又要哭了,身上的伤还疼着,又来了次私自行动,而且又被大哥抓了个正着!
明楼一头黑线,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看来不好好调教是不行了!要命的是害得自己白白担心的要死!
“胡闹!跟我回家!”明楼声色俱厉,心里却是欢喜。
跟在后面的明诚心里可不安稳,“是,长官。”
明楼转身飞来个刀眼,明诚被他突然转身吓了一跳,差点撞明楼身上,本以为明楼要把自己就地正法了,岂料明楼说“叫大哥!”
明诚小心的看了明楼一眼慌忙又低下头,“是,大哥。”
哎呀呀,明诚觉得后背又疼了。唉!看来自己真要滚到重庆去了。
(二)
阿诚灰溜溜跟在明楼身后,走上马路看到自家的车正停在路旁,阿诚赶忙上前开车,却被明楼叫了回来。
“我开车。”
“啊?”阿诚摸不着头脑,只好帮明楼打开驾驶室的门,也不懂明楼什么意思,等明楼上了车,关上车门,发动机隆隆运转,明诚站在车边上无所适从,心想大哥是不是不要他了。他低头杵在边上心里难过,见车启动,退后一步站着。
明楼见阿诚还磨唧着打开车窗,“还不赶快上来?”
“哦!”阿诚如释重负跳上副驾驶座,老老实实不敢啃声。
一路通畅,很快到了明公馆,这时已是黄昏,阿诚见车停下赶快又为明楼打开车门,真是怪异的很,哪有副驾驶颠颠给司机开门的,谁让咱大少爷就是这么个习惯了被伺候的主呢。
进门明诚为明楼脱下风衣西装拿上楼放好,心里开始忐忑起来,心道糟糕了,这下大哥不知道要怎么责罚自己了。
幸好是冬天,前日伤口不易感染,但还是和衣服粘合在了一起,他进屋想换件干净衣服,可是衬衣一脱就带下块皮肉,阿诚拍大哥等着没敢耽误功夫,硬生生的把衣服拽下来,血痂混着皮肉被撕扯下来,明诚痛得闷哼一声,又强行忍住,擦净鲜血,换上身衣服匆忙下楼。
明楼正在用餐,大姐和明台去苏州都不在家,阿香伺候着,明诚走到桌前跪下,气氛不对阿香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识趣的端了个空盘回避到厨房。
“先起来吃饭。”
明诚犹豫一下还是坐到明楼身侧开始用餐,一向吃啥啥香的他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味同嚼蜡,莲子雪耳粥明明清甜却吃不出一点滋味,而且他也不敢多吃,怕等会挨打厉害会吐出来。
明楼见阿诚吃碗粥,没打算吃别东西的意思。
“吃完了?”
“嗯”
“去卧房等我。”
“是,大哥慢用。”
阿诚走到明楼房间,这是他们两情缱绻之处,然而今天在这里阿诚小心脏跳得厉害,不敢坐也不敢站,还是跪着踏实。
没过多会明楼就进来了见明诚跪在那里不禁笑了“还没罚你就跪着了,起来。”
明诚“哦。”了一声起身,看到明楼脸上挂着笑,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谁知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阿诚悄悄撇了撇嘴。
“身上的伤处理了吗?”明楼坐上沙发,明诚立在明楼面前有点心虚“嗯,简单处理了。”直接撕去皮肉倒真是简单。
“衣服脱掉给我看看”明楼本来以为明诚已经找医生处理好了,没想到衣服一脱,身后一片鲜血淋漓着实看得明楼心头发紧,“阿诚,你这两天没处理吗?”明诚摇摇头,心想大哥都不要自己了,自己也不想再珍惜自己了,真是破罐子破摔。
明楼看着阿诚颓唐的模样,心里很难过,起身拿起药箱,“忍着点疼,我帮你处理”明楼用小心的帮明诚清洗消毒伤口,又喂阿诚吃了几片阿司匹林,一个多小时下来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明楼打开窗户,丝丝寒风让两人感觉到些许凉爽,明楼让阿诚到浴室自己为他打了温水为明诚擦拭身体,阿诚既害怕紧张又感激大哥的温柔照顾。
“记住教训,以后不许再私自行动,我不在你身边记得更要谨慎。”
“我知道了。”明诚很想哭,又忍了下来,大哥还是打算赶走自己的。 ”
两人回到卧室,明诚身体清爽了很多,药物的作用使他的疼痛有所减轻。
