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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红与黑的碰撞2(作者:默默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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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惩

        好了,手术也成功地做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公司还有一堆事儿呢。林锦明对嘉振说道,三爷让你回个电话给他,别忘了啊。

       

        嘉振安排刘主任送走了徐院长,靳朗亲自推着手术车将程云送回病房。嘉振说:阿朗,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护士呢,麻醉剂还得挺长时间呢,晚上再来吧。

       

        靳朗想凑近程云说句话,后来一想,只怕是说了也听不见,就听了嘉振的,回办公室里看文件了。

       

        嘉振安排好一切后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三爷的电话,正巧三爷已经开完会。

       

        爸,三叔说你找我,刚忙完程云的手术,刚腾出时间来打电话,不知……”

       

        三爷打断了嘉振的话:阿振啊,晚上回家来吧。

       

        嗯,行,昨天就决定晚上回家的啊,那我早点回去吧,没事了就回去。

       

        叫阿伟也回来。

       

        行!

       

        放下电话,嘉振总觉得三爷今天很奇怪,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以前也没这样过啊。嘉振心想,摇摇头,坐下看文件了。

       

        六点钟,嘉振嘱咐了阿羽几句,叫上阿伟到停车场提了车。一路上没说一句话。至少三个星期没回家了,刚跟父亲和好,现在归心似箭,只想着跟父亲好好交流交流。

       

        独立小院,三层别墅立于院中央,周围是个小花园。嘉振下了车,由着阿伟将车开到车库,自己走近了家门。

       

        宏宇早就站在门口迎接了,见嘉振走近,忙恭敬地说道:大公子,回来了?快进去吧,三爷等着了。

       

        嘉振点点头,进去。这些年自己很少在家住,多亏了宏宇帮着照顾父亲,虽说自己是韩家大公子、大少爷,但宏宇却替他尽了孝心。见三爷端坐于沙发上,他轻步走过去,躬身行礼:爸,儿子回来了。

       

        坐吧。三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瘦了。

       

        爸,没事儿,我吃得好着呢,不是瘦了,只是……只是没胖而已。

       

        三爷呵呵一笑:又贫嘴,当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啊?

       

        阿伟将车停到车库后进门来,对三爷行礼道:三爷,我把大少爷带回来了……”

       

        嘉振。三爷避开阿伟的话茬,你先上去休息吧,一会我叫人把饭给你送上去,你早点睡,改天咱们再谈话,乖儿子去吧。

       

        嘉振木然地看着三爷,觉得从下午那个电话起就觉得他不对劲了,现在阿伟一句话没说完,又要自己上去休息。想到这,他试探着问道:爸,怎么了?

       

        别瞎想,没事,快去休息吧。说着站起来,说:宏宇,带阿伟过来。

       

        眼见着三人向地下室走去,嘉振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忙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三爷:爸,爸,是我的错,不关阿伟的事啊。

       

        哼,不关他的事?三爷推开嘉振的手,对后面的宏宇说,快点!

       

        宏宇加快脚步,把阿伟带进了屋里。三爷转过身来对嘉振说:你要是不想休息,就也跟着进去吧。说完,就走了进去,嘉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十月中旬,地下室已有寒气。宏宇给三爷搬了把椅子,给嘉振也搬了一把,自己垂手立在一边,听着三爷的吩咐。

       

        三爷盯着阿伟看了一会儿,阿伟尚不知自己哪点做错了,颤巍巍地不敢直视三爷。许久,三爷才开口道:

       

        阿伟,昨天大公子晕倒的事,你不知道吧!

       

        嘉振心里一颤,父亲现在这样说,很显然是认定了阿伟失职,还没等自己解释,就见阿伟噗通跪地道:三爷,阿伟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哼,知错?我叫你去大公子身边是做什么的?是不是日子过得舒坦啊,把当初我说的话给忘了吧?

       

        听到这话,李晋伟才猛然想起之前三爷安排自己去大公子的医馆,是为了让自己做他的贴身保镖。嘉振从小没有受过什么特殊训练,人在江湖,三爷也正是怕嘉振无法应付突发事件才安排李晋伟去他身边做贴身保镖的。然而自己却如此粗心,竟让大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到自己曾是当年三爷亲自选定的人,不禁后悔莫及,暗暗责备自己。他定了定神,说:

       

        三爷当初是让阿伟做大公子的贴身保镖的。

       

        哼,原来你还记得啊,贴身就贴到这种程度?连他晕倒了你都不知道!三爷怒气冲天,声音已经提得很高了。

       

        阿伟低着头跪在下面,他跟了三爷有三年了,非常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别说大公子晕倒时自己不知道,就是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晕倒的。大公子的身体一向很好,昨天突然晕倒,一定是事情很突然也很严重。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大公子晕倒的原因。

       

        说你失职,不为过吧?三爷说道。

       

        是!阿伟知错,阿伟愿受罚。

       

        宏宇,切左手。三爷淡淡地说,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

       

        爸!嘉振连忙喊道,爸,是我的错,不关阿伟的事啊。是我不让他跟着的,我嫌他烦,嫌他事多,爸,求你,别,阿伟惯用左手的,你切了他的左右,他以后怎么拿枪,怎么做事啊,爸,都怪我……”

       

        三爷摆手制止了嘉振,对宏宇说:你还愣着干什么?

       

        宏宇伸手拿起墙上的刀,就朝阿伟走来。

       

        嘉振冲上去拦住宏宇,跪在三爷面前抽泣道:爸,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您罚我吧,饶了阿伟,他是无辜的,求您别砍他的手,儿子再也不敢了。

       

        三爷拉起嘉振:阿振,这不关你的事,起来吧,去休息吧,这是龙腾内部的事情,与你无关。宏宇,先送大公子上楼吧。

       

        不!爸,我知道你疼我,可是阿伟真的是无辜的,他离你远离我近,我说什么他肯定得听我的,是我不让他跟着我的,我是有意避开他的,所以这次的事情跟他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三爷劝道:阿振,你别说了,再说也是他的不是,你不让他接近你,他可没跟我汇报啊!这也是失职!

       

        见此情形,李晋伟开口道:大公子,是我的错,您还是听三爷的回去休息吧,这是规矩,三爷留我一只手我已经很知足了。

       

        嘉振紧紧抓着三爷的手臂道:爸,我知道你疼我,我晕倒了您也难过,我保证以后绝不这样了,您就放过阿伟吧,好吗,我求您了。我不是龙腾的人,不知道龙腾的规矩,但我知道阿伟他做的一向很好,爸,还把阿伟留在我身边吧,别砍他的手……”

       

        自从母亲去后,嘉振就不想再提黑帮二字,规矩是人定的,可也得分场合,龙腾的规矩向来是铁定的,从不看人。其实嘉振早就不想让阿伟跟着自己,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贴身保镖,但现在唯一救阿伟的办法就是求父亲让阿伟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三爷站起来,又一次推开嘉振的手说:规矩不能变,宏宇,把大公子送上楼以后马上下来!

      教训

       

        晚上八点,程云病房。

       

        你醒了?靳朗看着程云微微张开的眼说,这一觉睡得真长啊,感觉怎么样?

       

        程云笑了笑,因嘴唇失水而干裂出血,他忍着疼对靳朗说:老大,我好了,别担心了。

       

        靳朗看到程云出血的嘴唇开始有些心疼,他叫来阿羽要来棉签,将棉签沾了些水,先将血迹擦掉,又换了一根,沾了水抹在程云的嘴唇上。

       

        试试看,还疼吗?靳朗左手拿杯,右手拿棉签,看着程云说。

       

        程云心里有些激动,自小,与他最亲近的母亲离去之后就再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更别说会有人在床边守着他照顾他了。他试着咧咧嘴,还是有一点疼,但却违心地说:老大,我好了,真的好了,不用担心我,都不疼了。

       

        瞎说呢吧,刚做完手术,怎么可能不疼了,现在你也醒了,麻醉劲早就过去了,这会应该是最疼的时候吧。来,把头偏右边去,这样不容易拉扯伤口。靳朗说着,伸手帮程云转动了一下脖子。

       

        他没看到,一滴泪从程云右眼角滑落,正好滴在了他的枕头上。

       

        还好,手术很顺利,我也不用过多担心你了。饿了吧?

       

        程云自手术前就停止进食,连水也不让喝了,手术以后就开始输营养液,现在身子很虚。他用沙哑的、却带着一点穿透力的声音说道:没有,没觉得饿,倒是你啊,老大,你吃饭了没有啊?

       

        呵呵,我也没呢,一会儿叫阿羽送点吃的来。

       

        别等一会儿了,就现在吧,看着你吃了,我才踏实。

       

        好,依你的!靳朗按下呼叫器叫来了阿羽,其实他本可以自己出去叫,但因为放不下程云,所以就通过呼叫器了。

       

        阿羽那里好像总有现成的吃的,不一会儿功夫,就送来了一份盒饭,还是热的。靳朗冲她笑笑,说了声:谢谢啊。这才发现阿羽很漂亮。之前忙得根本顾不上看她,还冲她发了好几次火,现在都过去了,反而又觉得对不住她了,就对她说:嗯,那个……你,吃了吗?

       

        靳总,我吃过了,在食堂吃的,这份是专门给您预备的饭,我一直放在保暖箱里的,您尝尝看,要是觉得不热的话我还可以再去热一下。

       

        靳朗打开饭盒,一小份宫保鸡丁、一小份麻婆豆腐、一小份番茄炒蛋、一小份烧茄子,还有几片水煮鱼,都是他爱吃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丁送到嘴里,咸淡正好,辣也是恰到好处,再吃一口米饭,温度也正合适,就对阿羽说:行,就这个吧,不烫不凉,正好,菜也对胃口。在哪打的啊,食堂?食堂师傅做饭有长进啊,不错。

       

        靳朗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米和菜,阿羽在一旁笑地甜蜜:靳总若是喜欢,阿羽以后还打这样的饭回来,下次我叫食堂多做一份汤,冬天到了,天干,要补水的。

       

        好,好,你是专家,懂这些,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阿羽看着靳朗吃完以后收拾完才走,程云几乎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完全过程。阿羽刚关上门离开,程云就把靳朗叫到了自己面前:老大,我看这事有戏。说完偷偷笑了。

       

        靳朗没明白程云的意思,琢磨了好长时间。

       

        大公子,走吧,听三爷的,上去休息吧。宏宇说道。

       

        嘉振知道再说也没用了,他再一次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三爷,希望三爷能够手下留情,但三爷与嘉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三爷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直到嘉振离开,三爷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宏宇,你跟我说实话,阿伟做的这事,依龙腾的规矩,倒底应该怎么处罚?

       

        嘉振上楼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宏宇,宏宇犹豫了几秒钟后说,按规矩说,毙了他都不为过的……三爷砍他的手,想必也是想给他改过的机会吧。

       

        那你能不能跟我爸说一声,真要砍的话,就砍右手吧,阿伟他是惯用左手的啊。

       

        大公子,不可能的,三爷定的事什么时候改过啊,再说了,刚才您都没劝下三爷来,我怎么可能……”

       

        算了,我欠阿伟的,以后想办法还。

       

        大公子也别这么说,这事确实是阿伟的过失,三爷交待过的,必须要照顾好你。昨天你晕倒了,要不是三爷提出来恐怕阿伟现在都还不知道呢,这样的失职,难道不该罚么?这就好比三爷给阿伟派了任务,让他去盯着别人,但阿伟却打瞌睡误了,结果让别人趁虚而入,导致龙腾受损失。像这样的,回来不照样受罚?所以,大公子,您也别难过了,正像三爷说的那样,这是龙腾内部的事……”

       

        嘉振推门走进去,听到宏宇的这句话后又迈出脚来:什么叫龙腾内部的事?内部的事还回来家里解决?不就是阿伟没在我身边吗!就要砍去他一只手?你们是什么规矩我不管,总之阿伟在我身边那么久,他就是我的人!嘉振说完就把门关上,把宏宇一人晾在外面。

       

        宏宇回去以后向三爷耳语了这些话,三爷点点头,开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跟嘉振的关系刚刚得到缓解,现在又有了这种事,他不想闹得太僵,毕竟是父子。但一方面担心嘉振不懂得照顾自己,以后再由着性子胡闹伤身体,另一方面阿伟又是龙腾的人,失职一事如不严办,恐怕自己以后也很难立威。于是就对宏宇说:照计划办。说完,自己就上楼去。

       

        嘉振打开门,请进自己的父亲。三爷坐下问:身体好些了吗?

       

        嘉振不说话,低着头,玩弄着沙发巾。

       

        三爷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阿伟这事龙腾上上下下盯着呢,我不罚他,以后如何管得住其他人啊。

       

        爸,这些我都不想管,我就想说一句话,能不能不砍阿伟的左手?

       

        晚了。

       

        爸!嘉振无奈地叫道,眼睛里透着惋惜。

       

        爸很感谢你这二十多年来对我事业的支持,真的,儿子,没你的支持,爸不会这么顺利,但规矩就这样,改不了的。我砍了他的左手,他要还是一条汉子,以后右手照样能射击,他要是不行,那就该趁早不用他。从明天起,阿伟还跟着你,他对你没坏处的,就不要再防着他了。这件事你也得到教训了吧,以后再敢任性,我可要打你了,你虽不是龙腾的人,但终归是我儿子,爸爸管教儿子,没错吧。

       

        嘉振听了这话,脸开始烫得通红,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阿伟失去了一只手,现在爸爸却仍要让自己去面对,这比自己挨打得到的教训要深刻得多了。

       

       

       

        涟漪

       

       

       

        靳朗死活不肯去自己房里睡,非要在旁边守着程云,阿羽没办法,叫人在程云旁边又加了一张床,离开前再三嘱咐道:靳总,你们两个都是病号呢,可不要熬得太晚,最晚十点睡觉,不然明天我可要告诉院长了。

       

        靳朗心里高兴,打发了阿羽离开。他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累,跟程云说了很多话,说三爷,说嘉振,说潘龙……还顺带着说了几句阿羽:这女人啊,就是罗嗦……”

       

        靳朗兴奋地想把这两天的事一股脑地都告诉程云,可又怕程云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无力去听,就挑三拣四地说了大概。程云只是笑,至于有没有听懂就另当别论了,总之靳朗高兴,他也就高兴了。

       

        嘉振带着一丝复杂的心情入睡。虽然自小没少听过龙腾的人受罚的事,但像这样被自己牵连到的还是第一次。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当初是为了避开阿伟的视线才故意远离他的。阿伟的办公室被安排在与嘉振三间之隔的地方,嘉振偶尔回家也是由阿伟开车,但自己却不说话。吃饭就更别提了,嘉振总是或早或晚地去,或者干脆叫助手送来。

       

        宏宇为阿伟处理了伤口,一只左手就这样被切掉了。阿伟疼得满头是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宏宇拍拍他的背说:三爷不在,忍不住就喊出来吧,我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阿伟勉强地笑笑,白炽灯下印着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阿伟失去了左手,已不能再开车了,三爷要给嘉振再派司机,却被嘉振拒绝了。嘉振看了看车上的表,已经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于是没有多想就说:爸,您就别担心我了,我自己开也是一样的。

       

        阿伟虚弱地挣扎起来,看了看左腕包扎的地方,渗出的血迹已不如昨天鲜红——都过去了,该重新开始了。他用右手撑着身子下了床,恰好此时三爷推门进来。

       

        还疼吗?三爷问道。

       

        ……还行,能撑住。

       

        三爷站在五步以外的地方,他没有走过去看阿伟,阿伟背过左臂,也没有让三爷看到。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还是阿伟先开了口:三爷,我……”说到这儿却断了,他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三爷一时间也没话了,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他,现在见阿伟自己起来了,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简单说了句:你继续休息吧。之后就走了。

       

        靳朗一早起来后就去找秦月,敲了半天门也不见人开。这丫头去哪了。靳朗悠闲地在走廊里走着,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放得开。他两手撑着栏杆,低头看着下面的两层楼,见到潘龙在走廊里跑,他叫了一声:潘龙!潘龙顺着声音朝上看去,见是靳朗,就笑了笑说,老大,我一会上去啊,等我一会!

       

        靳朗嘿嘿一笑,跟潘龙也快两天不见了,看潘龙的样子,这两天肯定忙得不可开交。辛苦你了,小子。靳朗心里想。

       

        那个……靳总!靳朗转过头去,是秦月。

       

        去哪了,等你很久了。

       

        我去找程经理啊,他怎么还没回来啊?

       

        靳朗呵呵一笑,这个妹妹,他总觉得她傻傻的很可爱。回去收拾一下,下午我带你出去玩儿。

       

        ……不写报告了?

       

        靳朗用手指敲了秦月的头一下:想什么美事呢!出去走走,又不是不回来了,回来继续写啊!

       

        秦月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潘龙跑到靳朗身边,气喘吁吁:老大,咱们有两天没见了吧,你的伤好点了吗,程云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吧。

       

        靳朗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呵呵,不急,程云没大碍了,你先跟我说说项目的事吧。

       

        行!潘龙回答道,到现在项目已经进行了六天,都在计划当中,但是原材料的事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了。

       

        靳朗扭过头来问: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本来计划进购的瓷砖和水泥的价格发生了改变,瓷砖比计划的价格高了,水泥比计划的价格低了,这样折算下来,总成本比计划高出了三万多,我想请示一下,是按原计划呢还是节省一些原材料?

       

        三爷的生日就要到了,靳朗想送三爷一个洗浴中心,他跟潘龙策划了两个月,自己亲自写下了这份项目计划书,亲自挑选了一支建筑队,由潘龙亲自监工,为的就是要建筑一个能让三爷满意的洗浴中心。

       

        三万多可以接受,不要省工减料,我多划些钱给你,其它的还按计划走。

       

        行!我听你的。嘿嘿,现在可以让我去看程云了吧?

       

        靳朗笑着拍了一下潘龙的后背:走,一起去!

       

        三爷在去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想阿伟的事情,就像宏宇说的,阿伟一向忠心,但砍手以后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忠心?现在阿伟失去了左手,对他来说要用右手吃饭、工作和射击就意味着一切从头开始,就像惯用右手的人突然失去了右手,需要锻炼左手一样。可是阿伟现在别提用右手射击了,连自己的基本生活恐怕都不能保证,也就不可能再让他去做嘉振的贴身保镖,所以必须换掉他。

       

        你觉得窦超怎么样?三爷一路上未曾说话,宏宇也没敢出声,听到三爷这样问了一句,宏宇踩了一下刹车,说:不知三爷是说哪一方面的?

       

        他的枪法还可以吧?

       

        这小子挺准的,也很上心,伸手也不错。

       

        你看,让他来接替阿伟怎样?

       

        这话有点出乎宏宇的意料,他想了想,说:三爷,真的不打算让阿伟留下来了?

       

        他现在跟一个废人还有什么两样?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吗?今天你在公司宣布一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大家讲清楚,让大家知道,阿伟失职是怎么罚的,别都眼红这贴身保镖,窦超接了职位也要让他自己掂量掂量该怎么做!

       

        三爷,这……会不会狠了点?

       

        我留他一命已经不错了,就让他去看守训练基地吧!

       

        宏宇在三爷身边九年,黑道上的什么残忍手段都见过,可是这次牵扯到三爷跟嘉振父子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提着一口气,生怕两人的关系再紧张起来。但三爷已经决定,自己也只好听命了。

       

        到公司以后,宏宇一切照着三爷的吩咐去做,大家都很惊讶,下面议论纷纷。三爷没有继续听后面的内容,而是自己一人回了办公室。虽表面平静,但却早已激起心中的涟漪。

       

       

       

        参观

       

       

       

        秦月正在午睡,被靳朗一个电话吵醒: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秦月接电话都是闭着眼睛的,靳朗说完了这句话她才听出是哥哥的声音。…………”秦月正做好梦呢,一个电话吵醒她,她还意犹未尽。

       

        睡了?行了,别睡了,快起来,我在办公室等你啊,快点,十分钟,超时我揍你!靳朗笑着放下电话。之前太累了,也太忙,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时间跟妹妹出去转转,决不能让她睡觉荒废掉。想到这,就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熟悉的街景,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现在有妹妹了,他不在是孤单一个人,他要照顾好他。

       

        秦月极不情愿地起来,刚睡着就被吵醒……”但是没办法,她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就向靳朗的办公室奔去。

       

        九分半!可以啊,挺准时,不错!靳朗拍着秦月的肩膀,走,下楼!

       

        秦月看着靳朗一脸的神秘,自己好奇地跟了去。

       

        靳朗发动好汽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秦月突然说:哥,让我开一会吧!

       

        你会吗?路上车多,你凑什么热闹?

       

        秦月调皮地一笑,道:不会可以学啊!

       

        嘿!你当是遥控车啊,你还没满十八岁呢吧。等你到了十八岁以后,我给你报驾校,自己学去,行不行啊?

       

        哼,我才不去!你总是小看我!把我当小孩!

       

        呵呵,你本来就是小孩!

       

        见秦月不说话了,靳朗说道:生气了?你的脾气啊,以后得改改,别人还说不得了,这哪行?行了,别生气了啊,又不是别人说你,我可是你哥,说你两句怎么了,这不还带你出来玩呢吗,以后多记点我的好,不要总想着赌气……”

       

        秦月本觉得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现在听靳朗这么一说就破涕为笑了。看见秦月笑了,靳朗也轻松了些,就问她:你也不问问咱们去哪啊,也亏了我是你哥,要是别人,我看把你卖了都不知道卖哪去了。

       

        你又说我!刚说完这句,秦月忽然想起了哥哥刚刚说过的话,觉得不能那么不经说,就又补了一句:那,你要带我去哪?

       

        靳朗却神秘地说:就不告诉你!一句话差点把秦月气死。

       

        车开至一幢别墅前停下,两层小楼,白色屋顶,灰白色相间的墙壁,房前一片大约四十平米的草坪。靳朗取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吧,我工作以前一直住的地方,还不错吧?

       

        秦月一直以来跟宁嫂住在一起,住的最好的是单元房,最差的是筒子楼,以前特羡慕别人住别墅,就一直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住上别墅,可是没想到还能梦想成真。她激动地说:哥,咱搬过来住吧,别住公司了,这房子空着多可惜啊!

       

        是啊,你以为我叫你来这只是让你看看的吗?当然是你喜欢就搬来住喽!三爷早就跟我提过,可前段时间忙,一直没顾上,今天得空带你来,你还真喜欢!那就好,今天就回去收拾,我找人来打扫一下,咱们明天就可以搬进来住了!

       

        哥,我想自己打扫,自己布置!秦月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她实在是太向往这样的生活了。

       

        只要你不嫌累,你说怎样就怎样!

       

        靳朗带着秦月去楼上看了看,又去后面的小花园里走了走,最后在当年跟三爷初见时的那个亭子里说了几句,二人就起身离开了。

       

        哥,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房子啊?秦月关上车门问道。

       

        小时候,三爷给的房子,我一直住着了,本想着以后还给三爷的,我把钥匙给他,他不要,说这就是我的,已经给我了,不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安排,卖掉或出租都行。我舍不得卖掉,又一时没有找到租家,就一直空着了。后来还是三爷提醒的呢,说我们可以搬进去,这样要温馨地多啊!

       

        三爷对你真好!秦月羡慕地说。

       

        明天晚上跟我去拜访三爷吧,咱俩相认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带你去,是我的不对了,明晚有空,我带你去。

       

        我不敢,听说三爷很厉害的。

       

        那你乖乖的不就好了?他是我干爹,对我又这么好,见了他你可不能瞎胡闹,否则惹了他,到时候可真揍你!靳朗说着,又觉得某个部位隐隐作痛了。养了一个多星期,伤好些了,已经不影响坐立行走,但却仍是心有余悸。好了,不吓你了,三爷没那么可怕的,有我呢,没事,叫上嘉振,明天晚上一起去。

       

        靳朗将车开到了一片建筑工地上,这一带是市区与郊区的交叉地带,是靳朗为三爷精心选的地方,距离龙腾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下来看看吧,这是我将要送给三爷的生日礼物,来看看怎么样了。靳朗和秦月走下车,老远看到了头带安全帽的潘龙。靳朗快步走过去,还差三四步的时候纵身一跃,从后面抱住了潘龙:哈哈,跑不掉了!

