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担心评委会不会喜欢。”白晓苏抱着手,盯住玻璃橱窗内那套挂得很高的设计。黑白细格纹的内搭,白色高领长袖西装材料制作而成的裹身礼服裙,看起来……怎么说呢,至少,白晓苏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的设计。
“四十年代有这种材质,但是做不出这种廓形。五十年代有这种廓形,但是一般使用的是丝绸材质。”钟意风一脸不屑,“今年开始往后的十年,复古是大主题。也只有我能做到这样的裁剪——晓苏,你天赋不够,欣赏不来的。”
白晓苏已经习惯了钟意风历来的狂妄。“可是你看对面Crystal 刘的那套设计,橙色,驼色,蓝色,很high fashion的感觉。我们用黑白,会不会老土了点?”
钟意风冷冷笑,“现在是金裁奖,人称设计界的奥斯卡,而不是好莱坞三流明星玩混搭街拍。”她故意说得很响,周围人纷纷侧目而视。
“Yvonne,”白晓苏抓住钟意风的手腕,语气严厉了起来,“在展览现场说这种话好吗?被记者听到怎么办?”
“又怎么样?”钟意风把白晓苏甩开。“拜托,有点时装天分的人就应该看得懂——这里三十二套设计,只有我的甩出所有人一条街。你到底担心什么?”
“哎。”白晓苏叹口气。“算了。我们都是女人,今次评委有三分之二是男人。我抓个男人问问意见。”
那么巧,《时装精》男刊的主编刚好在不远处。白晓苏冲过去,“Alan,你觉得Yvonne的这套设计怎么样?喜欢吗?”
苏艾伦在华丽如宫殿一样的展览厅内,如小男孩一样吹了声口哨。“这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Yvonne小姐是真正的天才。”
“……谢谢。你真的不是因为友情才这么说?”白晓苏仍是将信将疑,钟意风却已经杀到。
“Sue,如果你怀疑我的设计,那就不要用我的衣服报奖。”钟意风抓住白晓苏脖子上的珠宝项链,面色阴狠。
“住手,放开,放开我!”白晓苏感觉到透不过气来。
苏艾伦也被吓了一跳,“你们两姐妹是搞笑还是来真的——”
“我憎恨没有审美天赋的人对我作品的怀疑。”钟意风狠狠将白晓苏推倒在地上。
两侧的四名高大黑人保镖立即冲上来扶起白晓苏。
一群记者已经冲过来,镁光灯一阵乱闪。
白晓苏迅速起身,遮住面孔。
“白小姐,请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钟小姐推倒了您?你们互相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没有,完全没有。”白晓苏忍住眼中噙着的泪水,露出优雅的微笑,“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了。”
“白小姐,作为时装大王钟鸣夫妇最信赖的弟子,是您接手了钟氏集团的主席职务,而非钟鸣的独生女钟意风小姐。钟小姐她是否对这件事情非常不满呢?”
“两年前她没有不满,现在就更不会。”
“钟小姐这次参与金裁奖的竞逐,如果成功获奖的话,您会不会将主席的职位出让给她?”
“无可奉告。抱歉,请让一让……”
钟意风坐在劳斯莱斯幻影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晓苏坐进来,冷冷吩咐司机,“开车。”
钟意风转脸看了看白晓苏。
脖子里的钻石项链下面,有颗颗粒粒的血点。看看自己的手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应该是刚才抓住她项链放狠话的时候弄伤了彼此的吧?
