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柬之罪
齐姝琴走进书房,不安就宛若山间丝丝浮云,模模糊糊地游走在心口,带来一阵阵会让人打哆嗦的清凉。
她渴望能多来这个地方,和至亲有更多的交流,哪怕一个眼神,都让她感到安慰。
可她又惧怕来到这里,只因十六年来,充斥太多惨痛回忆。
即便今日,书香飘散,阳光灿烂满屋,也冲不淡、扫不开沉积多年的血腥阴霾。
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吧?
少女在心中嘀咕的同时,不忘快步走到那张花梨木宽书桌前。
“爸爸。”她稍稍躬身,轻唤正在桌后埋首批阅文件的中年男子,“您找我有事?”
十分恭敬的口吻。若不是还有那一声“爸爸”的称呼,旁人哪会知道这是女儿对父亲呢?更像是女仆对主人。
齐姝琴每次和父亲说话,都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中年男子——齐念佛并未抬头,一声不吭,只将一份宴请名单和两张请柬推了过去。
昨天是齐念佛的五十生辰,他是齐家的掌门,自要大办宴会。按照人情规矩,必请四方来宾——尤其是他们玄黄界内部的人士。
这次的宴请名单,是齐念佛最器重的长子齐宇乾、最疼爱的小女儿齐柳笛费了五天时间才拟好的,经齐念佛过目,又与家族中几位分量重的亲人商议、删改,最终才给敲定。让家族中的傀儡制作出规格不一的烫金请柬,最后还要在请柬上手书众位宾客的人名地址,再封好发出。
“手书”这个任务最是重要。玄黄界多家熟识,难保不会有人私下互看请柬,若是字迹不一,望之便明出自不同人之手。人心莫测,总会有人随意揣摩,生点口舌事端。虽不至动摇根基,酿成大祸,但也如腻虫苍蝇般烦人。故而这百来张请柬,得要一人从头至尾,精心完成。当然,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是基本功,而大把的空闲时间,也是完成这一枯燥任务的无形条件。
像这种礼待四方的事,该由掌门一家完成,方显齐家诚意。齐念佛尊为掌门,没有空暇也不该做这事。长子齐宇乾上着大学,振振有词着“学生会有紧要任务,实在脱不开身”;幼子齐宇成,年轻而心浮气躁,字迹也是欠佳;小女儿齐柳笛还要准备期中考试——这次考试关系到下学期的分班。爱面子的齐柳笛不允许一贯出色的自己会在这类考试上有一丁点的废败,近来念书也是废寝忘食,午夜亮灯依旧,格外辛苦。齐念佛不忍打扰她,任务就落到长女齐姝琴身上。
现在——齐姝琴拿过请柬与名单,心猜,父亲找自己来,想必是抄写的这两份请柬,出了纰漏。
那日她吃过晚饭,刚要回房用功,就被父亲的傀儡带到书房,接到誊抄任务。
当即心中一愣,觉得家里这次宴请的前期工作,做得十分不妥。下周就要开宴,请柬竟未发出。几位身在外地养老的玄黄界前辈,能不能收到还是个未知数。
再细细一算,心头更是一紧:这请柬今夜必要写完,明晨就得发出。果不其然,齐念佛仔细嘱咐她回去后立刻开写,明天一早八点发。书写百份请柬,绝非易事,无论如何,也是要熬上一宿。偏巧齐姝琴本人要准备一场重要考试,她本想推掉,却踌躇一下,又勉强接下。只因这十几年来,父亲习惯性地冷落她,而今难得要她做事,内心已是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地要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一壶浓郁苦茶,反复沏到无味;一盏银白明灯,持续数小时未熄。直到天光微弱,东方既白,她才完成这个任务。长吁一口气,只感腰酸背痛,提笔的手指微微发肿,眼皮因劳累而浮青,周围的世界都要颠倒。齐姝琴倒在床罩上就睡熟了,却只闭眼三个小时,便伴随闹铃声起床,将抄写完的请柬一一叠好,一并送到齐念佛的书房。而那个时候,齐念佛正在楼下餐厅和另外三个孩子用餐。齐姝琴下楼后看到早餐被用了一多半,她跟父亲汇报自己完成任务,得来的就是一个字,“嗯。”
齐姝琴苦笑,即便如此付出,到底还是出了漏子吗?
低头将这两份请柬与名单上记录仔细比对一下,冷汗泛起:自己在誊抄的时候,竟将两个薄家人的姓名给写漏了笔。
她凝神回忆——薄家请柬被排在最后,等她开写的时候,已是人体最疲累之时,浓茶失了作用,大脑接二连三地催出休息信号,想必一个困顿间,有了一时疏忽。
玄黄界有湛、齐、应、雹宗五大世家。湛家独霸天下,齐家紧随其后,应家虽四分五裂却尚有不小的实力,只宗家名存实亡,薄家依附湛家。宗家目前只有一名获认可的族人,但因是湛家掌门的长子,故而此人请柬被排在湛家中。薄家和一些本地中小家族的请柬被置于最后。按理说,待这种不成气候的小族,即便有所疏忽,也不算大事。可齐家能有玄黄老二的地位,也不是吃素的。代代掌门深知礼贤下士,笼络四方,左右逢源的道理,便是中小玄黄家族,齐家都不会怠慢,何况同为上古神族所选中的五大世族呢?
当写错名字的请柬被送到这两位薄家老祖之手时,人家会如何想?若是寻常家庭,一笑了之。可玄黄界是另一个领域的政场,有心人诸多,容不得半点疏忽。这两处漏笔,就是齐家怠慢薄家的“罪证”。薄家人也不少,子侄中小肚鸡肠的,没有八九个,也得有五六个。虽是卷不起飓风,可齐家的软实力总有无形损伤。
齐姝琴迅速想透了这一关卡,认栽地长吁一口气,“爸爸,对不起,是我的责任,我错了。”
“你知道这种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从递请柬至此时此刻,齐念佛都没有抬头,只继续专注于文件上。
齐姝琴顺下长睫,“既然请柬被薄家人挑出来,想必已引起对方不快,给我们家的形象,带来不好的影响。”
“嗯。”齐念佛将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短促肯定了女儿的说法,“做了有损家族的事情,家法如何惩罚,你总该清楚,”
“是的,爸爸。”齐姝琴的声音轻轻颤抖,怎么?又要来了吗?“爸爸,我知道错了。”
“知错了就得认罚。”齐念佛随意拍掌,啪啪连声响,六只女性傀儡自虚空出现,向齐念佛弯腰行礼。
“你说,按照家法,该怎么罚你?”
他终于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宛若三九寒冰,让齐姝琴柔弱的身体抖了抖,“按家法,该罚藤条十下,跪半个小时。”
齐念佛点头许可,右手打了一个简单的手诀,那六只傀儡同时行动——两只傀儡在书房一角展开一扇屏风;两只傀儡将一张宽大的刑凳抬到屏风后;剩下的两只傀儡,则分别提起了两根柔韧藤条。
打开屏风的两只傀儡走到齐姝琴身旁,架起了她的胳膊。
齐姝琴知道这回的错误是实实在在的,逃,是逃不过。如果反抗,哭求,辩解,只会让本就厌恶自己的父亲更加恼火,惩罚加倍。
她的父亲很少罚大哥齐宇乾和小弟齐宇成,从来不罚妹妹齐柳笛。即便他们犯错了,身为掌门的父亲,也能用绝对的权威,保护他们免受责罚。
但是家法总会落在自己身上。
有错必罚,没错找个借口也会罚。
因为……
齐姝琴被傀儡带到刑凳前,泪水盈满眼眸。
十六年前,是自己的贪玩,害死了妈妈。
挚爱妻子的父亲痛恨自己,年幼失母的大哥,小妹和小弟也是恨的吧。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有一种渴望被惩罚的心情,刻骨地认为自己犯下弑母的逆伦之罪,需以疼痛偿还。
深吸一口气,她主动伏了上去——这台刑凳足有两米长,半米宽,高约六七十厘米,面上铺着栗色软皮,填充柔软棉絮,软硬适中,似一张舒适的家居软塌。只那刑凳四周冷冷垂落出的环链绳索,让人胆寒。齐姝琴却很熟悉它们,每个月,自己的手脚都要和这些东西亲密接触一回。
四只傀儡同时上前,第一只将她纤细的双手绑在刑凳前部的铁环上;第二只用绳索固定住整张柔美的后背;第三只绑紧她修长的腿;第四只用绳子缚住她玲珑的双足。然后,最难堪的时候到了——齐家的家法,如果不明确补充,那么都是责打臀部,而且是去衣受责。
所以傀儡们会抬来屏风遮挡——齐姝琴虽是齐念佛的亲生女儿,但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十九岁大姑娘了。齐姝琴记得,十二岁以前,父亲都是亲自用藤条抽打自己,每次下手极狠,她在哭嚎中能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冷冷恨意。
十二岁以后,负责行刑的就是父亲制作出来的女性傀儡。这变化具体是何时有的,齐姝琴也不清楚了,但还是由衷为父亲这点细心与体贴,感到庆幸甚至感激——可真是阿Q了。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绑住她双脚的傀儡,一步上前,僵直的指头抚上她天蓝色长裙,径自褪到大腿根部,另一只傀儡跟上,灵敏地将淡粉小花的底裤褪了下去,使得少女白皙娇嫩的臀部变得更加直观。
尽管身边都是无生命、无感情、无感觉的女性傀儡,尽管有一架屏风遮挡,齐姝琴依然感到羞愧。她双颊涨热,呼吸艰难。一片压抑中,两只拿了藤条的傀儡上前,其余都退后一步,垂手旁观。
齐姝琴不由绷紧身子,从小到大,尽管挨了无数次打,可每次挨打前,她依然会害怕紧张。
十下藤条,并不是重责,忍忍就过去了。
她安慰自己。
没有任何预兆,一只傀儡手中的藤条,对着齐姝琴的臀部抽了下去。只听啪一声脆响,一道淡淡红印跃上雪肤。齐姝琴蹙起眉头,十指一缩,第二下就跟了上来。啪声后,雪嫩臀肉轻颤,刻印两道痕迹。少女咬紧牙关忍住。耳中听得接连三声响,她不由哽咽,泪水落两行,挣挣身子,奈何绳索捆得紧,她只能乖乖受罚。
又是两声脆亮,七道棱子泛出透亮的红。
七下了。
齐姝琴默数着,快到十下了,坚持住。想想那些革命烈士们,在敌人手中,受尽非人酷刑亦能坚持。有些人的年龄恐怕和自己都是相仿,甚至更小些呢。与之相比,自家惩罚孩子的藤条,又算得了什么呢?
啪一下,藤条抽到一条肿起的棱子,那棱子泛出乌青,齐姝琴低低痛呼,双手不由抓紧铁环。耳边又是两声清亮,臀部灼痛,第八,第九——
她无力地在心里数着,痛得有点上不来气。
啪——!!
最后一下,是两根藤条一起打过去的,用力狠绝。
齐姝琴哀嚎一声,又很快沉寂下去,她趴在刑凳上落泪。臀上火辣,双腿不敢挪动。两只傀儡给她提上衣裙,将她解开,扶着下了地。双足一迈开,扯动肌肉,齐姝琴立刻感到那痛好似波涛,一阵一阵泛开,她尽情地流泪,任傀儡将她架回到书桌前——齐念佛面色平淡,继续批改文件。
书桌前,放了一块洗衣板,齐姝琴这才想起,她还有三十分钟的罚跪。
她哽咽着跪下去——那细细的压力,却比藤条落在皮肤上好很多。但她很快地直起了腰和大腿——必须跪得正直。否则一旁拿藤条的傀儡,会抽她的臀部,直到她跪好。
女子毕竟娇弱,她还是忍不住身上的胀痛,腰腿时有松懈,那藤条便犹如见血的水蛭般顷刻抽来。每打一次,都是痛上加痛,尽管隔了衣服,但刚挨完打的地方是如此敏感。即便是轻柔碰触,都会让她泪水哗啦。
到时间了。
隔着泪珠水帘,齐姝琴凝望自己的父亲齐念佛——那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美男子,体格魁梧但不失慈爱。他对小女儿齐柳笛,总会流露出不经意的呵护。对两个儿子,也是在严厉中充满疼爱。伴随他严肃的语气,关心子女的话,总会叮咛到那三个孩子的心中。
只有齐姝琴是得不到这些。十六年前的惨剧后,齐念佛无视了长女的存在,有视的时候,要么是有任务给她,要么是要罚她。
齐念佛的时间观还是很强的,就在齐姝琴觉得时间到了的同时,他整理一下文件,看了女儿一眼,开口道:“这回的教训,记住了吗?”
齐姝琴低声说:“记得了。”
“下回如果还犯,加倍罚。”齐念佛拿来一叠新的文件,淡淡道。
“我明白了,爸爸。”
“回房吧。”齐念佛低头办公,齐姝琴一点点站起来——膝盖痛到发麻了。
“谢谢您,爸爸。”她说完,一瘸一拐地摸出门去。幸好这个时候,宅子里没什么人。她松了口气,为不会有人看到自己的丑态而庆幸。
一个人扶着走廊的墙壁,慢慢回了房,摸上床,抿紧了唇,将长裙和底裤脱下,她努力去查看自己臀部的伤,含含糊糊地也能看到那些瘀青肿胀,动一下,痛地皱眉。
齐姝琴慢慢地趴到枕头上,手指抚过枕套上精致的绣花,泪水潸然而下。
过去十六年了……
自己又活了十六年。
妈妈,您能否原谅我呢?