       

        靳朗走得太快,秦月只能一路小跑跟上。潘龙听出了靳朗的声音,道:别闹,这在工地上呢,注意安全!说完就把靳朗的手拍了下来,招呼了一个工人去取安全帽,把自己的摘下来递给秦月带上。

       

        靳朗拍了潘龙一下后背:你小子,在工地上当老大了,翅膀硬了啊!

       

        秦月摆弄了半天才把安全帽带上,前面走的那两个男人早就把她给忘了,她自己无聊地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看着工人们正一砖一砖地建造着。

       

        两人走了好远才想起来还带着一个秦月,连忙往回走。靳朗喊道:小月,过来!让你潘龙大哥给你讲讲这个项目,你也好长长见识!

       

        秦月从小土坡上下来,听着潘龙的讲述:这个洗浴中心,占地面积接近八千平米,前后投资了近两千万,建成以后将会有两百间房,可以同时做住宿、洗浴、餐饮……”

       

        秦月听着潘龙的介绍,靳朗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嘉振打来的。

       

        哦,阿振啊,我跟小月在外边呢,一会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嘉振停顿了一下,说:阿朗,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你现在就回来吧,直接到我这来,我想找你说说话……”

       

      疗伤

       

        嘉振放下电话就后悔了。本想把靳朗叫来倾诉一下,可这样一来三爷跟自己的关系就暴露无疑。见到靳朗怎么说,难不成要说:我爸给我派了贴身保镖,昨天被砍了手?这么一来靳朗肯定会起疑心的,一旦靳朗起了疑心追问下来,自己刻意隐瞒的话,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不知靳朗是否能承受得住呢。不能这样说!嘉振坚定地告诉自己。

       

        犹豫来犹豫去,嘉振一直想不出好办法来,就又打电话给靳朗。那个……你别着急回来了,也没什么事……”

       

        靳朗一听就知道肯定有鬼:倒底怎么了?

       

        嘉振赶忙说:哦,没事,我爸他……他病了,我心里乱,就想找你说说,不过还好不严重,呵呵,没事了。

       

        嘉振勉强笑笑,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此刻却心如刀绞,又无人倾诉,于是放下电话,暗自叹气,想起阿伟就觉得愧对于他。

       

        靳朗带着秦月回来已是晚上了,顺便把潘龙也带了回来。一上楼,靳朗就打发秦月回屋里收拾东西。反正你刚来也没多久,好收拾,都整理好,明天中午就搬,下午就不回来了,然后跟我去看三爷,其它时间你自己支配。对了,还有你那个谈判报告,得空好好想想,说好下周交给我,没几天了吧?到时候要是还不合格,那我就只好把你带三爷那学学了。靳朗故意试探秦月,其实三爷哪有时间再去管这些小事,只不过是靳朗吓唬秦月罢了。

       

        靳朗也回到自己的屋里准备收拾东西,卧室里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一些衣物可以留在这。平时不忙的时候,这间卧室可以用作午休,这么一来似乎也没什么可带的,就下楼去看程云了。

       

        嘉振自己开着车回家,三爷还没回来,听佣人张嫂说阿伟还在房里休息,就径自走了过去。伸开手想推门的一霎那,却又僵住了,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阿伟断掉的手臂,见了面怎么说,安慰他吗?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他明知,哪怕是心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但却是这断臂,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痊愈的痛了。

       

        想到这,他缩回手臂,缓缓转身,上楼去。

       

        嘉振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那张小时候的全家福又映入眼帘。十五年了,母亲去了十五年了,照片上的母亲多么漂亮,父亲多么年轻啊。那时候自己才八岁吧,虎头虎脑的,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他和靳朗的学习一样优秀,但他有着靳朗所没有的,他能得到靳朗所得不到的,靳朗远远比不上他幸福。

       

        妈,你还好吧,后天就是你的祭日了,你放心,我跟爸一起去,我们和好了,再不跟他赌气了……”

       

        电话响起,嘉振随手把照片放在了桌上,伸手去拿手机,来电显示是三爷打的。

       

        爸,什么事?

       

        我下班了,准备回家,你还在医院呢?我叫宏宇去接你吧。

       

        不用了爸,我已经回家了,在家了已经,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您也快回来吧。

       

        嘉振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三爷挂断电话,叹了口气: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孩子,希望你也能挺过这一关……”

       

        靳朗帮着程云翻了个身,怕牵扯到伤痛,于是就格外小心,两人都累出了汗。程云趴在床上,靳朗看了看前几天打的鞭痕,十二道鞭痕,还是那么清晰,轻轻触动一下依然能够牵动全身。

       

        还好处理及时,没有发炎。靳朗拿起一瓶药膏,取出一根棉签,沾了药膏,涂抹到程云的伤处。每触动一下,就因为药物的刺激和本身的清凉使程云又颤抖一次。

       

        第四天了吧?靳朗想了想天数,可要算时间的话也就刚刚过去七十多个小时。程云手术时为了缩小影响面,那几个会诊团的人都不知道程云身上还有鞭伤,只有徐院长知道,并且抽时间来看了一眼。靳朗还记得当时徐院长一直摇头,不说话,脸色凝重的样子,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虽然才过去三天,但却觉得过去很久了,正如当时等待手术的煎熬一样久远。

       

        程云了一声,让老大惦记了。靳朗擦完药,安置好程云,帮他侧了身,双目凝视着对他说:又说傻话!

       

        虽然伤很痛,但这一句却让程云觉得很温馨。

       

        三爷回到家中,在客厅没见到嘉振,张嫂过来说:大公子自打回来了就一直在楼上,本来是要去看阿伟的,可是我看他走到门口又离开了,没进去。

       

        三爷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张嫂,自己也上楼去。

       

        门关着,他轻轻敲敲门,喊了声:阿振。就立在门口不出声了。他在想,如果嘉振不开门,他将怎么办。

       

        看来他是仍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儿子,自打那次嘉振在电话里跟三爷说了对不起以后,就再也没有跟三爷对着干过。嘉振听见敲门声,就走过来开了门,叫了声:爸,你怎么来了,那,进来吧……”

       

        你跟我到楼下去。

       

        嘉振关上房门,跟了三爷下去。

       

        张嫂沏了茶端了过来,在三爷和嘉振面前各摆一杯,之后就自觉地退下。

       

        嘉振与三爷分坐两个沙发,位置成九十度角,三爷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嘉振说:为阿伟的事难受呢吧?把头抬起来,不喜欢看你低着头,又没犯错误,抬起来!

       

        嘉振抬头看了三爷一眼,止住了将要掉下来的泪水。

       

        阿伟的事,我知道你不好受,昨天确实也忽略了你的想法,但帮有帮规,他是我从龙腾抽出来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不追究他合适吗?罚他这么狠,也是因为他职务重要,他是你的贴身保镖,这时候不短了吧,恐怕是最近半年就已经不常在你身边了吧?阿振,我是在你母亲面前说过我不再打你,但你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我做父亲的感受?你八岁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你弟弟出生下来就是死胎,家里就你一根独苗,你还这样折磨自己,你让我怎么看得下去?也就这一次吧,再敢有下次,看我不揍你!你这晕倒不要紧,你想让我担心死啊!

       

        听完三爷这一腔肺腑之言,嘉振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他抽泣道:爸,我错了,您别生气,这次是个例外,我……那段时间阿朗伤得也重,程云,程云他也被打伤了,而且又查出了脑瘤,我没注意自己的身体,所以才……才出了这事。以后我注意,我一定注意,您放心!

       

        阿振,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用爸爸多操心。好了,不提这事了,一会吃饭以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后天是你母亲的祭日了吧,好好去跟他上一柱香,让她安心些。

       

        嘉振从小到大只挨过三爷一次打,但当三爷严肃的时候,嘉振对他的畏惧丝毫不比靳朗小,刚才三爷说那些话的时候,嘉振还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现在听到事情已经不再追究了,就赶忙说道:行,爸,我知道了。

       

        还有,靳朗明天带着秦月过来,你带着他们一块来吧。三爷说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下厨

       

       

       

        靳朗起了个大早。先去看了程云,后来去了食堂吃了早饭,刚吃两口就接到了嘉振的电话。

       

        阿朗啊,我今天一定要找你聊聊。嘉振说。

       

        怎么了?你爸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了,已经好了,就是普通感冒,没什么大碍。你今天忙吗?不忙的话我一会就去你那儿。

       

        你来也行,我跟小月一会搬家,来了给我搭把手吧!

       

        搬家?搬哪去啊?

       

        还能搬哪,当然是兰博湾啊!

       

        行,我一会上你那去!

       

        靳朗吃完饭就去了秦月房里,秦月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房门说:哥,这么早,我还没睡醒呢!

       

        靳朗有些生气地说:不像话!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快八点了!不给你布置任务是想让你先把谈判报告这事儿清了。你倒好,睡到这个时间!以后不许这样了,最晚六点半起床,起来以后读会儿英语去!

       

        靳朗这么几句话把秦月吓得清醒了,她有些委屈地说:哥,可是我都毕业了……”

       

        话未说完就被靳朗打断了:毕业怎么了?毕业就不学习了?以后每天早上学半小时英语,少一分钟都不行!

       

        见秦月不再说话,靳朗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就转移了话题,说:东西收拾怎么样了?

       

        秦月鼻子一酸,两滴眼泪吧嗒掉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泪痕,说:就那些东西,收拾好了。说完扭过头去,背对着靳朗。

       

        转过来!靳朗冷冷地说,说你两句怎么了?转过来!

       

        秦月转过身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开始抽泣。

       

        靳朗还是心软了,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生硬,但仍然严肃地说:以后不许这样了,哥说你是为你好,你还觉得委屈?再说了,你自己说说今天这事做得对不对?

       

        秦月摇摇头,她抹了一把眼泪说: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

       

        靳朗向前迈了一步,伸出右手去拍了拍秦月的左肩: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好了,别哭了,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过一会就走。

       

        靳朗回到办公室,王猛哲送来了两个文件,靳朗看过后刚签了字,听了王猛哲对这两天财务部门情况的汇报后,嘉振恰好来电话:

       

        下午去干爹家?

       

        靳朗摆摆手,示意王猛哲离开,对着电话里面说:嗯,我现在完事儿了,帮忙搬东西吧?搬完了就去干爹家,你不忙的话就一起去吧。

       

        我这会儿在程云这呢,今天不忙,现在就过去。

       

        嘉振帮秦月把箱子提了下去,跟靳朗分开两辆车一起朝兰博湾开去。三人卸下东西,简单规整了一下。

       

        靳朗去了秦月的房间。先把你的衣服什么的叠起来放在床边吧,明天去家具市场买个衣柜给你,还有,你看看还缺什么,列下来,明天一起买回来,今天就这样凑合着吧,反正有床,误不了晚上睡觉就是了。

       

        嘉振哈哈笑着:瞧你这哥当的,说风就是雨的,昨天才想起来要搬,今天就立马搬进来了,你看看,家具还不齐全呢,就让妹妹来住了,要我说,你把你那衣柜搬过来,给妹妹用。

       

        去你的,我那是旧的,明天给我妹买新的去!靳朗说完,推着秦月的肩膀就出去了,留下嘉振一人摇着头笑着。

       

        来到三爷家,三爷早已等待多时。见靳朗带了秦月来,笑笑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干爹,我们搬家去了,搬回兰博湾住,这样就像个家了。靳朗拉过秦月,对三爷说,干爹,这就是我妹妹,秦月。

       

        呵呵,好,找到妹妹了,心里高兴吧?今天可要好好庆祝庆祝!哎,我说阿朗,你可好久没给我做饭吃了,今天下厨露一手吧?

       

        没问题啊,干爹想吃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您说吧,想吃什么?

       

        三爷想了一会,三四秒钟以后说:今儿我不点了,你看着做吧,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好不好?需要帮忙的,就叫人去帮你,你说让谁帮我就叫谁去,不过你得快了啊,你看看,都五点多了。

       

        干爹放心吧,就让小月陪您说会儿话吧,我去去就来。

       

        靳朗进了厨房,张嫂正准备炒菜,靳朗两手搭在张嫂的肩上说:张嫂,嘿嘿,您别忙了吧,歇会去吧,三爷要吃我做的呢,我得快点做了。然后抢过张嫂的围裙,很迅速地系在自己腰上,打开冰箱,取出鸡蛋、豆腐,又问张嫂要了些粉丝和香菇,开始操作起来。

       

        靳朗先把粉丝泡在水里,之后把鸡蛋打碎,搅开,放进锅里翻炒。然后又把豆腐切片,过油,跟鸡蛋一样切成丁。张嫂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肯走,看着靳朗娴熟地操作着这些,似乎自己也插不上手,就在一旁站着。

       

        张嫂,您休息去吧,我能行,干爹不会说你的,去休息吧!靳朗说着,将洗好的香菇用力一捏,就把里面的水分挤掉了。

       

        见张嫂还是站着不动,靳朗也很无奈,就说:要不这样吧,张嫂,你帮我把这香菇、鸡蛋、豆腐还有这粉丝都切成丁,扮成陷,我去和面,咱们一会吃蒸饺吧?

       

        哎,好!张嫂上前两步,拿起刀开始切丁。靳朗这时将刚烧开的水倒向面盆,用筷子轻轻搅拌着,将面慢慢揉成团,烫面就做好了。

       

        见张嫂那边的切丁也已切好,靳朗走出厨房,对三爷说:干爹,晚上吃蒸饺吧,面和陷都好了,开始包吧。

       

        行,都去洗手,人多包得快啊!三爷带头站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靳朗看看秦月,说:面色不错啊,说什么了?

       

        三爷问我这几年怎么过的,还问我大学期间的学习。秦月如实回答。

       

        没害怕吧?三爷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凶!

       

        现在倒是没有,就怕他对我凶……”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三爷用纸巾擦着手,笑着从洗手间出来。

       

        没事,干爹,我跟小月说几句,嘿嘿……”

       

        又傻笑,快去包吧。怎么包啊?三爷问。

       

        靳朗端过面和陷说:跟饺子一样。

       

        靳朗将蒸锅放在天然气灶上,打开火,自己也开始包。等蒸锅上气之后,他将第一笼放进去,之后盖上锅盖。五分钟后,揭开锅盖,香味顷刻扑鼻,仅仅几秒钟就散满了整个厨房,第一笼出炉了。

       

        都来尝尝!干爹,来尝尝,我新想出来的,尝尝味道怎么样,咸淡如何?

       

        三爷用筷子夹起一只蒸饺,这蒸饺,因为是用烫面做的,所以蒸饺皮晶莹剔透,能看到里面陷的颜色,入口也比一般水煮的饺子有味道。三爷夹起一个,细细嚼了嚼,点点头说:好!蒸透了!不错,你这厨艺又长进了!

       

        靳朗趁着蒸锅的热气,又开始蒸第二笼,也是五分钟就好了。大家放开了平日里的拘束,连三爷也说:今天不去想那些规矩,都给我好好放开了吃啊!就这样,靳朗蒸一笼,大家就吃一笼,边包边吃,尽情地享受着美味。

       

       

       

        儿子

       

       

       

        饭后稍事休息之后,三爷对靳朗说:上个礼拜刚从书店购得一批书,有一些是你们年轻人看的,你带小月去看看吧,有合适的就带回去,刚搬了新家,家里也要添些书不是?以前你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妹妹也搬过去了,家里也要有家里的样子。

       

        靳朗点点头说:谢谢干爹,我会的。

       

        别总是这样说,说了就得去做,上去看看吧,有合适的尽管拿去,过几天罗飞还去书店,这批书显得年轻了,不适合我,我叫他再去购一批回来。

       

        靳朗对秦月说:那就走吧,上去看看。

       

        看着两人上了楼,嘉振对三爷说:爸,我看秦月比上学那会儿胖点了,你看是不是啊?

       

        三爷说:呵呵,女孩子听见要不高兴了,快别说她了。她跟阿朗相认,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不用在外面漂泊了,也算是有归宿了,比之前胖一点也是应该的。三爷看了嘉振一眼继续道,学院那边……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想退休了,年纪大了,顾不上了,两边跑得累啊。

       

        爸,瞧您说的,您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用跟我商量的,我一向支持你的啊,退就退吧,以后不用那么操心了。

       

        现在小月也跟阿朗相认了,阿朗也逐渐成熟起来了,以后再要招新人,他和潘龙这些人就可以自己选人了,也不用我再去开推荐信了,所以现在退休,我退得心安理得啊,哈哈,以后就轻松不少喽。

       

        是啊,爸,这几年可是辛苦你了呢,不过还好小月这事很顺利,她进龙飞没费太大劲,多亏了你啊,爸。

       

        三爷摆摆手笑了笑:不光是你爸的功劳啊,你三叔也下了很大劲儿呢,为了让他们兄妹团聚,还有宏宇,这多少人下功夫啊,还有你呢,没有你的支持,爸也做不成这件事啊……”

       

        嘉振没有继续接话,而是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问道:……爸,那个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三爷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这才是现在发愁的事呢,两件事,一件是我们俩的关系,你跟阿朗这么长时间的兄弟,瞒了他这么长时间,他能不能接受啊?还有一件就是,真到相认的那天,怎么让他接受这个事实啊?

       

        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阿朗懂事的,他会明白的,您慢慢跟他说,让他慢慢接受,应该会没事的吧?

       

        就是因为阿朗懂事我才担心他啊!依他的性格,他会憋在心里的。

       

        书房里,靳朗跟秦月正在看书。

       

        哥,都是好书,真好。三爷真让拿走啊?

       

        靳朗笑着说:三爷言而有信,既然说了,就让拿,你看看喜欢什么,挑上几本跟三爷说说,拿回家去。明儿我带你去家具市场,再订个书柜回来。

       

        秦月咧开嘴一笑,说:哥,真好,我觉得现在很幸福。

       

        你啊,以后听话,幸福的日子还多着呢,知道了吗?

       

        嗯!

       

        秦月刚说完,就听楼下嘉振在喊:阿朗,阿朗!

       

        靳朗跑出去,扒在栏杆上往下看,就听嘉振说:阿朗,咱俩那个房间里还有两本呢,我这几天住这儿把那两本看完了,你看小月要是喜欢的话就拿走吧,就咱俩以前睡过几次的那个房间!你去看看,在书桌上呢!

       

        哦,好的!靳朗曾经在三爷家住过几次,每次时间都很短,就跟嘉振住在一个房间里,后来靳朗长大以后就不再来这住过,现在就成了嘉振一个人的房间,只是靳朗此刻还不知嘉振就是三爷的儿子,也不知道这个房间就是嘉振自己的房间,他还单纯地以为嘉振这几天是来陪三爷说话的,就像当年自己也来这儿一样。

       

        靳朗走进嘉振的房间,去书桌上找书。楼下客厅里三爷对嘉振说:还是你去吧,你书桌上书那么多,让阿朗怎么找啊?自己找去,真是越来越懒了,不像话!

       

        好了好了,爸,我去还不行么?您老就别说了啊,怎么感觉阿朗是亲的我是后的啊,嘻嘻,我这就去啊!

       

        什么亲的后的,在我这儿都是亲的!你可不许欺负阿朗。

       

        好好好,爸,我不欺负他,我上去看看啊!嘉振说着就跑上楼。

       

        靳朗在书桌上找到了那两本书,那起来翻看了一下,确实都是好书,自己看也行,小月看也行,就是适合这个年龄段的人看的书。他拿起书转身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了床头桌上,昨天被嘉振拿出来,后来忘了放进抽屉里的那张全家福。

       

        靳朗走过去,用颤巍巍的右手拿起那张照片,手中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地。

       

        阿朗,那两本书找到了没……”嘉振刚进屋来,看到了靳朗手里的照片,一瞬间就像轰雷炸了耳朵,顿觉得天旋地转。他慢慢挪着步,走过去。昨天拿出的照片怎么就没放进去啊,唉,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啊!嘉振心里想。他走过去,站在离靳朗三步远的地方,想再往前走,却怎么也挪不动步;想站在原地不动,又觉得脚下似火烤,眼见着靳朗转过身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振,你……是干爹的、亲……儿子?靳朗左手拿着照片,眼睛直直地看着嘉振。

       

        嘉振心里一紧,他不知道该怎样说,他心里挣扎着,嘴唇反复开合着,过了很久才开口:跟我下去吧,干爹会告诉你。

       

        我要听你说。靳朗直视嘉振,这让嘉振更觉得心虚。

       

        阿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下楼去吧,让干爹告诉你好吗?

       

        靳朗弯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从嘉振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呵呵,阿朗啊,书挑得怎么样啊?有中意的没?只管挑,有喜欢的只管拿去,搬不走的改天我让宏宇给你送去啊!三爷笑着说。

       

        嘉振紧追着靳朗下楼,三爷的话音一落嘉振就伸出右手,在自己与三爷之间来回指着说:爸,阿朗……他已经,已经知道了。昨天我拿出来那张小时候的全家福,结果你一个电话打进来,我就……忘了放回去了,阿朗刚才看见了,所以就……就知道了。

       

        哦。三爷看了靳朗一眼,靳朗低着头,看样子有些委屈。坐吧,阿朗。

       

        靳朗坐下来,抬起头看着三爷说:干爹,我想听你解释……”

       

        阿朗啊,是这样的没错,你看到的就是事实。之前干爹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干爹有苦衷,不能说,不是想瞒你,后来能说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是怕……你知道以后……”

       

        干爹,你什么都知道的是不是?靳朗站起来,走到三爷面前蹲下身来,两手抓着三爷的两臂,两眼噙着泪说:干爹,你就告诉我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就告诉我吧,我父母还在世对不对,他们是谁啊,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看我,我就这么不招他们喜欢吗,他们姓什么叫什么,他们住哪啊,我和秦月的真实姓名倒底叫什么,你肯定知道的,干爹,求求你告诉我吧……”

       

        嘉振在一旁早已掉下了眼泪,这么多年靳朗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走过去,抱起靳朗的双臂。靳朗慢慢站起来,转身抱住嘉振,地一声痛哭出来,紧紧地抱着嘉振不放手。

       

        三爷站起来,走到靳朗身边,一把把他揽在自己怀里,抱紧。哭吧,哭完了还得坚强啊,不是干爹不告诉你,是现在时机未到啊。三爷轻拍靳朗的后背说,孩子,干爹知道你不容易,嘉振虽是我的亲儿子,但你知道的,这些年来干爹待你如何。阿朗,亲儿子和干儿子,在干爹这儿有区别吗?不管你亲生父母什么时候认你,干爹都疼你一辈子,好孩子……”

       

        靳朗勉强地笑笑:干爹,我没事了,让你看笑话了,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您更不容易呢,我小时候不听话,您没少费心,长大以后还是不争气,让您操了那么多心,都怪我。

       

        三爷伸手擦去靳朗脸上的泪痕:傻孩子,儿子不听话,当爸的就管管,有几个小时候不淘气的呢。你是爸的好儿子啊!

       

        靳朗笑笑,又对嘉振说:哥,我……”

       

        什么都别说了,以后还是一家人,想过来住了就过来,那间房子还是咱们两个的,以后还能一起住。

       

        哥,我是说,这么些年,你也不容易,有我在场的时候,你一直是跟我一起干爹干爹地叫。靳朗看着嘉振,眨了一下眼,笑着说:以后不用了。

       

        嘉振的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流,他一把抱住靳朗,使劲拍打着靳朗的后背:明明心里难受,你装什么装!在我面前你还装?在干爹面前还装?哭出来啊你!谁让你叫我哥了?以前你叫过吗?谁让你这么忍着了,快点哭出来啊!