一路沉默。
汽车驶入小型精品酒店“Fire”。这是钟氏集团下属的生意,历年的金裁奖期间,这里都被作为钟氏的临时总部使用。
钟氏时装集团声名远播,但鲜少人知道,钟氏的前身实际上则是香港的一个精英黑社会组织“火鸣堂”。潮流所趋,各堂口都纷纷转型做正行生意的上世纪八零年代,钟鸣因娶到天才横溢的女时装设计师蔡培玉,故而将火鸣堂转向服装生意,并且大获成功。
两年前钟鸣与妻子双双遭遇车祸,弥留之中在医院中签字,将钟氏集团与火鸣堂明线暗线双线都交给了养女白晓苏打理。而自己的独生女儿钟意风,就仅仅成为钟氏集团的首席设计师而已。在钟氏集团,钟意风是白晓苏的下属;而在火鸣堂中,钟意风更要叫白晓苏一声大家姐,服从她的管理与教诲。
会让钟鸣做出如此委屈自己女儿的决定,原因也只有两个:
其一,钟意风在时装方面出类拔萃的好天分,同为人处事上桀骜不逊的坏脾气。
其二,白晓苏为人温柔敦厚,又极有商业头脑,最重要的是对钟意风以及钟家夫妇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钟意风亦只有在白晓苏的护航下,才能在时装界走得越来越稳、越来越好。
“晓苏。”车子停下来,钟意风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白晓苏的手,“你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白晓苏甩开她手,头也不回地走进去,“我是很生气。”
“Sue。”
“给你三十分钟时间。”白晓苏看了看宝石腕表,“换衣服,洗澡。十一点整在大厅见。”
“大厅?”钟意风莫名其妙,“做什么?”
白晓苏扬声,“四叔睡了么?”
精神矍铄的老人推门,“堂主和小姐回来啦?”
白晓苏点头,“四叔,堂主家法有没有带来?”
钟意风面色一变。
四叔望了她一眼,一点同情的神色也无。
“带了三支藤条,应该够用。”
“十一点,大厅。”白晓苏拂袖而去。
钟意风僵硬地站在当场。
四叔悠悠走来,拍拍她肩。
“堂主还从没动过这么大气呢,小姐你这次一定很过分。”
“我不是有意推倒她。”钟意风叹口气,“算了,打就打吧。好像真的是我不对。”
“推倒?要放从前可是一百藤条起跳——”四叔嘿嘿一笑,“小姐您自求多福咯。”
白晓苏接手集团主席职务两年来,兢兢业业,将钟氏旗下的平民品牌Fire的门店数量翻了一倍,钟氏集团的资产也因此上升了十几个百分点。
但同时接手的火鸣堂堂主的职位,事实上就只是空悬在那里,并没有怎么动用过。
但今天晚上白晓苏铁了心要给钟意风一点教训。
否则怎么对得起钟伯伯和钟伯母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恳求她一定要好好照顾钟意风时,她给到的承诺?
钟意风还算是乖,在第二十八分钟的时候下楼来到了大厅中。
因为算火鸣堂的家务,所以几位不在堂口任职的高管就识趣地避开了。大厅中的几个人:四叔乃是钟鸣的结义兄弟,亦是白晓苏钟意风的长辈;钟氏集团副总经理Tina,是蔡培玉的闺中好友,负责整个钟氏的对外公关PR等事宜;白晓苏的私人助理兼保镖Bobo,是一名退役女特警;恒基、恒安、恒明、恒伟四兄弟是钟鸣从小收养的孤儿,也是白晓苏和钟意风两人共用的保镖。
三支粗大的藤条已经擦拭好浸在清水里。
钟意风忍不住看了一眼这玩意儿。
十六岁以后到米兰学设计,就再也没挨过打。就算是小时候,父亲母亲也宠得很,偶尔动手,两三下,做个样子而已。所以钟意风倒没怎么去想疼不疼的问题。
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事情就叫做:丢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打吗?
怎么打?
隔着衣服?
打哪里?
想得一头汗,差点迟到。
下楼来,看到白晓苏坐在椅子上,脱了小礼服换了棉布衣裤,脖子上果然擦了药膏。
钟意风叹口气。暂且不论社团堂主之类的问题,就算是对着从小到大最好的好朋友好姐妹动手,把人家弄伤这件事,自己的确有点欠揍。
所以当白晓苏冷冷开口说“跪下”的时候,钟意风牙一咬眼一闭,就当着厅里的人乖乖跪了下来。
白晓苏倒是有点不习惯。
“知道自己不对了?”
钟意风点头,“其实……”
她看了眼白晓苏的棉布衬衣,“当时你要是穿着有领子的衣服,我就不会去抓你的项链了。”
白晓苏气得一拍桌子,震得自己的手掌生疼,“钟意风!你讨打!”