第二章 祭品之罪
虽然进入了高科技的现代社会,但只要鬼怪妖魔还存在,那么承受天地神族之恩,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玄黄界,就会存在。
目前的中华玄黄界,共有五大世家。所谓玄黄世家,就是其家族的始祖在上古时期与天界神族立下誓约,遵天之意,受天之灵力,传习玄黄之法,代代捉鬼除妖,保护人类。这样直接对天界负责的世家,在当今玄黄界只有五个——湛,齐,应,薄,宗。
而齐家是仅次于湛家的第二大世家,地位举足轻重。他们有神族绝对的庇护,虽依照约定,不涉足政场商界,但特殊的身份,令行事低调的他们,千百年来,几经风雨,但仍能屹立不倒。对他们而言,玄黄界外的势力,是无法击溃他们中的任何一家,真正会使他们衰弱的,只能是内斗。因为誓约规定地很清楚,代表天界监控玄黄各家的神灵,是不会插手玄黄界内部纷争的。
这样的家族简直就是现代都市中难寻的奇葩——悠久的历史文化,半隔绝的内部生活,注定那些经久不衰的习惯很多,这其中有精华,亦有糟粕。按现代社会精神来看,家法私刑,自然就是不折不扣的垃圾,该送到博物馆告诫子孙后代。可玄黄世家是不理会这套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既然外部力量攻破不了他们,围城之中,他们也懒得修改祖宗规矩。毕竟社会上依然弥漫着棍棒孝子的观念,普通父母都会抄起鸡毛掸子,扫炕笤帚,把自己儿女修理一通呢。玄黄世家站得高,这家法自然也就严苛而严重得多。
当然,随着宗家的名存实亡,应家的四分五裂,薄家的式微,这三家犹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聚不到一处,家法也就失了威信,没了统一规定;而领头的湛家出了一位锐意改革的优秀女掌门,虽未明着大废家法,但暗中手脚不断,一步步将家法改变。她待犯错的家人族人,秉承“能说绝不骂,能骂绝不打,要打绝不重打”的原则。面对要重打的呢?那就效仿新加坡鞭刑,打男不打女,暗打不明打,少打不多打,打前体检打后关爱,面子定要给得足足。后来又用一堆灵活的弹性惩罚——譬如禁足思过,写检讨,负担更多家务,扣除零花钱,限制外出,跑圈运动等等替代体罚,那古老的肉刑家法,在湛家已无立足之地。
可那是湛家。齐家依然是齐家。齐家不是老大,也没有额外野心,当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闲散心态,因而也不会思考改革一类的事情。故而投胎到了齐家,生在当代而感受古老家法,还真是一件错乱的事。
年方十六的漂亮少女齐柳笛,是齐家的二小姐。幸运的是,她虽是齐家人,却是掌门齐念佛最为疼爱的千金小姐。她和弟弟齐宇成是一对龙凤胎。他们的母亲楚轻烟,身体一向不好,生下长子齐宇乾和长女齐姝琴后,元气更加薄弱。夫妻二人觉得已是儿女双全,本不打算再要,谁知抵不过感情好,防护做足了也没有百分百地绝对——这事情做多了,总会有纰漏嘛。到底还是怀了对龙凤胎,亲生骨肉,自然不会不要。也好在齐家,家大业大,又有专门的医生和灵丹妙药来护理,怀胎七个月的时候,楚轻烟虽是憔悴,但中气尚还可以。那时候,齐家上下,其乐融融。即将再当人父的齐念佛虽忙于工作,却依然抽出时间探望妻子,并哄着一对儿女,告诉他们“马上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抱了。”
当时长子齐宇乾刚五岁,让楚轻烟宝贝地不像话,成天跳脚嚷着“有了小弟弟,小妹妹,爸爸就更不要我了!”而齐念佛最心肝宝贝的女儿齐姝琴,即将满三岁,只是兴奋地盼望弟弟妹妹会比那些大眼睛的洋娃娃还要好看柔软。
却没曾想,一桩即将到来的喜事,变作悲剧。
当时的齐姝琴,十分调皮好动,她是齐家大小姐,出入齐家主宅的人和傀儡,都不敢惹她不快。能管教她的只有父母。可齐念佛忙于公务,楚轻烟怀孕待产,夫妻二人都疏忽了这个孩子。一个不慎,让她溜进齐家关押恶鬼的火炉房内。小孩子总是好奇,东碰碰,西摸摸,终于成功地打翻一只炼炉,几十条尚未被押回冥府的恶鬼趁机飞出作乱。顷刻间,火炉房内鬼哭魂嚎,好似来了场凄厉风雨。小琴儿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些厉鬼一股脑往外冲去,渴望重获自由的当口,刚好就冲撞到挺着大肚前来寻女儿的楚轻烟身上。
楚轻烟是玄黄界一个中等家族的女儿,也是有一定法力的。但本就修为不好,行动不便又没心理准备的她,哪是厉鬼们的对手?当即身子一仰,从台阶上滚落。那几十条恶鬼绕着她哈哈大笑,乱踢乱撞,楚轻烟在围攻下,只拼命护着肚子,仰着头,虚弱地唤声“琴儿,快跑”,就昏迷过去。
幼小的琴儿看到母亲身下,一滩鲜血汩汩。她大哭着冲出去,喊着爸爸,喊着叔叔、婶婶、姑姑……
警报打响,齐家族人迅速赶到,在齐念佛的指挥下,他们制服了恶鬼。但是楚轻烟的元气已经被大大削弱,胎气也动了,早产凶险。这位坚强母亲,时昏时醒,在产床上挣扎许久,产下一对七个月的龙凤胎,只看了孩子们一眼,她随即陷入深度昏迷,药石罔效。
一周后,溘然长逝。
说来也巧,楚轻烟离开的那一天,正好是齐姝琴的三岁生日。
噩耗传来,齐念佛抱着一对嗷嗷婴孩,呆若木鸡,怎么也不信结发多年的爱妻,会这样突兀地从他的生命中离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齐宇乾在叔叔怀里连哭带喊,拳打脚踢,不依不饶就是要妈妈;婶婶怀里的小琴儿捂着眼睛,哭得细声细气,好似饥肠辘辘的小羊羔。这懂事的孩子是那么敏感,小小年纪,已知这一切悲惨,都是因自己而起,她哭得格外小心,溜圆的大眼睛不住去看齐念佛,生怕父亲会像母亲那样不再要她。
果然,齐念佛给新生的儿女取名为齐宇成和齐柳笛,视如明珠,疼爱备至。但对于间接害死爱妻的大女儿齐姝琴冷漠非常。身为哥哥的齐宇乾正处在只明现象而不懂本质的年龄,知道是大妹妹齐姝琴害得他没了妈妈,至于背后的多方责任,他可没那脑子去细想,自此也十分厌恶这个亲妹妹,不闻不问。但这位长兄和小妹小弟,倒是亲近非常。
再说齐柳笛,她虽自生时就失了母爱,但齐家在玄黄界的地位,父亲和大哥的宠爱都让齐柳笛拥有最美好的公主式生活。不过齐念佛的家教还是可以,齐柳笛并没成为骄横的小姐,而是长成一个温柔懂事,聪明能干,玄黄之术也练得相当出色的玄黄子弟。她在外面的高中念着书,成绩优异,目标是全中国最棒的理工科学府。
这背景细述完,镜头就要拉到齐家主宅的走廊上——此时,窈窕的齐柳笛正拿着一摞急需处理的信函,轻盈穿过走廊,敲着父亲齐念佛的书房门,唤着“爸爸”。听得里面传来一声熟悉而温和的“进吧”,她像以往那样,欢快地迈脚,刚踏进门,当头啪地一声响,吓她一大跳。
斜对大门的地方,摆放了一台刑凳,六只傀儡分立两旁,两只执着藤条,其中一只,将藤条高高举起,对准下面的一片雪白,化成一道弧线,猛抽下去!
啪——!
那片雪白,痛苦地动了下。
齐柳笛赶快锁上门,走了几步才认出,趴在刑凳上挨藤条的,正是亲姐姐齐姝琴。她被直挺挺地绑在上面,素白双手死揪着铁环,臀部挺翘,两道通红长痕,是藤条印上去的。
齐柳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感受到有人到来,藤条挥舞下的齐姝琴连忙低头,咬着牙,愣是没喊出声。
太羞耻了。
脸蛋埋到软皮面上,父亲这回没挡屏风,就是让她除了品尝疼痛,还要品尝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羞辱——譬如现在,她的小妹妹,集千万宠于一身的齐柳笛,就站在一旁,观看她被体罚。
啪!
齐姝琴在心里嗷了一声,双手摩擦绳索,希冀用另一种疼痛分散这一种痛楚。
“姐姐?!”齐柳笛终于捡回声音,她忙问,“爸,姐姐又犯什么错了啊?”
齐念佛放下笔,将心爱的小女儿揽过来,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神情,“不是说要和同学去游乐场吗?怎么没去?”
“家里还有一些急着回复的求助信函,有些是和湛家的生意冲突的,所以得让爸爸亲自决定,是接还是不接。”齐柳笛心不在焉地说着,她又听到啪地一声,还伴随着姐姐痛苦的低呼,心就紧了起来。
“湛家的案子,自然不能抢。”齐念佛蹙眉,接过信函,一张张细细看过,又说,“以后若是家里的事情和你的日程冲突了,交给别人做就好。你学习这么紧,难得有外出放松的时间,还是好好玩吧,别让家里的事情妨碍了。”
“二叔和三叔都出任务去了。姑婆年事已高,两位婶婶法力不行。堂姑们也不住主宅。”齐柳笛细心地说,她不断地听到“啪”的动静,伴随沉闷痛呼。
腿肚子就不觉颤了颤,“……嗯,大哥和小弟的手上也有案子,给我的活都比较轻松,给姐姐做其实很合适,姐姐她……”
“别给她。”齐念佛倏地冷道,“她什么都做不好。”
房内响起两声脆亮,齐姝琴忍耐不住,呼了一声,臀上横起七八道血青棱子,好不吓人。
“爸爸。”齐柳笛低声道,“姐姐又做错什么了?”
“最简单的事情,她都做不好。”齐念佛冷哼,“给你祖母准备的冥诞祭品,我让她清点保管,明天晚上就该开祠堂了。结果她刚刚惊慌失措地过来告诉我,莫名其妙地竟然少了一半!”
齐念佛的怒气似乎感染到了执刑的傀儡,刚下去的那几下藤条,挥得格外狠重。随着几声厉响,齐柳笛眼看齐姝琴乌黑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泪水湿润凳面,躲不过藤条的呼啸扑来,雪嫩上总会留下淤痕。
齐柳笛急切道:“那不能怪姐姐!其实是我……嗯……是大哥从湛家那里得到新制的一批更好的祭品,就让我把旧的那批先拿走,大哥分配好后,就会把新祭品送过去。祭品根本就没丢,姐姐只是恰好在旧的拿走,新的没来的当口发现了而已。这和姐姐真的无关啊。是我没和姐姐说明情况,就擅自做主了,您快放了姐姐吧。”
齐柳笛乱七八糟的话,齐姝琴到底是听见了,她本不愿在妹妹面前展示自己羞耻的怯懦,但阵阵疼痛,让她迷糊了神智,拼命抬起头,“爸……”
三记狠毒藤条连续吻来,热辣辣地好似被浇了辣椒油,在伤处反复翻腾,齐姝琴的双手抓紧铁环,身子扭成一团,脸上满是泪痕汗水,还泛起了因被人看到挨打而羞愧无比的红潮。
齐念佛从始至终都没望向她——毕竟,女儿是大姑娘了,既是去衣受责,做父亲的就不好再看。
齐柳笛倒是看得真切,见那些棱子的乌青的颜色,几乎要冲破表皮流淌出来,这阵势让她心惊肉跳。她从未挨过打,即便犯了比这个更严重的错误,齐念佛也从不打她。
“爸爸,饶了姐姐吧。这真的是我没有和姐姐说清楚,不是姐姐的错!您要打就打我好了!”齐柳笛恳求着。
齐念佛的神色这才松动了一些,“打你做什么?让爸爸心疼么?虽然她没弄丢祭品,但总少不了一个‘看管不周’的罪责。幸好是你给拿走,若是别人可怎么办?!到底还是她没有好好保管,三十下的藤条,也该是她受的。”
齐柳笛吓坏了,“爸爸,三十下,姐姐会被打死的。您饶了姐姐吧。姐姐,姐姐你快求求爸爸啊!快啊!”
清脆的藤条声不停传入耳中,齐姝琴感到身体仿佛炸开般,那一下一下的灼痛连绵在一起,裹挟着她,疼痛好像奔涌的潮水,透过她的眼眶,化作了泪珠,滚滚而落了出来。
被齐柳笛看到这不堪的样子,已让她难过到恨不得晕过去。她心里默数着,数到了十三下,就隐约听到父亲那一句“三十下的藤条,也该是她受的”心中无比绝望,只感到十三离三十,竟还有那么遥远的路程,这十几下已让她恨不得撞晕在刑凳上,如果打完三十下,她不知自己会悲惨到什么程度。
听得齐柳笛的劝告,她忍痛恳求道:“爸爸,我知错了。啊!”
一道血痕翻出。
“我下回再也……啊!”
齐姝琴哭了,“……爸爸……”
齐念佛侧过脸,也不发话。齐柳笛心中更加焦急,她看着姐姐的清秀面容已被模糊,挣扎求饶都显得如此无助,听那嗓音愈发细弱,一声声含泪哭求已是楚楚可怜到了极致,可亲生的父亲依然一言不发,冷漠地盯着书柜上的那些书脊,一点动容的神情都没有。
齐柳笛知道,爸爸是在怨恨姐姐害死了妈妈。说起这个,她也有怨恨,但有时候和双胞弟弟齐宇成谈起来,也觉得姐姐那个时候毕竟年龄尚小,作恶的该当是那些冲撞妈妈的厉鬼怨魂,而自己和弟弟的早产,其实也是促成妈妈逝去的原因之一。说起来,她和双胞弟弟,也要有一定的责任。而父亲和大哥,却都是把这份恼怒,一股脑推到了姐姐的身上。可是她和小弟,却也有一份愧疚在心头。有时候,她也会怨,怨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就忍不住跑到了这个世界上来,怨姐姐为什么打开炼炉,放出那些个厉鬼,甚至会觉得,都是因为姐姐,所以才让自己也担负了一定的弑母罪责,背上一个包袱……
但看着姐姐这十几年来,虽是正经的齐家大小姐,却过着比无生命的傀儡还不如的日子,整日担惊受怕,一个不慎就会被生父大加鞭挞,原先还有姑婆劝上几句,后来姑婆身体不行了,闭门不出,管不了。而同住在一栋宅子里的叔婶自也不会过于干涉这种事情,其余族人都只看身为掌门的父亲之脸色,剩下的,只有他们这些手足,却也无一关切。
以前很少目睹姐姐挨打,今次看得那么真切,只觉得心里也发酸起来,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那些被藤条蹂躏的皮肉和血,和自己是如此相亲。
“爸爸,求您了,求您了。”齐柳笛抱住齐念佛,在他胸前哽咽起来,她听着齐姝琴的呼痛声,泪水当真就流出,“饶了姐姐吧。她身子并不好啊。您都不知道,前几天姐姐刚受凉发烧,也不敢告诉您,自己挺着,昨日才好上一些,您真打满三十下,怕是姐姐会顶不住。爸爸,爸爸,女儿求您了,您不是说最疼我吗,就答应女儿,饶了姐姐好吗?”