       

        嘉振的手没停,卯足了劲打着,靳朗闭着眼睛,任凭两行泪水顺着早已干涸的泪痕滑落。

       

      祭母

       

        龙腾与三合的恩恩怨怨,早在十五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嘉振只有八岁。

       

        嘉振的母亲名叫尹婷,原本是市里一家医院的护士,后来工作认真,升到了护士长。尹婷在医院里人缘不错,每到月底年底考核,尹婷的分数总是最高。平时里对护士们也很温柔,一副大姐的形象。

       

        尹婷对丈夫的事一直采取保守态度,并不十分支持,也不完全反对。只要日子能过下去,她也没什么意见。那时候三爷决定收养靳朗的时候跟尹婷商量过,尹婷心里清楚,靳朗家里是因为遭了变故才把孩子托给丈夫的。两家人的关系不用多言,多少年的老关系了,但收养靳朗会不会再惹火上身呢?作为一个女人,她考虑更多的是能不能平安、幸福地生活。

       

        于是三爷给靳朗单独找了住处,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自己也时不时地去看看,经常打电话给靳朗。慢慢地,靳朗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嘉振一家才如以前一样。

       

        但终究还是牵扯到了尹婷,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尹婷的死究竟是因为树大招风,还是因为生活的琐事。

       

        十五年前的一天,医院里来了一位重病的病人,据说进来时浑身是血。医生处理了他的伤口就把他转到了住院部,院长亲自交待,一定要照顾好这个病人,并且点名要尹婷负责照顾他。

       

        尹婷看了看床头的姓名牌,知道了病人叫梁壮,病因是因为饮酒过多而导致胃出血。可是当她看到医药车上的药时就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她来这间病房之前明明听说这位病人身上有外伤,现在躺在她面前的这个却是一位胃出血的病患,难道不是一个人?或者是既有外伤又有内伤?正要询问之际就听院长发话道:

       

        闲杂人等都出去吧,有尹护士长在这儿就行了,尹护士长你先留下,我跟你简单说说这个病人的病情。

       

        当病房里只剩下院长、尹婷和病人梁壮的时候,院长把她拉到外面说:这是市里有名的企业——三合集团的董事长的侄儿,三合刚刚给咱们院投资了一批器材,价值好几千万呢,你可要好好把他照顾好,他好了以后,三合那边没准儿还能再投些器材来。

       

        尹婷点点头说:可是院长,梁壮他……真的是胃出血吗?

       

        院长环顾四周,见没人就小声说:他是聚众闹事,被人打伤了,后来引来了警察,但又没办法解释血的事,就只好说是胃出血吐血了……这事就你知道就行了,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此时的尹婷已有孕在身,但她对梁壮仍犹如对其他病人一样一如既往地认真照顾着。每次扎针前都亲自校对病人的药物,三天以来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可是到了第四天,梁壮突然起了反应。

       

        梁壮吐血的时候尹婷正在护士长办公室查看出勤,只听走廊有人大叫:杀人啦!杀人啦!……”大家纷纷跑出去。一时间医生、护士、病人都挤在走廊上,分不清是谁发出了喊叫声,大家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有一个人指着梁壮的病房说:刚才的喊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尹婷挺着大肚子,快步走进梁壮的病房,身后十几个医生护士也跟着跑来,梁壮吐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被子和被单,口中还有大量的血向外喷出,如不及时输血后果不堪设想。尹婷凑近他,想问清楚倒底是怎么回事,梁壮却用手指着尹婷,眼神犀利地如同一把刀,狠狠地说出:……为什么…………害我!说完就咽了气。

       

        三爷很快知道了尹婷的事,他出钱出面疏通了关系,把妻子接回家里。经此一事,尹婷的气色远不如从前,时常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滴水不进,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

       

        三爷一直在托人调查此事,原来是三合自己人搞的鬼,他们向梁壮下了药,转而嫁祸给尹婷,就因为尹婷是三爷的妻子,他们扳不倒三爷就对尹婷下了手,这样三爷就无暇再顾及龙腾,无暇再顾及市场,到时候龙腾就会内乱,市场就会非三合莫属。

       

        但他们太小看三爷了,三爷并没有为此而乱了章法,市场的大半仍是龙腾的,龙腾内部也是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三爷看到了当前的形势,觉得必须赶快培养自己的儿子做接班人,以防自己有一天遭到不测,就叫来嘉振跟他谈。谁知嘉振对入帮的事情一点也没兴趣,还用手指着三爷说:都是你,把妈妈害成这样!

       

        三爷一怒之下扇了嘉振一耳光,八岁的嘉振摔倒在地,不巧这一幕被刚下楼的尹婷看到,她快步跑过去抱起嘉振,用手轻抚嘉振被打的脸颊,正欲跟三爷吵闹时,忽觉腹部疼痛难忍,一时身体失衡,瘫坐在地。

       

        尹婷被送往医院之后,剖腹产下一男孩,却是死胎……

       

        三爷与嘉振一大早就驱车来到尹婷的坟前,父子二人席地而坐,看着碑上尹婷笑着的照片,往事全都在脑海浮现。

       

        你妈妈挺苦的,都是我……”三爷伸手去摸尹婷的照片,对嘉振说,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这辈子欠她的太多了……”

       

        嘉振两手搭在三爷肩上,轻轻揉着说:爸,都过去的事了,妈走得急,我都还记得当时医生怎么说的呢——哀伤过度,忧郁成疾,腹中胎儿早产,因在母体中缺氧而死……是不是啊,爸,我记得没错吧?

       

        三爷伸手点了一下嘉振的额头:没错,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呢,我记得你当时哭的呀,呵呵,你可是十几年不理我啊。

       

        爸,你冤枉我,我哪有十几年不理你,嘻嘻,我那次不是都道歉了嘛,不过那之前我倒是没怎么跟您说过话。嘉振调皮地说着,现在他只想珍惜面前的爸爸。

       

        三爷伸出右手来,轻轻抚过嘉振的左脸:还疼吗?

       

        嘉振笑笑说:爸,十五年了,就是缺块肉也该不疼了吧,早就没感觉了,爸别难受了,我那会也该打呢,后来想想,那么说你……觉得挺对不住你呢。

       

        我在你妈的坟前保证过,以后不打你了,一晃十五年了,爸做得没错吧?三爷刮了一下嘉振的鼻子说。

       

        是啊,爸,不过你打阿朗可是真够狠的呢。嘉振继续给三爷揉肩,忽然说道,爸,你教我打枪吧,还有防身术,都教给我吧,好不好?

       

        三爷转过脸来看着嘉振,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嘉振的额头,嘴里说:不烧啊,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

       

        不是,爸,是真的,你教我吧,我入帮,今天正好妈也在,我跟妈说。

       

        三爷叹口气说:还是不要了吧,你还是继续把你的医院做好,当好院长,以后还做医药行业吧。不然你妈……她是不会安心的。

       

        嘉振跪在地上,对着尹婷的照片说:妈,儿子在这儿跟您商量个事,我想入帮,以后帮爸爸分忧,您答应了吧,您要是不愿意就怪儿子吧,别再怪爸爸了。

       

        三爷拍了拍嘉振的肩膀说:哎!起来吧,别跪着了,你妈走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说话啊,你也真是的,这不是逼你妈么?这孩子……”

       

        嘿嘿,爸,那你同意了?你不是早就想让我入帮了吗,肯定同意了是不是啊?

       

        别傻笑!你以为入帮那么好玩啊?刚才还说我打阿朗打得狠呢,你妈要是同意你入帮,你就顺带着跟你妈说,以前我说过的那些保证不打你的话也不算数了,好不好啊儿子?三爷扳过嘉振的肩膀,看着他说。

       

        嘉振站起来,弯腰站在三爷身边说:爸,不打不行吗,干嘛非要打呢,你看我三叔那儿就是从来不打,都是教育……”

       

        三爷地一巴掌打在嘉振的屁股上说:我不管你三叔那儿用什么方法,到我这儿就是棍棒说话,好了,这可是你自己想入帮的啊,回去咱先把你昨天的事算算帐吧?照片到处乱放,你看你把阿朗折腾成什么了?

       

        嘉振揉揉刚才挨打的地方,咧咧嘴说:爸,昨天我也难受啊,我也一晚上没睡着呢,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嘿嘿,爸,这次就饶过我吧,昨天我不是没入帮呢吗,再说了,我刚去你那你就揍我啊,您舍得啊……”

       

        又臭贫!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算了,还是把你的医院经营好吧,抽空让宏宇教你打枪,他的枪法是最准的。

       

        嘉振扶了三爷起来,两人向尹婷告别以后就向车走去。嘉振发动车以后说:爸,要不,我去看看阿朗吧,还不知道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呢。

       

        这孩子,什么事都自己压着,看着让人心疼啊,也好,一起去看看吧。

       

       

       

        撒谎

       

       

       

        前一天晚上,秦月在书房津津有味地看书,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靳朗出去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就想出去看看。出来以后就看到嘉振拍打靳朗的那一幕,三爷在一旁,面色凝重。秦月慌忙跑下楼,轻声试探问道:哥,怎么了?

       

        靳朗擦擦眼泪,对着秦月笑笑:没事,我去洗脸。说完就朝洗手间走去。

       

        三爷把秦月叫到身边说:小月,那些书怎么样?挑好了吗?喜欢就都带走,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不好?

       

        秦月微笑道:谢谢三爷,我很喜欢那些书,我一定好好收藏!

       

        靳朗从洗手间出来,走到三爷身边说:对不起,干爹,今天晚上我闹得……太不像话了。

       

        你啊!算了,发泄出来也是应该的,别总是委屈着自己。

       

        没事,干爹,我不委屈,倒是让妹妹看了哥哥的笑话,很没面子啊!靳朗贴着三爷的耳朵,说完就呵呵笑了出来。

       

        天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干爹,阿振,你们好好休息吧。靳朗打完招呼,帮秦月从楼上搬下书来就一起走了。

       

        一路上,秦月一直想问个究竟,可是靳朗一点机会也没给她,一直跟她谈论书的事情,直到回到家里。

       

        洗洗睡吧,别忘了明天开始读英语。

       

        啊?明天就开始啊!秦月极不情愿地说,但又必须得这么做。

       

        靳朗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在三爷那儿的那一幕,联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觉得三爷和嘉振是从心里对他好,把他当作孩子、弟弟。十八年来一直在寻找幸福,原来自己才是最幸福的人啊!

       

        他翻了一下身,记得小时候自己一直很少说话,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招父母喜欢才被送到三爷这儿的,总也走不出这个阴影。上了小学以后也一直是心不在焉,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三爷跟他谈过好几次,学习上也不见起色。一年级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居然滑落到班里的倒数第一,气得三爷直接给他来了一次棍棒教育。那是三爷第一次打他,从那以后他对三爷有了敬畏之心——

       

        三爷在家等着,小靳朗放学回来时直接来到三爷身边。

       

        三爷非常严肃地说:考试成绩出来没?

       

        没,没有,还没有。

       

        三爷直盯着靳朗,用非常严厉的口气说: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靳朗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出来了。

       

        为什么撒谎?

       

        小靳朗小声说着,……考得不好,怕……挨骂。

       

        哼!怕挨骂?怕不怕挨打?

       

        靳朗害怕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三爷早从嘉振嘴里听说这次考试的事,靳朗考了倒数第一还被老师批评了。三爷本想着如果靳朗能自己说出来,就好好说说他,教育一下就好了,谁知道他竟然学会了撒谎。

       

        三爷让靳朗把考卷拿出来,靳朗不敢怠慢,从书包里拿出考卷来。只见两张试卷早已被折叠地不成样子了。三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态度,学习怎么能学好?考试怎么能考出高分!再一看试卷上的分数,更是生气了:两门分数加在一起都不到一百分?这半年你是怎么学的!三爷将试卷使劲扔在靳朗脸上,站起身去书房拿了一把尺子,对靳朗说:

       

        跟干爹说,这半年你是怎么读书的?

       

        靳朗知道大事不妙,小声说:干爹,我……没学会。

       

        没学会?没学会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跟干爹说!

       

        见靳朗吓得不说话,三爷也放慢语气道:没学会,以后可以下功夫再学,你撒谎对不对?干爹以前没跟你说过不许撒谎的吗?

       

        ……说过。

       

        说过还敢撒谎!

       

        三爷突然提高了嗓音,吓得靳朗地一声哭出来。

       

        三爷晃了晃手里的尺子说:过来!

       

        靳朗哪里敢过去,他急步向后退着,却被三爷一把抱起摔在沙发上,挥起尺子连打了五六下,说:还敢不敢跑?

       

        呜呜,不敢了,不敢跑了,呜呜……”

       

        自己脱裤子,退到膝盖处,趴好!

       

        靳朗乖乖地跪在沙发上,按照三爷的要求调整好姿势,趴好。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尺子落在小靳朗的身上,靳朗疼地急忙用手去挡,却被三爷将手反压在身后,动弹不得。

       

        啪啪啪!又是三下。虽是塑料做的尺子,打在小孩嫩嫩的肌肤上却也疼痛难忍。三爷一边打一边训诫道:

       

        啪!学习不认真,就冲这一点,啪!打你二十下都不亏!啪啪!还考倒数第一?啪!真长脸啊!啪!还敢撒谎?啪啪啪!自己说,该不该打!啪啪啪……”

       

        靳朗受不了这疼痛,只觉得挨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这痛苦,却被三爷一只大手紧紧地按着,再多的反抗都是无力的。

       

        干爹,别……别打了,我以后好好学……习,认真……学,不撒谎了,再也……不撒谎了,啊……疼!干爹,别……打,呜呜,疼,再也不敢了,呜呜……”

       

        三四十下,一下接一下地打下来,没有给靳朗任何喘息地机会。这一次打完,他连着两天都不能坐下来。考试以后老师要讲评试卷,他就白天站着听课,晚上跪在椅子上复习功课,睡觉的时候也是趴着睡的。从那以后,三爷整整一个假期都盯着靳朗的学习,使靳朗不敢有怠慢。好在一个假期的努力没有白费,开学以后的第一次考试,他就已经是班里的前几名了。

       

        那次挨打以后,三爷开始真正关心他的生活,帮他渐渐走出阴影,使他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学习稳定了以后就开始教他射击和散打。小靳朗一直很认真地去学,进步很快。

       

        靳朗回想着往事,渐渐睡去。

       

        醒来后没看到秦月,正纳闷呢就到后面花园去找,秦月果然在花园里读英语。挺乖的啊!几点起的?

       

        秦月看了看手表说:马上就半个小时了!

       

        行啊!我还以为你今天起不来呢,不错,值得表扬!我先去公司看看,一会儿回来咱们一起去买点东西,你今天就别去公司了,把屋里收拾收拾,列个清单,把需要的一块都买了。

       

        靳朗开着车去了公司,先去看了嘉振,嘉振不在办公室,助理说今天是嘉振母亲的祭日,要去祭奠,所以没来上班。靳朗又去找王猛哲了解了一下公司财务部门的情况,又把几个主管叫来一起商量了一下公司下一步的发展。九点半的时候去楼下看了程云,听了阿羽的汇报,知道程云恢复的不错,就放心了。之后又顺道去看了看潘龙,见工程也进行的很顺利,就驱车回家了。

       

        行驶至距家门口二十多米的地方,靳朗见到了三爷的车也朝这个方向开来,就给嘉振打了个手势,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开进来,停在车库前。

       

        去公司了?还以为你今天在家休息呢。嘉振问道。

       

        靳朗关上车门,上了锁,冲着三爷呵呵一笑说:干爹是不放心我,来看我了吧?嘿嘿,我好着呢,没事儿!昨天晚上睡觉前才觉悟出来,原来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干爹既然来了,今天中午我下厨,还给干爹做好吃的,行不行啊?

       

        三爷伸出左手,把靳朗揽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说:这十几年没白养你,行!知道孝顺!他小声地对靳朗说:这一点比阿振强!

       

        嘉振在身后清清嗓子说:我可都听见了啊!爸,你不能因为我不会做饭就说我不孝顺啊,我冤死了要!

       

        秦月收拾好屋子、列好清单后就坐在客厅看电视等待靳朗回来。门开了以后见三爷和嘉振也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迎接。三爷和嘉振坐下以后,秦月又赶忙去沏茶,靳朗看在眼里,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妹妹还是懂事的,没白疼了她。

       

        干爹,我昨晚睡觉前想起小时候的事了。靳朗趁着秦月不在,凑在三爷跟前小声说。

       

        哦?哪件事啊?

       

        嘻嘻,就是我考试考倒数第一那次,您打我那次,就那件事儿。

       

        哦!怪不得,我说你怎么神秘兮兮的,原来是怕妹妹听见啊!

       

        正说着,秦月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茶盘道:有什么怕我听见的啊?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靳朗赶紧岔开了话题,干爹,中午想吃什么啊?我去做!

       

        你啊!过去的事了,妹妹听见也没什么,左右都是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丢人的。你自己说,那次为那事儿打你亏不亏?

       

        不亏。

       

        该不该打?

       

        该打。

       

        打得重了吗?

       

        不重。

       

        三爷笑着说:是吗?我可听说你背后叫我大灰狼呢!

       

        靳朗的脸唰地就红了,原来三爷当时就知道,只是没有揭穿他而已。还好没有再追究这件事,否则还不知要几天不能坐呢。

       

      阿伟

       

        三爷要去分公司视察,把宏宇带在身边。刚到分公司的停车场就说:你上去吧,把各方面情况汇总一下,我有事,办完了事回来叫你。

       

        宏宇不敢多问,关上车门就上楼去了。

       

        三爷换到了驾驶座上,直接朝郊外开去。开了三个多小时,接近十二点时到了野外训练基地。他要见一个人——阿伟。阿伟被送到这里,已经第五天了。

       

        阿伟一个人在屋里,饭菜的香气飘向屋外,三爷打开门:日子过的不错啊?

       

        阿伟见是三爷,猛然起身,却不小心带倒了锅,滚烫的汤洒出来,泼到了自己的身上。

       

        啊!他惊叫道,马上抖了一下身上的汤,低头道,三爷,您来了,我……”

       

        三爷什么也没说,伸手拿了一条搭在绳上的毛巾,将阿伟身上的汤水擦干。

       

        阿伟伸出右手去接,被三爷拒绝了。烫着了吧,小心点儿。说完继续擦着。

       

        谢谢三爷,我……阿伟没本事,连汤都能洒出来……”

       

        这也不能怪你,我突然走进来的嘛,看看烫着没有,这可都是沸水啊,有药没有,我给你擦擦。

       

        不用了,三爷,真的不用,我阿伟皮厚结实,呵呵,烫不坏的。三爷还没吃饭吧?您若是不嫌弃,就在这儿先吃一点吧,汤虽然洒了,米饭和菜还是有的,还好我多做了点儿。

       

        呵呵,不用了,我看着你吃,快吃吧,吃完了我跟你说事儿。

       

        阿伟本已掀开锅盖,准备盛饭,听三爷这么一说,立时盖上锅盖来到三爷身边,躬身道:三爷既然有事要说,我岂能自己吃不管三爷?三爷先说吧,要不阿伟也吃不下啊。

       

        三爷呵呵笑道:不要叫阿伟了吧?

       

        阿伟抬起头,问道:三爷在说什么?阿伟……没有听懂。

       

        你叫梁宁吧!二十年前你们兄弟四个拜了把子,大哥叫梁康,人称一刀;二哥叫梁壮,人称二刀;三哥叫梁健,人称三刀;你最小,叫梁宁,人称四刀。你们四个本不是一家兄弟,只因当年,三里的董事长梁永茂资助了你四人,于是你们便结为弟兄,共同认了梁永茂,跟了他的姓,做了他的兵,为他做事,为他卖命……我说的没错吧?

       

        阿伟听得浑身发颤,三爷不仅知道自己的底细,还知道三位哥哥的底细,今天三爷来这里,难道是要自己的命吗?这荒郊野外,又是在三爷的地盘,要自己的命岂不易如反掌?他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爷继续道:梁永茂怕惹人非议,只认了你们做侄儿,但待你们却如儿子般疼爱……”

       

        不!他不是!我们只是他手里的棋子而已,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把我们当做他的儿子!

       

        是吗?我看他对你们挺好啊,不然你怎么会听他的话?当年来龙腾,是想来取我性命吧?三爷怎会不知梁永茂的为人?只不过是故意试探阿伟罢了。

       

        可是阿伟现在却没了理智,一听到梁永茂三个字就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三爷在面前,他都恨不得把锅碗瓢盆全砸了以泄愤。

       

        三爷。阿伟激动地上下嘴唇不住地打架,说话都有了颤音,三爷,你错怪阿伟了,阿伟自来到龙腾,自跟了三爷您,就没有动过对不起三爷您的念头,就没有想过害您,也没有想过害大公子。

       

        不害我,你叔叔饶得了你?

       

        三爷,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当年是他救了我,我的命是他给的,他要我的命随时都可以拿去,可他管得了我的命,却管不了我的心,自从二哥被他害死以后,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除掉他!

       

        三爷的思绪渐渐回到十五年前——当年妻子尹婷被陷害的时候。那时三合集团与三里集团刚刚结成兄弟单位,梁永茂有意吞并三合,于是设下一计,先让梁壮去三合惹事,三合为了息事宁人认了梁壮做侄儿,梁永茂见此事已达成目的,就顺水推舟,利用梁壮去陷害尹婷:他亲自下了毒,安排兄弟四个里面最小的梁宁给梁壮送去,并说这是护士长尹婷亲自调配的补药,梁壮喝下以后半小时后就起了反应,之后就有人大叫着,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尹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梁壮指认,证据确凿,被带去关押,后来是三爷出面出钱把尹婷接了回来。可是尹婷却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梁永茂见事成,就又向前推了一步,指认陷害自己侄儿梁壮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合的董事长祝亦名,并假造了几条证据,逼着祝亦名交出了三合的管理权,归了自己所有。

       

        阿伟继续道:我二哥走的那一年,我才十五岁。当时梁永茂那个混蛋说,让我喂了二哥吃下去以后就回去,谁知我刚回去,就听公司里的人说,说我二哥……我觉得这事儿蹊跷,就一直自己私下打听,可当时我年龄小,没人把我当回事儿,可是老天帮我了,让我有一次偷听到梁永茂跟别人的谈话,知道了二哥真正的死因……那时我就立志为二哥报仇,有朝一日,我要亲手除掉梁永茂!

       

        三爷听着阿伟这义愤填膺之词,接着问道:让你进龙腾,也是梁永茂的主意吧?

       

        是他的主意,其实他早就动了这个念头,当吴承哥被他害死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那时候我大哥,就是一刀,他失踪了,梁永茂就起了疑心,觉得我大哥一直在为龙腾做事,于是就想安排我进龙腾去查个究竟。我不相信大哥是那种人,就装病不去,跟他说我有重病在身,为了假戏真做,我托朋友去医院开了证明给他,他信以为真了,就想安排他老婆的侄子孙显过去。可是孙显没能顺利进入龙腾,倒是进了龙飞,梁永茂觉得进了龙飞除掉靳朗也不错,于是就命令孙显去除掉靳朗。我听说靳总是有情有义的人,而且我恨梁永茂,不想让他的计谋得逞,所以我就找机会给靳总放了信,请他去调查孙显。还好最后水落石出,靳总没事。可是这么一来,梁永茂的如意算盘又没了,于是他又找到了我,这时候他发现我是装病的,就把我打了一顿,逼我去龙腾,去接近您……”

       

        三爷伸手止住了阿伟,这些事他都知道,他调查了阿伟,阿伟的所有底细他都清楚,但他仍然说了一句:我安排你做嘉振的保镖,这也是梁永茂所求之不得的吧?

       

        ……您把我安排在大公子身边以后,梁永茂就想让我除掉大公子,可我……”

       

        可你却被大公子拒之门外,他不要你跟着,不让你接近,不是吗?三爷笑着说,阿伟,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闹剧啊!你今年,也就三十岁吧?

       

        阿伟听到这话,又联想到三爷进门时为自己擦去洒在身上的汤水,就想着自己必是离死不远了,于是深吸一口气,长嘘道:……”

       

        没想到三爷却拍案而起,笑着说:好汉啊!阿伟,好样的!