钟意风苦笑了下,“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Sue,我不该对你动手。是我的错啦,你没事就好。”
“不是对我动手的问题。”白晓苏叹口气,“是你从来都不懂如何控制你自己。”
钟意风保持了沉默。
不用说话,白晓苏也知道,她根本不认同“人需要控制自己”这个理念。
那么好吧。就这样吧。
白晓苏站起来,走到藤条面前,选了最细的一根。
“脱衣服。”
——终于到了钟意风最尴尬的一件事。
她脱掉外衣。
里面是白色背心样式的长睡衣,以及一条丝质的短裤。
都很薄。
记得从前见过父亲对别人动堂口的家法,无论男女,都是全裸。
“可不可以留点面子?”钟意风带着一丝恳求看白晓苏。
白晓苏看了看,“四叔,恒基,麻烦你们暂避一下。”
——清场可以。衣服还是要脱。
现场剩下的都是女性。
钟意风叹口气,迅速将背心脱下来,双手掩着胸部。
白晓苏顺手帮她捡起来叠好放到一侧,“快点,还有内裤。”
“Sue,”钟意风面上羞红,“打背上可不可以?那样的话……太小孩子气了。”
“按照家法,屁股上挨了五十藤条以上,为了避免更大伤害,就会打在背上了。”白晓苏很认真地给出建议,“背上肉少,你又那么瘦,痛感是打在屁股上的好几倍。乖,把内裤脱了吧。”
“……所以,”钟意风小心翼翼问,“打多少下?”
“到你愿意学着去控制自己的行为为止。”
钟意风咬住嘴唇。
这是她不愿意同白晓苏讨论的一个话题。
是——白晓苏今天动家法,并不全是因为展览厅里面的那场纠纷。
她从米兰飞回来去探望弥留之际的父母,带着三处纹身,两条大麻,和一身酒瘾。
后来白晓苏努力打理集团事务,又怕钟意风心情伤心,并不管她,随她发泄。
但一年前自从钟意风跟一个男模交往了一段时间,被娱乐圈注意开始,记者就好奇地查探了钟大小姐的生活:继续大麻,酗酒,日夜颠倒,还有各种对待小商小贩、餐厅侍者、路人的粗鲁无礼和任性妄为事件。
白晓苏立即将精力转到同钟意风的沟通中来。但钟意风给的答案令人哭笑不得:
“控制行为会妨碍我的创造力。”
也即是说,要保持她在时装方面的设计天分,就必须容忍她的种种放肆行为,并且帮她善后。
类似的谈话爆发过多次,也谈崩过多次。
“狠狠揍她一顿”的念头,也已经在白晓苏脑海中转了几个月之久。
——白晓苏对于打人什么的并没有太大概念。但在被钟氏夫妇收养之前,她童年时代曾经是在一个以体罚为主要乐趣和事业的福利院度过。挨打的滋味,是白晓苏记忆中很难忘记的一部分。
若不是到了没办法的地步,她并不希望让自己最好的朋友亦体验这种难忘的感受。
但既然决定动手,就没有必要留情。
钟意风终于脱掉底裤。
冰冷的大厅地板上,除了藤条之外,还有配套的矮木凳和砂板。
“你知道怎么做了。”白晓苏用藤条点了点木凳,“姿势。”
钟意风回忆了下,起身,走到砂板上跪下来——膝盖剧痛。
然后弯腰。
窄窄的木凳只能承托住小腹。双手垂下来,撑在地上。
……这样无论是臀部还是背部,打起来都很方便。
也挺好的。钟意风想,可以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用怕丢人。
等了很久。
听到风声。
但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
又是风声。今次终于抽了一藤下来。
……咦,不是很疼?
又一下。
钟意风彻底放松下来。
原来所谓的家法就是以羞耻为主……倒和想象中会很痛的不一样。
打了三下,就听旁边的Tina叹气,“堂主,如果想饶了小姐的话,就直接饶了吧。这样打下去,您的手倒是会酸,她就一点也不会疼。”
白晓苏苦笑着,“这个藤条很难用啊,我不懂怎么打人。”
退役女特警伸出手,“堂主,我来吧。您说个数字就好。”
白晓苏看了看Tina,又望向门外抽着烟斗和四兄弟聊天的四叔。
咬牙,狠心,“六十。”
Bobo接过藤条。
Tina微笑着,“堂主,我们不如出去喝杯咖啡,一会回来就差不多了。”
“好。”白晓苏被Tina挽出去。
“知道为啥要让堂主出去么?”Bobo捋了下藤条,特意弯腰下来看看钟意风的脸。
钟意风大概有点猜到,“她在的话会不忍心?”