齐念佛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藤条声有条不紊地回荡在书房内,他望也不望一眼,只抬了抬手,傀儡立刻停下。
齐姝琴有气无力地趴在刑凳上,这回挨了二十多下藤条,力道都是十足狠辣。迷糊中,只感到妹妹齐柳笛跑到她身边,解开束缚她的绳索,去提她的衣裤——齐姝琴浑身一震,羞红满了双颊。
“爸爸,我扶姐姐去疗伤好吗?姐姐走不动的。”齐柳笛给姐姐掩好衣裤,对齐念佛说。
齐念佛点点头,他的目光这才落到齐姝琴身上,并没有太多感情。齐柳笛扶起齐姝琴,按着规矩,带她一步步挪到书桌前,齐姝琴有些站不住,两条腿一软,便跪到地毯上去,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这回的教训,给我牢牢地记住了!”齐念佛的训斥在她头顶响起,“看在你妹妹的面上,就先饶过你。剩下的藤条记在账上,若是下回犯了错误,一起罚回去!”
“是。”齐姝琴虚弱地应着。
“回去吧。”齐念佛还是那句话,“别忘了好好谢谢你妹妹。若不是她替你求情,今日这三十藤条,非打满不可。”
齐姝琴含着泪水,羞辱充盈全身。但她还是说:“谢谢妹妹,谢谢爸爸。”
第三章 钱款之罪
对于这次的指责,齐姝琴完全摸不清头脑。
前阵子忙着家里祭祀的事,里里外外脱不了身,就跟学校请了长假。正好赶上布置论文的高峰期,这么一来就担搁了不少作业。她断断续续熬了好几宿,才把“账”给还清。今天一大早就匆匆赶去学校补交论文,又连上几堂要点名提问的大课,精神高度集中。到了中午,已是又累又饿,头晕脑胀,几乎软倒。多想倒头便睡,只可惜学校的寝室没有她的床位,她每天必须回到齐家主宅过夜——想当然,能无视学校规定,取消她的床位资格,自然是齐念佛在背后与校方交涉的结果。对于父亲为何这样做,齐姝琴心知肚明——齐念佛最痛恨的,无非就是她会趁着上大学,脱离齐家掌控,肆意结交男生。
对于一个女儿来讲,操守被父亲如此怀疑,无疑是莫大的羞辱。诚然在求学过程中,有不少男生都前仆后继地追过她,但对齐姝琴而言,除却巫山不是云。当那片云散开后,她的生命,万里无云。即便再优秀、再专注的男生,也无法打动她了。
在图书馆休息了一个中午,再连续上一下午的课,直到天边擦黑,倦鸟归巢时分,齐姝琴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进门前还想着喝点凉茶祛暑,再躺在沙发上好生缓一缓。谁知刚迈进大门,就让兄长齐宇乾给拦了,连屋子都没让进,劈头便问:“这月给族人的份钱,你都发了吗?”
齐家族人按着与主枝的亲疏关系,每个月都能获得一笔钱款,最多的是掌门,可达万元,最少的那些远亲——只要是族谱上有名姓的,也能有百来收益。每月月初,齐家都会从公账上拿出一笔款子,按着名单打到各人户头上。这项工作通常是由齐姝琴完成,她做了两三年,十分上手,从未出错。故而面对兄长的疑问,齐姝琴猝不及防,“打了。”本能道。
齐宇乾的面色沉得犹如夕阳落后的大地,“齐诉青一脉有两个刚刚三婚的表姑,她们的钱呢?”
“都打过去了,我核对好几次了。”齐姝琴轻蹙细眉。齐宇乾淡道:“她们说没有收到钱,认为自己再婚多次,才被主脉歧视,因而愤怒异常,正在厅里和父亲闹呢。”
齐姝琴心头一寒,“这怎么会?我可以拿着单子去和她们对质。”
“父亲要你从偏门上楼,去他书房跪着。”齐宇乾说这话的口气格外大,齐姝琴一怔,“哥蔼—”
“快去吧。我还要帮父亲解决你捅的篓子。”齐宇乾推了妹妹一把,扭头便走。齐姝琴本就身子虚弱,这么一推,差点坐到地上,生生站住了,脚踝因为太过使劲而发麻胀痛。她眼圈一红,天地不由模糊。兄长的冷漠让她分外委屈,却还是明白该面对的,都要面对。自己在花园里耗着,只是掩耳盗铃。思及此,她擦擦泪水,便拎着书包,颓唐地走向偏门。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她记得自己明明将份例的钱款,按着名单一个个都发到各家账户上去,怎么就会有两位表姑声称没有收到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思忖着进入书房,看到那方花梨书桌前,已置了一块洗衣板,一道道细棱子凸起,耀武扬威。齐姝琴见到书房角落里还站了只傀儡,面无表情紧盯着自己,明白这是父亲派来监视的。她想偷懒不跪,是不可能的。将书包放到地上,屈下膝盖,跪了上去,细微而霸道的压力,让本就酸痛的双腿,更加难耐。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又出了岔子?打钱那段日子,父亲也没罚自己,精神还是很不错的啊。
她跪了半个多小时,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甚是担心。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误,总归家里让人一闹,也是给父亲添麻烦了。那齐诉青一脉的成员,早已远离玄黄圈子,半点术法都施不出来,不过是有了些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腆颜上了族谱,这才得了月钱。有坏事他们不会来,到了拿钱分红的时候,他们比谁都踊跃。齐姝琴骨子里很鄙视这一家亲戚,也听说过那两位表姑在婚姻上的不堪事迹——婚内出轨,喜新厌旧,生了小孩都不肯安分过日。人已中年还喜滋滋地和第二个老公一拍两散,找了更年轻的小白脸当新夫,连她们的孩子都因不耻而闹着要断绝关系呢。这样的人,什么谎话说不出来呢?却是自己倒霉,竟赶上了。
齐姝琴独自腹诽着,忽听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挺直身子,跪了个端端正正。身后风起,书房的门被推开——齐姝琴不敢回头看,但也知道是父亲齐念佛和大哥齐宇乾走了进来,那脚步声,后面似乎还跟了小妹齐柳笛。
齐姝琴的心跳得砰砰发慌,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早已消沉,阴郁的墨蓝色层叠展开于天空。
“爸,大哥,妹妹。”齐姝琴侧头轻问,“两位表姑还在生气吗?要不要我去跟她们解释?”
没人回她的话,齐念佛径直走过她,在书桌后坐下来。齐宇乾和齐柳笛站到齐念佛身旁,齐姝琴在三人的凌厉目光下,不由低头,跪得僵直。虽然她的膝盖,早已生痛到麻木。
“两位表姑都改了账户,是吗?”
齐宇乾率先开口,齐姝琴认真想了想,肯定了这个说法,“她们在上个月初就改了账户,我把钱发到她们的新账户上去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们给出的新账户,全是以旁人名义开的?”齐宇乾喝问,“你有没有记住,族人接受份例的账户,如果发生更改,是必须报备到我这里,经我核实后才能转账?!这是家里的规矩!你负责这些事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齐姝琴才明白岔子原是出在这里,顿时一身冷汗,低声申辩说:“当时大哥你忙着学生会的联谊活动,连着几日都住在学校,我打你手机好几次,可你也不接,我写短信,你也不回,转账日期眼看到了,我没办法才……”说话声低了下去,毕竟她确实违反了规定。
齐宇乾冷笑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她们先破了规矩,我们完全可以拒绝去尽她们那份义务。她们的钱,就不该再转过去!你当时在想些什么?!本该是我们占着理的事,愣是让你给弄得不干不净!脑子进开水了吗?!”
齐姝琴觉得分外委屈,却因自吃理亏,而忍着气,不知该如何回话。齐宇乾又恶声恶气地训了她几句,齐念佛忽然抬起头——察言观色的齐宇乾立刻住了嘴。
“乾儿,你妹妹刚才说,你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回她的短信,这说法对吗?”齐念佛沉沉道。
齐宇乾红了耳根,暗中瞪了齐姝琴一眼,毕恭毕敬地对父亲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你亲妹妹急着找你,你却不理不睬?”齐念佛责道,“万一她遇到危险呢?”
齐宇乾顺从道:“儿子错了。当真是那几天让学校的事情缠了个头昏脑胀,看了妹妹的来电,觉得不会是大事。想我齐宇乾的亲妹子,咱齐家的大小姐,还有谁敢欺负她呢?呃……短信呢……爸,您知道我是外联部的总干事,又是班长,校内外各种短信多得很,很快就会把收件箱填满,我清理的时候大概快了点,没注意妹妹的信息。”
齐念佛说:“若你及时回应你妹妹,这事情也不至于弄得如今日这般被动。”
齐宇乾听出父亲的意思,不由噤声。齐念佛的指尖轻叩桌案,“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乾儿,你已是个大人,该学会承担责任。一会儿去刑房领十下藤条,用自己的傀儡就好,爸爸相信你的自律。”
齐宇乾规矩地答了“是”,瞪了齐姝琴一眼。齐念佛并不理睬大儿子的这小动作,又对齐姝琴道:“你大哥不接你电话,确有责任,但这并不是你违反规定,贸然转账的理由。”
齐姝琴自认理亏,本是无可辩驳,可这不是法庭之上,而是自己父亲面前,女孩子总会娇弱一些,她怯怯道:“两位表姑当时说得很恳切,也很真实,她们是表姑啊,而且她们也没什么能耐做文章的,我就少想了一下——”
“你少想这么一下——”齐念佛严肃道,“给家里带来的就是天大的麻烦。也幸好不经你大哥就擅改账户,一旦钱款出现问题,家里是不负责任的。不过也禁不住她们刚刚泼妇一样的闹腾。她们闹进来的时候,厅里还有几位应家的客人呢。你的小疏漏,一路下来,就是丢了齐家的脸。”
齐姝琴服气,“是,爸爸。我知错了。”
“家法怎么定的?”齐念佛轻描淡写地入了正题。
齐姝琴浑身肌肉缩了一下,她拼命低头,“爸爸,我错了,这回……”
“我问你家法是怎么定的!”齐念佛突然怒喝,将手里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吓了齐宇乾和齐柳笛一跳。齐姝琴也面色苍白,轻声说:“工作疏漏,至少责打藤条二十下;让家族丢脸,至少责打藤条二十下……合计四十藤条。”
“刚刚我问你家法该如何处置,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敢说别的——”齐念佛阴冷道,“再加十下藤条。另外,上次你还欠了十下藤条,我说过,如果再犯,就要给加上。”
他拍手,六只傀儡闪现,“一共六十下藤条,领罚吧。”
此言一出,齐姝琴摇摇欲坠,齐宇乾也微微动容,齐柳笛立刻道:“爸爸不要啊!姐姐体弱,禁不起六十下的!您就饶了姐姐这次吧!”
“上次已经饶过她。这回决不能再饶!”齐念佛态度冷硬,仿佛跪在面前的不是亲女,而是刻骨的仇敌,“乾儿,你先去拟定一份严格管理账户的声明,待会我签署后发到各户去,以正视听。然后你自己到刑房领了你那十藤条。笛儿,你去监你姐姐的刑。”
齐宇乾立刻离开,齐柳笛一愣,此时屏风已展开,刑凳也抬了过去,两只傀儡架起齐姝琴便走。她已被六十下藤条给弄怔了,根本不知该怎样恳求,只听到父亲让妹妹来监刑的时候,浑身一激灵——颜面全无了!
“爸爸!”齐姝琴在傀儡们的手里挣扎着,“爸,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这话我听得太多。”齐念佛说,“你就是一个从不受教,只欠挨打的坏孩子。带过去!”
他一声令下,那两只傀儡就毫不留情地拖着齐姝琴向屏风后走去,齐姝琴哭求着“爸爸”,但也打动不了齐念佛的心。
齐柳笛抱着齐念佛的胳膊苦苦求道:“爸爸,姐姐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说您会心疼我,您难道就不心疼姐姐了吗?”
齐念佛淡淡道:“不长记性,就只能用藤条让她长长记性。齐家的家法,一视同仁。不能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就护短包庇。你大哥有错,我不也照样罚了吗?”
“可姐姐是女孩子,身体也并不好。前几日您罚了她那么多下藤条,她后来低烧好几天,也不敢和您说,还坚持工作,就怕您生气。现在身子刚好利落,禁不起这么重的责罚,即便非要打,先记下帐,再让姐姐调养几日好么?”齐柳笛低声哀求着。
齐念佛道:“你要是再给她求情,我会加打。”
“爸爸!”
“六十五下。”齐念佛毫不留情地说。
“爸!别啊!”齐柳笛惊悚地喊。
“七十。”齐念佛继续加数。
齐姝琴刚刚被傀儡拖到屏风,闻言道:“笛儿,别说了,我认罚!”
泪水缓缓滑落,头发在挣扎中散乱,脸蛋已是通红。
齐柳笛呆呆不知如何应对,再去看她们的父亲——齐念佛并没有特别反应,摊开一份文件开始批阅。
齐柳笛心知父亲不会松口,也只好一步步挪到屏风后。转过来,见着齐姝琴被两只傀儡叉着腋下,双腿提起,偌大一个活人,好似牲口般被直接按到刑凳上。随即让绳索固定住。其中四只傀儡一齐退开,剩下两只傀儡走上前来,褪下齐姝琴的衣物,她伏在刑凳上,感到身后最后那块布料被缓缓地挪了下去,衣衫遮挡的安全感撤退到腿部,而最需要这种安全感的地方却凉飕飕的。
将脸埋到凳面上,努力让身子一动不动。只觉当了妹妹的面——虽是嫡亲姐妹,但哪怕最轻微的一个哆嗦,都会是难堪的表现。
齐柳笛对姐姐也是怜惜,一时半刻并未想下令行刑。她思考一会儿,偷偷俯下身子,对齐姝琴小声嘱咐道:“姐,待会叫得一定要凄厉,这样咱爸听了,保证会心软。父女之情是天性,爸爸虽然因为妈妈的事情,对姐姐……可他绝对不想把你打坏的。”
齐姝琴置若罔闻道:“别多说了,快打吧。”
齐柳笛被姐姐的冷漠态度弄得愣了一下,她没挨过打,自然不知道此时齐姝琴的羞辱感受——活似古代对妇女杖刑时的“晾臀”。越是拖时间,便越感耻辱。
齐柳笛不明这一关节,便有点生气,心道:我还不是为你好,念着亲生姐妹一场,不忍看你受罪么,你怎么如此不识相呢?恐怕没有妈妈的事,你也不得爸爸喜爱。思及此,她不再可怜齐姝琴,站起身,冷笑道:“行刑!”