       

        阿伟十分不解地看着三爷,三爷问道:我断了你的手,难道你不恨我?你把梁永茂恨得咬牙切齿,就一点也不恨我?

       

        阿伟低下头,想了半分钟,忽然抬头道:梁永茂跟您不能比,他不配为人!三爷,自打我进了龙腾,跟了您,我就认定了主子。我阿伟自小颠沛流离惯了,梁永茂虽然在我们兄弟四人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们,但他亲手害死了我的二哥,到现在,我大哥生死不明,三哥执迷不悟,连是敌是友都分不轻……”阿伟说着跪下道,三爷,我求您,别处死我,让我跟着您,我阿伟对天发誓,我对您绝无半点叛逆之心,否则在龙腾我就对您下手了,大公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不然大公子疏远我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您的,只是那样一来,您就会逼着大公子接受我,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了……”

       

        三爷很清楚阿伟的大哥一刀的情况,就在不久前,跟三里决斗之前,他亲自拷问了一刀关于三里的六人铁骑最致命的弱点,亲自监督王猛哲把一刀送上西天;而阿伟的三哥梁健,确实被梁永茂的表面所迷惑,坚定地认为梁永茂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梁永茂却暗自对别人说,兄弟四人里,最傻的就是这梁健了。

       

        三爷站起来,扶了阿伟起来,看着阿伟空荡荡的左手袖口,心里被揪了一下。他对阿伟说: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打发到这儿来吗?就是因为这是得天独厚的训练场啊!不要那么悲观,用你的右手,尽情地去射击吧!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后我再来看你,看看你有没有进步,你可别叫我失望啊!好了,好好吃饭,吃完了训练去吧!

       

        原来,嘉振有意疏远阿伟的事三爷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若不是嘉振晕倒,三爷都要去医院抓个现行了。当时三爷断去阿伟的左手,自己也起了恻隐之心,只是天降大任,表面工作必须做足才好。现在阿伟的左手早已被送去三里,梁永茂看到那只被砍断的手,还会把阿伟放在眼里吗?三爷认准了,有时候,人会败在自负上,而梁永茂,恰恰就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

      初罚

       

        嘉振怀着一份好奇走进龙腾的射击室——一个在顶层的房间。三爷跟宏宇已经在那里等了。这是嘉振第一次来射击室,进门就说:爸,你这儿挺气派啊!不料三爷却问道:说好的九点,为什么迟到?嘉振嘿嘿一笑道:爸,路上塞车,下次我早一点出来啊!三爷瞪了他一眼,对宏宇说:开始吧。

       

        宏宇先给嘉振讲了射击的一些理论技巧,嘉振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觉得直接打就行,这些理论都是没用的,不然很多人单靠理论就会了,就不需要再去实践。而实践却不同,就像现在,其实就可以边实践边讲,而不是干巴巴地听理论。

       

        三爷坐在一边,他看得出来,嘉振对这些理论不感兴趣,却也没有说他,只是在心里想着事情。

       

        宏宇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把枪的种类,枪的性能,射击距离,射击方法系统地讲了一遍,又把世界上最常用的以及最新的枪支介绍给他。见嘉振点了点头,才拿起枪,让嘉振试着去按照刚才的讲解练习。

       

        可嘉振把事情想象地太过简单了,当他拿起枪时,才意识到宏宇的话自己竟一句也没听进去,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握枪,如何瞄准,如何射击……

       

        宏宇偷瞄了三爷一眼,知道三爷是生气了,宏宇在心里紧张了一下,就对嘉振说:我再给大公子演示一遍,大公子一定要认真听啊!

       

        嘉振看了宏宇的示范,觉得也不那么复杂,就拿起枪,大臂带动手腕,慢慢将枪举起,可是手将举平时,却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样,他慢慢地又放下了枪。

       

        再试一次吧!宏宇说道。他跟了三爷九年,很清楚三爷对这类事情的态度。从嘉振迟到的那一刻开始,三爷就已经开始生气了,如再不认真对待,嘉振就会在学枪的第一天结结实实地挨顿揍。然而三爷就坐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宏宇就是有心提醒,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

       

        可是嘉振真正放下枪的原因并不单是因为不认真,而是当他举起枪时,眼前就是一副有人中弹倒地的画面。以前只觉得打枪好玩,只是对打枪充满好奇,可真正举起枪的一刹那,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他没有再举起枪,而是扭头过去看着三爷,他现在不想学打枪了,他只想做一个平常的医生。

       

        三爷放下手中的文件,父子两个四目相对,不需多言,三爷知道嘉振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当年第一次举起枪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当自己的父亲死于敌人的枪下,当自己的母亲浑身是血地匍匐着爬向自己想保护自己的时候,他这本是与黑道没有任何恩怨的家庭,他这本是与黑道没有任何交点的孩子,勇敢地站起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扣下扳机,打出了他终生难忘的第一枪。

       

        试着去突破自己。三爷对嘉振说,我让你学枪,不是为了让你去杀人,而是让你学会保护自己。

       

        三爷的话,给嘉振吃了一颗定心丸,嘉振又一次鼓起勇气,慢慢举起枪,他尽量不去想那些杀人、血腥的场景,尽量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瞄准目标,扣下扳机,打出了第一枪。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也许是因为不太适应这后座力,放下枪时,嘉振的右手有了酸麻的感觉。

       

        脱靶。

       

        三爷走过来,拍拍宏宇的肩说:自己去找阿杰,领四十竹杖,打完了接着教。

       

        嘉振双手下垂,急促地对三爷说:爸,为什么罚宏宇?

       

        你小的时候就教你背《三字经》了,教不严,师之惰,现在还要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吗?

       

        宏宇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三爷伸手抓起一根竹杖,对嘉振说道:趴下!

       

        嘉振急忙说:爸,我第一次啊!第一次就不能脱靶吗?

       

        我是因为脱靶打你么?你自己什么状态自己心里不清楚?你心里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吧,你知道枪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一种责任!是一种使命!可你呢?居然还把它当作儿戏!都这么大了,不用爸再说你了吧?

       

        嘉振明白,他确实没有用心去学,没有当回事儿,一开始就是想玩玩而已,谁知竟不能随自己的意。早知这样,当初何必求爸爸让自己入帮。可是道理虽懂,却不愿认这个理,更何况是要自己主动趴下领罚,于是就更不情愿了。靳朗从小到大不知挨了三爷多少板子,嘉振不是不知道挨打以后的惨相。

       

        还记得你小时候爸给你讲的岳云的故事吗?岳云十二岁的时候与父亲一起训练,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沟里,于是他的父亲岳飞就训诫道:平时不认真,战时岂可能不误大事!就下令将岳云军法处死。后来也是因为诸将领求情,才免他死罪,但仍是打了他一百军棍。你那时也就十二岁吧,不是说岳云是好汉吗?现在二十多岁了,怎么越大越不如小时候!还要爸来给你讲道理?阿朗六岁的时候就已打上了靶,你连阿朗六岁时候的勇气都没有?

       

        嘉振低下头,父亲的一番话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他轻声道:爸,您别说了,我领罚。说完就按规矩趴好,不再说话。

       

        宏宇挨多少下,你就挨多少下,四十下,一下我都不会少打了你!

       

        嘉振倒抽一口凉气说:……”

       

        你乖乖地趴好,不要乱动,四十下我也不会多打你,你若是不听话,大喊大叫或者乱动的话,我可要多打了!

       

        ……”

       

        已是十月下旬,嘉振暴露在外面的肌肤能感到一丝凉意,这给他本是害怕的心理徒增了一丝恐惧。他握紧拳头,将头尽可能地埋下去,双肩渐渐耸起,臀上的肌肉也因为恐惧而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在脑中想象着挨打的疼痛,以便做好心理准备,并且集中精力地准备去侧耳亲听那刮风而下的声音。

       

        啪!刚刚听到这清脆的板子声,疼痛就顺着臀上的神经向上传向了大脑,向下传到了脚踝,本是直挺挺的腿弯了一下,他来不及去理那疼痛,迅速地挺直了腿。刚刚挺直,地一声又一杖打下来,疼痛已经彻彻底底地传入了大脑细胞。毋庸置疑,这是嘉振自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多年以来从未受过的痛。

       

        三爷没有因为嘉振是自己的儿子就手下留情。相反地,他尽可能地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他要让儿子知道,枪不是游戏,如果把它当作游戏,就早晚有一天会被枪玩了自己。啪!啪!啪!……”一板又一板地打下。十几板以后,疼痛所引起的焦躁最终战胜了理智,使嘉振将三爷刚说过的话完全忘记。他抖动着双腿,上身向上挺,伸出右手,想去挡住三爷打下来的竹杖。竹杖重重地落下,打在了嘉振反旋的手臂上,手臂瞬间就像被坚硬的石头砸到一样。现在手臂不再酸麻,然而,更惨的是,它已被胀痛所取代。

       

        这是你自找的。三爷收起了竹杖,低沉着声音说,刚才的不算,从头来,四十下,自己报数,若再出错,再从头来!

       

        嘉振咬咬牙,身上有些抽搐,才十几下,已经受不了了,现在要从头再来,如何才能挺过去啊!

       

        三爷举起板子,啪啪啪……”这次比上次更快。嘉振闭着眼睛强忍着疼痛,“1234……”地数着,仿佛每数一个数都要下很大的决心。他觉得臀上肌肉灼热地烧痛,身上已经开始冒出虚汗,挡竹杖的右手已经开始红肿,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阿朗……你是如何挺下来的啊……”嘉振心里想着,嘴上依然继续数着:“31323334……”

       

        好容易挨到四十下,三爷放下竹杖,让嘉振把衣服整理好,站在一边。三爷打开射击室的门,宏宇已经跪在外面了,他让宏宇进来,继续教嘉振打枪。

       

        嘉振此刻用肿胀的右手举起这似有千斤重的枪,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手肿了,肯定不会中靶的吧?再脱靶,还会再打多少下?万一挨打,还能忍受得住吗?爸下手太狠了吧,我可是他亲儿子啊,第一次挨打就这么狠,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不管嘉振心里乱成什么样,三爷却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踏踏实实地看起了文件,他知道,现在的嘉振,再也不会把枪当儿戏了。

       

      任性

       

        轻点,轻点,疼,疼!嘉振拍着床头,恨不得咬靳朗一口。

       

        别乱动,上药就这样,没办法啊,你得忍忍,过两天就好了。

       

        你轻点轻点,啊!

       

        好好好,我轻点……可我没使劲啊!靳朗有些无奈,这药可怎么上啊。好不容易自己的伤已经痊愈,看见嘉振这样,他又觉得某个部位隐隐作痛了。

       

        嘉振见靳朗手里拿着药,站在一边傻站着不动,就问:怎么了?怎么又不动了?

       

        靳朗了一声:不管了,你自己擦!

       

        别啊别啊,我自己怎么擦啊,够不着的呀,你帮帮我,行不?我收回刚才的话,好不好?

       

        靳朗咧咧嘴笑笑,又开始给嘉振擦药。

       

        啊!轻点!你,你……记仇你!突然的扎痛让嘉振有些受不了,他喊了出来。

       

        靳朗赌气说:还叫?不管你了!

       

        好好好,我忍着,不叫了,行不行?你你你,上药吧……”嘉振将左手食指弯曲着放在嘴里,咬住,忍着。

       

        靳朗摇摇头,把嘉振的手指拽出来,说道:要是忍不住就喊吧,我知道上药疼,你别再把手指头咬出个好歹来,手指头可脆弱着呢,一会儿疼得受不了,你别再给咬断了……”

       

        那我叫出来你不许跑!嘉振委屈道,本来就够疼的了,你还不让我喊,我就喊……啊!轻点!

       

        靳朗不管那许多,他尽快地把药涂抹在伤口处,现在的速度越快,对嘉振的伤害就越低,于是不管嘉振喊破天,他也要继续上药。

       

        好了,别叫了,盖上被子好好休息一下吧。靳朗放下手里的东西,帮嘉振盖好被子。

       

        嘉振此时就像个受气包,哼哼唧唧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靳朗洗了洗手,搬了把椅子,坐在嘉振床边。干爹真是下了狠心了,我看打你这次比打我任何一次都狠,你怎么样啊?当时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知道还问我?干爹也真是的,当我是铁打的啊,打那么狠,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儿子啊,怎么打我这么狠啊?

       

        靳朗呵呵笑出声来:一面说是亲儿子,一面还干爹干爹地叫。我都知道了,你也该改口了吧。

       

        习惯了,改不了了,跟你一起叫了十几年的干爹了。唉……我是什么亲儿子啊,我看八成是领养的,跟你一样!

       

        靳朗没出声,嘉振猛然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可能伤害了靳朗,连忙说:阿朗,对不起啊,我……我自己掌嘴,你别生气啊!

       

        靳朗用手挡住了嘉振的脸,笑笑说:我哪有生气,都习惯了,再说干爹对我那么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啊,咱们兄弟十几年了,谁跟谁啊!我刚才在想,我的亲生父母倒底是谁啊,还在世吗,长什么样?阿振,你知道吗?知道就告诉我吧,需要保密的话我就保密!

       

        呵呵,需要保密的话还怎么告诉你啊,你自己去问干爹吧,他要是告诉你就告诉你了,不告诉你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嘉振怕靳朗难受,就安慰道,要我说,你就别瞎想了,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找到了亲生父母又能怎样呢?像我现在这惨样?

       

        靳朗扑哧笑出声来说:这么说,你的话有道理啊,好,那我不找了,省得以后跟你一样,哈哈哈……”

       

        嘉振尴尬地低下头,不过看起来靳朗没有难过,这样自己心里也还好受些。

       

        林锦明听说嘉振挨了打,就抽空来到了医院,他打电话给靳朗问了房间号,现在已经到了。

       

        林锦明推门进来,看见横趴在床上的嘉振,顿时就心疼了,连忙走过去问道:嘉振啊,还疼吗?

       

        靳朗恭敬地站起来,让林锦明坐下。嘉振撅了撅嘴说:三叔,你跟我爸说说,我以后不学了行不?

       

        那不行!林锦明马上制止道,快别这样说,让你爸听见,又该狠打你了!

       

        林锦明想看看嘉振的伤,他刚拉起被子,就被嘉振又压了下来:三叔,别,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跟三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快点,让我看看!嘉振拗不过林锦明,由着他看了。

       

        用什么打的?

       

        竹杖。

       

        竹杖都能打成这样?你爸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嘉振不说话,他不知三爷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只知道,当时的时间过得很慢,当时的四十下很难数,当时的他甚至抱怨着为什么四十这个数字这么靠后……

       

        你啊,虽然做了你爸二十几年的儿子,但是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爸的性格。林锦明把被子盖好,继续道,你爸喜欢说一不二的孩子,喜欢有魄力、有毅力的孩子,如果仅仅是做儿子,撒个娇讨个饶的倒也没什么,可真要入帮,就没那么简单了,既然说了要学枪,现在因为一点点困难就不学了,你爸听见能不生气吗?能不狠打你吗?快别说这样的孩子话了,以后听话些,训练的时候别耍孩子脾气,你爸就不会再打你了。

       

        嘉振确实有些委屈。三爷打完他以后,一刻不停地让宏宇继续教他,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结束。三爷一直在看文件,虽没有一直盯着嘉振,但嘉振也不能偷懒。每打出一枪,嘉振都提心吊胆地悄悄看一眼身后的父亲,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要挨一顿。宏宇进来后看到了嘉振肿起的右手,就猜想嘉振一定也受了罚。宏宇想提醒嘉振不要一直向后看三爷,但又怕自己的一句话再惹嘉振挨打,自己也有可能再受罚,也就一直提心吊胆地教着。当嘉振的老师不容易,就像阿伟当了嘉振的贴身保镖一样,最后被砍了手,扔到荒郊野外的训练基地去了。宏宇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像阿伟那样的下场。但三爷直接说了让自己来教,又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所以每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半天,生怕一个不小心葬送了自己。就这样一直到训练结束,宏宇都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嘉振心里一直赌气的是三爷一直没跟自己说一句话,只是在最后说了声:回医院去吧。就带着宏宇离开了。

       

        三叔,我爸打我那么狠,也不安慰安慰我,到现在也不问问我伤得怎么样,他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林锦明轻拍了一下嘉振的头说:又说傻话了!你爸没说为什么打你么?打你是要让你记住,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打完了再安慰安慰你,那还有打的必要吗?

       

        三叔,你跟我爸说说,别老是打人嘛,您那儿不都是教育吗,你跟我爸说说,让他说两句教育教育得了,别打了吧,疼死了都。

       

        这我可管不了,他还是我二哥呢,我要是去说啊,说不定连我也要挨打喽,你就别转那花花肠子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晚上回家跟你爸好好承认个错误,再怎么着你也是他儿子,老子哪有不管儿子的呢?

       

        三叔,我不想回家……”

       

        不行!才打了几下就赌气不回家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见林锦明来真的了,嘉振连忙说:不用麻烦了三叔,一会儿阿朗送我就行了,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阿羽推门进来,准备给嘉振注射消炎药。林锦明拉了靳朗出来,在走廊里散步。

       

        阿朗,你的伤好些了吗?上次干爹打的还疼不?

       

        三叔,不疼了,早好了,现在什么都不影响,还能跑呢!靳朗调皮地一笑,说,三叔,最近还忙吗?要是不忙的话,我就带着小月去你家看看,好久没去了呢。

       

        林锦明伸出手抱住靳朗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揽,靳朗顿时觉得很温暖。前几天干爹也做过同样的动作,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亲生父母,但干爹和三叔都对自己那么好,也就知足了。

       

        林锦明说:好啊,带着小月来,我看看她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

       

        三叔,怎么……你见过小月?靳朗偏过头去,看着林锦明问道。

       

        林锦明有些慌神,他立刻镇定了下来说:呵呵,以前在财经学院见过小月,不过她应该没有见过我,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现在应该长大了吧?我听你干爹说小月比以前胖了些呢,是不是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呗?

       

        三叔,您定时间,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带她去,到时候您好好看看,看看她高了没,胖了没,好不好啊?

       

        林锦明用手刮了一下靳朗的鼻子:你个小机灵鬼,怪不得你干爹那么喜欢你呢!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停下脚步,转过身对靳朗说,三叔还得忙一阵呢,等忙完这一阵,就把你三嫂从国外接回来,到时候咱们好好聚聚,我也去跟你干爹商量一下,让三叔好好疼疼你这小机灵鬼!

       

       

       

        矫情

       

       

       

        窦超?嘉振惊讶地看着推门进来的窦超说,你来干什么?

       

        我是三爷派来的,三爷要我接大公子回家。

       

        不用你来接,一会儿阿朗会送我回去。可刚说出口,嘉振就想明白了,这就是父亲派来的又一个贴身保镖吧。他想起了阿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林锦明与靳朗在走廊说了会儿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往回走。林锦明说:阿朗,嘉振跟你不一样,他从小有父母照顾着,难免会娇惯一些,你干爹对他跟对你可能也会有些不一样,你没有难过吧?

       

        靳朗摇摇头说:三叔,怎么突然说这话,我虽然从小跟父母分开了,但干爹一直对我很好,而且三叔你又很照顾我,阿振也对我很好,他有时就像个哥哥一样,现在正是他难过的时候啊。

       

        林锦明心里一酸,多懂事的孩子啊。他紧紧地抱住靳朗,使靳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三叔,三叔……太紧了……”

       

        林锦明意识到靳朗所说的意思,赶忙放开他,用手轻拍他的肩膀说:好孩子,是三叔太激动了……”

       

        没事儿,三叔,我习惯了,我觉得现在挺好,我挺幸福的。

       

        你觉得自己幸福?林锦明惊讶地看着靳朗,心想靳朗应该算是最苦的人了,为什么他会感到幸福?

       

        因为干爹和三叔啊,你们经常照顾我,小时候不懂事,干爹还一直很耐心地教育我,现在我都这么大了,干爹还时常会关心我的冷暖。还有现在,三叔那么忙还能来看阿振,来看我,我当然觉得幸福啊!

       

        那你喜欢跟三叔在一起吗?

       

        靳朗觉得今天的三叔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多想。当然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三叔交谈的时候都觉得很轻松呢!

       

        林锦明心里乐开了花,他将靳朗揽入怀中,两颗心都快速地跳动着,仿佛之间没有介质,就要跳到一起了。

       

        林锦明说:晚上你跟阿振一起回去吧,依他跟你干爹的性格,两个人今晚肯定要冷战了,其实你干爹是想让他知道,从接触枪的那一刻开始,普通人的生活就结束了。自己的父亲是黑道上的,他怎么可能不沾不染?就算是自己想要远离这种生活,恐怕别人也由不得他啊。阿朗,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你会原谅他们吗?

       

        靳朗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面前的三叔,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自己是最傻的傻瓜,三叔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瞒着自己……

       

        靳朗向后退了两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心里又开始纠结了。

       

        阿朗,怎么不说话?林锦明坐在靳朗旁边。

       

        三叔,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瞒着我?十八年前我家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父母还在世吗?他们知道我和小月现在的状况吗?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为什么不……”

       

        林锦明再一次揽过靳朗,靳朗也将头扎进林锦明的怀里。林锦明抑制着心里的激动,用颤抖的声音说:傻孩子,哪个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呢,他们是不得已啊,他们都还活着,都过得很好,他们一直在关心着你和小月,从上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到毕业,他们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你们的关心,只是他们在暗处,你不知道,也看不到。等他们把所有的危险都排除,把所有的隐患都除掉,就会来看你们了……”

       

        靳朗流下两行泪,又抬起头问道:三叔,危险真的能完全排除吗?隐患真的能永远除掉吗?我还要等多久?倒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我能做什么?我都这么大了,不能让父母只身去冒险啊!

       

        林锦明擦掉靳朗脸上的泪,说:就快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又掉眼泪了?再哭三叔就要笑话你了。阿朗还是笑起来好看!

       

        靳朗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说好不哭的,怎么又哭了,真不应该……”

       

        靳朗搀扶着嘉振走进停车场。本想让嘉振坐在自己车上,这一路还能说说话,可窦超说什么也不让,非要让嘉振坐他车上,还说是三爷的死命令,破了规矩谁也承担不起。嘉振本来就对窦超没兴趣,这样一来对他更是反感了。靳朗也无奈地走进自己车里,给秦月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晚些回去,饿了就自己找点东西吃,困了就先睡吧。这才发动了汽车,踩下油门,跟了窦超的车去。

       

        窦超开着车,嘉振侧卧在汽车后座上。窦超开车很快,急刹车、急转弯,嘉振有些眩晕,痛苦了一路。车开到家门口,将下车时又不知怎么下,扭来扭去地拿不定主义。

       

        靳朗走过来,打开车门,让嘉振从另一边下。头先伸出来,可是要下车时又犹豫了,总不能爬下车吧。嘉振心里想。

       

        还是靳朗有办法,他把嘉振抱下了车,嘉振不好意思,刚出车门就让靳朗放开了手,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靳朗进屋去了。

       

        三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靳朗进门叫了一声:干爹。三爷扭过头来一看,阿朗来了?快坐吧,吃过饭了没有啊?正好一起吃!

       

        不用了干爹,小月还在家等着呢,我还得赶紧回去呢。

       

        三爷歪着脖子斜眼瞟了靳朗一眼,说:行了,坐下吧,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的啊?你那点小把戏还能瞒得住我?嘉振不能坐就站着,把话都说开了,日子还得照过不是?

       

        窦超知趣地退下。靳朗傻笑道:干爹,嘿嘿,什么都瞒不过你。

       

        嘉振,爸今天把你打重了吧,爸知道你怪我,爸是想让你重视起来,不要把它当做小孩子的游戏,枪是个严肃的东西,你用玩玩的心态怎么能行?既然连学的决心都没有,当初何必要吵吵着去学呢?

       

        嘉振在靳朗面前被教训还是第一次,虽说是被父亲说了几句,但也觉得很没面子,他尴尬地站在一边,听着父亲说的话,脸上泛起了红晕。

       

        上过药了吧?三爷问道。

       

        嘉振小声说:上过了,阿朗帮我上的。

       

        那就好,那……一会儿睡觉前,再让爸给你上一次?