“嗯。家法是很严肃的事情。”Bobo叹口气,“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欠揍?”钟意风闷闷地问了一句。
“捱过去就知道了。”
这一次钟意风还没注意到藤条的风声,就觉得皮肤一凉。
真的是一凉的感觉。
片刻之后她便知道了真正的“挨藤条”是什么滋味。
只一下,汗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Bobo倒有点惊讶,“你竟然忍得住。”
“大呼小叫什么的,很丢人啊。”钟意风嘟哝着。
“还有五十九下。”
……天。
钟意风死死咬住牙,闭上眼睛。
第二下咬上肌肤。
浑身肌肉都绷紧。
现在钟意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膝盖跪在砂板上的痛苦。
第三下。
第四下。
第五下。
“Bobo……”钟意风艰难地开声,“能慢一点吗?”
“家法的正常速度还要更快一些。”Bobo轻声道,“你是第一次,我已经放慢了。”
一次一次咬合。
钟意风痛得眩晕。
无数次有冲动,转身去抓住那藤条算了。
为什么要捱?
为什么要服从?
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痛?
明明人类发明了医学什么的来缓解自然的病痛,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以施加疼痛为目的的事情存在?
“二十下了。”Bobo收起藤条,“你表现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退役女特警俯身下来。
矮木凳上自带皮带。
皮带拉出去,和钟意风的手腕、膝盖绑在一起。
“这么点数量一般是不给绑住的。”
“……什么意思?”
“打得太疼了人会自然反抗。但是如果反抗的话,之前打得都不算,要绑起来从头开始。现在就绑起来也算是特别优待啦。”
平时都是一起喝下午茶的闺蜜。钟意风实在无法将每次都帮自己削好芒果的那个乖妹子,同现在这个给自己带来无边痛苦的小恶魔联系在一起。
“很痛啊。”她终于感叹了一声。
“废话。”Bobo拿来纸巾,帮钟意风擦一下汗,然后给她看藤条。
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么严重?”钟意风也被吓到了。
“还有四十下。”Bobo比划了一下,“估计最后二十下得打在背上。到时候你批件衣服,我叫恒基进来执刑吧。我手太重了,放不轻。”
“……恒基。”钟意风苦笑着,“他六尺五寸,接近两百磅。”
“堂主既然说了数字,就一定要打完的。”Bobo伸手拍了拍她已经绽开道道血痕的臀,“接下来的二十下都是打在伤口上,会比刚才还疼很多。要开始了哦?”
“嘿。”钟意风闭上眼,“打不死就行。”
Bobo说的是对的。
钟意风的理智失陷。
一藤条下来,就是应声惨叫出口。
好痛。
又一下。
人真的可以承受这种痛苦吗?
再一次挥击。
钟意风用力挣动手腕。
牛皮带绑得很牢。
……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时候的心情?
沮丧?
绝望?
“好痛……”钟意风下意识地喊出来。“不要打了。”
“不可以。”Bobo严肃地回答,“才二十八下,还没到一半。小姐你忍耐一下。”
“……我会控制我自己的。告诉晓苏……啊!”
只想要停止这种痛苦。随便什么条件都答应。
那些什么革命党被拷打之类的,就是在这种心情下成了叛徒的吧?
藤条挥下来的间隙,钟意风才是自己,偶尔还可以想想这种事。
而藤条抽在身体上的那一刹那,钟意风茫然觉得自己回到五岁左右。
……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哭了?
间隙时候想要逞强的钟意风惊觉自己满脸眼泪。
来不及嘲笑自己没用,又一次鞭打。
“……妈咪。”她应声呼痛。“救命……”
门被大力推开。
白晓苏震惊地看着眼前情景。
钟意风的臀部和大腿已经是连绵成片的紫黑色。整个臀部的表皮几乎被完全撕去,几条长长深口子狰狞地撕裂在上面,鲜血往下流到膝盖。
“住手!”