她这一声说得轻巧,齐姝琴却堕入地狱。那两只持藤条的傀儡闻声上前,举起胳膊,一只傀儡狠狠挥下去,藤条在空中发出“呼”的吓人动静,利落地击在齐姝琴身上,断弦声过,一道红痕落雪白。
“啊!”齐姝琴不由痛呼一声,第二下藤条随即跟了上来,她抿紧了唇,感到臀肌火热,扑扑直抖。双手再一次扒紧铁环,牢牢地握着,仿佛那是希望。
之后,那藤条三番五次地抡下来,声音甚是清亮。齐姝琴从隐忍,到呼痛,这七十下是如此漫长,她无法有尊严地忍耐到底,不如从一开始就尽情发泄,到最后,或许没力气了,晕晕地也就捱过去了。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藤条还是会重而准确地落在她身上,打得左右两瓣雪嫩宛若扑腾翅膀的小白鸽子,一突一突。
挨到三十下的时候,齐姝琴的身后好似落了只光亮的青绿气球,还在呼呼膨胀着。打到第三十一下,终于有一道流动的鲜红绽开。
齐姝琴痛呼一声,一直忿忿的齐柳笛也被这“真枪实弹”的阵仗给吓到了。
啪!藤条带起一串血珠子。
“啊!痛啊,别打了!”
啪!又是一道血痕印了上去。齐姝琴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柳笛也慌了,自打齐姝琴身上见血那一刻起,这娇小姐就傻了眼,呆了好半天,掉头绕过屏风,直跑向齐念佛,搂着齐念佛的胳膊道:“爸爸爸爸!求您别再打姐姐了!太狠了!姐姐都流血了!”
笔尖一顿,陷在厚厚的纸页里,齐念佛的身子动了动,齐柳笛以为父亲是要起身探望姐姐,心中半是宽慰,半是失望。定睛却发现,父亲仍然稳稳坐在椅子上,只是将笔放了下来。齐柳笛刚刚提起来的心,便诡异地放下来了。
这时候,屏风后又传来好几下藤条击打声,还有齐姝琴控制不住地痛呼。齐柳笛见齐念佛不动声色,便小声道:“爸爸,别打了,再这么打下去,姐姐会重伤的。”
齐念佛冷冷说:“我要你去监刑,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姐姐她……”
“挨打流血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咱家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被打过来的,没见谁挨了七十下藤条就会死。”齐念佛冷淡说,“回去看着点你姐姐,等她晕过去了再告诉我——还不快点回去!”
齐柳笛听屏风后藤条声甚紧,不想就这样回去面对,赖着不走,低声求道:“爸,您别打了,才多大点的事啊。再说,咱家至于为了那两个恬不知耻的老女人就这么折腾姐姐么?”
齐念佛沉下脸,“笛儿!我平日是怎么教得你?不许在背后妄议长辈!”
齐柳笛向来得宠,此刻也并不害怕,娇嗔道:“齐诉青那一家子向来不怎么样,尤其是几个远亲,尖酸刻薄,那穿衣打扮一举一动的,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沙尘味,咱们犯得上为他们那一家子唱一折子大义灭亲么?这么一闹,若是传开了,反倒让人小看了咱们,自以为咱们一家子好欺负。”
齐念佛严肃道:“这与齐诉青一家无关。所谓一码归一码,她们诈取的责任,我定会追究;但你姐姐违反家规也是事实,我作为掌门,作为父亲,完全有资格去教训她。你立刻回去看着点,否则别怪爸爸连你都教训了!”
话说到此,齐念佛低头看文件,一副不会再抬头的架势。齐柳笛无法抗拒父亲的威严,只得再绕回屏风后,见那藤条持续挥落下,齐柳笛几乎不忍再看。渐渐的,齐姝琴的哭声小了,双手也松懈下来,意识似乎都迷离,齐柳笛怕她死过去,正自紧张的时候,见那两根藤条一并拍过去,又重重添了血痕。随即就垂了下去,不见抬起。
行刑完毕了。
齐姝琴急促的呼吸,她软软地趴在刑凳上,动也不动。
“姐姐,姐姐!”齐柳笛连忙给她松开绑缚的绳子,迟疑一下,为齐姝琴掩盖衣裤,可衣料刚接触到臀部,齐姝琴就惨烈地呜一声。她赶忙停下,“姐姐,你忍忍,先穿上衣服,才能出去啊。”
齐姝琴哽咽地点头,她已经没了力气了,只是一个劲地任自己虚弱。齐柳笛狠狠心,将衣服拼命提起,好不容易才将就着覆上去,却是一碰到屁股,白色衣料立马化作血红。
这不啻是一种新的责罚,齐姝琴不停地颤着,瓷娃娃般几乎碎掉。
齐柳笛扶着齐姝琴慢慢下了刑凳,一步一步,龟速挪到齐念佛的书桌前——这个狠心的父亲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文件,方才一切痛呼,似与他无关。
齐姝琴两腿一弯就跪到洗衣板上,她不知道父亲还要罚她跪多久,她也不想求饶了,只想着晕过去也好,什么都不知道。痛楚也就没了。
齐柳笛拽着齐念佛的胳膊说:“爸爸,姐姐真的受不住了,太可怕了,爸爸,别再罚了,让姐姐……”
啪!
齐姝琴没有及时挺起腰部,负责监视的傀儡毫不留情,立刻一藤条又击打过去——鲜血透过衣襟,迅速蔓延。
她惨白了脸,腰板只挺了一下,又忍不住窝了下去。实在太痛,她宁愿继续趴在刑凳上休息,而不是到这里罚跪。
泪水滚下来,藤条再次击来。
啪!
裙子已变作鲜红,齐姝琴重重喘了一口,她努力想让自己扫去痛楚,挺起腰杆,但是在藤条第三次击打过来的时候,她唔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跌倒,怎么也起不来了。
“爸爸!”齐柳笛含着泪水说,“姐姐也是您的亲骨肉碍……您不能真的打死她啊,爸爸……您看啊,姐姐真的受不住了。”
齐念佛终于了放下手中的文件,随意扫了一眼趴倒在地的齐姝琴,目光在染血的部位上停了停——那些鲜红还在快速扩大着。
“记住教训了吗?”他淡淡问道。
齐柳笛知道父亲松口了,惊喜交加地过去推推齐姝琴,“姐姐,快……”
齐姝琴勉强抬起头,在妹妹的扶持下缓缓直起身子,“女儿记住了。女儿一定不敢了。”
齐念佛道:“记住就好。笛儿,扶她回去上药吧。”
“谢谢爸爸。”齐姝琴虚弱地说了一句,便让齐柳笛扶着,慢慢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回房上药去了。
第四章 失手之罪
齐姝琴跪在父亲的书房里,洗衣板磨得她膝盖发痛,皮肤几乎要被洗衣板的棱子割开,可她不敢吭一声,只因她心知自己这次闯了大祸。
刚刚在花园,她误伤了堂妹齐入画。
齐入画是齐念佛的亲侄女,年方十五,聪慧漂亮。她的父母就是齐念佛的小弟和小弟妹。可惜有一次,在与妖鬼的对决中,夫妇二人不幸中了阴毒,无法留住元气,任凭这生命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被消耗着。虽然齐家用尽各种灵丹妙药,夫妻二人依旧没拖过两年,先后离开人世。去世前,将年幼的齐入画托付给身为掌门的大哥齐念佛抚养。
因是受死者之托,为亡弟夫妇抚育孤女,齐念佛对这个侄女自是怜爱而疼宠。她在齐家的地位也很尊贵,甚至有时候齐柳笛都开玩笑地说“入画妹妹就跟爸爸的亲女儿一样呢。”
而齐姝琴却伤到了齐入画——这个和齐柳笛一样的齐家小公主。
砰!
齐念佛冷着脸进到书房来,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足足有一个小时的女儿,只径自坐下。
齐姝琴鼓起勇气道:“爸爸,入画妹妹怎么样了?”
“幸好笛儿出手及时,画儿只是轻伤……否则……”
齐念佛哼了一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而今是击伤堂妹,明日是否要反了天呢?”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只是我们姐妹三个互相较量一下玄黄之法,自然是点到为止。可是我和入画妹妹过招的时候,她……她逼得太紧了,有几下差点击伤我的脸,我躲避的时候,力量没用对,就打到了入画……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齐姝琴急忙解释道。
齐念佛冷道:“你说她逼得太紧,可你却完好无损。倒是她正在忍受包扎手臂的痛苦。”
“我去向堂妹道歉。她受伤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照顾她。”齐姝琴低声说。
“有傀儡伺候,还用不着笨手笨脚的你跑去添乱!还觉得自己不够给我添麻烦的吗?!”齐念佛冷笑道,“何况……谁知道你是去伺候她,还是去害她。”
“爸爸,我……”
“过招之时本该点到为止,你却击伤了自己的堂妹,无论是什么缘故,都已犯了家规,理当受罚。”齐念佛的声音森冷起来,他拍拍手,两只傀儡应声出现,“带她去刑房。”
冷酷的傀儡迅速架起了齐姝琴,向门口拖去。
她不敢挣扎,只小声问道:“爸爸,您要怎么罚女儿?”
“杖二十。”齐念佛说,“因为你伤了画儿,所以就由画儿监刑。她就在刑房等你,你必须先向她道歉,然后再接受惩罚。”
杖责,是用家法板子行刑的,比藤条要重得多。齐姝琴心中一寒:只因为母亲的过世,父亲就这么毒恨自己吗?
“爸……”齐姝琴已被傀儡挟住双腋,粗暴地往外拖,“爸爸,我会好好向堂妹道歉,但是求求您,不要打我板子,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爸……爸您饶了我吧!”
齐念佛看都没再看她,只捡拾起一些信函,开始翻阅。
“爸爸……”齐姝琴无助地呢喃,即便被拖到走廊,她还是苦苦哀求,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念在父女之情上,从轻处罚。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齐姝琴太清楚了,父亲的恻隐之心,几乎就不会用在她的身上。父亲对她的厌恶和恨,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深到骨子里,再也不会消弭。
她不想引起家人们的注意,让全家都知道自己要受杖责——那就太丢人了。她绝望地闭上嘴,默默地被傀儡们拖到齐家的刑房——推开暗黑的大门,直接撞入齐姝琴眼帘的就是八只并排而立的白衣傀儡和水泥地板上固定住的一台刑凳。
本能的,她浑身都抖了抖。
若这只是普通的座椅,那么它适度的长、宽、高,还有那干净深沉的栗子色软皮,都会带给臀部和人体极大的享受。
但这是一台刑凳。齐姝琴曾经无数次被按趴在上面,由□的臀部来承受重压的痛楚。她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孩,说不怕疼,不可能。
“堂姐——来了蔼—”拖着长声,语调阴阳怪气的这位,便是齐入画了。她正坐在一张紫檀扶手椅上,左胳膊被白色绷带吊起,但气色很不错,见到被押进来的齐姝琴,她抬了下眼皮,只是微微一笑,再示意傀儡把刑房的门紧紧闭上。
“真是对不起堂姐蔼—大伯父太关心我了,让我包扎的时间长了点,算起来,堂姐跪了一个多小时了吧?啧啧,洗衣板的味道,我还真是从没尝过。不过想来,堂姐也早就适应了呢。”
“画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伤你的。”齐姝琴充满歉意地说。
齐入画翻翻眼皮,冷笑道:“其实我真的并不介意啊,毕竟大家都是姐妹嘛,谁每个失手的时候呢。只是大伯父太心疼我了,非要好好责罚堂姐一顿呢。其实伯父也是为了堂姐好,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若是堂姐犯错,伯父不再打骂,让错误得不到警告和纠正,才是糟糕呢。”
齐姝琴苦笑着,闭了闭眼。齐入画的这个态度教她明白,将有一场极其羞辱的刑罚在等待着自己。 算起来,齐入画虽然是堂亲,但他和齐柳笛的关系十分亲密,和齐宇乾、齐宇成也是手足情深,面对齐念佛的时候也全然只有小女孩的任性与刁蛮。唯独对齐姝琴,不仅不同情,而且总是抱着一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心情。
齐姝琴心里有数,齐入画毕竟只是齐念佛的侄女,父母又都是为齐家家族事业而死,所以齐念佛对她的要求本就不是很严格。即便她做错了什么,也大都是温和的责备与绝对的袒护。于是,齐入画这个女孩子就养成了任性娇小姐的脾气,为人很是骄纵。平日对傀儡,用完了便毁掉;对一些看不顺眼的为齐家服务的工作人员,也经常加以种种刁难;对齐姝琴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更是有一种占了鹊巢之鸠的心态:定要争取反客为主,将齐姝琴重重踩在脚下,肆意折磨,方感有趣和解气。对此,齐姝琴一直都是了解的,只不过齐入画毕竟是堂妹,在齐念佛面前比自己这个亲女儿还要受宠,齐姝琴自然不会把这种揣测给说出去——纵使说出去了,又能有什么用?估计又是一通毒打。
“哦,时间也差不多了。”齐入画轻松地说,“我没受过罚,不清楚这都是怎么个流程。看样子,堂姐,你是要在这张刑凳上受罚是吧?是趴着吗?应该是,因为受罪的是屁股嘛,趴着翘起小屁屁,才能挨打呢。那么堂姐,你是应该自己上来呢?还是我让傀儡压你上来?”
齐姝琴保持着镇定,“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
横竖也是要挨打的。因为这是身为父亲和掌门的齐念佛下的令,齐入画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纵使她和自己关系好,这二十下板子也是一样要打完——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受辱的多少。
她从容地趴到刑凳上,精致的下巴搁到裹着软皮的凳子面,柔软的身体贴住凳子,修长的双腿平放上来。她尽量让身体放轻松一些。但还是深深感到:在齐入画的面前摆出这样无助而尴尬的姿势,极其耻辱。
齐入画轻声说:“那么……接下来该是捆绑了吧?堂姐,这也是为你好,省得一会儿你受不住痛,掉落下来,看看这水泥地板,多冷啊。”
齐姝琴盯着栗子色的软面,心知齐入画开始羞辱自己了。但是她没有任何能争辩的意义——辩得过如何?到底受刑的还是她自己。
傀儡们将齐姝琴的双手,腰背,膝弯,双腿和双脚都用绳索固定到刑凳上。勒得很紧,齐姝琴感到绳子磨着肌肤,动一下都有刺痛感。
齐入画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情,站到齐姝琴面前,“齐姝琴,伤及同门,依家法,杖臀三十,你可认罚?”