       

        不用了爸,我,我自己来就行,真的不用了。

       

        三爷了一声:看见了吧?阿朗,这就叫矫情!打完了还得哄着、捧着,否则日子没法儿过了。

       

        干爹,也不是……”

       

        什么不是!三爷打断了靳朗的话,你别替他说话了,我打你的时候几时这样跟你说过话?十多年了,没给你上过药,打完了也没安慰过你,也没见你怎么样啊,还挺懂事……”

       

        爸,您就别说了,再说我都无地自容了。我知道您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怎么着我也比阿朗大几个月,您老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我以后好好干,不给您丢人了,不掉链子了,行吗?您就别再说了。

       

        你看看,阿朗,还不让说……行,不让说就不说了,咱们就再相信他一次?

       

        干爹,我相信阿振!

       

        行,我也相信他!

       

        嘉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比起刚进门那会儿,已经好多了。

       

        三爷对靳朗说:行了,问题也解决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我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别让小月在家里等久了,还等你这个大厨做饭吃呢。

       

        告别了三爷和嘉振,靳朗发动了车子。他打电话给秦月,问:小月,吃过饭了没?

       

        就听秦月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喊着:哥,你快回来啊,锅里……锅里着火了!

       

       

       

        学厨

       

       

       

        锅里着火了?你在做什么啊?靳朗被秦月的叫声吓出了一身汗,愣了半天才听出来是锅里着火了。

       

        我想做饭吃,可是火窜到锅里了,怎么办啊?锅都糊了!

       

        别急别急,把锅盖盖上,关掉火,在家等我回来啊,马上!靳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踩下油门朝家开去。

       

        秦月站在门口等着靳朗回家,靳朗刚一下车,就被秦月拉着跑了进去。进了厨房门,一股焦味扑鼻而来,靳朗赶忙打开了窗户,一边开窗一边说:你啊,都这么大了,这么大味儿也不知道开窗户,走走走,出去呆会儿,一会儿再进来。

       

        哥,可是锅都黑了……”靳朗走过去看了一眼锅,果然已经面目全非,被火烧得连锅里都是黑乎乎的了。他无奈地伸出手,朝秦月头上点了一下:你啊!

       

        这锅是不能用了,只好扔掉。

       

        两人关上厨房门,坐在沙发上休息。靳朗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衣服上都有糊味了,里面的衣服也熏出了糊味。他皱皱眉头,看着秦月,想开口说她两句,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靳朗去浴室冲了个澡,一身的疲惫都洗掉了,舒服多了。他换了身衣服走过来,拉着像个受气包的秦月进了厨房。

       

        这时的焦糊味已不如之前那么大了,靳朗这才看到秦月洗好的白菜。想吃白菜?

       

        嗯。秦月双手递过洗好的白菜,看了看靳朗。

       

        洗洗手,我教你炒。

       

        啊?还要我炒啊?锅都着火了!

       

        刚才我不在才着火的,现在我在呢,哪能再让它着火!靳朗推了秦月一下说,快点洗手去!

       

        秦月洗完了手站在靳朗面前。开火。她按着靳朗说的去做,先打开了火。

       

        倒油。

       

        秦月拿起一桶花生油,准备倒的时候扭过头来问靳朗:倒多少?

       

        你倒吧,我看着呢。

       

        靳朗还是不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他这个妹妹做事最没谱,尤其是做这种灵活性比较大的事是尤其没谱。秦月不太习惯这油桶的口,她习惯性的把它当做了可乐,手一倾,油就洒了出来,靳朗喊停的时候已经倒了少半锅……

       

        你啊你啊,败家啊……”靳朗忙把火关掉,拿出一个大碗,将多出的油倒进碗里,只留下够炒菜的油在锅里。

       

        我说我不行,你非要我倒,倒多了又怪我……”秦月埋怨道。

       

        行了行了,是我不对,好不好,你……你再开火吧。

       

        秦月又把火打开,过了一会儿,靳朗把白菜递给秦月说:现在油温正好,把菜放进去吧。不过,你要小心……”

       

        啊!靳朗的话还没说完,秦月就抓起一把放了进去,菜上带有水珠,进入油锅时溅出的油刚好溅到秦月手上,秦月揉着手,也不管锅里的菜了。

       

        我说要小心油往外溅,你不听,这次可不能怪我,是你没听我说完的。靳朗安慰着秦月,心里却叹了无数次气。自己当年做饭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费劲啊……

       

        秦月拍掉靳朗的手,抓起菜继续往锅里放。慢点慢点,用铲子翻炒一下。靳朗说着,递给秦月一把铲子。

       

        看着这个笨手笨脚的妹妹,靳朗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要多操很多心了。

       

        放点盐,少放点……多了,太多了!对,就这样……好,再翻炒……”靳朗一步一步地指导着秦月,一盘白菜终于炒出来了。

       

        还想吃什么?靳朗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两个鸡蛋以外,空空如也。没东西了,只有两个鸡蛋了。

       

        那就炒鸡蛋吧!嘿嘿。秦月把菜放到餐厅后说。

       

        单炒鸡蛋也不好吃啊,我记得还有几根火腿肠是不是,你看看箱子里还有没?

       

        哥,还有三根呢!要多少啊?

       

        一根就够了,拿来吧。

       

        秦月把火腿肠拿来以后,靳朗又下命令了:切!切成丝儿!

       

        秦月笨拙地拿起刀,不知该如何下手。

       

        你先拉一刀,这样好去皮。秦月照做,果然顺利地剥去了外皮。

       

        再把它切成段,差不多切成五段就行。然后把它切成丝儿。

       

        哥,我不会切丝儿。秦月又想罢工了,她直接把刀递给了靳朗。

       

        靳朗没去接,对她说:不会切就学,练练就会了,你尽量切吧,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吃,切细就行了,能切成黄瓜丝儿那样的最好。

       

        秦月费了好大劲才切完一根火腿肠。接着又把两个鸡蛋打到碗里,搅匀。

       

        放点盐,再搅。靳朗看着秦月把盐放进去,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次的盐把握的不错,值得表样!

       

        秦月就是个不禁夸的人,刚夸完她,手一滑,差点把鸡蛋洒出来。

       

        慢点儿,真洒了我们今晚就得吃那颗白菜了。听了靳朗的话,秦月呵呵傻笑起来,好好好,我慢点,我慢点。

       

        把火腿肠放碗里吧,放三分之一就行了,鸡蛋少,不用放太多的。

       

        秦月抓了一把火腿肠丝放入鸡蛋碗中,说:那剩下的怎么办?

       

        剩下的吃掉喽,算作凉菜啊!

       

        那还让我切那么多,费多大劲啊!

       

        没事,练练刀工,熟能生巧,巧能生快,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饿不着自己了。

       

        秦月把火腿肠丝放入鸡蛋中搅匀,靳朗开了火,把刚才多倒的油又倒了一些在锅里,等着油热。

       

        倒进去吧,这次没事儿了,不会再往外溅了。

       

        秦月将信将疑地把胳膊伸出去,撅着屁股向后退着,样子颇为滑稽。眼看着油温越来越高,靳朗等不及,抢过秦月手里的碗,把搅好的鸡蛋倒入了锅里。

       

        再不倒,油都要糊了。你看,没油溅出来吧!现在不要动,等它定型以后用铲子一翻就行了。

       

        当秦月把这道菜也盛到盘子里时,她差点拍起手来。哥,这颜色太好看了!像煎饼一样圆的鸡蛋,黄澄澄的,上面镶嵌着红色的火腿肠丝,让人看了就垂涎三尺。哥,这菜有名儿没?

       

        没名儿,我临时想的,还不知道好不好吃呢,你自己想个名儿吧!靳朗把菜端到餐桌上,他已经饿了。

       

        那我就叫它肠丝蛋饼怎么样啊?秦月尾随其后,她现在兴奋地已经顾不上感觉饿了。

       

        行行行,你叫它什么都行,快吃饭吧,九点多了,饿死了……”

       

        靳朗和秦月拿起筷子,将要把菜放入嘴里的时候,才想起来,今晚好像只有这两个菜,没有主食……

       

      玄机

       

        刚过凌晨五点,靳朗就饿醒了。在床上翻腾了十多分钟,最后终于忍不住下床来,穿好衣服。他打开灯,又去厨房寻摸了一遍,明知前一天晚上已经找过一遍,确实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了,可还是心存幻想地找着。他越找越饿,越饿就越急躁,想着自己一个人在这房子里住了十几年都没有饿过肚子,怎么妹妹一来,倒是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原定的搬进来的第二天就去买家具的,可还是被其它事给耽搁了。昨天又搞得没东西吃,两个人就只有两盘菜,不出五分钟就见底了,根本就没吃饱。

       

        秦月喜欢喝牛奶和酸奶,两人搬回来住的时候嘉振曾经送过两箱牛奶过来,秦月早晚一包,家里连牛奶也没了。这孩子,不败家败什么……”靳朗忍不住骂出来。

       

        哥,一大早的你就骂我。秦月揉着眼睛走到厨房来。她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由于刚睡醒,她被厨房的灯光刺地睁不开眼。

       

        怎么你也起来了?快再睡会儿去。我哪是骂你啊,我是生你的气了。你看你一回来,家里连吃的都不够了,你也不胖啊,怎么那么能吃……”

       

        靳朗话没说完,秦月就伸手朝靳朗身上一通乱拍:臭哥哥,臭哥哥,你净欺负我!你一天到晚不知道忙什么,也不管家里缺什么,我来了你也不带我去转转,我哪知道哪有菜市场哪有超市啊,连个自行车都没有,让我走着去找啊,这附近哪有市场啊,现在倒怪我了……”

       

        好了好了好了……”靳朗用手乱挡着,秦月打起人来毫无章法,靳朗已经彻底无奈了,你自己笨啊,怪谁?没看那儿就有个小区吗?那里肯定就有菜市场啊!我的小祖宗,以后自己动动脑子啊,别让你哥操心了好不好?

       

        ……”秦月不理他,打开冰箱门,可是现在的冰箱完全是个空壳。哥,把冰箱拔了吧,都没东西了,空了都,开着费电……”

       

        靳朗笑了,看来妹妹也不是笨到极点,还有救。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起来了?还不到读英语的时间啊。

       

        哥,我饿了,你不饿啊?昨晚都没吃饱,我肚子一直叫呢!

       

        真不愧是一个父母生的亲兄妹!当时靳朗脑子里就在想这一句话。那还等什么?家里没吃的了,换衣服刷牙洗脸,咱们去早市吃吧!

       

        两人出门时已经五点半,天还没亮。靳朗边走边给秦月介绍周围的环境。从家里出来,往哪里走多远是洗浴中心,往哪里走多远是药房,往哪里走多远是报亭,往哪里走多远是理发店……靳朗尽可能地把他知道的通通告诉秦月,生怕哪一天这个妹妹又怪他的不是。

       

        走到靳朗所说的那个社区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发亮了。这一段路看似很近,实际上却要走上一段时间,因为靳朗住的属于别墅区,与普通社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社区很安静,菜市场还没有人,所有的小吃摊也都没开门,小超市也没到营业时间。我还真没这么早来过这儿,平时都是有备无患的,从没有哪一次把家里吃得这么干净了才出来。妹啊,你哥我算是破了记录了,今天家里可是真干净。咱俩怎么着,等?还是走?

       

        要等多久啊?要不找个人问问?见靳朗点点头,她就到一个晨练的大妈面前打听。

       

        秦月快步走回来,对靳朗说:走吧,哥,那个大妈说最早也是六点半以后了,现在还不到六点呢,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两人顺着原路走回去,没进家门,直接去了车库,靳朗发动汽车,带着秦月朝大路上开去。

       

        开进城区就方便多了,有好几家昼夜营业的餐馆,可是秦月不想吃快餐,靳朗只好找了一家地摊儿小吃。两人要了两笼包子,两碗豆腐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饱了吗?靳朗指着空空的笼屉说,不够了再要,这一顿说什么也要吃饱!

       

        秦月犹豫了一下,其实已经吃饱了,可最后还是说:哥,再来一笼吧。

       

        饭饱之后,两人坐在凳子上,拍拍肚子,相视大笑起来,像刚遭了饥荒的难民,忽然吃到了美味家珍一样满足。

       

        吃饱了吗?靳朗帮秦月擦掉了嘴角的醋迹,瞧你那出息,脸都快吃花了。

       

        秦月傻笑一下,拍拍肚子说:抱了,都吃撑了,嘿嘿嘿……”

       

        靳朗站起来要走,秦月赶忙跟上:哥,怎么了?什么事啊这么急?

       

        靳朗头也不回地说:我得去问问潘龙,当初是怎么选中的你,还跟我说这女孩聪明,有能力,会两门外语,会谈判……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我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潘龙去。

       

        秦月紧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些委屈。哥,你真觉得我笨啊?

       

        靳朗看了一眼秦月,脱口而出道:那当然!

       

        那你不能怪我,谁让你下面没人呢,肯定是就我最合适,才会选上的!

       

        靳朗猛地踩了一下刹车,秦月顺着惯性向前栽去,头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哥!你要撞死我啊!秦月伸出左手,狠狠地打了一下靳朗,靳朗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跟秦月道歉:

       

        妹啊,对不起啊,哥不是故意的,让你受惊了……”

       

        你倒底要干什么啊?

       

        小月,我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怪啊!你看啊,你来龙飞,是靠推进信进来的,是不是?

       

        对啊,财经学院院长亲自开的推荐信,他推荐我进的龙飞啊。

       

        你在大学里学习成绩很优异吗?

       

        我毕业的时候,成绩排专业第十五,应该不算是吧。

       

        那为什么推荐了你?你在学生会?或是某个社团?或是参加过什么集体活动获过奖?

       

        都不是,不过……我记得参加过创业计划大赛,但是只是个校级的奖项。

       

        那就不对了,你成绩又不拔尖,活动又不突出,为什么会把你介绍到龙飞来呢?而且你一来就顺利地进了上面,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操控啊,你不觉得蹊跷吗?

       

        哥,该不会是我们被人利用了吧?

       

        小月,昨天三叔跟我说,咱们的父母还在世,他们活得好好的,这些年来一直在暗处帮助我们,你说是不是他们有意安排啊?

       

        有这个可能,三叔还说什么了?有没有告诉你咱们父母是谁?

       

        别的都没说,我问了他也不说,但他肯定知道,三爷和肯定知道,他们都在瞒着我们……”

       

        秦月对靳朗说,既然他们都不告诉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自己调查呢?哥,你该有这个本事的吧!

       

        靳朗叹了口气说: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年,干爹虽然一直督促我的枪法和散打,但却好像有意让我远离那些黑道的纷争,有时让我觉得我身在那个世界,却又若即若离,很难琢磨啊。生意上也是,干爹一直让我做的是正经生意,很少让我涉足非法渠道,即使进入,也是以龙腾的名义……一开始我觉得可能是干爹觉得我年龄小,可这几年我渐渐觉得,干爹好像在下意识地保护我,我有一种预感,也许这就是我们父母的意思吧,他们也许不想让我陷得太深,但却又被某种东西限制着、牵绊着,他们在做着最坏的打算,所以才迟迟不与我们相认,所以才要我学枪、学散打,要我保护自己,要我与你相认,去保护你,去照顾你……”

       

        秦月听得糊里糊涂,但又觉得哥哥说的全在理,细细分析下来,这样的想法确实很有道理。

       

        靳朗继续分析着,不知是在跟秦月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干爹养我十多年了,我从来不敢去想干爹的用意,直到昨天阿振因为学枪挨打,我才恍然大悟。阿振是干爹的亲儿子,既不会枪也不会散打,几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我却从小就开始学了。我听说了嘉振母亲的事,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干爹没有逼着嘉振入帮。昨天三叔跟我说,阿振挨打是因为把打枪当作儿戏,干爹气的是阿振的态度,可也不至于打那么狠啊,所以我觉得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干爹他很心急……等等,难道是干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难道说阿振以后会有危险?不对啊,干爹不是派了窦超去做贴身保镖的吗?不行,不管怎么样,我得先帮帮阿振,让他快点练好枪、练好散打……”

       

        靳朗说着就要发动车,秦月摇着靳朗的胳膊说:哥!你别说风就是雨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真凭实据啊,也许是你多心了呢,三爷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啊!你别瞎猜了好不好,都快要神经质了,你要吓死我啊!

       

        靳朗冷静了下来,他对着秦月说:小月,我是真觉得蹊跷,不行,我得找个时间问问干爹,让他给我讲讲清楚。

       

        靳朗看着秦月的表情不对,他顺着秦月呆滞的眼神看过去,在不远处的胡同里,一男一女正在说着什么。正待扭头问时,却听秦月颤抖地说出:

       

        宁嫂……”

       

        小月,你说什么?

       

        哥,那个人是宁嫂!她还活着!秦月已经坐不住了,就要打开车门跑过去。

       

        靳朗按住秦月的手说:你确定那人是宁嫂?那只是个背影啊!

       

        不会错的,宁嫂带我十几年,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即使是背影,我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靳朗跟着秦月,将信将疑地下了车。胡同里的那一男一女已经分了两个方向,朝岔道走去。靳朗和秦月加快脚步,可到了宁嫂离开的那个岔道却没有见到人。长长的岔道,宁嫂纵使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十秒钟以内飞出去。

       

        小月,没有啊,难不成,我们都看花眼了?你是不是太想宁嫂了,该不是幻觉吧?

       

        秦月垂头丧气地向刚才停车的方向走去,靳朗快跑两步追了上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再回去休息一下吧。

       

        秦月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说:哥,我肯定,那人绝对是宁嫂,她消失的那么快,说不定有人接应……”秦月抬起头,看着有些阴霾的天空,叹息道,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们真相啊……”

       

       

       

        卧底

       

       

       

        阿伟换了一身便装,骑了辆自行车,到一家公司门前停下,把车子随便仍在了一边,朝保卫科走去。

       

        谁是头儿?还要人吗?阿伟扯着嗓子喊。

       

        屋里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坐着,都看向他这一边。

       

        坐着的那个人点了根烟说:你们两个去吧,以后长点眼力见儿,下次老总再怪罪下来,你俩就得扒这身皮走人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们。

       

        打发了这两个人走,坐着的那个人眯起眼睛问阿伟:以后别这么没大没小,你谁啊,进门连门都不敲,这么嚣张!

       

        阿伟道:我叫张浩,小名儿耗子,你这儿还要人吗?我能当保安!

       

        那人将阿伟上下打量一番:你行吗?别回头让人给收拾了,我招的人可不是来混日子的,没两下子可进不来。说完就站起来,走近了看,猛地低头发现阿伟没了左手,于是更不想招他进来,就摆摆手,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我这儿不缺人……”

       

        话未说完,只见阿伟上前一步将那人擒住,用左臂扣住那人的脖子,右腿向那人的腿弯处一踢,右手拽住那人的胳膊反手一拧,就将他按在地上服服帖帖地不能动弹。整套动作下来,没有一点拖沓,十分漂亮。

       

        好,你小子有种,敢到我这儿来撒野!有两下子啊!你你你……你把我放开,居然打到我这儿来了,再不放开我可要用电棍电你……”

       

        阿伟左腿按压住那人反旋的手臂,腾出右手来,拔了那人的电棍,扔到了一边,说:还有什么家伙,都亮出来吧,我一样一样给你扔出去!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行了,我收了你,我让你留下来当保安行不?你快把我放开!

       

        阿伟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两眼直视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人。

       

        那人站起来,把电棍重新系在腰间,然后用手揉揉腰,指着桌上的登记表说:去登个记,你被录用了。你小子可以啊,都比我厉害了,行,行,留下吧。

       

        见阿伟写完,那人就问道:你那只手……怎么回事,少一只手还那么厉害,你小子行啊!

       

        阿伟笑笑说:跟一帮小混混瞎闹,我愿赌服输,自己砍的。

       

        那人伸出大拇指:行!是条汉子!看见我这耳朵没?他侧过脸去,让阿伟看他那左边的半只耳朵。他们管我叫半只耳,十年前我跟一帮小混混赌博,输光了,我就割这耳朵,可是刚割一半儿,那帮混蛋就怕了,他们说算了,我就不割了,给自己留了一半儿。呵呵,我大名儿叫徐刚,是这保卫科的头儿,咱俩投缘,你身手又不错,以后就甭跟我这儿客气了。

       

        阿伟忙陪不是:头儿,刚才小的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计较。我刚才是急得,我没钱了,兜里一分钱都不剩了,再不找活儿干就得饿死,正好路过这儿,看这公司挺大,肯定要保安,就过来找个保安的活儿。可你又说不要我,我这才动手的嘛。我哪有什么身手啊,狗急了还跳墙呢不是?我就是想混口饭吃。

       

        看你年龄,不大吧,怎么净转着弯儿说话!你看看外边那群人,看着他们穿着保安服,可一个个都是窝囊废!像你这样身手的,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高薪聘都聘不来啊!你不是断了个手吗?我是断了半只耳朵,咱俩对脾气,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啥也别说了兄弟,以后你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行不行?

       

        阿伟忙说:行行行,谢谢大哥,往后大哥要是有事儿就招呼小弟一声,小弟没什么本事,就是会玩儿命!往后小弟绝对对大哥忠心!

       

        徐刚把阿伟收在身边,没有给他划分区域,就给了他一个闲职,让他每天看着地下室的车。阿伟觉得这样不妥,这么大的公司,要偷走这里的车岂是容易的?这摆明了就是个闲差,是个摆设。他怕太引人注目,一旦有人议论、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有可能坏了三爷的大事,而且刚才不得已露出的身手已经被徐刚看到了,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说:大哥,你要是信得过小弟,就给小弟一个苦差,小弟是个闲不住的人,闲了就闹事,你这么让小弟闷着,不出三天准闹事。大哥,要不让小弟到楼上去吧,楼上缺不缺保安啊,站楼道,站办公室门口都行,就是别让小弟站地下室去,憋死人了!

       

        徐刚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道:不是不让你去,实在是……小弟啊,你知道你这个手……我怕上面老总追究下来,咱们都脱不了干系啊,你要知道,老总他们可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人往往都是第一印象的嘛……”

       

        阿伟止住了徐刚的话,从徐刚桌上拿起一只手套,套在自己的左臂上说:大哥,这样还看得出来吗?再过几天就该换棉手套了吧!我就这么套着,就露着右手,左手我不让别人看见不就没事儿了嘛!真要有人追究,我立马走人,绝不连累你大哥!

       

        徐刚有些犹豫,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一个保安一天到晚的手套不离手也说不过去,更何况楼里是有暖气的,带着个棉手套多少有些不搭调。

       

        见徐刚犹豫,阿伟又说:这样吧,大哥,我先干一个星期,你不用给我开工资,一个星期以后你要是满意了就留下我,要是不满意了我自己走人,决不给你添麻烦,成不?