明楼也冲过澡换了睡衣,看着眼前的阿诚明楼心里很安心,可是这样的阿诚亦是让他忧心,在他的眼里阿诚始终还是个孩子,他偶尔的擅作主张往往会将他和自己陷入险境,舍不得他走,又担心他一不留神葬送了性命,阿诚伤得严重明楼不想苛责他,却不得不教训他的任意枉为,“阿诚,独自追击,你知道你又冒了多大的风险吗,你怎么确定对方是否设下陷阱等你去自投罗网?大哥不想罚你却不得不罚你…罚你跪一夜,好好反省,受不了就告诉我,不要硬撑着知道吗?”明诚沉默着点点头,自己一次次触碰大哥的底线,自作自受,他不怪明楼反而自责难过。
深夜明楼躺在床上,阿诚跪在床侧,夜色朦胧,月光透过窗纱落在阿诚的侧脸,屋内静悄悄的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阿诚知道明楼一直关切着自己没有睡着,思虑再三还是开口,“大哥,别让我走,求你…”明楼起身,阿诚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让人心生怜惜,明楼顿时心中生出了柔软和不忍,“阿诚,我又怎么舍得你离开,一切只为你好。”
“没有你我怎么会好。”阿诚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抱住明楼的膝头,一双圆圆的眼睛泪汪汪的仰视着明楼,满眼哀求。
明楼坐在床沿俯下身抚摸着阿诚的脸颊,为他拭去泪水,思虑半晌,“好吧,我同意你留下,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谢谢大哥。”明诚将头埋入明楼的臂膀,他不怕被打被罚,只怕失去大哥的温暖和怀抱。
“大哥,我爱你。”明诚好想向楼吐露心迹,可是他还是把这句默默的埋藏在心里,他不知道在明楼的心中他亦是唯一所爱。
“阿诚,你可知我是多么的疼惜你,在我的心里你不仅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爱人。”然而这一切只能压抑在心。
ò
(三)
两人皆是一夜未眠,然而明了了对方的态度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只剩下对对方的关心挂念。
阿诚忍者痛跪了一晚,起初两条腿忍着剧痛不住的发抖,渐渐的麻木感取代了疼痛,大哥让他受不了的时候就告诉他,可是他没有,犯了错让大哥忧心怎么可以再任性的逃避他的惩罚?
明楼知道阿诚的身体素质很好,这样的惩罚还是受的住的,但是他被自己体罚,自己又怎能安心,守着阿诚看着他才能放心。
终于熬到早晨,明楼如释重负,“起来吧。”
阿诚艰难的弯下腰向明楼磕了个头,声音沙哑的道了声“谢大哥。”再想起身爬起来却是困难,他侧过身先坐地上,两只手扶助膝盖,突然改变姿势,他的两条腿褪去麻木感,被持续的剧痛撕扯着,可是阿诚又怕大哥看到自己疼痛难过,压抑着自己不敢表露出来。
明楼看到阿诚坚忍的模样,这孩子还是这样凡事都为自己着想,痛了累了不会轻易诉说,明楼疼惜的抱起阿诚,温柔的把他抱在床上,“让大哥给你揉揉。”
看到阿诚红肿发青的膝盖明楼分外怜惜“怪大哥吗?”
阿诚摇摇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大哥,我以后不会再让您如此为我忧心了。”
明楼欣慰的抚摸着明诚“在家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等会我请苏医生来帮你治疗。”
阿诚拽住明楼的胳膊“大哥,不要,小伤,自己会好的。”
明楼看出阿诚的小心思,他是怕羞“大哥罚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伤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乖,听大哥的话。”
明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如果能让大哥放心他的感受又算什么呢,何况大哥是为了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