齐姝琴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发热,她的手指死死蜷缩起来,平复了好一会儿,“我认罚。”
齐入画轻轻一叹,“既然认罚,那么堂姐,我就要对不住了啊。咱们家的规矩你也都知道,既然伯父并没有额外说明,那堂姐就要忍一忍了。”
她踱着步子,走到齐姝琴的臀旁,“的确羞人了些,不过堂姐经常受罚,也该习惯了。何况都是自家姐妹,看了也无妨。堂姐还是宽宽心吧。嗯——”她朝一只傀儡点点头,那傀儡应声上前,将齐姝琴的浅色绣花外裤一下就拉到大腿根部,露出月白色柔软的衬裤。齐入画见了就笑道:“这天气还不算太凉,堂姐穿得倒厚实。不去衣的话,真是赚便宜呢。我算是明白为何家法要求去衣执行了。嗯——”她又朝傀儡点头,示意去了齐姝琴身上的衬裤。
齐姝琴已羞愤满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任何的回嘴都没有任何意义。她只能将脸蛋埋在软皮面上,感觉着衣料擦过皮肤,轻轻向下滑落的滋味。因为衬裤也被脱了,所以她此刻只剩下一条淡粉的小 内裤,守护着为人的最后尊严。
“堂姐蔼—”齐入画悠悠一叹,“妹妹可不是故意羞你,实在是家规大于了人情啊。你可别在心里怨我蔼—”
她俯下身子,笑盈盈地看着齐姝琴又羞又气的样子,“是吧,堂姐?”
齐姝琴抿紧嘴唇。齐入画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去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一声吩咐,对齐姝琴而言却是天塌般的羞辱。麻木中,齐姝琴只感到傀儡冰冷的手指掐住了自己的底裤两边——她心中一紧,最后一层遮羞的衣料已无可挽回地被缓缓扯落。这过程很慢,似乎就是有意让她的隐私一点点地露出来,以加重她的羞辱。
无疑的,齐姝琴是个绝对的美人,一张脸蛋生的精致而秀雅——虽然身子格外柔弱了些,但臀部却挺而翘,娇而嫩,圆而润。随着淡粉内裤被缓缓下剥,少女那两瓣白皙的小屁股就仿似两只小肉鸽子般扑了出来,干净而均匀地敞开在光下。
全身上下,只有臀部凉飕飕,这感觉让齐姝琴羞红了脸。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稳,不要颤抖身子的任何一个部分。
齐入画又慢慢走过去,“真是让人嫉妒,堂姐人长得美,臀也生得美。只可惜要让家法板子教训……啧啧,真是可惜,现在还是这么白嫩洁净,好似羊脂玉般,可这打完了,得成什么样子啊。”
她冷笑着看着齐姝琴的臀部,摇头晃脑,既不走开也不下令动刑,只是一个劲地惋惜。
“堂姐,我从没挨过打,是不是真的很痛啊?”齐入画自问自答着,“一定很痛。这么细腻的肌肤,吹弹都可破,让那板子下去,啪!啧啧,堂姐,你若是忍不住,就尽情喊吧。二十下啊,这么玲珑的小身子要挨上二十下的板子,伯父还真是忍心。怎么也是亲爹啊,若不是因为伯母,堂姐大概会和笛儿姐姐一样受宠吧?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呢?唉,不过堂姐还请放心,伯父吩咐的是小板子,没让上大板子,所以痛苦会稍微少一点呢。”
羞辱的泪水都涌了上来,齐姝琴闭紧眼睛,努力让泪水倒流回心中。齐入画就站在她身旁,好似观看展品般地端详着她,这份羞耻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其实我真不想下令。”齐入画自顾自地烦恼道,“堂姐的身子太弱了,唉……谁不怜惜啊。堂姐是大姑娘,所以伯父一定不好意思再看,可若是让伯父看到……唉,怎么会不心疼呢?哪里还会下令板子二十下啊。即便要打,估计也会给留上衣裤来保留一点女儿的体面嘛。总比这么光着屁股,直挺挺地趴在上面受罚要好。本来就很羞辱了,一会儿板子下来,一旦痛起来,少不得要连呼带喊,左右扭动,那可真是太羞了啊。不过堂姐,没关系,反正是自家姐妹,你受不住,就随便扭吧。那样也可以减轻痛苦的。”
齐姝琴感到浑身都泛起一阵阵羞愤的滚热,驱散了臀部因露在空气中而生起的凉意。
齐入画见她也不吱声,很是满意地退后几步,她看着这位堂姐,细弱的身子,直挺挺地被绑在刑凳上,清雅的脸蛋已因羞耻而紧紧贴着刑凳面,不肯抬起;两条修长的腿倒是较为放松地摊开;只娇小的屁股失了衣料的庇护,孤单地撂在刑凳上,雪白上抹着一层红云,等待着板子的惩罚。
一会儿,这个女子会痛、会哭、会喊;她的臀部会青、会紫、会肿起来,会被打出血,她会因此而不堪地扭动屁股,求饶。
一想到这些,齐入画就感到额外兴奋,她悠哉游哉地挥挥手,“齐姝琴触犯家法,杖臀二十,开始行刑!搁杖!”
她一声令下,两只傀儡同时上前,一左一右,举起手中的枣红色板子,交叉放到了齐姝琴的臀上——齐姝琴感到光裸的屁股被冰凉的板子一压,不觉抖了起来。
二十下的板子……
板子是比藤条要狠得多的啊!
“堂姐,做好心理准备,这就可要开打了哦。”齐入画轻松道,“打!”她解气地喊了一声。
两只傀儡同时举起板子,左边的傀儡将板子对准了齐姝琴轻微颤抖的,光嫩的右半边屁股,重重击打下去——
啪!
好脆亮的一声!
“啊!”齐姝琴顿时感到右边的屁股好似要裂开般地痛,她本不想叫喊,但这第一下板子,就让她忍不住了。
“天啊,这一板子下去,就是一道好红的印记啊。”齐入画故作吃惊地说,“堂姐你可真要吃苦了。没关系,痛的话就扭一扭,我不会笑话堂姐的。”
钝痛缓慢地散开,齐姝琴尽量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她忍耐着,苦苦等着第二记的到来。
“唉……对了,我得报数了是吧……”齐入画慢悠悠地说,“一……”
齐入画是故意的。
齐姝琴有些绝望地想,她慢慢地报数,而自己就要慢慢地去品尝每一寸的痛苦。
右边的傀儡举起板子,对准齐姝琴因恐惧而开始颤抖的左半边,狠狠打了下去。
啪!又是极其脆亮的一声,击得臀肉颤个不停。
“啊!”齐姝琴颤抖着,痛呼着。
齐入画懒洋洋道:“二……”
板子如暴雨般击落,齐姝琴抓紧了刑凳边缘,大声痛呼着。她的臀肌被打得一颤一颤,痛苦若潮水般漫开,她那被捆绑在铁环里的双手拼命地在小范围内拍打着刑凳,秀美的脸蛋不停摩挲着刑凳面,试图分散杖臀所承受的疼。这当然无济于事,但这也是受刑者必然会有的安慰性和发泄性的行为。
板子轮流挥下,残酷地击打着齐姝琴,她的雪臀就好似一张松软的床垫,被打得上下弹动。
板子比藤条重,击打面积也要比藤条大得多,还不到十下,齐姝琴的身后已整个青肿起来,好像一座正在隆起的小山峰。
一种深深的紫黑色也随着板子的拍打,而逐步泛到表皮上,向四周扩着。
“十……”齐入画慢悠悠地报着数。
啪!
“蔼—!”齐姝琴的眼泪流满脸庞。这一板子过后,齐入画没有再报数,而是先走近几步,“太惨了碍……”她小心地说,“堂姐,幸好你趴在那里看不到,被打得太惨了。肿得好大,而且都是青黑色,真可怖啊。堂姐,你这回真是有苦头吃了,唉,谁让你犯了家法呢,这脑子不清醒,却让屁股光着受罪,真是不公平哦。唉,多说无益,堂姐,你还是好好受着吧。这已经打了一半了,不过我听说,挨打的时候,后半程才是最难捱的啊。”
齐姝琴感到一身的血液都要因着羞辱而沸腾起来。那一刻她凄厉地想:如果自己可以动弹,那么一定要举起符咒,狠狠地弹向——
啪!又是一板子。
“蔼—!”齐姝琴猝不及防,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十一……”齐入画懒洋洋道,她慢慢踱到前面,站定在齐姝琴的面前,好整以暇地望着齐姝琴因受刑而扭曲的绝美面容。
刑杖继续无情击落,齐姝琴惨呼不停,她已顾不得其它,什么脸面啊,尊严啊,坚强一类的,在巨大的痛楚面前,大多数人类都会抛弃这些。每挨完一板子,齐姝琴都感到自己撑不过去了,下一板子后,就将是自己死掉的末日。但每次她都奇迹般的清醒着熬过来。她祈求上天让自己昏死过去,但上天大概累了,闭上眼睛而没有看到下界的这幕人伦惨剧。无助的齐姝琴只能放肆地喊着,希冀着所有的痛楚都能从凄惨的声音中离开。她只看着刑凳面,不停地喊着。她不会抬头,不会再往前看,因为齐入画就站在她面前,这个女孩子刚才是近距离观赏堂姐的裸臀如何挨打。现在则开始观赏堂姐的受刑表情。
齐入画看起来很满意。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刑凳前,眯起眼,低头看着齐姝琴秀丽的脸蛋上沾满了汗水和泪水,柔顺的长发已被散开,珠帘般贴着刑凳向地上垂落。顺着秀气的小后背,就是那被剥开的隐私——白皙而光溜的臀,无助地盛放在刑凳上,等待板子的下落,然后是被剥到腿部的三层衣物,膝弯和小腿也都被绳索缠绕结实了……
这个人逃不掉,跑不了,甚至动起来都难,她只能羞耻地、等着疼痛的降临。
一股奇特的解气感游走在齐入画的全身,她恨不得欢呼起来。
刑杖继续重重下落,每一次的击打,都会让齐姝琴的臀部犹如蹦蹦床般弹起一下,然后就是整个身子的轻微挪动和一声惨惨的“氨,青黑色在一层层地覆盖着,让刑杖下落之处愈发不堪起来。而齐姝琴开始意识涣散,含糊不清地喊叫,感到火热而肿胀的臀上哪怕落一片小小的雪花,都会痛不可耐。而板子只是轮番落下,它们落得都很慢,因为齐入画的报数很缓,那些钝痛就可以充分地游走到齐姝琴的整个屁股上,再延伸到全身。齐姝琴就这样充分地“享受”着一次次的击打带来所有痛楚。
“十九……堂姐,恭喜啊,要挨完打了。”齐入画笑盈盈道。
两只板子一并挥下,打到了黑紫交织的臀上。
啪!
最是脆亮的一声。
“蔼—!”泪水涌出,“痛——”
身体重重地抻了下,然后她就脱力般地软了起来,肿痛一波波袭来,弄模糊了她的视线,绳子被松开了,身子放松了,但身后还是光着,火热和疼痛尚存……
“行刑完了。堂姐,提好裤子离开吧。”齐入画冷笑着,“真是惨啊。眼看着羊脂玉成了个酱缸子。目睹这全过程,真是惊心动魄。不过这种变化倒还是很神奇呢。”
齐姝琴本已没了力气去提裤子,但齐入画的讽刺让她羞愤到了极点,当下忍住不适,双手向后探过去,乱七八糟地将小裤往上拽着——但显然已经包不住了,她只好让小裤松垮地掩了一半,再将衬裤和长裤一并拉上来——这些衣料磨过绽开的皮肤,不停的疼痛刺激让齐姝琴一面落着泪,一面忍着疼,就这样提好了裤子。
她真想趴在刑凳上,一动不动。但是齐入画就站在她面前,欣赏着她的“丑态”。齐姝琴的脸皮通红,她颤抖着身子,从刑凳上下来,双脚努力踩稳了地面——疼痛几乎让她跌倒在地。但她还是及时扶住了刑凳,缓了口气。
“堂姐,要不要我送你回房上药呢?”齐入画笑盈盈道。
“不……不……必……了”
齐姝琴虚弱地说。
她跌跌撞撞地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刑房。接触到外界明亮的自然光,齐姝琴忽然没有了力气撑起身子了,她握紧了手,努力地又向前跌了几步,感到浑身泛起一阵窒息的闷热,随后四肢麻木,迅速冰冷。眼前的景物都扭曲了起来,她再也站不稳,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到地上。
全身的皮肤一阵紧过一阵,臀部的痛楚让肺腑间的一种虚虚空荡感给取代,似乎空气凝固了,吸不进来,也吐不出去。
眼前开始乱冒金星,也好似坠入了水中,耳边尽是沉闷的咕噜咕噜的声响。齐姝琴感到身下一凉,似乎是倒在了地板上,模模糊糊间,她听到妹妹齐柳笛的惊呼——
“姐!姐姐你怎么了?!”
咕噜咕噜……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妹妹的呼喊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有人托起了她的后脖,手指搭上了脉搏。
齐姝琴晕晕地在半明半暗中下沉。
沉下去,沉下去,不要再浮上来……
“小弟,姐姐怎么了?姐姐没事吧?”
“情况不太好!二姐,你快去找父亲和大哥来!快点啊!”
那手指从她的脉上撤下,按揉着几个穴道,“姐,姐,你快睁睁眼啊!”
是小弟齐宇成……平日他对自己也很淡漠,但还算客气。至少不像大哥那样来不来就端着架子训斥人。
齐姝琴糊涂地想着,胸口有什么东西好闷,似乎咳出来就可以呼吸通畅,于是她迷糊地咳啊咳,拼尽全力去咳。
扑哧——
那闷闷的东西出来了,温热而甜腥,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到脖颈,红了衣领。
那是血。
从心口吐出来的血。
齐姝琴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喊着“姐姐,坚持住,爸爸和大哥就要过来了”。然而这声音好飘忽,飘得好远,好远,远的仿佛是——生与死的距离……
齐姝琴感到一阵轻松和喜悦,她美美地闭了双眼。前所未有的舒适伴随着浓重的黑暗,一并拥抱起自己。
就好像记忆中母亲的怀抱,那天然的摇篮……
第五章 看不到的关爱
浑浑噩噩,好似经历了一场地震。她被夹在裂缝之中,上不去,也下不来。下身痛到麻木,冷到僵硬,仿佛有一个大大的肿块横在后臀,沉甸甸往下拖着她的身子,但又有另一股力道宛若没了边际的风般,刀子般不停地刮着她,要她几乎碎掉。
痛……
她迷迷糊糊着,眼前黑白交错。暗是一股雾气,喷薄;明是一种亮光,努力照射。辗转在这之间,犹如坐上过山车,颠三倒四,已然不明了天地。
“痛……”她喃喃着不由念了出来,胸口憋闷,头脑发胀间,似乎有一双厚实的手掌,按住了她的双手和背。
“笛儿,给你姐姐换药。”
好像是父亲的声音……
齐姝琴晕晕地想着。
一双手,很轻很轻地触摸到她的臀部,指尖轻微颤抖着,将上面那一层薄薄的料子给缓缓揭开。
齐姝琴感到隐隐作痛的屁股微凉,已完全露在空气中。
“嗯……”齐姝琴因为害羞,本能地动了动,她朦胧地感觉身边有异性的存在,太羞耻了。
她挣扎了几下,但张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只有意识在漂浮。
那双结实的大手,将她卡得更紧了。
温热的膏状事物滑上了她□而肿痛的屁股,然后有人将这些药膏一点点,小心地匀开。一阵的炽热和火辣就滚了上来。
痛!