       

        行!徐刚拍拍阿伟的胳膊,心里想着,即使这一个星期有人对阿伟不满,自己也可以说他是个试用期的人,也就不会再有人难为耗子和自己了。

       

        耗子,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徐刚问道。

       

        大哥,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不懂事,生生地把我妈给气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我老子了,我老子脾气不好,时不时地就抽我,不过这么些年了,我也习惯了。

       

        徐刚拍拍阿伟的肩,说:有老子就行,我要还有老子,抽死我我都愿意!咱俩还真是投缘,十年前我割了这耳朵,我老子一气之下得脑溢血了,连救护车都没叫,直接就走了……现在是想尽尽孝心了,可是老子没了,得,自己赚的自己花吧。

       

        大哥,都是以前的事了,想着伤心,现在过好日子,爹妈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还是你小子会说话,行,以后好好干,大哥不会亏待你的啊!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开始正式上班,明天上午我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这可是个大公司啊,你不知道,老总可有钱了,好好干不会亏待咱们的。知道上个月给了多少不?光红包就给了三个,说出来你都不相信呢!徐刚得意地说。

       

        大哥,听着名字就知道是个大公司,百纳川,多大气的名字啊!阿伟跟着徐刚的意思走,其实阿伟早就知道百纳川公司的情况,三爷这次安排他来,就是想让他来这里搜集一些重要情报。

       

        为了能保证阿伟每天按时到百纳川上班,三爷在百纳川附近租了间房给阿伟。房子只有一间,不到十五平米。之后让阿伟从旧货市场买来一些旧家具,又拉来一辆二手自行车,又从二手摊位上买来几件旧衣服,让阿伟换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表面工作做得到位,才能不让别人怀疑他。

       

        阿伟骑着自行车回到三爷租下的那间房,三爷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阿伟进屋后跪下道:阿伟没有按要求完成任务,请三爷责罚。

       

        三爷一惊,莫不是第一天就让人看破了他设的局?忙让阿伟细细道来。

       

        原来,三爷是想让阿伟以较为低调的方式吸引保卫科科长的注意,然后再让保卫科吸收他。可是情况有变,保卫科的人一看到阿伟的断臂就开始拒人,阿伟情急之下正好使出真本事将徐刚制住,因而又以这种方式赢得徐刚的欣赏,被吸收进去。

       

        三爷看了阿伟一眼,看来是虚惊一场,只是阿伟这样第一次见面就使出了这么一招,万一以后徐刚跟别人提起,恐怕阿伟就会遭到别人的怀疑。三爷压低声音,严肃地说: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连宏宇都不知道!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张扬了!百纳川的实力不在龙腾之下,就算你小心翼翼,也有可能被人发现,更何况你今天这么嚣张!你去之前我再三跟你说过,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这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你自己还不认真对待!三爷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根腰带,走到阿伟面前,继续低沉着声音说,今天这事不能饶,必须给你点教训,以后该怎么说话怎么做事自己要想明白了,再有下次,我可不留你了!

       

        为了减少影响,防止邻居听到异样的声音而引起怀疑,阿伟站起来,检查了门和所有的窗户,趴在了床上。三爷挥下皮带,虽然隔着裤子,阿伟仍是疼得直哆嗦。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一次没有过于惊人的声音,只听到皮带落下时呼呼的声音和打在身上闷闷的声音。就这样,邻居依然在各干其事,没有人知道在这间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间里究竟发生着什么。

       

      口福

       

        前一天晚上,阿伟挨完打以后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可以感觉得到,皮已经被抽破了。三爷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只剩阿伟一人。

       

        自从三爷那次去训练基地看了阿伟,阿伟每天都要练习单手俯卧撑。因为阿伟是惯用左手的人,他的右手不会发出太大的力,拿东西时也不灵巧。为了能拿好枪,能熟练地运用右手,照顾自己的生活,他必须每天练习右手负重。因为当保安的关系,他不能再住在距公司三小时以上路程的训练基地,而只能住在公司附近。这样一来,他就无法保证每天练习枪法,只能在周末的时候回基地练习。

       

        阿伟一早起来,换好衣服。臀部生疼,他不能再骑车上班去了,只好步行去公司。由于行动不便,这段路多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徐刚又拿出了之前的热情,他拉阿伟坐下,阿伟拒绝了。大哥,小弟昨晚挨了我老子的打,皮带抽的,不能坐了,小弟还是站着吧。

       

        徐刚半信半疑地看着阿伟:真的假的啊?你昨天说的时候我当是随便说说呢,真抽了?因为什么啊?

       

        ……习惯了,经常挨抽,有时候一个礼拜好几次呢。昨天从这儿走以后,我没有直接回家,一个朋友请吃饭,我就去了,结果回去晚了,我老子不干了,拔下腰带就抽我,其实我也没喝多少……”

       

        徐刚拉过阿伟来说:你傻啊,不躲不闪的,就那么让老爷子抽了?

       

        你不知道我老子的脾气,不躲还好,躲了更是往死里打啊,哎呦,疼死我了……”

       

        徐刚有些惊讶,也有些心疼地问:耗子,让大哥看看伤得重不重,得擦点药什么的吧,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阿伟当然不能让徐刚看到,连忙拒绝道:不用了,大哥,上过药了,真的不用了。说完就冲了出去,跟其他保安一样,列队站好。

       

        徐刚简单地向大家介绍了阿伟,又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阿伟被分在百纳川公司的一到四层巡逻。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检查了一下装入贴身衣服口袋里的微型摄影机,从从容容地上楼了。

       

        靳朗带着秦月去了林锦明家里。林锦明一直在国外忙生意,这些年很少回家,就是回来,也是居无定所。之前靳朗见过几次林锦明,也来过他的家里,但这次又换了地方。虽说靳朗和秦月都是从小在这个城市里长大,但林锦明住的地方,还是让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

       

        你这孩子,找不到也不打个电话,三叔去接你啊!林锦明左等右等不见靳朗和秦月,只好打电话给他们。靳朗接通电话的时候已经就要走到林锦明的家门口了。

       

        三叔,我这不是已经找着了嘛,嘿嘿,不过真不好找啊。靳朗调皮地说。他是不想打扰三叔的休息,三叔好不容易才闲下来。

       

        阿朗,今天公司不忙吧?林锦明倒了两杯水,递给靳朗和秦月。

       

        靳朗赶忙接过来说:三叔,快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渴了自己喝,您快歇歇吧。公司不忙,我刚去看了,没什么事儿。

       

        林锦明坐在沙发上,细细打量了一下秦月说:好,小月越长越漂亮了,跟三叔说说,有男朋友没有?

       

        秦月也不知在哪学的厚脸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三叔,你看我哥还没个女朋友呢,那么大人了,还……”

       

        靳朗瞪了秦月一眼,打断了秦月的话:三叔,不急,那个……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啊?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怎么她不在家?

       

        哦,小兰啊,她去公司了。别管她,这孩子都回来三个星期了,还倒时差呢,我是管不了喽!

       

        靳朗坏笑道:三叔,兰姐今年多大了?

       

        林锦明想了想说:呦,都二十八了呢,我还一直把她当小孩儿呢,不行,二十八早都是该嫁的大姑娘了,这孩子,回来我得好好说说她。……不对啊,阿朗,我居然让你们俩小孩子给绕进去了!说你们俩的事儿呢,跟我扯什么小兰?快说说你们俩,有中意的没?三叔给你们做主!

       

        靳朗看了看秦月说:三叔,我跟小月还小呢,兰姐可是不小了哦,嘿嘿,您还是先操心兰姐的事儿吧!说完就笑起来。

       

        林锦明一想也是,这两个孩子的事儿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明白的,索性不再谈这个话题,站起身,带了两个孩子赏花去。

       

        来,看看我种的花,屋里暖和,不分一年四季。瞧瞧这文竹,刚开的花,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盆,你干爹上次要拿走,我都没舍得给。你们再来看看这个,牡丹,居然十月份还能开花,在咱们这个地方十月份可很少见牡丹开花啊……”

       

        林锦明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己的花,靳朗看着心痒痒。三叔,你教我吧,我也想养花,可我不会,以前养个仙人掌都能养死呢,你快教教我吧!

       

        林锦明侍弄着那些花,摇摇头说:教是教不来的,你得用心去栽培,有的喜阴,有的向阳,有的喜干,有的喜潮,不能一概而论,有的要施肥,有的要上药,你得会观察,养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你得跟花做朋友,把心交给她,她才会给你开花……”

       

        靳朗被林锦明一句又一句地绕晕了,秦月也听得呆住了。林锦明见两个孩子都愣了,就哈哈笑道:不是种花的命,你强求不来的,这样吧,我给你三个花盆,你回去种蒜苗吧,这个好长,只要注意浇水和遮阳就行了。包你一个星期就能吃到自己种的蒜苗!长好以后,你们自己留一盆,给我送一盆,另一盆给你干爹送去,让他也尝尝。这么些年,他只尝过你炒的菜,没尝过你种的菜吧!虽然只是小小的蒜苗。阿朗啊,就这么说定了,种好蒜苗以后一定要先给我送来,让你三叔我先尝尝!嘿嘿,让那老头子再说我没口福!再说就不给他送去了!

       

        林锦明几句俏皮的话逗得靳朗和秦月笑得合不拢嘴,他自己也觉得轻松了很多。他选了三个大花盆,一人一个搬到了靳朗的车上,之后拍拍手说:阿朗,你干爹总是说我没口福,这么些年我确实也没吃过你炒的菜,今天中午你给三叔炒几个菜让三叔好好吃一顿,好不好?三叔这几天忙啊,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呢!

       

        靳朗笑笑说:三叔想吃我炒的菜,那还不简单!您先歇着吧,我这就去,炒好了叫你,包你满意!

       

        靳朗说完就走进厨房。林锦明本想留秦月坐下说说话,可秦月却先一步被靳朗叫去。林锦明无奈地追到厨房说:你自己炒就行了,叫小月干什么,我还想跟小月说几句话呢!

       

        靳朗眨眨眼睛笑笑:三叔,您先去歇着吧,吃完饭让小月陪您说话啊!乖,快歇着去吧!

       

        嘿!你小子!你……”林锦明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靳朗推出了厨房。

       

        这几天不算太忙,靳朗每天都能教秦月炒一两个菜,从那天秦月学炒第一个菜以来,现在已经会炒五个了。靳朗把秦月叫进来,是想让秦月巩固一下这几天学的东西。还好三叔家什么都有,材料齐全。靳朗两手叉腰,看着秦月一个人忙活,见秦月的刀工也有些许进步,便时不时地点点头,夸几句。

       

        靳朗教了她红烧茄子、糖醋里脊、宫爆鸡丁,以及第一天的肠丝蛋饼和炒白菜。这次秦月炒白菜的时候,靳朗教她炒成醋溜白菜。经过前几次的学习,秦月已经比第一次熟练了很多,她朝锅里倒了些醋,翻炒了几下,就出锅了。

       

        秦月把菜盛到盘里,扭过头去看靳朗,只见靳朗竖起大拇指,睁大眼睛看着秦月,不住地点头说:我妹就是聪明!不错,三叔肯定大开胃口!回去哥再教你做其它的!就是聪明,一学就会!

       

        当靳朗和秦月把香喷喷的菜肴端到餐桌上时,林锦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他不住地夸奖道:不错不错,就是香!说完就夹起一块茄子放入嘴中。

       

        靳朗盛好了米饭,也端来,见林锦明吃得香,就说:三叔,味道不错吧?这可是秦月炒的啊,我一下都没动过,全是她自己一个人炒的!

       

        林锦明扒拉了一口米饭,说:呦,小月也会啊,怎么没听你干爹说呢?确实不错,香啊!

       

        三叔,小月三天前才学的第一道菜,我一共就教了她这五道菜,她全学会了,跟我炒出来的是一个味儿,我一闻就知道!

       

        嘿!这下我跟那老头子有的比了,你干爹肯定没吃过小月炒的菜,一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说说去,让他也流流口水!

       

        哈哈哈……”饭菜的香气飘满整间餐厅,三个人在桌前其乐融融。林锦明不在乎倒底是靳朗还是秦月的手艺,只要他们是真的高兴,自己吃什么并不重要。

       

      发现

       

       

       

        靳朗一早来了就去找嘉振。我们家程云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嘉振无奈地看了靳朗一眼,道:我的大哥哎,我叫你大哥了行不行?您老能不能等几天再问啊,程云一共住院不到一个月,你都恨不得问我三十遍了。你们家程云他没事儿,再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我说你关心关心我行不?好歹咱们兄弟十几年了,我的伤怎么不见你问问呢?就知道程云程云,……”

       

        那什么,阿振啊,我还有点事儿,明天再来看你啊!靳朗说完关门离去,把嘉振气得够呛。

       

        嘉振叹了口气,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已经六天了,行动还是不那么自然。嘉振拖着步子走向电梯口,靳朗每天吵吵着程云的病情,嘉振都要烦了。为了靳朗,他就是再忙也得去看看。

       

        嘉振为程云请了营养师,专门为程云调配饮食。程云手术以后已经两个星期了,各方面都恢复地不错,脸上的肉也多了,气色比发现病症之前还要好。靳朗偶尔也来看程云,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来了就坐在程云身边,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一通,还不让程云插嘴,说完了就回去,程云每次有话,却总是不能说个痛快。

       

        嘉振开门进来,见程云坐在窗台上往下看,就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呢?下来!

       

        程云没见过嘉振这么凶,赶紧从窗台上下来。他抓抓后脑勺说:嘿嘿,不干嘛,看看外面,这几天闷死了……”

       

        不干嘛?坐在上面有多危险,知道不知道!嘉振继续吼着。

       

        程云被吓了一跳,毕竟自己是病人,嘉振是医生,就连忙说:知道知道,以后不了。

       

        知道还敢坐上面?活得不耐烦了?

       

        程云瞪大眼睛,人都快要呆住了,一大早的也不知嘉振究竟吃了什么枪药,火药味这么浓。程云不敢再说什么,腿一弯,向床边挪了一步,略带调皮地说道:以后不敢了,我……现在休息。说完就脱了鞋,躺在了床上。

       

        嘉振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斜着眼看着程云,就这样盯了两三分钟。程云不知嘉振究竟怎么了,这眼神让他觉得大事不妙,忙躲避他的眼神。程云向下躺了躺,把被子网上拉了一下,盖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只留了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在想自己究竟之前哪里做的不对,一大早就惹了这位大哥生气。

       

        活得不耐烦了?想憋死你自己啊!把被子往下拉拉啊!嘉振也无奈了,本来是想把对靳朗的气发泄出来就好,自己想也没多想就全发泄在程云身上了,直到看到程云的这幅表情,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了,语气也缓了下来,柔和了许多。那样闷着非憋坏了不可,要实在想出去走走,就让护士陪着你去后院转转,别着凉,也别太久,第一次嘛,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分钟……”

       

        程云频频点着头,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直到嘉振走了他才喘了口气,两个星期的悠闲生活,忽然紧张一下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程云又平躺了半个多小时,觉得嘉振应该不会再来了,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重新来到窗边。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户,密封地挺好啊,怎么会有危险,我又不会往下跳……”程云心里想着,真搞不懂这位大哥倒底怎么了。

       

        程云摇摇头,他已经连续两个多星期没有参与过公司的事情了。靳朗即使来说几句,也是报喜不报忧,需要操心的事情靳朗一概不说,程云偶尔问起来,靳朗也是打马虎眼。搞得现在的程云无所事事,抓住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就要研究上半天,前天还因为病房出现了一只蚂蚁而激动地满屋子找蚁穴,可最后忙活了三个小时也没找到,差让阿羽拿放大镜来。

       

        他打开门,将头探出去,走廊里没人。他迅速关上了房门,快走几步转了个弯,离开了那间特护病房,来到了普通病房的走廊里,这里认识他的人不多,至少现在不用那么做贼心虚了。

       

        走廊的大厅里有一个体重秤,他站上去,指针刚稳定下来就吓得跳下来了。两个星期胖了五斤,这体重是他从未有过的。虽说他过于偏瘦,靳朗和嘉振一直在想着办法让他增重,但毕竟是手术后的人,这个增重的速度也不免太快了点儿吧。程云又看了一眼体重秤,确认指针指向零,又慢慢走了上去,结果还是跟第一次一样,事实证明,他的确增了五斤。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到一个大背投,这是专门给病人家属准备的,每天都开着。程云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嘉振和靳朗不许程云看电视,没收了手机,连收音机也不给,只许静养,不许想别的事,就是个木头人,估计也要憋疯了。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看到电视就像看到了亲人,说什么也不想走了。

       

        电视剧插广告的时候,被一位穿护士服的人调换到了财经频道,这个频道正在说股票。程云笑笑,心里想:这个护士肯定是个股民。然后就站起身要离开。刚走出两步,就听到电视里说道:百纳川公司是我市一家较大的上市公司,今天刚开盘就出现了涨停板。已经有好几个朋友打来热线电话,他们想请专家帮忙分析一下。我们今天请来的是本市著名的股票评论家邹平仓先生。那邹先生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们广大股民朋友的要求,来给我们评论一下这个百纳川公司的股票情况呢?

       

        可以!电视里的一个头发有些花白,带着大黑框眼睛,体形微胖的一个男人说道,百纳川……”

       

        程云又返回来,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早就听说过这个百纳川公司,以前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最近这几年也只是时不时的小打小闹一下,可是前些天却听靳总说起过这个公司,好像已经威胁到了龙飞和龙腾。他自己没敢多问,靳朗也没有细说。今天一开盘就出现了涨停板,这可得多多关注才好。

       

        邹平仓分析了一下股市的行情,之后有的股民开始提问:我想问一下邹先生,您看这只股票以后还会再涨吗?

       

        邹平仓想了一想说:会不会再涨,这我也不好说,不过依今天的形势来看,他的走向还是很不错的。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买与不买,还是要自己考虑清楚了……”

       

        程云冷笑一声道:哼,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又是这句话!既然说了走向不错,不是摆明了要别人买的吗?我看八成里面有问题。

       

        他站起身,向电梯口走去,直接来到了靳朗的办公室,按下按钮,在外面等候。

       

        靳朗开了门,看见穿着一身病人服饰的程云出现在眼前,先是一惊,然后就开始发火:回去!谁让你来这儿的!

       

        程云向后退了一步,说:老大,怎么你也这么凶啊?然后小声说,老大,您屋里有人没?我有事儿向你汇报。

       

        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兮兮的,走,我把你送病房去!靳朗说着就把程云推出来,关上门,带着程云去了电梯口。

       

        一路上程云都在想着刚才的电视,琢磨着该怎么跟靳朗说,一直到了病房,靳朗把他按在床上说:给我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先不要去想,出院以后再说!

       

        靳朗的手刚离开程云的肩,程云就站起来说:老大,我没事了,我真有情况向你汇报,你就听听吧!

       

        靳朗歪着头看了程云一眼:好,你说吧,要是无关紧要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怀疑百纳川有黑庄!

       

        程云严肃的语气告诉靳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听着程云把电视里的情况说完,又想着百纳川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靳朗开始冒出了冷汗。他严令道:我知道了,你赶快给我休息,不许再想这些事了!我会再了解情况的。说完就离开,直奔底下停车场,将车直接开到了龙腾。

       

        程云并没有老实按照靳朗的话去做,靳朗刚走,他就披上了一件衣服,打开门,见走廊没人,就像刚才那样轻手轻脚地闪进了普通病房的走廊,搭乘电梯,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来过这里了。程云来到办公室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钥匙,试着去推门的时候门竟然开了。难道是从那一天自己匆忙离开以后就一直没有锁吗?他走进去,桌上的文件仍是整齐地摆放着。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擦拭了一下桌子,本以为会有一层浮灰,可桌面上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坐下来,打开电脑,想从网上查一下百纳川的相关资料。

       

        阿羽例行检查,敲了三次门都没听到里面有回应,就以为程云在里面可能出事了,她慌忙去取了钥匙,开门进去。可是只看到被子在床上散乱地摊着,人却不见了。她伸手去摸被子,里面早就没了温度。阿羽觉得不妙,忙去办公室找嘉振,把程云失踪的事说了。

       

        可能是跟护士出去了吧,我今天跟他说可以出去走走的。嘉振说。

       

        阿羽慌张地回道:可是小妍一直跟我在一起啊!

       

        嘉振听了以后,右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混小子!他抓起电话,拨通了靳朗的手机:

       

        阿朗,快过来一下,你们家程云失踪了!

       

      痛苦

       

        靳朗开着车来到了龙腾,直奔三爷的办公室,门却是锁的。

       

        靳朗拿出了手机,正欲打电话时,恰巧碰见了回来取文件的吴秘书。

       

        靳总来了,三爷在会议室开会呢,还得一会儿。

       

        哦。靳朗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百纳川公司。

       

        吴秘书见靳朗一副着急相,就将三爷的办公室门打开,给他接了杯水,让他先在这里坐等,自己拿了文件就去会议室了。

       

        三爷正在听一个部门经理的汇报,吴秘书把文件递上去以后在三爷耳边小声说:三爷,靳总来了。

       

        三爷点点头,示意吴秘书退下,自己琢磨着靳朗这个时候过来会有什么事。他看了一眼手机,上午十点,正是公司忙的时候,这小子不在公司呆着,连招呼也不打的就跑过来。三爷翻开手机盖,给靳朗发了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急吗?

       

        靳朗马上回复了短信:很急!

       

        三爷对前来开会的人说:你们先讨论一个方案出来,一会儿我回来。说完就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三爷推门就问:什么事这么急?

       

        靳朗站起来,快速两步走到三爷跟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激动地说:百纳川有黑庄。

       

        几个字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三爷当时就站在那里不动了。手里拿着水杯,正欲畅饮,手却悬在了半空中,再不能往嘴跟前送出半步了。

       

        消息……可靠?三爷缓过神来,喝了一口水。

       

        程云发现的,他看了电视的转播,百纳川今天开盘就是涨停板,评论员也是有意推这只股票。

       

        三爷打开电脑,看到同类企业中除了百纳川以外,其它的股票都没有出现涨停板,最好的一只股也只是涨到了百分之四。三爷抬起头,皱起眉,眯起眼:他百纳川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干爹!靳朗说道,程云现在还在恢复期,我没让他说太多,但我觉得程云的分析有道理,百纳川绝不仅仅是有自己的操盘手这么简单,他的操盘手一定是可以擅自拉高股价的人。

       

        这话……是程云说的?

       

        是,干爹,我觉得有道理。来这儿的路上我也想了一路,觉得这不是巧合。我上大学那会儿,百纳川就开始找龙腾的麻烦,我毕业以后又开始跟龙飞过不去,麻烦越找越大,现在居然公然坐起了黑庄,他下一步的动机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啊!”

       

        三爷开始心慌起来,他不敢想象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百纳川的实力很大,坐黑庄恐怕只是他整局棋中的一步而已,与他抗衡会很吃力。三爷要想办法保住龙腾,保住龙飞,然而最要紧的是要保护靳朗,保护秦月,就算龙腾和龙飞没有了,也要保护靳朗和秦月的安全。百纳川岂止是靳朗上大学时才找的麻烦,他是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找麻烦了,他是十八年前大哥林锦庆家里那场大火的罪魁祸首,是拆散靳朗一家人的真正元凶!

       

        可是这些话怎能对靳朗说啊!

       

        三爷拉着靳朗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说:阿朗,最近练习枪和散打了吗?

       

        ……练了。

       

        跟干爹说实话!

       

        ……没有。靳朗有些慌张,三爷拉着他的手,他无法挣脱,只是微微站起身,向后挪动了一下。

       

        又撒谎!三爷狠狠地打了一下靳朗的手背。就这三个字,就已把靳朗吓住了。他连忙站起来,低着头说:干爹别生气,阿朗今天回去就练。

       

        行了,我今天不罚你。三爷拉着靳朗坐下来,继续道,练的时候把小月也叫上吧,让她也学一学。

       

        靳朗立刻明白了三爷的意思,他不顾一切喊出:为什么!

       

        三爷也抬高了声音,严肃地说:因为他是黑帮的人!

       

        不!靳朗挣脱开三爷的手,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他摇摇头说,干爹,不,秦月不能入帮,她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啊……”

       

        不行!秦月必须入!你今天回去就可以把你跟她的关系告诉你公司的人,让他们知道,秦月是你妹妹,她要入帮!

       

        干爹,阿朗求您了,小月还小,她只是个女孩子,为什么你连她也不放过啊……”

       

        啪!三爷站起身,扇了靳朗一耳光。

       

        三爷耳边一直萦绕着靳朗的那句话:为什么你连她也不放过……”三爷心想:靳朗啊靳朗,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让干爹多伤心!三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像是在倒苦水,但却不能对靳朗说出一个字,只能颤巍巍地重新坐回沙发上。

       

        靳朗跪下道:干爹,阿朗不该顶撞干爹,可是,干爹别让小月入帮了吧,她……”

       

        啪!三爷扬起手,又是一耳光,把靳朗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还说吗?再说我就再打,打到你不说为止!三爷伸出右手,在靳朗面前晃了两下,准备再打下去。

       

        靳朗虽然没少挨三爷的打,但被打耳光还是第一次,靳朗用左手捂着被打红的脸说:干爹,别打了,阿朗不说了,阿朗知错了……”

       

        三爷厉声道:知错了就照做!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俩偷懒,我对谁都不会手软!听见没有!