“三十九。”Bobo回头告知目前的数目。
同时手下大力抽落。“四十。”
她暂停下来。
白晓苏冲了过去。“意风!”
钟意风缓了很久,才从刚才的状态中回来。“苏……”
白晓苏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你还好吗?很疼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的……”
“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钟意风不耐烦地动动手指,又被牛皮带拉回来。身上不痛了,才感觉到手腕有点擦痛。应该是刚才挣扎得太厉害了?“不对,我哭了。”钟意风想起来刚才自己的眼泪和哭叫,瞬间觉得很想去死,“……不仅哭了,还对Bobo保证了,说以后会好好控制自己了。唉,苏,你别哭了……真是的。”
“……堂主。”Bobo过来把白晓苏扶起来,“还有二十下,鞭背吧。”
“不。”白晓苏即刻拒绝,“她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以再打?”
“堂主说话一诺千金。”Bobo善意地抓着她,“不可以出尔反尔的。”
“就出尔反尔一次有什么关系?”白晓苏心痛到快要死掉。
“有关系。”趴在凳子上的钟意风回头,嘴唇下面一排紫色牙齿咬的干涩痕迹。“听Bobo的吧,我可以的。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半途而废。”
Bobo颇为赞赏地看了钟意风一眼,“小姐的设计天赋像夫人,骨气倒还有点像老爷呢。堂主,您给她批件衣服,背上的二十下,我叫四爷进来监督,让恒基动手。小姐挨都挨了,不如换个硬气的名声,二十下很快就过去的。”
Tina端着咖啡进来,“Bobo说得对。晓苏,火鸣堂归根到底是钟氏集团的根基,Yvonne之前在兄弟中名声很差,你这次家法时机正确,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钟意风疼痛略缓,又在那里插嘴,“Auntie,我只是拖欠了些丸仔钱而已,不能算名声差吧。”
“你还在K摇头丸?”白晓苏心中的怜惜心痛和愧疚瞬间飞到九霄云外,“Fuck。钟意风你——活该!”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钟意风的伤势,“就按照你们说的处理吧……我先上去睡了。等下打完了,”白晓苏偷偷睁开眼,看一眼地上的砂板,“在这里罚跪一个小时,然后……就请Doctor Li过来帮她处理一下。拜托Auntie Tina和四叔了。”
钟意风一句话为自己多换来一个小时的罚跪。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Tina温柔握了握她手,“你故意那么说,叫堂主坚定决心的吧?”
钟意风垂下眼睛。“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她不要难做就好了。”
“Yvonne是乖孩子。”Tina温柔解开牛皮带,取过那件白晓苏叠好的长背心裙,帮钟意风穿起来。
Bobo去请了四叔和四兄弟进来。
“堂主特别允准,最后二十下改鞭背脊。”Bobo将染血的藤条扔回桶里面,取了一根最粗的交给恒基。“她这条裙子跟露背的差不多,应该也不会减轻太多疼痛,求四爷和Tina姐包容,留衣受责。”
四爷同Tina自然都没意见。
Bobo将横凳撤走,“Yvonne小姐,你只要跪着就好了,尽力忍耐吧。”
——因为是责打背部,所以不需要趴下来也可以。
面前的主位是白晓苏坐的,她不在,所以面对前方也看不到什么人。
钟意风当其他人都不存在,摈除一应尴尬心情,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今次她知道要全力迎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恒基咳嗽了一声,“小姐,得罪了。”
钟意风紧紧闭上眼睛。
头脑中嗡的一声。
痛到窒息。
……背上真的比屁股上疼好多啊。
尖锐的疼痛似乎直接刺入了心脏,蔓延到全身,连指尖都在痛。
但她晃了晃,保持住姿态。
身体好像已经能够习惯疼痛这件事了。
又或者,她已经对为什么要痛、怎样能不痛这件事情彻底不抱任何兴趣和期望。
很专心地只想一件事:快点熬过这二十下。
就能回房间睡觉。
第二下。
第三下。
第四下。
连四爷的眼睛里亦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一个第一次挨家法的女生,能够这么硬气,果然是骨子里流着钟鸣的黑社会血液吧?