整个身子都不禁颤了起来。
齐姝琴呻吟着,“痛……别……好痛……”
她开始动弹手脚,努力地想滚开,好避免这痛楚。
但是那双手卡得非常紧。
“好痛……”齐姝琴在昏沉中,凭着本能翻腾着身子,好似一尾被活剥了鳞的鱼,“别碰,别碰……啊,啊,痛……”
她不停地呻吟,身子痛苦地挪动着,试图躲避那些膏状事物的刺激,但是她的挣扎是如此弱小,好不容易能动得激烈一点,那双结实的臂膀,将她箍得更紧了。
“琴儿,乖,听话,把药上了,咱们才能好起来了。”一个沉沉的声音温柔地在她耳畔说着。
有些熟悉的声音,却又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谁碍……
齐姝琴虚弱地想:不,我不要上药,我不要好起来,我只想就这样在黑暗中沉浮着,不回到那个光明的世界,那里虽然光明,但对我而言却是黑暗的废墟。这里虽然孤独,却是舒适的港湾。这里真的很好……很好……
隐痛中,她的意识又彻底地散开,久久都无法聚拢。
宛若宇宙间的一团浮尘,飘着,荡着,散着。然后有一股引力,拉扯住了这团浮尘,将它们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凝成了一个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实在……
“姐姐?”齐柳笛俯下身子,“姐姐,你醒了?”
齐姝琴张开眼,她慢慢地动了动嘴角,“……我……”
她发现自己侧躺着,柔软的被褥盖在身上。身子略微还有些发沉,但臀部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嘴里,似乎还有淡淡的腥甜味道。齐姝琴慢慢地想着,回忆着……
血……
闷在心里的血,控制不住,全都出来了……
难道……难道是……
她紧张起来,不会的,自己按时吃药了碍……那么秘密是否已经被家人发现了呢?
“笛儿……”齐姝琴轻轻地唤了声,“我……我怎么了?”忐忑不安。
“姐姐,你都睡了三天了。”齐柳笛小心翼翼地喂了齐姝琴一点水,润湿她略显干瘪的唇,看着往日如樱桃般诱人的红色慢慢浮了上来,齐柳笛欣慰地笑了笑,又黯淡了目光,叹息道:“姐姐受了家法后,吐了好多血,当场就晕过去了。陈医生赶来做检查,说是姐姐体弱,禁不起太重的刑罚,板子打出来的浊气,都郁结在心……”
齐柳笛停了停,“不过陈医生说,他还不太确定病因,所以想给姐姐做一个什么心肺的检查……”
齐姝琴的手一抖,“那查了吗?”她有点急切地问。
“陈医生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设备还没齐全,暂时没做。说是等姐姐醒了,再好好检查一下。”齐柳笛疑惑道,“姐姐?怎么了?”
“碍……我觉得不用查了。多谢陈医生的好意。”齐姝琴轻声细语,“笛儿,麻烦你去跟爸爸说说好吧?真的不用查了,我已经好了,我现在感觉不错的。”
齐柳笛笑说:“姐姐就不要再管,这事就让爸爸做决定吧。姐姐是病人,还是安心养病。”
“让爸爸决定……也好,反正爸爸不会在我身上费太多心思的。”齐姝琴松了口气。
闻言,齐柳笛流露出不忍的表情,“说什么傻话啊!姐姐你终究是爸爸的亲女儿,爸爸纵使……纵使为了咱妈的事情,很痛恨姐姐,但也不会真的不把姐姐放在心上,骨肉之情都是天性,爸爸再气再怨,又怎会拿姐姐的健康开玩笑?”
齐姝琴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只说:“笛儿,能帮我把柜子里那个饼干盒子拿来吗?”
齐柳笛应了一声,照着办了,可心思却还在刚刚那个话题上,“姐姐你昏睡着,还不知道吧?爸爸其实看过姐姐的伤了,姐姐伤得好可怕,肿了好大,黑紫交织,有的地方都见红了,爸爸当时也说了句‘打得太重了些’,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我在旁边听得真切,爸爸是真的心疼了……”
齐姝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说什么?爸爸看了我的伤?”
“是啊。”齐柳笛道,“这三天都是我给姐姐上的药。姐姐你痛得可厉害了,晕乎乎地挣扎不停,弄得我都没法把药抹匀。最后还是爸爸亲自动手,按住了姐姐,我这才……”
齐姝琴抱过齐柳笛递来的那只挺大的铁皮饼干盒,先是细细查了一遍,确定无误般地又松了口气,才对齐柳笛细声道:“那么……那么上药的时候,爸爸也在?我伤在那里……那岂不是……岂不是……”
她脸上一红,又羞又尴尬,浑身滚热。
齐柳笛怔道:“碍……可是……可是姐姐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啊,都伤得那么重了,再不上药,不定还有什么危险,让自己的爸爸看看,也没什么啊。毕竟是非常时刻嘛。”
齐姝琴低下头,对着盒子,淡淡地笑了笑,“反正以前……小一点的时候……爸爸都是亲自动手的。倒是没什么看不得的。”
齐柳笛柔和地开导,“姐姐,我觉得咱爸其实很爱你,只是爸爸……太不善表达,而且……爸爸总有着一个心结,让他……让他老生你的气。”
“是为了妈妈的离去。”说着“死亡”的话题,齐姝琴却露出了一个安然的微笑来,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饼干盒子,眼神飘忽,“对的,妈妈的死,都是因为我,全是因为我……没错的,就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妈妈……”
齐柳笛也低下头,静默许久,淡淡道:“话是这么说,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骨肉之情是天性,再怎样,姐姐当年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爸爸有点较真……其实我也常跟爸爸说,妈妈如果知道姐姐三天两头就挨打,痛得死去活来,甚至被打到吐血,一定会心痛极了。妈妈会哭,会怪爸爸根本就没有照顾好姐姐的。”
齐姝琴微微一笑,“不一定啊。妈妈也许还希望我下去陪她呢。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挺不错的。”
齐柳笛忽地抬起头,“姐姐!”她吓坏了,“姐!你在说些什么啊!”
齐姝琴却乏了身子,她抱着饼干盒子,整个人都缩回到被子里,闭了眼,“笛儿,我真的累了。”
齐柳笛关切地摸了摸齐姝琴的额头,皱眉道:“怎么搞的!热度又上来了啊。这样吧,姐姐你先睡会儿,我去厨房看会儿药。那可是一份上好的补药,是爸爸吩咐备下的,姐姐一会儿得趁热喝。”
齐姝琴嗯了声,“你告诉爸爸,陈医生说的那个检查,真的不用了。我没事。我不需要检查的。”
齐柳笛点点头,然后是大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确定一时半会无人了,齐姝琴这才慢慢地掀开盒盖,从里面那一堆零碎杂物中小心地取出一只小瓶子,拧开了,倒出一枚药片,吞了下去。
这种药……
已经不多了……
她盖好盒盖,闭上眼,却睡不着,臀上又有点作痛。多少的念头,在脑海里交织着,缠拌着……
爸爸来过,爸爸看过……想到自己光屁股让父亲看到的样子,还是很难为情。父女之间有了回避,多久了呢?其实自从发育以后,大概十二岁开始,爸爸就不再亲手打自己,而是授意傀儡去行刑,除了特殊的责罚,一般都是在屏风后,或者拖到刑房里。
但是依稀记得有一回,怒火万丈的爸爸还是破例,亲自教训了长大的自己……
第六章 生日之罪
那年那天,齐姝琴刚好满了十五岁,但是她的生日因为是母亲的忌日,自然没有人会提。
家里人不闻不问,不代表全天下就都装聋作哑。毕竟还有学校。
虽然齐姝琴瞒得很好,但她柔弱的美丽所引来的那些坚持不懈的追求者,终于有一个具有侦探素质的,打探出她的生辰。
其实那天,齐姝琴破天荒地逃课了。
前几天,连续一周的胸闷心慌,让她咬咬牙,用攒了许多年的零用钱,去了一次医院。
本以为没什么大事,但是那慈祥而负责的老医生,却对着各种单子和造影蹙了眉头,一遍又一遍,让她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体检。
生日当天,是最后一次报告单子出来的时候。齐姝琴逃课去医院领取,并要听一下那老医生的嘱咐。
去的时候,她不会想到,那样一个结果……
安静而坦然地从医院出来,她路过了学校的车站,邻班的那个男生似是徘徊了许久,已接近绝望。
此时此刻,这高大帅气的男生见到纤细的齐姝琴正沿着自行车道慢慢走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亮了。
不假思索,这大胆的男孩将蛋糕盒子递给她,红了脸。
“齐姝琴……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扭脸就跑——十五岁的大男孩,遇到心爱的人,终究是在最后一刻,腼腆而怯懦了。
他所留下的蛋糕就让齐姝琴手足无措起来。
她总不好将别人的心意随随便便就送了人——何况都放学了,也没法再请同学们围在一起分吃。
丢掉,这更不可以——齐姝琴的心底其实是那样感激这个男孩。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这是母亲去了后,自己得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齐姝琴将生日蛋糕偷偷地带回家。齐家主宅大,而长住的族人少,大多是傀儡——按照事先用咒法输入的指令行事,不会注意到齐家的大小姐在这一天带回了什么古怪东西。
齐姝琴走得很快,力图将蛋糕偷偷带回房间,慢慢享有这第一份的甜美。
但她却碰到了刚满十二岁的小弟弟齐宇成,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正是最调皮的。
“哦哦!大姐姐买蛋糕了!我要吃!我要吃!”齐宇成高兴地闹道,“大姐姐给我吃!”
齐姝琴吓坏了,要知道离这里的不远处就是父亲的书房——每到这个日子,父亲总要呆在书房里很久,一个人追忆逝去的母亲。
“嘘,别闹了。”齐姝琴赶快哄着弟弟,但是淘气而开始叛逆的男孩子哪里肯听?只嚷着“吃蛋糕,吃蛋糕”,声音不见小,反倒大了起来。
齐念佛终究是听到了声音,他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吵什么呢?”
父亲对自己的大女儿和小儿子,威严地问。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齐姝琴放到地上的蛋糕盒子上。
刹那冰封雪冻。
“谁的?”他淡淡地问。
齐姝琴在父亲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不敢撒谎。
“是同学送的。”她小声地说,“爸爸……爸爸,我想过一次生日。”
齐念佛的视线凝在大女儿的额发上,他走过去,一巴掌将齐姝琴搧翻在地。
齐宇成吓到了,“爸爸打姐姐啦!好可怕!”
齐念佛弹指唤出一个傀儡,将蛋糕盒子丢给了它,“把这个恶心的东西给我丢得远远的!齐姝琴,你这辈子都不配再过生日!”
齐姝琴捂着火辣的脸,含泪点点头。
“跟我进来。”齐念佛命令道。
齐姝琴知道父亲已经生气了,她不敢有任何迟疑和违抗,扶着墙站起来,跌撞地走入书房。
“爸爸……”
齐念佛将走过来,将书房的门锁紧,他转身又给了女儿一巴掌,打得她嘴角都冒出血。
“爸爸……我错了。”齐姝琴捂着肿痛的脸哭道,她预感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但是两只傀儡已经默不作声地将一张厂字形的刑凳放到了书桌旁——和直平式刑凳不同,厂字形的刑凳,受刑人趴在上面,双腿是倾斜下垂的,臀部不是朝上,而是朝外。
多用于鞭责。
齐姝琴害怕了,爸爸要鞭笞自己吗?
鞭子。比板子和藤条都要狠毒的存在。
“你这个——可恶的害人精。”齐念佛用一种厌恶至极的眼神,怒视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十二年了,那个可恨的四处胡闹的小女孩子,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修长而纤细的身子,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柔软的长发,秀美的脸庞,看上去,总是那样委屈的目光……
无可置疑,齐姝琴生得楚楚可怜,她的泪水和哀求,总会打动太多人的心。但唯独软化不了她自己的父亲。
“你竟然还有脸记得过生日?”齐念佛用一种危险的低低语调问道,“你忘得倒是快碍……”
“爸爸,我真的错了……”齐姝琴惊恐地盯着那张刑凳,“爸爸……求求你了,我也是妈妈和您生的啊!”
啪!
齐念佛又给了女儿一个巴掌,将齐姝琴打翻在地毯上。他目光冰冷而没有丝毫怜悯。
“脱衣服,趴上去。”齐念佛冷冷地说。
脱衣服的意思,就是把校装裙子和底裤都褪下去。
齐姝琴霎时通红了脸,“爸爸……”
她哀求着,“爸爸,我长大了,给女儿留点面子……”
齐念佛一把拽起细弱的女儿,厚实的手掌握着她瘦弱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女儿拖到了刑凳前。
“面子?你这可恶的孩子还需要什么面子吗?!你不配!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却欢天喜地地弄个蛋糕回来,是不是要好好庆祝一下啊?你是想在你妈妈的忌日这天庆祝什么?!庆祝你妈妈被你害死吗?!”齐念佛怒斥道。
“爸爸,我……我从来没过过生日,我真的好想过一次,爸爸,求求您了……我过不了几个也许就会下去陪妈妈……”齐姝琴哭得泪眼婆娑。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齐念佛完全不会明白女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在怒气的强劲惯性下,阴冷地说,“我真不明白,当初,我和轻烟为什么就生出了你?”他轻轻质疑着。
齐姝琴感到心口被高速奔驰的车子撞了下,那些脆弱而美丽的玻璃——叫做希望的,都碎成尘埃了。
算了……
本来,带着一点点对父爱的期盼和信心,她想说,想把结果都说出来。
但是父亲此刻的态度,让她彻底绝望了。
爸爸或许盼着我死,爸爸或许恨不得我死掉,给妈妈偿命。
她绝望地想。
让一切都沉寂吧,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因为这就是我的命。
齐姝琴默默地站起来,她红着脸,抽噎着,将蓝色的裙子褪到自己的腿上,露出绿色底裤,她的手指拉着底裤的边缘,迟疑了。
“爸爸……我已经十五岁了……让傀儡在屏风后打好吗?”齐姝琴软弱地求着自己的父亲,齐念佛冷道:“我是你父亲,教训你是天经地义。还有什么看不得的。脱了!”