       

        靳朗纵使有千般不愿,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先应了,回去再想办法。

       

        起来吧,回去自己安排,秦月不小了,连起来肯定会吃力一些,你叮嘱好她不要偷懒,否则吃亏的是自己。你挨打次数也不少了,知道我这儿的规矩,不想让妹妹受罪,你就下点功夫,好好教,督促她好好练,这样既省了皮肉之苦,也免了你心疼。

       

        是。靳朗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右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你回去吧,百纳川的事我知道了,有事儿再叫你,这段日子除了把公司的事处理好以外就专心教妹妹吧。

       

        靳朗辞别了三爷,到地下停车场去提车。他没有发动车,而是一直坐在车里。他回想着和秦月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很快乐,秦月也很快乐,他不想让任何因素打破这种快乐。他觉得妹妹应该是无拘无束的,自从认了她,他没有给她布置过什么实质性的工作,除了跟着程云参加过一次谈判以外,再也没有让她做过什么。秦月连一篇合格的谈判报告都还没有交上来。靳朗不想去逼她,他想让她快乐,想弥补她十八年来所缺少的家人的关爱,想给她只有亲生哥哥才能给的温暖。他曾经带着秦月去过游乐场,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笑,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自己可以照顾妹妹的时候,也许是八岁,也许是十岁,如果十岁不行,十二岁也行,如果十二岁不行十五岁也行,十五岁的哥哥带着十岁的妹妹去游乐场玩,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是现在,三爷要让秦月入帮,要让秦月学习枪法,他不想让秦月沾染上这种恐怖的东西,他是龙飞的老大,龙飞他说了算,如果不是三爷,他打算永远向龙飞的人隐瞒自己和秦月的关系,让秦月永远无忧无虑的生活。

       

        入帮以后呢?秦月还会幸福吗?还会快乐吗?还会像现在这样天真无邪吗?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吗?还会觉得哥哥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吗?还会对未来的生活有所憧憬吗?……这一连串的疑问,他无法解答。但三爷是坚定的,自己无力反抗。

       

        他趴在方向盘上,痛苦地留下眼泪,也许今天,就将结束秦月所有的幸福……

       

        手机响了,是嘉振打来的,他接通电话,就听电话里嘉振大喊着:阿朗,快过来一下,你们家程云失踪了!

       

        失踪了?靳朗用颤抖的声音说,怎么回事?

       

        嘉振说:阿羽去病房看了,程云不在,你在哪?过来一块儿找找。

       

        靳朗说:……我在外面呢,你们……先去找找看吧,我马上就回去,你看看他……在不在公司,他的办公室或者谁的办公室,或者……是不是出去了,他换衣服没,也许去了证券公司……”

       

        阿朗?你怎么了?嘉振听出了靳朗的不对劲,他轻声问道。

       

        我没事,阿振,我这就回去,你先去找找吧,我马上就回去。

       

        靳朗擦掉眼泪,发动汽车,他将车窗打开,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可却抑制不住奔泻而出的泪水,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方向盘上。

       

        嘉振放下电话,就带着阿羽来到了程云办公室门前。他敲敲门,喊了声:程云,你在吗?

       

        嘉振将耳朵贴在了程云办公室的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等了七八秒也没有听到动静,就准备离开,刚欲转身,就听到里面有嘭咚的响动声,嘉振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抬脚用力踹开门。

       

        程云已晕倒在桌上。

       

        只见他趴在桌上,电脑键盘被推了好远,鼠标垂了下来,文件夹掉了一地。

       

        嘉振忙对阿羽说:快回去,准备担架!

       

        嘉振快速跨过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的纸,来到程云面前。他看到程云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渗着汗珠。他用右手贴着程云的颈动脉,程云心跳的频率几乎是一秒钟跳动两次甚至更多。他试着叫醒程云,但程云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刀俎

       

       

       

        一位身高一米七八,体型微胖,脸型微圆,戴着黑方框眼镜的男人走进地下停车场。他鼻梁有些塌陷,两眼略小,头发渐少,已露出额前的头皮,鬓角已有些发白。他所有的头发都向后梳理,乌黑的头发油光发亮,皮鞋一尘不染,身着黑色西装,真丝淡紫色的领带上,金黄色的牡丹花霸气十足。蓝白交错的竖纹衬衣,把他年龄衬得至少小了十岁。他坐进车里,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发型,得意地笑了笑。他没有在乎额头上的三道抬头纹,也没有在意眼角多出的鱼尾纹,反而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他将钥匙插入方向盘下的钥匙孔,发动了他那辆运动豪华型的325I闪晶灰宝马车,朝西郊开去。

       

        这个人就是邱行健——百纳川公司的老总,这天,他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来到了一幢别墅前。

       

        别墅前的保安把车拦下,邱行健打开车窗,把头探了出去,凶狠地说:你看清楚了,我是这儿的常客!以后再敢拦我,我他妈剁了你!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听到了邱行健的话,忙走过来道歉:邱老板,真对不住,他是新人不懂规矩,我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啊!

       

        邱行健瞥了大个儿一眼说:新人?不懂规矩?那是你没带好!带好了他会不懂规矩?之后,他恶狠狠地对拦他的保安说:我今天可没时间跟你耗着,下次再这样,我管你新人旧人,我他妈直接一枪崩了你小子信不信?

       

        小保安吓得脸色都变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大个儿看到了连忙说:邱总,您消消气,要是再有下次,不用您出手,我替您解决,您看行不?

       

        邱行健恨不得瞪出眼珠子来,脚下一踩油门,闪晶灰色的宝马车驶进了绿草环抱中的羊肠小道,向独院深处开去。

       

        一位身着红色制服的男子将车拦下,伸出左手示意邱行健将车开入车库中。邱行健转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倒入库中,将下车时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满意地点点头,打开车门,从车库的侧门进入别墅中。

       

        邱老板来啦!姐妹们,快招呼啊!两个穿着旗袍、浓妆艳抹的女人扭着屁股围了上来,一人一边抓住邱行健的胳膊不放,嘴里发出着令人发冷的声音,可在邱行健听来,这声音却格外悦耳。他一手搂着一个女人的腰,一会儿转过左面,一会儿转过右面,恨不得将两个女人咬在嘴里,吞进肚里。她们朝里屋喊着,紧接着五六个或着旗袍、或穿短裙的女人蜂拥而来,将邱行健层层围住。

       

        邱老板,你今天好帅啊!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道。

       

        邱老板,你今天的发型真酷!一个穿白色短裙的女人道。

       

        邱老板,今天来能呆多久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一个穿淡黄色短裙的女人说着就挤了进来,贴在邱行健的胸前,两手抱住他的腰,欲将别的女人都赶走,自己好独享这盘肉。

       

        花蝴蝶!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对着穿淡黄色短裙的女人说,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对客人,忍不住了就把客人接到屋里去,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像什么话!

       

        花蝴蝶极不情愿地脱离了邱行健的怀中,头向上一仰,傲慢地离开了。

       

        这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下了楼,走到跟前了才认出来人是邱行健,她慌忙招呼道:哎呦,你看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叫人迎接你啊!邱老板可千万别见怪,刚才那花蝴蝶是我这儿最小的姑娘了,这不懂事的丫头片子要是哪里惹了邱老板,您可千万别记着啊,要不我叫她来跟您当面赔礼道歉?

       

        邱行健伸出手制止了这个女人,他笑笑说:还跟我客气呢?都走了,就剩咱俩了!

       

        邱行健是这里的常客,他经常找这四五十岁的女人聊天,来这里从未碰过一个姑娘,所以老板出现以后,姑娘们就都自觉地离开了。

       

        这群姑娘,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老板气呼呼地说,可心里却高兴地开了花。

       

        盈盈,可还有空房吗?我想跟你说说话,我今天刻意早点来的,你总不能让我坐在客厅里跟你说话吧,一会儿你这儿要是来了人,看见我在这儿多不好啊!

       

        好了好了,来吧,到我房里来。

       

        这位叫盈盈的老板将邱行健带到二楼,一间靠着楼梯口的卧室里。屋里拉着窗帘,里面光线很暗。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扑鼻而来,邱行健一闻到这个味儿就觉得神清气爽。

       

        这么多年,你的味道还是老样子。邱行健将盈盈抱在怀中,欣赏地看着她。

       

        变了味道,那还能是我吗?盈盈将头贴在邱行健的怀中。

       

        一阵蜂鸣,邱行健的手机响了,他极不情愿地拿出来,看了看号码,是公司的人打的。他没接,按下了拒绝键,又将盈盈揽入怀中。

       

        又是一阵蜂鸣,他又一次按下了拒绝键,将手机仍在了盈盈的床上,又一次将盈盈抱在怀里。

       

        手机第三次响起,他气得就要发作。盈盈从床上将手机拿起,递到邱行健的手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胸口说:接吧,别误了要紧的事,别动气,咱们有的是时间。

       

        说完就自觉地走出房间,留了邱行健一人在屋里接电话。

       

        邱总!电话是百纳川的副总胡世海打来的。他说:杠子把事儿办砸了,好几车皮水泥全是假货,开发商说是水泥质量不合格,要退货,还有那些石料,搅拌出来也不合格。邱总,这一下子就损失五十多万呐!

       

        杠子人呢?邱行健问。

       

        在这儿呢,邱总有什么指示,要他听电话吗?

       

        不用了,这么一闹,工地上也都停工了吧!

       

        是啊邱总,开发商说现在查得严查得紧,不敢冒这个险啊,工地现在静得连苍蝇飞过都能听见啊!

       

        那还废什么话!立刻把跟这个项目有关的所有人都给我带到工地去,我要亲自给他们一些教训!

       

        邱行健狠狠地合上手机。妈的!今天的兴致全被这群王八蛋搅乱了!他骂道,站起来打开门。

       

        盈盈在外面的楼梯边站着,听到响声就扭过头来,她重新扎进邱行健的怀里说:有事就去忙吧,以后有空了就再过来,我在这儿等你。

       

        邱行健微微躬下腰,深深地亲吻了盈盈的唇,抱着她说:本来是想来这儿跟你好好说说话的,这群混蛋小子,净给我惹事!

       

        盈盈抬手轻抚邱行健的抬头纹说:别急,别急,总有解决的办法,你看你的皱纹又多了,你鬓角的头发也白了,不是刚刚染过么,怎么又有白头发了?不要太操劳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好!

       

        邱行健拍拍盈盈的腰说:好了,我走了,有空我再来。

       

        盈盈将邱行健送至车库,目送他离去。邱行健已无心再去镜中看自己的头发,他将车直接开向了工地。

       

        胡世海身边站了二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这次项目的相关人员,杠子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杠子身穿深蓝色的西装,里面的衬衣有些乱,领带也歪歪扭扭地挂着,身上沾了很多土。他嘴角还挂着血迹,看样子刚被打过。

       

        邱行健走到这些人面前,两手叉腰,阳光下他的头发格外发亮,眼睛的镜片有些反光,这显得他更加威严。邱行健淡淡地说:杠子人呢?

       

        杠子灰头土脸地站出来,低着头,颤抖着。

       

        邱行健瞥了杠子一眼,对着众人说:来啊,把杠子给我扒了!

       

        杠子急忙跪下道:邱总,邱总,我不敢了,我知错了,求您给我留点面子吧,您看看这光天化日的,大白天的,您要是把我……我以后怎么见人啊,邱总,邱总您放我一马吧,只要别把我……我以后都听您的!

       

        邱行健了一声说:以后?见人?不用了吧!说着就弯下腰,几乎贴着杠子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为我损失了五十多万啊!你没有以后了!不想让别人扒?那就自己脱吧,脱得干干净净地,有罪一次受清,我也不舍得让你太痛苦啊!

       

        见杠子还没动静,邱行健厉声道:来人,给我扒了他!

       

        四个人一起走出人群,任杠子怎么挣扎,也没能抵过这四个人。这四个人散开以后,杠子赤裸裸地立在中间。十月底,已经有些寒冷,赤条条地暴露在风中的杠子,此刻在怎样地忍受着别人的羞辱!

       

        知道怕了吗?邱行健走过来问。

       

        杠子哆嗦地点点头说: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可是邱行健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提高了声音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扔到搅拌机里去!我要亲眼看着他被粉碎!

       

        那四个人喝了一声,将杠子一人一肢地抬起来。他们走到工地中间的一个搅拌机前,打开电源,伴随着轰隆轰隆地响声,杠子被投了进去,和着水泥和石料,伴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腿至腰至头地被搅成了肉酱……

       

        都看见了吗?邱行健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二十多个项目的相关人员说,再敢让我损失,不论多少,形同此人!

       委屈

       

        嘉振看着刚醒的程云,大动肝火:你看看你,刚见好,又晕倒了!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嘛!你老大一天恨不得问十遍我家程云怎么样了,我家程云好不好……’,我是一遍一遍地说好!好!好!,现在倒好,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让我怎么跟你老大交待!

       

        程云一睁眼就看见嘉振两手叉腰地在自己床前来回走动,现在又冲着自己一顿乱吼,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没接嘉振的话茬,而是有些委屈的轻声说道:那个……我想见我老大。

       

        放心吧,你老大马上就来跟你算账了!嘉振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给靳朗打电话。他叹口气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这让我们多担心,公司最近忙得很,你得配合着快点好起来才好啊。

       

        程云点点头。

       

        此时的靳朗已经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用手简单地擦了下泪痕,将车停好,打开车门的同时嘉振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接通后低沉地说:

       

        我到楼下了,程云找到了没有?

       

        嘉振看了程云一眼,说:找到了,你直接过来吧,他晕倒在办公室了,刚醒过来……”

       

        靳朗立时暴怒道:晕倒?这小子想干什么啊!

       

        嗯,是啊,看样子是紧张过度晕倒的,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上来吧。

       

        挂断电话,嘉振走到程云身边说:你老大真生气了,没想到他动那么大的气……”

       

        这时阿羽推门进来,给程云输上营养液,撤走了氧气罐,关门出去的时候跟靳朗撞了个正着。

       

        靳总。阿羽叫到。

       

        程云呢?

       

        程云在里面,院长也在呢。

       

        靳朗没再说什么,就推门进去。嘉振站在窗前,还没等开口,就见靳朗上前两步冲到程云面前,啪!啪!两巴掌打在程云的脸上。

       

        你好利索了?乱跑什么!我专门给你送回来,你又跑出去干什么!知不知道现在公司有多乱!你能不能给我省省心!现在倒好,晕倒了,你怎么不干脆晕死算了!给我找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我巴不得你赶快好起来!你要气死我啊!

       

        靳朗气得在病房里暴跳如雷,说到这里又要冲过去打,嘉振赶忙拦住了靳朗说:算了阿朗,程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也不要太生气了,有什么事慢慢说,程云刚才找你有事,你听听他说什么。我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谈。可不要再动手了啊!

       

        嘉振走后,靳朗半天顺不下这口气来,他走到程云跟前说:你说,你又出去干什么?说没说不让你乱跑,说没说让你回来好好休息,说没!

       

        程云刚醒没多久就挨了两耳光,他心里也有些委屈。但自从他病了以后,靳朗和嘉振是如何对待他的,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他跑出去看电视,如果不是正巧看到了那个频道,如果不是怀疑百纳川有黑庄,如果百纳川与龙飞、龙腾没有嫌隙……他就不会再跑去办公室上网,也就不会因为猛然用脑过度而晕倒,也就不会让嘉振大动肝火,也就不会让靳朗大发雷霆,也就不会挨那两耳光了。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说过,这些老大都说过。

       

        说过还敢乱跑!靳朗看着躺在床上的程云,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对程云的担心,他对程云的焦虑,全都浮现在眼前。他每天来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嘉振了解程云的情况,离开公司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去找嘉振。他跟嘉振说的话不外乎程云的病情,但对程云病情以外的话,靳朗却没多说过几句。嘉振有些生气也是正常的,他也知道嘉振心里一定会有些别扭,毕竟他跟嘉振十几年的兄弟,现在嘉振身上有伤,靳朗却没有过多得过问,而是一门心思希望程云早日康复。因为龙飞需要程云,他也需要程云,程云不仅是他的属下,更是他的兄弟、他的臂膀。

       

        他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左手已经将程云的衣服拎起,右手又要挥掌打下去的时候,程云闭上了眼睛,表情却是那样的镇定。

       

        他停下了手,左手渐渐松开了程云的衣服,右手轻轻抚摸刚才打下去的地方,程云既是他的臂膀,他又怎能忍心伤害他!只是他太希望程云康复了,半个多月来,程云一直是他不能放下的一块石头,也一直是他工作中不能完全释放的牵绊。每当公司商务部的副部长拿着文件来让他签字时,他都会想为什么不是程云来;每当部门经理开会时,他都恨不得把会议室搬到程云病房去……

       

        他叹了口气,降低了声音说:疼吗?

       

        程云睁开眼,看着靳朗发红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老大,我错了,你打吧,打完了气消了,我会好受些。

       

        又说傻话!哪有人挨打了还好受的!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看看这次多危险,要不是嘉振找到你,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老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今天实在是个意外,我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现在这么没用,就上了一会儿网就不行了,我……”

       

        上网?你上网干什么?靳朗一听上网就又开始生气,已经说了你出院之前不会给你交待任务,这时候去上网做什么?

       

        老大,您别生气,我……我是去查资料了,我看了一下今天的股市行情,看了一下百纳川公司的资产以及他们的基本情况,我想查查百纳川倒底是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有黑庄……”

       

        程云,你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了,我说过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去查,我也说过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你怎么就不听呢?你半个多月没有这么用过脑,忽然这样必然会不适应啊!你……你要让我担心到什么时候!

       

        老大,我错了,我程云保证以后绝对不让老大操心,不让老大为难。但是这次我必须要说,你打也好,骂也好,我都要说,老大……老大请你听我说完,说完以后,您怎么处置我我都接受。

       

        说吧!靳朗搬了椅子,坐在程云床边。

       

        按理说,百纳川今天第一次的涨停板并不能说明它就一定有黑庄,但因为它与我们的关系特殊,所以不得不防。我查了它的资料,它的注册资金比龙飞和龙腾加在一起的都多,并且它的发展速度也很快。在市场份额里,它能占到百分之四十多,最高的时候能占到近百分之六十,而龙飞和龙腾加在一起,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多,最高的时候也不超过百分之五十。百纳川的实力在我们之上,这是其一。其二,百纳川的老总邱行健,心肠狠毒,手段毒辣,做事狠心,我之前听说他连自己的心腹犯了错都要枪毙,他身边的人,几乎都是看重了他给的报酬才留下来的。像这样的人,他要是想做什么事,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其三,是我的一个推断,如果百纳川真有黑庄的话,明天它一定还会是一个涨停板,连续几个涨停板以后它就会下跌,也许只跌百分之几,也许会是跌停板,评论员会继续评论这只股票,会继续推荐别人买它。股东会借机引入大量资金投入进去,拉高股价。用不了多久,百纳川的股票将会成为一只很抢手的股票,而龙腾和龙飞的股票则势必会下跌……”

       

        程云分析着,靳朗身上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黑庄并不稀奇,但谁也不知道邱行健究竟想要搞什么鬼。他一时间心乱如麻,想拿出手机来给三爷打个电话,手刚触到手机又缩了回来,秦月入帮的事还在纠结中呢,刚挨了三爷的打,现在脸上还有些火热的感觉。他犹豫着,秦月的事、龙飞的事、程云的事……他觉得脑子里乱了,想把这些事全部理清,一码归一码,可却越理越乱,他慢慢将头贴在程云的床上,用手抓着头皮,他觉得自己遇到了难题,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老大,你……没事吧?程云慢慢坐起身,想扶起靳朗,可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他心中的老大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他平时把他当老大、当老总,在他的心里却把他当大哥。

       

        靳朗抬起头来,看着程云说:没事,你好好养着,不能再出状况了,现在的情况,不是不能出状况,而是出不起……”

       

        程云点点头说:老大,我保证,我听话。

       

        靳朗来到嘉振的办公室,坐下三分钟了都没说一句话。还是嘉振先问了:

       

        说说吧,上哪去了,眼红脸也红的,打电话听声音都不对,不会是出去跟人打架去了吧?

       

        靳朗瞪了嘉振一眼:你可真会说笑,我这么大了还跑出去跟人打架?你当是小时候啊?

       

        那怎么回事?你看看脸都肿了,给,敷一下。嘉振走过来,递给靳朗一个冷敷袋。

       

        靳朗接过来说,冷敷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没,回头给程云一个。

       

        有,多的是,我跟阿羽说了,她已经给程云拿去了,你就放心吧!说说看,倒底是谁打的啊?

       

        靳朗捂着脸,小声说:你爸。

       

        嘉振惊讶地说:我爸?打你脸?不会吧?

       

        靳朗瞪了嘉振一眼:怎么不会!不信你问他!

       

      办法

       

        我才不问他!问了回头再给我两耳光,我可受不了……”嘉振看着靳朗哭红的眼睛说,哭了?打疼了?我看看,刚才没看仔细……”说着就往靳朗跟前凑。

       

        靳朗用手推开嘉振说:去去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是看看破皮没!都疼哭了,肯定很严重了,把冷敷袋拿下来,让我看看!

       

        靳朗拿下冷敷袋,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因为打疼了哭,我是心里难受。

       

        还好,没破皮。老爷子要是真狠打,你肯定破皮!

       

        你盼着我破相啊!靳朗一肚子气,又听着嘉振一阵臭贫,气得说话也带刺了。

       

        行了,说说吧,又因为什么挨打啊?嘉振搬了把椅子,坐在靳朗对面说。

       

        靳朗想说,可说这句话却那么难,他不是犹豫要不要告诉嘉振,而是觉得一旦说出口,似乎就等于默认了这个事实,于是一直挣扎着。刚才在程云病房的纠结又全都涌了上来,脑子里乱得结成了网,脸憋得通红,一口气一直顺不下去,最后一咬牙,暗下决心,说出了来:

       

        干爹要小月入帮。

       

        可嘉振却是出乎靳朗意料的平静。本以为嘉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跟三爷理论,也以为嘉振会赞同自己的想法支持自己不让秦月入帮,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嘉振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也没有去与三爷理论,而是平静地说:迟早的事,有这么个哥哥,她能不沾染吗?就像我,躲了二十多年,最后不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

       

        可她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就更要学着自保!我问你,你能保护她吗?你能天天在她身边吗?你有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呢,怎么去保护她啊?

       

        靳朗承认,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可依他现在的环境来看,他还没有处在那种危险之中,现在的状况是他能够应付的。于是他就说道:我没觉得有多危险,六人铁骑已经除掉了,而且我和小月现在过得很好。

       

        嘉振气得咬着牙说: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抽你!现在过得好你就满足了?难道你真的看不到潜在威胁吗?你连亲生父母还没找到呢,你有什么资格满足!

       

        面对嘉振的震怒,靳朗有些吃惊。嘉振很少这样对他,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反正我不想让小月入帮。靳朗没了底气,捂着脸嘟囔着说。

       

        嘉振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坐到靳朗身边来,说:阿朗,你觉得……三叔对你怎么样?

       

        好啊,对我很好。

       

        我建议你打个电话问问他,看看他怎么说。他跟干爹是几十年的兄弟了,几乎是无话不谈,三叔也一直惦记着你呢,你跟他把这话说说,说不定他能给你点建议呢。再说了,你要是觉得干爹是一时冲动,最起码三叔总是理智的吧,你听听三叔的意见肯定不会错。怎么样,打一个吧!

       

        靳朗还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对某件事犹豫不决或没有主意而打电话给林锦明的,以前就是打电话也是说说吃和喝,突然因为这种事打电话给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可是现在三爷那里是不行了,嘉振也不同意自己的看法,要想保住秦月不入帮,也许只有三叔了。

       

        他放下冷敷袋,拿出手机,拨通了林锦明的电话。

       

        三叔,我……我是阿朗。您忙吗?我想跟您说个事儿。

       

        林锦明正在开会,看到是靳朗打来的电话没等出会议室就接通了,他对大家说:你们先谈,我出去接个电话。这才对靳朗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有事儿就说,我不忙,听着呢!