十下之后,恒基手上的藤条上也开始沾血。
背部虽然区域广阔,不太会出现鞭痕叠加的情况;但的确皮肤较薄,但凡两藤交汇的地方,都是星星点点的血珠,染在白色的背心裙上面。
但客观说来,钟意风心中知道,恒基的手劲的确要比Bobo小些。
Bobo打起人来好像推铅球,腰腹部的力量全开。
恒基最多就是肱二头肌而已。
一片胡思乱想。
一次又一次藤条落下。
挨打真的是体力活,每一次都要调动全身肌肉来对抗那种痛楚。
明明前后不过二十分钟,钟意风却有种打了三小时网球的感觉。
十七,十八,十九。
心里默默数着数字,死死咬牙忍到现在的钟意风,终于在第二十下藤条下全身放松,瘫倒在冰凉地板上,大口喘息。
膝盖的痛楚也涌上来。
粗粝的砂板咯得膝盖一片血红。
Bobo过来扶起她,“还有一个小时的罚跪。我现在就去通知Dr Li做准备,小姐你再坚持一小下吧。”
“一个小时是一小下吗……”钟意风开始有点恨白晓苏:少说个二十下多好,罚跪个半小时不行么?
四爷摸着胡子呵呵笑了笑,“小姐还是那么精神。孺子可教也!”
七天的展览,钟意风除了第一天去推倒白晓苏弄了个副版头条之外,其余六天都没有出现。
第七天晚上是颁奖礼,不得不出面。
——准备好的大露背礼服裙子只好放弃。
背上鞭痕看着还挺新鲜的。
“给我找件白T……带点透明感的那种。”钟意风对助手发号施令,“然后外面就穿燕尾服。对,黑丝绒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穿燕尾服?燕尾服里面为什么不能搭白T?……你被开除了!”
燕尾服,白T,细皮带,阔腿长裤。
“钟小姐,没有准备你尺码的男式鞋子哎。”
“鞋子?穿原来那双就好了。”本来配大红晚装的紫红色火焰图案的超高跟凉鞋,配在燕尾服下面,别有一番风情。
钟意风再把本来要戴的珠宝也戴起来,华丽的三十几克拉的祖母绿垂在白T上,耀眼的美。
“眉毛画得向上斜飞,但是不要很粗。底妆要干净,上下全满的眼线,孔雀蓝烟熏。不要口红。”钟意风对化妆师也一如女王。
白晓苏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鱼尾裙走进来,真心地哇了一声。“Yvonne你真美。”
钟意风微笑了笑,把她抓过来,凑到耳边,“走路还是很痛,每一步都痛。”
“活该。”白晓苏保持微笑轻声回答。
钟意风抓过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今天晚上不要管我喝酒,不喝镇不住痛。”
白晓苏只能轻轻叹口气,捏了一下钟意风的手。
晚宴入场。
钟意风的男装造型果然惹起一片惊艳。
白晓苏很快被几位地产界的老总包围住。都是租商场给Fire店铺的主顾,不能不应酬。
钟意风就跟隔壁家Quarters集团的太子爷,也是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的金发混血儿帅哥纪柏在露台上聊天。
“Yvonne你的作品真美。”纪柏由衷赞美,“不过好可惜,要输给Crystal刘那种庸俗烂作。”
钟意风拿酒的手凝住,“内定了Crystal?为什么?”
“那个金裁基金会嘛,刘家出手资助了半亿——是美金。这么多钱换个奖,谁拼得过?”
钟意风耳边嗡嗡。
“我家也不是出不起,你家当然也不是出不起。”纪柏无奈,“不过我们都不屑做这种事,所以他们也没必要找我们。不过,Yvonne,你是银奖。我爹地是颁奖嘉宾,他看到了名单。”
纪柏抓住钟意风的手,“我是铜奖——在靠自己的人里面,Yvonne你最厉害。”
“我不厉害。”钟意风沉郁摇头,将整杯威士忌倒入口中,“还有大把平民设计师,才华无处释放。”
纪柏拍拍她背。
钟意风轻呼一声跳开。
纪柏露出微妙的神情,“江湖传闻,你被你妹妹痛揍了一顿。是真的啊?”