齐姝琴通红着脸,一点点将底裤也褪到腿根上。
两瓣雪嫩凉飕飕的呈现在外。齐姝琴又羞又怕,止不住抽噎,但还是慢慢地趴到刑凳上——她的上身伏在刑凳栗子色的软皮上,腰以下的部分就顺着刑凳的倾斜,自然下垂,裙子和小 裤都挂在腿上,光裸的臀挺翘外凸,茫然地露在空气中。
齐念佛拿过绳索,他亲自将女儿的双手绑缚在铁环内。
“爸爸。”齐姝琴一面看着父亲面无表情地绑着自己的手腕,一面小声问道:“爸爸,您要打多少下?”
“打到你记住教训为止。”齐念佛冷笑着,将绳索的结子打紧,齐姝琴被勒地低呼一声,“爸爸,女儿真的错了。”她可怜地向自己的父亲求着,“您少打几下好不好?明天还得上课……爸爸……”
齐念佛将女儿娇柔的后背也捆在刑凳上,防止她大面积动弹,听了这话,几乎是顺手般,他伸出厚实的手掌,就势在女儿的臀上重重拍了一下。
啪!
齐姝琴叫了一声,感到身后火辣一片。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齐念佛一手按住女儿柔韧的腰,一手对准女儿娇嫩的臀,手掌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
齐姝琴咬着牙,却不敢吭声。她的泪水,盈满眼眶。
可是不知怎的,父亲的手掌,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羞耻与疼痛中,还有一股奇特的心安和依赖,蔓延在心口。
齐念佛终于停了下来,看到女儿的臀部已经被打得通红一片,那两瓣白里透红的臀肉也不敢乱动,只是乖巧地摆在刑凳上,在他的铁掌下忍受痛楚——一如女儿小的时候,哭哭啼啼地趴在床边,小小的屁股光着,自己一巴掌下去就能覆盖。现在是不行了,女儿毕竟大了。
齐念佛当然也知道女儿是个需要礼防的姑娘了,自从了解到女儿已开始发育后,他虽然还是常常责罚,但也不动声色地进行了回避。去裤还是要去的,不打光屁股,痛度不行,也不能让她记住教训。但基本都是在屏风后、刑房内,由傀儡行刑。除非自己有意羞辱她,才会不锁书房的门,就在书桌前动家法——任何人,随时都会进来看到。
但更多的时候,他也不会太给女儿这种难堪。毕竟如果不慎撞见了,尴尬的不会是齐姝琴一个人。
只不过,齐念佛终究是齐姝琴的父亲,哪个女儿不是从光溜溜的儿时让自己的爸爸看着长大呢?火气上来的时候,譬如今次,他就顾不得那么多礼防了。他太愤怒,太生气了,他想到爱妻的亡故,想到这个可恶的女儿胡乱瞎跑,间接害死爱妻的事情……而今天这个忌日,齐姝琴这个“凶手”,竟然还敢大张旗鼓地要给自己过生日?她忘记她的生日,就是被她害死的母亲的忌日了吗?!
齐念佛已经愤怒到不可抑制了。对他而言,琴儿毕竟是他的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教训一下,就像这孩子小时候那样,还是可以的。
要狠狠地教训她!
当然,手掌的力气,毕竟是不行的。
齐念佛又拎起两条绳索,将齐姝琴的膝弯和脚踝都固定转—尤其是脚踝,被轻轻拉开,固定在刑凳的两侧。
这个轻微的姿势,让齐姝琴感到更加难堪——但是在厂字形的刑凳上受罚,双脚都是要被绑在两旁,让双腿轻轻分开一点的。而且分得也不会太大。
可还是很屈辱。齐姝琴闭了闭眼,她只默默地想,反正没有外人,反正是自己的爸爸。自己从小就让爸爸打着,早就习惯了。
齐念佛直起身子,他接过傀儡递过来的皮鞭,在放了盐的冷水盆里,浸了浸。
齐姝琴大着胆子扭头,看到了这一幕,还在火热中的臀,竟感到了寒意。
不由恐惧道:“爸爸,别用那个打,爸爸,我怕疼,爸爸,求你了。我是您女儿啊,不要用那个打好吗?”
她被绑得死紧,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父亲——可父亲将还在滴水的鞭子取出来,慢慢踱到她身后。他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女儿——双腿下垂着,印着红红的掌印的屁股袒露在刑凳上,那么无助而恐惧。
但他的目光没有一丝软化,仿佛眼前要挨打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仇敌。
他冷冷地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爸爸……别打,别打我……”齐姝琴哽咽着瑟缩。
鞭子划过空气,发出可怕的一声。
啪!
重重落到了齐姝琴的身上,将两边的臀肌打得一颤!
“啊呀啊!”齐姝琴痛不可挡地尖叫一声,“痛啊!爸爸!爸爸,求你……”
啪!
“蔼—!”
第二鞭已经落下来了。齐姝琴的臀上斜斜着多出两道红痕,而这红痕又迅速变着颜色,当第三鞭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发紫的青痕了。
啪!啪!啪……
四,五,六……
一鞭接着一鞭子,齐姝琴尖声叫着,她感到一把刀子正在一次次切割着她,带来凌迟般的痛楚。
“爸爸,求你啊,啊!痛啊!痛啊!啊!爸爸,求你别打了……”齐姝琴在鞭子的责打下,痛苦地挣扎——不知怎的,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当疼痛袭来的时候,她会很早地放下脸面,用羞辱的动作尽力缓解挨打的痛苦。毕竟那是她的爸爸,在爸爸面前挨打,在她的潜意识里,比在姐妹面前挨打都要好一些。她会感觉自己的姐妹会对她的裸臀受责十分的幸灾乐祸,但可以肯定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对女儿的挨打,有嘲讽或是高兴的感觉。父亲是生气,每次都是他下令责打自己,他只有生气。
可是这回,爸爸到底要打多少下?
这份痛苦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尽头在那里?希望又在哪里?
齐姝琴恐惧地想,鞭子不停地挥舞下来,她哭着喊着,在绳索捆绑下,仅有的那一点点空间里,拼命挪动着身体。她多么渴望能用这种小范围的闪避来躲开一记鞭子,或者让某一记鞭子能打得轻点,落得少点,不要那么重,那么痛……
她奢望自己这些可怜的挣扎,能让父亲起一丝怜爱之心。
但是齐念佛的目光,始终是冰冷的。他眼见女儿那娇弱的屁股已被十几条鞭痕覆盖着——它们都化作了黑色,好几处开始泛出血丝。
“不要打了,爸爸,鞭子抽得好痛碍……求求您了……好痛碍……”齐姝琴趴在刑凳上,哀戚地哭着说。
真的好痛。挨鞭子的滋味,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鞭子抽起来的时候和藤条一样犀利,但却比藤条的力道要重得多;比起板子,鞭子的力道倒是轻一些,但是鞭子带给皮肤的那种“割开”的感,比板子闷闷的钝痛还要刺激,宛若一把把盐在不停地撒过来。
齐念佛举起鞭子,朝着那道眼看就要破开的痕迹上,再次落下去!
啪!
鲜血终于从鞭痕下流出,顺着臀峰缓慢滑落。
“呀啊!”齐姝琴痛苦地喊了声,双手握紧了刑凳的边缘,“痛啊!痛啊!痛啊!”
啪!
另一道鞭痕也绽开了!
两条血流,滑了下来。
“爸爸,求您了啊!饶了我吧……”齐姝琴顿时哭红了脸。
啪!啪!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继续抽打着她,打了个一片狼藉——皮开了,肉绽了,血都出来了,十五岁的少女在刑凳上痛苦地喊叫着,头发都乱开了,她抱紧了刑凳,忍受着无止无休地鞭刑。
“爸爸,啊!我是您女儿啊!啊!啊痛啊!爸爸,您原谅我这次吧!啊!啊!啊!”
鞭子带起了血珠,一次次又落到那些绽开的伤口中。
“好痛碍……痛碍……别打了……”齐姝琴开始没了力气,“痛啊,爸爸……爸爸原谅我碍……”
她的挣扎小了点,虚弱地伏在刑凳上,她感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就好像一头拉货的驴子,任赶车人将鞭子一遍遍责到屁股上,却没有了反抗。
“疼不疼?”齐念佛冷冷地问。
这是父亲开打以来,第一次出声。
“疼……”齐姝琴哭着说,“真的好疼,爸爸,我真的好疼。”
“但是你为什么总不记得教训?”齐念佛猛地一鞭子下去!
啪!
“啊!”若不是被绑着,齐姝琴恐怕就弹起来了,“我记住了,我记住了啊!我再也不敢了,爸爸饶了女儿吧!”
齐念佛又狠狠地在她的左右臀峰上各抽了三下——齐姝琴连声惨叫着。最后他猛地一用力,那鞭子对着齐姝琴破烂布一样的黑红屁股,呼啸而来!
啪!贯穿双臀,落下了一道好可怖的痕迹!
齐姝琴惨烈地啊了一声,大声哭泣着。
齐念佛将鞭子扔到水盆里,那些水变成了淡红。他踱到女儿身边,伸手扳起女儿不停摩擦着软皮面的下颌——齐姝琴哭红着眼睛,被迫抬起头,两颊上,还有肿起来的指头印。
“以后还敢不敢犯这种错误了?”齐念佛注视着被自己亲手给打得惨兮兮的女儿,冰冷道。
齐姝琴可怜地摇摇头,“再也不敢了,爸爸,女儿知错了。”她忍不住地落泪,尚能活动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拉扯着齐念佛的衣襟,“好痛啊,好痛……爸爸,真的好痛……爸爸……我疼……爸爸……爸爸……您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爸爸……别打我了,好痛……”
齐念佛沉默了一下,他看了看齐姝琴的伤势——黑色的都肿起来了,红色的是翻开的皮肉,有的还在扑扑地轻轻跳动。
基本没法再看。
这其实是我的骨肉,这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部分,我看着,在我的身边,一天天长大。
齐念佛忽然有点心痛。
他吩咐一只傀儡端来了一盆热水。然后他也没有松开被捆绑的女儿,只是从墙角的药柜里取出止血消毒的药粉,倒入水中。又将一条质地绵软的毛巾给浸泡一下,拧干后,放到女儿被打到惨不忍睹的身上——鲜血,缓缓浸润着雪白的毛巾。
一股子温热覆盖在痛楚万分的臀上,齐姝琴的哭声小了些。
我会心软,但我不能对这个可恶的害死轻烟的孩子心软。
齐念佛将毛巾裹在女儿肿起来的屁股上。
他明白了,自己是真的不能再亲自教训这个孩子了,他不能亲眼看到女儿挨打,不能看到她挨打后的伤势——作为父亲,多么的恨与厌恶,多么的忍心与冷情,但只要眼睛,真的看到了狰狞的伤口横亘在属于自己的骨肉上……
太惨了,那种视觉上的冲击,会毁掉一个人刻意培养出的仇恨。
齐念佛将毛巾撤了下去——齐姝琴的臀已不再流血,只是黑黑肿肿着,好几道子的皮肉都绽开着,□在空气中。
“这周就不用去学校了,我会给你请假,你好好在家养伤。”齐念佛没有给女儿松绑,也没有把女儿的裤子提好,他只是冷冷道,“这件事情还没完呢。你就在这里趴着,认真反省,不许闭眼。一会儿你的姐妹们会过来一趟,示众,是这次我惩罚你的最后一部分,你得好好记住了。”
然后齐念佛净了手,退下了傀儡,回到书桌前继续批阅着文件。
齐姝琴忍受着阵阵作痛,心潮澎湃。
本来,父亲刚刚用热手巾给她敷着伤痕,那一点点温情,让她的心里又起了模模糊糊的一点希望。
但是最后那句话,却让她又慢慢消沉起来。
趴在这里反省,再示众……
好羞。
齐姝琴含着泪,她不敢再求齐念佛了,因为她知道,父亲是有底线的。刚刚对她温情了一些,她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了。
好在,只是让姐妹们看着自己的挨完打的样子……
齐姝琴就这样趴在刑凳上,任由被齐念佛喊过来的齐家各房的女孩子们“观看”她挨完打的尴尬样子——五花大绑,稀巴烂般的屁股裸着,裙子和内裤挂在大腿上,双腿还稍稍分开,摆出了一个挺翘的姿势,任由观者想像着她刚刚受刑的惨样。
羞耻。
因为父亲不许她闭眼,所以她能看到有几个幸灾乐祸的妹妹故意走到她眼前,偷偷地笑。
“姐姐。”小小的齐入画好奇地趴在她耳边问,“屁屁挨打,痛痛吧?”
齐姝琴咬着唇不肯回答,齐念佛冷道:“说话!”
“痛。”齐姝琴羞愤地说。
“大姐姐为什么挨打啊?”另一个小表妹天真的问。
感受到齐念佛冰冷的目光,齐姝琴陡然明白——这就是父亲精心给她设计的一场反湿—让齐家女孩子们问,她来回答,父亲在旁边听着,如果回答不好,很显然,又是一顿打。
“因为我犯了错误。忘记了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所以理当受罚。”齐姝琴哽咽道,她努力咽下泪水,不让自己更丢人。
“哦……”妹妹们都窃窃私语着。
“那爸爸打姐姐的屁屁,是对的了。”小小的齐柳笛还不太明白事理,只是依偎在齐念佛的怀里,享受着父爱的温暖,可爱地问着。
“是的。我应该受罚,爸爸打得对。”齐姝琴忍着羞辱回答道。
“那姐姐以后还会挨打吗?”齐入画开开心心地问。“伯父还要打姐姐的光屁屁吗?我也要看!”
齐姝琴忍着泪,不去理会齐入画。
“回话。”齐念佛沉沉地对女儿道,“如果再犯,怎么办?”
“任凭父亲加倍责罚。”齐姝琴细声说着,齐入画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那要打光屁屁吗?”