       

        三叔,干爹想让小月入帮,可我不想让她入,她是个女孩子,又还那么小,我不想让她过来淌着浑水。

       

        阿朗,你觉得,你现在是在浑水里吗?

       

        林锦明的一句话,问得靳朗一时答不上来。靳朗确实没有接触过多少黑帮恩怨,三爷一直把他保护地很好。

       

        电话那边的林锦明还在等着靳朗的回答,靳朗吱吱唔唔地说:倒也不是,只是……只是,我不想让她也搅进来。

       

        阿朗,小月入帮,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啊。你看看你,一身功夫不说,枪法又好,身体又好,一举多得啊,为什么要跟你干爹对着干硬不让她入帮呢?连你都没淌这浑水,小月就更不可能去做那些事了。依我看,正好嘉振也刚入帮没多久,你让小月跟着嘉振的进度走,不会落太远的……”

       

        三叔,我去找干爹,干爹这么说,回来找嘉振,嘉振也这么说,现在连你也这么说,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你去找你干爹了?

       

        嗯,去了,刚从他那里回来没多久。

       

        挨打了吧?林锦明问道,语气中透着关心。

       

        ……没有。靳朗慌忙说。

       

        没有?又撒谎!你这撒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靳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仿佛林锦明就在跟前站着似的。

       

        好了,打得狠吗?还疼吗?

       

        ……不疼了。靳朗意识到林锦明一定听出了他这句也在撒谎,就急忙说,就是肿了点,已经好多了。

       

        记得让嘉振给上点药。

       

        不用,不用了三叔,没事儿,就……两巴掌,不重。

       

        跟我都这么较真,跟你干爹那儿你会老老实实地不闹腾?两巴掌?扇你耳光了吧!

       

        靳朗了一声,他有点无地自容。

       

        哼,我就知道,你这态度准得挨打,打得你轻!

       

        三叔,连你也觉得我该挨打?

       

        我要是在场,我也打你!不听话的孩子,你干爹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他把你养大的,还会坑你不成!真不懂事!

       

        靳朗头一回被林锦明训斥,而且三爷、嘉振和林锦明三人都赞成秦月入帮,这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他心想:也许应该听他们的,让小月入帮。其实我虽然从小就在帮中,但也没怎么样啊,再说阿振也入了,也没怎么样。也许小月来了以后,还能更方便交流呢……”靳朗在心里想着,开始自己安慰起自己来。

       

        三叔,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听干爹的,可我应该怎么跟小月说啊,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啊!

       

        阿朗,你是哥哥,该怎么说那是你的事,该怎么做那也是你的事,妹妹就交给你了,你得负起责任来,既然是对的,就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既然要她入帮,就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想入就入,不想入就不入。至于怎么做她的思想工作,这你自己去想吧,若是做不好,你这哥哥就不称职,就没这个资格。

       

        靳朗挂断电话,烦乱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嘉振虽然不知道林锦明说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靳朗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了。就说:你要是觉得难,就把小月叫到这儿来,咱们一起跟她说,慢慢引导她,只要她对枪和散打其中一样有兴趣就好办了,能学哪个就先学哪个,不想学的就往后放一放,慢慢来。

       

        算了,我回去跟她说吧,我是怕她不听啊,这丫头倔得很。还有,就算她答应了,以后能不能达到干爹的要求还说不定呢。看干爹的意思,对小月也不会放松的,干爹罚起来,连我们都受不了,小月怎么承受啊……”

       

        嘉振不得不承认,靳朗的考虑是对的,靳朗考虑的这些没有一件是多余的。嘉振也不知道三爷究竟要怎样,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秦月是女孩子,干爹不会像罚我们那样罚她的,说不定干爹会换一种调教方式,你就不要担心了。

       

        靳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给潘龙打了电话:你从工地上撤回来吧,回头我派别人去,你在那儿大材小用了。

       

        潘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在电话里嬉皮笑脸地说:老大,现在又觉得我大材小用了?以前不是说非我不可,别人你不放心吗?

       

        靳朗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跟潘龙闹,低着声音说:程云今天跑到自己办公室了,结果晕倒在办公桌上,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公司现在有点乱,你回来帮我理一下吧……”

       

        行行行,老大,我这就回去,马上啊!

       

        潘龙向工地上交待了几句,迅速发动汽车,向回开去。

       

        放下电话,靳朗狠狠地捏了捏眉间的皮肉,闭上了眼。他靠在老板椅上,双手向上伸展,之后又弯曲下来,手指交叉抱着头,朝天花板上看了一眼,心情还是一样的烦乱。

       

        他长吁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电话,给秦月打去:

       

        小月,干什么呢?

       

        哥,我写谈判报告呢,刚写完,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现在你那边有人没?

       

        来吧,就我一个,我也正想跟你谈点事儿呢。

       

        好,我马上过去!

       

        靳朗放下电话,再过不到一分钟,秦月就过来了,到时候他要怎么说才能让秦月接受。他现在脑子里不知是一片空白还是满脑子都是东西,只觉得理不出一个思路来。目光突然飘过桌下的抽屉,停了下来,他弯下腰,伸出手,打开抽屉,拿出里面躺着的一把枪。这是他留在办公室以防不测用的,里面还有五发子弹,他将子弹卸下来,放在抽屉里,把枪放在桌角的文件夹上——一个醒目的地方,然后坐下来,等待秦月的到来。

       

       

       

        分担

       

        靳朗按下按钮,门自动弹开。他拿了份文件,眼睛盯着文件上的字,心里却在想着秦月的事情,不知不觉,眼睛都瞪直了。

       

        秦月敲响了门,靳朗才会过神来。他坐正了身子道:进来!

       

        秦月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说:靳总,这是我的谈判报告,请您过目!

       

        靳朗点点头,伸出手去接了报告,从第一页开始细细翻看。虽说他惦记了这份报告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但这并不是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他的余光一直在盯着自己放在桌角文件夹上的那把枪,他希望秦月能自己发现它并产生好奇。可是秦月被训了几次之后真的乖了很多,从进门开始就一切找着规矩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即使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她也认真地叫了一声靳总

       

        靳朗心里着急,他抬头正视了秦月一眼,秦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说:靳总,您看完了?

       

        哦,没呢,还没有……”秦月的这份沉着,反而显得靳朗有些慌神。他开始加快翻页的速度,至于内容是什么,他一点儿也没看进去。

       

        靳总,请您认真看。秦月轻轻说。

       

        靳朗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愣住了。他来不及细细思考,脱口而出:看着呢,我先大致翻一遍,不行啊?

       

        秦月不再说话,垂手立在靳朗面前。

       

        行了,别拘束着了,就咱们俩,随便点儿,放松一下,我看你报告,你先自己玩会吧!

       

        听到这话,如蒙大赦,秦月甩着胳膊,一会儿看看墙上的字画,一会儿看看墙上的挂图,都扫了一遍,觉得自己没那个艺术细胞,什么意思也没看懂,就又返回靳朗的办公桌前来。

       

        哥,我能不能打断一下?秦月说着,就拿起了靳朗放在桌角文件夹上的那把枪来。

       

        快放下快放下,当心走火!靳朗赶忙阻止道,这可不是小孩儿玩的玩具枪!

       

        哥,这是真家伙呀?秦月绕过办公桌,走进里面,靠着靳朗的老板椅说。

       

        那当然,我这儿还能有假的?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女孩子可不能动这些的。

       

        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动啊?谁也没规定必须是男孩子才能动的……”

       

        妹啊,你不是不会嘛,哥是怕你危险,你啊离它远远的啊,乖啊!

       

        秦月又靠着靳朗的老板椅说:哥,你教我吧,你教我我不就会了嘛,行不?

       

        不行,女孩子家的,学什么不好,非学枪?

       

        哥,你就教我吧,我给你捶捶背,揉揉肩,捏捏脖子,哥辛苦了,嘿嘿……”

       

        靳朗听着秦月这嬉皮笑脸的声音,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自己一时机灵想出来的套,还真套住了这个小鬼,于是他继续顺水推舟道:

       

        你以为学枪那么容易啊?你哥哥我学那个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不知道!

       

        你能学会,我也能学会,哥,你又小看我,哼……”秦月正在给靳朗揉肩,说到这儿,对着靳朗的肩膀用力一拍,停手不再揉了。

       

        怎么停了?挺舒服的,快来,再揉揉,我这两天累得就没休息好,再给揉揉呗!

       

        不揉!

       

        靳朗继续道:哥不是小看你,你是不知道这有多辛苦,哥教你散打,行不行?这个比枪好练……”

       

        你骗人,散打才辛苦呢!

       

        靳朗连忙说道:好好好,就教打枪,行不行?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你可不许半途而废,听到没?

       

        嗯!听到了。秦月一高兴,又开始给靳朗揉肩了。

       

        还有,既然学了,就得好好学,我可是有要求的,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乱来,什么时候我说练,你就得练,我说停了你才能停,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听到没?

       

        啊? 哥,这么麻烦啊!

       

        怎么,怕了?要是怕了的话,你现在还可以反悔,只要你说一句我后悔了,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行不行?

       

        秦月犹豫了一下,她只是想随便学学就好,没想到哥哥的要求这么多,刚想放弃,却又想起刚才哥哥还有小看她的嫌疑,就对靳朗说:我才不怕,我也不后悔,就按你说的做,我学!

       

        好!就这么定了!靳朗高兴地拍了一下桌子,秦月搞不清楚靳朗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一时呆地又忘了揉肩。

       

        揉揉,再揉揉,真舒服啊……”靳朗翻开秦月的谈判报告,心里想:不管怎么说,能解决掉一件就已经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了。他现在想得是如何给秦月制定训练计划。

       

        小月,你学枪这事儿,我得跟三爷交待一句啊,得他同意了才行。靳朗又放下手中的报告,扭过去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秦月。

       

        那你说吧,我等着。秦月走到沙发边坐下,呆呆地等着。

       

        靳朗拿起了电话,拨出了三爷的号码。

       

        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来电话,想通了?三爷道。

       

        靳朗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脸红了一下,说:是啊,干爹,我……呵呵,我……想通了。

       

        说吧,什么事?

       

        干爹,小月现在在我这儿呢,她想学枪。

       

        嗯,你想怎么安排?

       

        ……干爹,我……”

       

        别吞吞吐吐的,利索点儿!

       

        干爹,我……我还没考虑好,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先教着吧,公司最近事情多,等忙完这一阵了我要对她测试一下,规矩不多说了,你知道的,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我忙了,有事以后再说。

       

        没等靳朗再说什么,三爷就挂断了电话。秦月站起来,走过来问:哥,三爷不同意吗?

       

        同意倒是同意,只是你以后得做好吃苦的准备了。既然三爷已经知道了,那你就更不可能知难而退了。三爷要求严,你不努力根本不行,他说过段时间还要考你呢,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啊,学得不好挨罚,哥可保不了你……”

       

        秦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从一开始自己发现枪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怪,哥哥从不把这种东西放自己眼前的,今天怎么会在外面放着。既然是真枪,又为什么摆在外面。自己后来发现这支枪的时候,枪距离自己很近,却距离哥哥很远,按理说应该反过来才对,枪不就是为了防身用的吗,放那么远还怎么防身。而且,哥哥跟三爷说的那些话也有问题,自己刚提出要学枪的时候哥哥反应那么大,而现在三爷说什么自己虽然听不见,但却觉得反应过于小了点。这一段看得,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演戏……

       

        哥,不对啊,你不是故意套我呢吧?秦月试探道。

       

        靳朗有些吃惊,居然被她给看穿了。刚想掩饰什么,可还是忍住了,他笑笑说:……看出来了?

       

        秦月走过来,继续给靳朗揉肩,边揉边说:哥,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儿,我知道你觉得我傻,可我不笨。哥,以后有难处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也大了,别再把我当小孩儿了,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啊,有什么事我也要帮着你一起承担啊,不然累坏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呵呵,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还费了这么大劲。那你倒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侦探小说看多了?还能找出哥哥的破绽?

       

        就从你给三爷打的电话里听出来的,因为你第一句说的是……………………’

       

        靳朗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落下这么大的一个破绽,居然被我这傻妹妹给看穿了……啊!轻点!

       

        秦月又使劲一捏,捏疼了靳朗,她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生闷气了。

       

        靳朗站起来,坐在秦月旁边:又生气了?我以后改,行不行?说习惯了,你得给我时间适应啊。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今天你能看穿,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跟你解释了,不是吗。现在已经定了,就不能再走回头路了,哥有哥的难处,但是哥不会让你受伤害的,你要相信哥啊。

       

        秦月抬头看着靳朗,问道:哥,倒底出了什么事,这么严重,不能告诉我吗?要是不能告诉我,我就不问,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靳朗站起来,慢慢走到窗边,他背对着秦月说:三爷要你入帮,我不想,顶撞了三爷。后来跟三叔商量了一下,三叔也要你入帮,还有嘉振,他们都这么想的,不知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哥不想让你淌这浑水,哥之所以一直没有公开你是我妹妹这件事,就是想给你一个平静的世界,你要知道,一旦他们知道了你是我妹妹,你会有压力的。你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他摇摇头,无奈地笑着,呵呵,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害再受委屈……”

       

        秦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靳朗的身边,她拉过靳朗的左臂,靳朗转过身来。秦月说:哥,我不容易,你就容易了?这十几年咱们谁容易啊!我不小了,有些事我能做的就去做,有什么事咱们共同承担不好吗?反正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我一个人入帮,有难处了我就找你,你想赖都赖不掉!

       

        秦月咧开嘴,冲着靳朗笑了笑,靳朗拍拍秦月的后背,点点头,笑了。

       

      解闷

       

        潘龙停好车,在楼下碰到了余东。

       

        余东?潘龙叫到,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去工作?

       

        潘副总,我……有点私事儿,得出去一下。余东的眼神躲躲闪闪,他不敢正视潘龙。

       

        有什么私事儿非得现在去解决?下了班再去!不像话,我才几天没来,你就成这样了,一点儿都不自律!

       

        余东有些慌张,眼神飘忽不定,他急急忙忙地说:潘副总,我真有事儿,就一会儿,办完了我马上回来,公司的事我不会耽误的,做不完我加班,一定不会耽误的。

       

        潘龙盯着余东看了一会儿,也就三四天的功夫,这小子好像变了个样子,余东原来就不胖,但还算健康,可现在比之前略显瘦削,脸色也不对。他问道:

       

        余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跟我说实话,上哪去,什么事儿?说实话我就不追究你,别等我发现以后你就被动了。说吧,倒底什么事儿!

       

        余东有点恐慌,他声音有些发抖地说:潘副总,不是,真没什么,我父母走了以后是个姨娘把我养大的,她这几天病了,我就每天都去看她。刚才她邻居打电话给我,说情况不太好,让我过去一趟……潘副总,我真不会耽误工作,我就去看看,要是姨娘没事儿,我马上就回来。

       

        你怎么不早说,快去吧,好好照顾着啊!

       

        余东答应着,连忙推了自行车向大路骑去。

       

        这孩子……”潘龙摇摇头,心想:余东也挺不容易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进了龙飞以后工作也很努力,靳总也很看好他。新人里面,也就余东最聪明,脑子活泛,说话办事有度。

       

        他想着,按下电梯扭,上了楼。

       

        嘿嘿,你们兄妹俩在这儿呢?老大,程云好点儿没?潘龙走近靳朗,关心地问。

       

        走吧,一块儿去看看他,小月也去吧。程云出事以后你还没去过呢吧。

       

        程经理出事了?哥,程经理怎么了?

       

        还记得你写谈判报告那次吗,程云没在办公室,后来回来以后就检查出来是脑瘤,然后你嘉振哥给安排的手术,现在在楼下休息呢……”

       

        秦月瞪大眼睛:脑瘤?哥,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还说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程经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啊,哎呀我要急死了,你快说啊……”

       

        潘龙安慰道:呵呵,秦月别急,他那是良性的,做手术已经半个多月了,很快就会好。老大你看,把你妹妹吓坏了。

       

        靳朗看了秦月一眼,推着她的后背边走边说:又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着急不听我把话说完的。走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三人走了出去。

       

        老大,你不是说程云晕倒了?怎么回事?潘龙走进电梯口问。

       

        靳朗叹了口气,说:恐怕是百纳川那边要行动了。程云一早跑出去看电视,发现百纳川一开盘就是涨停板,就起了疑心,后来去办公室查资料,一下子用脑过度,晕倒了。是嘉振找到他的,那时候脸色苍白,赶紧抬回去抢救……还好,没事了,醒过来以后还算清醒……”

       

        这小子,他不知道大家都担心他啊,还胡闹!一会儿我得好好说说他去!

       

        潘龙。靳朗制止道,我刚才揍他了,你就别再狠说他了。说实在的,打完他,我就后悔了,我可是真盼着他能早点好起来啊……”

       

        潘龙听到程云挨打的消息,就已经能想象地出当时靳朗有多生气,也就没再多问,闭了嘴,等着电梯到达。

       

        程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门有响动以后就马上把眼睛闭上,躺在那里装睡。

       

        别装了,睁开吧。靳朗说道。

       

        程云慢慢睁开眼,看着靳朗和潘龙说:靳总、潘副总,你们怎么都来了,还有秦月,怎么都过来了啊。

       

        来看看你。潘龙有些担心地说,我可是听说你不太听话啊,怎么回事,又惹老大生气,我才几天不在公司,以后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啊。

       

        潘副总,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了,不过老大也打过了,气也消了吧,要是还没消气,那……那就再打我一顿好了。

       

        靳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使劲捏了一下程云的手背,看着他有些委屈的眼神说:你以为我不敢啊,下次再这样看我怎么揍你。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你好好养着,本来是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出院的,让你这么一折腾,你看看,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老大,其实没那么严重,我觉得现在就能出院,这些天恢复地挺好的,你看我又胖了,哪有人手术完了以后还能这么快长肉呢。平时动动脑子都跟玩儿似的,现在倒好,还没怎么用脑子呢,就撑不住了。我当时听到韩院长敲门了,本来想站起来开门的,谁知道脑子一晕眼前一黑就又倒下了……”

       

        还敢说出院的事?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一个星期以后再说,不出状况了才让你出院,就现在这样,你一辈子也别想!

       

        程云有些胆怯地小声问道:……老大,老大,能不能……给我这儿搬台电脑来啊?我那个笔记本电脑就行,不用台式的……”

       

        靳朗扭过头去看着潘龙:你看看,刚挨完打就不安省。找抽呢你?不给!躺着休息!

       

        ……能不能给个收音机?

       

        不能!

       

        那给本书看总行了吧,我都快要闷死了!

       

        靳朗想想也是,程云来到这里半个多月,病房里除了仪器的声音以外就没其它声音了。虽然偶尔有人来看他,但都是坐一会儿就走了,大部分时间是程云一个人呆在这里。于是就说:我一会儿给你问问,听医生的,只要嘉振说行,我就给你,他要是说不行,你以后就给我老实休息吧。

       

        行,我听你的。程云嘿嘿笑笑,靳朗想起了初见程云的时候。虽然经历了这么大的手术,但现在的程云又能像以前那样,身上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你们俩别傻站着了,找地方坐,咱们陪程云解解闷儿,聊聊天儿。靳朗拉过程云没扎针的左手说:刚才在你这儿,你分析的很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懂股票啊?

       

        程云嘻嘻一笑,说以前听王猛哲说过,他给我讲过大概。我不炒股,开始听着发晕,后来见了他我就尽量躲着。不过,听得多了就耳濡目染,多少就明白了一点儿。后来去查资料,自己脑子里就形成了一个框架,再后来见到你以后,一激动,就全说出去了。嘿嘿,还好,说完了以后你没打我,不然我还真觉得委屈呢……”

       

        还疼不?嘉振说他那儿有冷敷袋,怎么阿羽没拿一个过来?程云的脸上已经没了指印,也不显红肿了。

       

        她拿了,我觉得没用,就叫她又拿走了。老大别担心,打都打了,就别心疼了吧!嘿嘿。

       

        嚣张了啊!潘龙在一旁说,知道老大心疼,现在不打你,就开始放肆了不是?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月在一旁只是看,不说话,听他们说到高兴处,也就跟着他们放开了笑笑。

       

        靳朗问程云:如果百纳川真有黑庄,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程云想了想,五六秒钟以后说:如果他们真有黑庄,就要看看他们倒底是什么动机了。百纳川不缺钱,邱行健犯不着为了股民的一点儿钱走这步危险的棋。可是他的真实动机倒底是什么,我却不知道,靠现在的这点儿线索也推不出来。总之,他是个危险的人物,我听说他手段多着呢,而且及其残酷。跟百纳川比起来,三合和三里的势力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半个百纳川,只有百纳川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对付的,比起现在,我们以前所遇到的那些都只能算是小孩子的玩的游戏而已。

       

        这么说,我们现在是真的遇到了难题?靳朗对潘龙说,我还真没想过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程云比我想得缜密地多。程云,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时间是越来越紧了,如果百纳川真的会有什么行动的话,我们可能会措手不及……”

       

        程云点点头,说:我尽力,保证不再发生任何状况,争取尽早出院!说着,用左手敬了个礼。

       

        秦月哈哈笑出声来。靳朗瞪了一眼说:要不是你笑,我还忘了呢,小月你过来,跟程经理汇报一下你的谈判报告的事。

       

        秦月有些惭愧地走到程云面前,低着头说:那个……谈判报告,我写完了,写了……一千多字,下次再来的时候,我拿给你看。

       

        靳朗看着秦月说:你也知道不好意思了?一个谈判报告,一千多字的东西,你写了半个多月,还好意思拿出来给别人看!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听见没!

       

        程云忙说:靳总,小孩子犯错也是正常的,秦月还是新人嘛,慢慢锻炼,我看她挺聪明的,以后肯定能成器。

       

        靳朗微笑着说:还没跟你介绍呢,她是我妹,亲妹妹,失散了十八年,刚相认不到两个月,她和我的关系还没在公司里公开。

       

        看着靳朗那带着骄傲的眼神,程云看了看秦月,对靳朗说:恭喜老大,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妹。等我出院了,我一定好好向你们祝贺!

       

        我一直没给她安排什么任务,这几天你不休息的时候就让她过来陪你说说话吧,你把你会的东西跟她讲讲,等你好了,就让她跟你出去谈判去。

       

        老大,这怎么敢,我……”

       

        不许推辞!以前不知道她是我妹妹的时候还不照样跟着你去谈判?你那时候也没说什么啊。我告诉你她是我妹,不是让你护着她,是让你好好带着她,你可不要给我掉链子。还有,小月现在也是帮中的人了,有些事让她知道也好,不要刻意地去隐瞒她。本来嘛,人在江湖就是这样,就算我们骄纵着她,别人也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对她手下留情的。

       

        老大说的是,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潘龙忽然急步走过来,关掉输液器。光顾着说话呢,这么多人都没看着这输液瓶,看看都到哪了,再不拔要出危险了。说完就按下了呼叫器。

       

        我来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月这时候走了过来。靳朗拦住了她,说:这可不能闹着玩儿,去,回去坐着去!

       

        哥,你又小看我!我就试一下怎么了,这是拔针,又不是扎针!

       

        靳朗刚想说什么,程云拍了拍靳朗的手说:就让她试试吧,我觉得她行。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秦月说,别管你哥,你拔吧,我支持你!

       

        秦月弯下腰,轻轻撕开固定输液器的胶布,用左手轻按扎针的地方,右手捏住输液器的针头,麻利地拔出,她左手按下药棉,又把刚才撕下来的胶布粘在了上面,之后直起腰,把针头挂在输液瓶上,拍拍手道:好了!然后看着程云说:疼不?

       

        程云摇摇头:不疼。

       

        秦月瞪了靳朗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下。靳朗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秦月好久,才见阿羽从外面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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