齐姝琴颤抖着双唇,泪水挂在眼角,“裸受是家规,理当受之。”
几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们,就这样围着她指指点点了一番。待她们都散去后,时间已过了一个小时,而这份羞耻让齐姝琴恨不得一头撞死。
齐念佛走过去,松开女儿的绑缚。
“自己提好裤子。”齐念佛冷道,“回去养伤吧。”
傀儡们架起了从刑凳上软下来的齐姝琴——她勉强只将裙子提起来,然后就这样被架着回卧室了……
第七章 父女
门被推开,打断了齐姝琴的回忆,她赶忙抬起头,看到妹妹齐柳笛端着药碗走进来,后面还跟着父亲齐念佛。
她惶惶要起身,齐柳笛赶忙放下药碗,给拦了,“姐姐你身子不好。”
“父亲……”齐姝琴怯生生地叫,齐念佛直接坐到床边,齐柳笛笑道:“爸爸听说姐姐醒了,就过来看看。”
“笛儿,你先出去吧。”齐念佛吩咐道,齐柳笛怔了怔,随即露出欣慰的笑来,她看了齐姝琴一眼,似是鼓励,随后轻快地走出门。
房间内,只剩下父女二人,齐念佛摸摸齐姝琴的额头,“还在发烧,把药喝了吧。”
齐姝琴乖顺地端过药碗,将里面黑黑的药汁,一点点抿进去。她不太适应现在这个状况,又是别扭,又是不舍,还有一些暖意,一点惶恐,些许惊喜和依恋。
“你昏迷了三天。”齐念佛的目光,凝在女儿苍白的脸上,停了下,方道:“这次打得确实重了些。”
双手捂紧药碗,“是我犯错了,爸爸。”
“你知道错误就好。”齐念佛微微严厉道,“已经是快二十岁的人了,跟自家姐妹比试,下手还那么没一点分寸吗?”
“是,爸爸。”齐姝琴不敢再侧卧,努力要从床上起来。齐念佛按着她的肩头,慢慢压回到枕头上。
“现在就不用急着认错了。伤也伤了,打也打了,本来还要罚你再跪两个小时的……”齐念佛沉吟着,“这次就算了。入画是替我监刑,傀儡的命令都是我给下的,打得重了,也是我的意思。别去记恨你堂妹。”
“我不敢。”齐姝琴轻声说。
忽然有一股酸楚,悄悄地爬上了眼角。
齐念佛便站起来,似是要走的,但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笛儿刚刚告诉我,你的意思,不用再检查身体了?”
“是,不用了。我没事。”齐姝琴平静地说。
“陈医生想再给你做几个心肺类的细致检查。”齐念佛缓了一下,“你自己感觉怎么样?家里从不缺钱,有病别耽误。”
“谢谢爸爸,但是我真的没事,不用再麻烦陈叔叔了。”齐姝琴平静道,“一点事情都没有,平时在学校也能上体育课。这次是……打得太疼了……前几天也没休息好,就累到了……”
齐念佛沉默一刻,“知道疼就好。记得这次的教训。你若是敢犯错,我是从不会手软的。”
“是,爸爸。”齐姝琴忍着泪说。
齐念佛走过去,拿起喝干的药碗,目光定在那只放到枕头旁的大铁皮饼干盒子上——齐姝琴有点紧张地抱着它。
“都多少年了,你老留着这东西做什么?抱怨家里没钱给你买饼干吗?”齐念佛冷笑着,伸手,“我给你丢出去。”
齐姝琴抱紧盒子,“我拿这个装东西的……”
“非用一个破破烂烂的饼干盒子装吗?”齐念佛冷淡道,“难道我亏待你到这个地步了?让齐家的大小姐落魄到用一只留了五年的铁盒子来装东西?你要是真缺装东西的盒子,家里还有几只剔红,黑漆嵌金和点螺的箱盒,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你随便挑。这个给我。”
他手上一使狠劲,齐姝琴猝不及防地跌下床来——她将那盒子,抱得太紧了。
“蔼—”屁股落到硬邦邦的地板上,痛得她立刻冒了汗,“疼……”她呜咽着,依然死死抱着盒子,只侧过身子,趴在床边恳求道:“爸爸,我用惯这只盒子了,求您了,别给拿走好不好,求求您了……”
齐念佛皱了眉头,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慢松了手。
“你还真是喜欢和我作对。”齐念佛直起身子,冷道。
齐姝琴伏在床边,只抱紧了盒子——哪怕父亲勃然大怒,再打自己一顿,她也不要把这个盒子丢掉,那里面的东西如果没有了……
还有什么可回忆,而留恋呢?
“这盒饼干,是那个男孩送给你的吧。”齐念佛面无表情道,“你偷偷留到现在,是对我当初的决定,表示不满吗?”
“没有……”齐姝琴低头,“我只是习惯用这个盒子……”
“不用说了。”齐念佛转过身,“这么喜欢和我作对,就别老麻烦你妹妹,待会我让傀儡把外敷的药送过来,你自己去抹。明天自己下床熬内服的药去,别老指望着别人伺候。”
他毫不留情地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姝琴慢慢露出一个苦笑,咬着牙,抱着盒子爬上床,臀部痛到发抖。
将冰凉的铁盒子当作枕头,脸蛋贴着,摩挲着……
父亲的话,让她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情,可以说,那是自己接受得最刻骨铭心的一次惩罚……
事情的经过,简单明了。
十五岁的女孩子,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纵使家法苛刻,也阻挠不了这种最本能的向往。齐姝琴知道有很多男生都在追她,但是父亲的绝对权威,让她不敢对异性有一丝半点的示好举动。
可是那只十五岁的生日蛋糕,冲破了她心中的壁垒。
虽然没有吃到,但却极大地抚慰了齐姝琴的心——那是第一次她得到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所以她没有拒绝那个男孩后来的花束,没有拒绝那些情书,更没有拒绝男孩鼓足勇气后的提议——
“我们……我们能……能……在一起吗?那个……你要是不愿意,没关系……”男孩真挚地看着齐姝琴。
齐姝琴红了脸,低下头,不言不语,任男孩牵起她的手,腼腆地微笑。
初恋的感觉很新奇,她赫然发现了另一方空间——没有父亲的冷漠与残忍,没有兄妹或淡漠或无助的旁观,没有傀儡的麻木,没有家法族规的森严苛刻。这里也没有校园的千篇一律与循规蹈矩,没有课堂的端端正正和老老实实。
只有属于两个人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男孩是体贴、温柔而勇敢的,但又不失风趣幽默。他很照顾齐姝琴的心情,对这段感情守口如瓶。更是配合着齐姝琴的要求,从不提出过多的约会请求。这对小恋人只是在放学后悄悄地多留一会儿,在自习的名义下愉快地聊天,直到静校。
齐姝琴不能和他在校门口分别,因为齐念佛会派人开车接她回家。她不能让齐家人看到自己有了男友——齐家人可以接受高中后的恋情,但不能接受初中就开始谈恋爱,尤其是偷偷的。
面对齐姝琴的躲藏遮掩,男孩从不多问,更不质疑,甚至没有任何的不满。齐姝琴说什么,他就微笑着去听,去接受。他深深地明白,在彼此最宝贵的这点时间,要给予她最多的温柔。
齐姝琴和这个男孩一直交往到中考,他们按照事先的约定报考了同样的高中,并且都被录取了。
回校取到录取通知书那日,齐姝琴和男孩在校门口的冰品店里进行了简单的庆贺与对未来的憧憬。然后他们一起走出门,开始话别。
“暑假我应该能出来几次。”齐姝琴低声说,“到时候等我电话。”
“好。你要小心身子,别热伤风。”男孩柔和地说。
齐姝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男孩忽然有点控制不住,他拉住齐姝琴的胳膊,低下头。
齐姝琴本能一怔,推了下男孩。
男孩停住了,“对不起……”
他落寞地垂下睫毛,齐姝琴望着他,认真地想了想。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等待光明,忐忑而充满喜悦。
男孩的唇,轻柔地落到她的唇上。
最生涩而小心地触动,承载着少男少女最单纯的爱。
祈祷那一刻能永固,而不要再越上半步——入了那地狱。
砰!
车门闭合的声音,齐姝琴陡然一惊,她推开男孩,扭头已看到父亲齐念佛大步走来。
“爸爸?!”她惊叫了声,心底一片冰凉。
被父亲看到了!
齐念佛面沉如水,大步走来,猛地抬起手——齐姝琴已恐惧地闭了眼,听得啪一声脆响——脸上一点都不痛,反倒是听见那男生惊呆地喊道:“你凭什么打人?!”
“我是她父亲。”齐念佛照着男孩另半边脸,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到男孩嘴角沁血,差点滚下台阶。
齐姝琴本能地护住男孩,“爸爸!不要这样!”
齐念佛一把拉开女儿,揪起男孩,逼视道:“你刚才对我的女儿做什么了?”
男生肿起了两边脸,不知所措地望着齐姝琴,“你爸爸?”
齐姝琴担忧地点点头,男生怔怔地说:“伯父……我……我……我和琴儿,唔,和齐姝琴是很好的,绝对没有您想像的那样不堪……”
齐念佛厌恶地甩开男孩,从地上捡起男孩掉落的录取通知书。扫了一眼,冷笑道:“很好,一个学校,事先说好的吧?我记住你了。给我听清楚了,你不要妄想和我女儿在同一所学校呆着!”
他丢下这句话,一把抓过女儿的胳膊——那劲道很大,齐姝琴痛到眼泪都要出来,却不敢吭一声,让自己的父亲拽着到了车前,“上车!回家慢慢说这事!”
齐姝琴被强行推上去,车子立刻就启动了。她忍不住扑到玻璃前,看着车窗外——男孩奋力追了过来。
“琴儿——!保重蔼—!!”
男孩大声喊着,齐姝琴流泪了。
她知道,这恐怕是诀别——初恋的诀别。
进了家门后,齐念佛吩咐她先去淋浴。待得出来的时候,穿好内衣,换上平日常穿的家居长裙,才吹干头发,妹妹齐柳笛就急忙忙推门进来道:“姐姐,爸爸让你过去。你可小心点,爸爸脸色特别不好看,还请来两位堂姑母,不知说些什么,我看两位堂姑母也不太高兴呢。”
“别说了。”齐姝琴慌乱道。她支开妹妹,先从抽屉里翻出一只药瓶,吞了片药,还没定下神,父亲的两只傀儡便闯了进来,几乎是押着她进了书房。
齐念佛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一旁两张高背扶手椅上分坐两位堂姑母。妹妹齐柳笛坐在父亲的另一侧,担心地看了齐姝琴一眼。
“爸爸,二姑,三姑。”齐姝琴恭敬地叫着。然后她垂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次的蛋糕,他送你的对吧?”齐念佛开口了。
“……是。”
“背着家里人,和一个男孩偷偷摸摸地来往……”齐念佛的语调愈发阴森,“如果不是我今天亲自去接你,恐怕还被你瞒在骨子里呢!”
“爸爸。对不起。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齐姝琴抬起头道,“我们绝对没有做过分的举动,只是在一起……”
“琴儿。”二姑妈开口了,“你爸爸已经把事情和我们说了。我们一致认为,这件事情,你爸爸生气是绝对没错的。”
“二姑姑……”
“现在的风气的确很开放。咱们家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二姑平和地说,“只是至少等到十七八岁再说。你刚过十五岁,还念着初三,就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这也太早了。”
齐姝琴有点理亏地低下头。
三姑也说:“琴儿,记得你的身份。别的姑娘可以这么做,但你确实不可以。你是玄黄世家的小姐,是齐家的长女,时时刻刻都要守着祖训,要保持良好的仪容和优雅的举止。退上一步,即便你早恋了,也该尽量端正行为,绝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和男生……亲吻。”三姑最后的两个字,压得很低。
一旁的齐柳笛听了,极度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姐姐,齐姝琴也不敢说什么。
二姑接过话来,“你以为这只是你个人的名誉问题吗?齐家大小姐在外孟浪,若是传了出去,受到耻笑的是整个齐家。想想吧,光天化日,多少人都看着,指指点点着。说不准就有哪家人刚好也看到那一幕,添油加醋传上一圈,那话不定说得有多难听呢。你这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注意呢?”
齐姝琴面红耳赤,她感到委屈,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只好低头听训。她知道两位姑姑只是个陪衬,父亲的话,才是权威。
齐念佛,终于开口了,“他和你考的是同一所高中对吧?没什么可说的,要么你转学,要么他离开这座城市。我都能办到。”
“爸爸!”齐姝琴惊了,“您不能这样做!他对我一向很客气,很礼貌。这回只是,他只是……有点情不自禁……”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一点不庄重!现在这小姑娘,越来越不成体统!”二姑母和三姑母都严厉地责备道。
齐姝琴只急切道:“爸爸,您要对他怎么样?”
“我让你选。”齐念佛沉声说,“要么你转学,我会给你挑一所离家近、环境好、设施一流的重点高中。一切手续我也会办妥。要么,就让他永远离开这座城市!”
齐姝琴心底一片冰凉,“爸爸!求求您不要这样残忍!”
啪!
齐念佛狠狠地拍了桌子。
齐柳笛和两位姑姑都惊得站起来了。
“恬不知耻。”齐念佛一字一顿道,“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背着家里人和一个男生鬼鬼祟祟这么久!到现在竟敢在光天化日的公共场合……你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理直气壮地指责我残忍?!齐姝琴,你要点脸!”
“是我的错。但是您别连累他。”齐姝琴冷静下来,恳求道,“他是个好人。爸爸,求您。”
“那么你转学。”齐念佛冷道,“否则,我会让他远远地离开,让他再不敢打你的主意!”
齐姝琴闭上眼,父亲的决心……
她绝望地,轻轻点头。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完。
“两位堂姐,”齐念佛客气道,“齐姝琴有辱门风,你们看,该怎么罚?”
二姑说:“有辱门风,按照家规,是重罪。可是琴儿这事情,毕竟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而且孩子也还清白。现在的姑娘小伙就是这样,亲吻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回避,也算是个风气了。还是不要按照有辱门风这罪名去判。我看……堂弟至多给孩子几藤条就好。”
“罚跪祠堂吧。”三姑说,“打就算了。堂弟,你这女儿身子骨弱了点。我听说那件事情后,你就把这孩子当沙袋打,其实没那个必要的。”
她将齐姝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唉,这娇滴滴的美人胚子,怪不得男孩子喜欢。少年人情不自禁,也能原谅。所幸没更进一步,更没闹出大肚子的事情。小惩一下就好。”
齐姝琴惭愧地垂头,“谢谢两位姑姑。”
齐柳笛也唤了声“爸爸”,语带恳求。
齐念佛却道:“我是齐家的掌门,家规如何解释,我心中有数。今日是让我看到了,打断了,若是我不在呢?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更不堪的事情。待上了高中,两个人又凑到一起,哼……不定哪天,就会用一件丑闻,把齐家的名声败坏。惩前毖后,是必须的。何况家里的女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也是给敲山震虎,给个集体警示了。”
他拍拍手,六只傀儡硬邦邦地现了身。
“带大小姐去刑房,责打十下玻璃鞭,笛儿和两位堂姐一并监刑,之后让她去祠堂罚跪一个小时。”他冷冰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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