“别提了……Sue只比我小几天,不算我妹妹吧。”
“话说……钟氏毕竟是那样的出身。”纪柏忽然认真提议,“你的天分全世界都有注意到。如果哪天有兴趣的话……不如来我们Quarter吧!”
“啊?”钟意风瞪大眼睛看住自己青梅竹马。
“在自家做首席设计师,同在别家做首席设计师没区别。如果你来,我就退休,好好去管理集团生意。时装部分全部交给你经营,你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眼色。”
“神经病。”钟意风断然回应,“我没有看任何人眼色。钟氏也不是什么令人羞耻的出身。”
“那你别告诉我你身上没有伤痕。”纪柏冷笑着,“Dr.Li的嘴巴可不紧。这宴会里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你猜猜还有几个?”
“我是自愿的。”钟意风想拿酒,这次经过的服务生手里却全是橙汁。
她想也不想,抓过一杯,随手泼在了纪柏的脸上。
纪柏一身白礼服被泼出橙色蜡染效果。
钟意风转身离开。
纪柏哭笑不得,愣在当场,口中喃喃咒骂,“Sue干得好!”
白晓苏好容易从一群中年男子群体里脱出来。
Bobo递给她一支苏打水。女特警今天穿了性感的银色礼服,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惹人侧目。
“Yvonne呢?”白晓苏四处张望。
“刚刚在东露台上跟纪柏少爷聊天,然后泼了人家一杯橙汁。现在则在西露台上跟日本财团的浅野少爷聊天。”
“她倒是一点也不寂寞。”白晓苏感慨了一声。
——七天前半夜十二点钟,白晓苏忽然觉得全身不对劲,冲下楼,就正好看到钟意风晕倒在大厅里。
完全没有功夫背景的白晓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激发出了潜力,横抱起五尺九寸一百磅的钟意风,电梯也忘记做,就直冲上楼梯。
Bobo在后面追也追不及。
Dr.Li在诊治的时候,白晓苏心情沮丧,正想走出去。但出人意料的是,半昏迷中的钟意风抓住Bobo的衣襟,却一直呓语着白晓苏的名字。
后来Dr.Li再三向白晓苏保证,这顿看起来吓人的鞭打并不会给钟意风带来什么不可违逆的伤害,至多一个礼拜钟意风就可以到处乱走,白晓苏才从伤心欲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钟小姐的皮肤较薄,好处是看起来细白润泽,坏处就是毛细血管分布密集。所以看起来伤口很吓人,但恢复起来也会很快。”
Bobo赶紧在旁边点头帮衬,“堂主你记得不,她被蚊子咬也是这样,几分钟就起大红包,但是一两个小时就会褪掉。”
“可是她为什么会昏过去?”白晓苏仍然担心。
“Yvonne小姐晕过去主要是因为她尝试刻意保持跪姿,导致全身肌肉紧张,血液流淌不畅,造成轻微缺氧。伤势方面,她现在都还没有发烧,应该不会有感染,很快就会醒来。”
Dr.Li指着钟意风臀部和背部的几道伤口,“这些地方呢,就会像是被小刀割开了一样,三天左右会结痂收口,十来天痂掉了就好了。一定要记得每天涂我开的药,不然可能会留下终身疤痕。”
……哪里止每天?
白晓苏一天三次逼着给钟意风涂药。
钟意风一开始还觉得尴尬,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第三天,四爷过来执行家法的后续流程:问话。
“三天前家法六十藤条,钟意风你服气吗?”
……其实答服不服气都可以,没差。白晓苏下意识地觉得,钟意风一定会说不服气。
谁想到,钟意风竟乖乖点头。
“对堂主有怨恨吗?”四爷问。
钟意风摇头。
“别老点头摇头的,说话。”四爷抽着大雪茄。
“没有怨恨。”钟意风趴在床上,声音不大,但是语气挺坚定。“是我有错在先,堂主罚得对。”
“以后会改过自新吗?”
“……我尽力。”
这个已经是钟意风可以做出的最美好答案了。
白晓苏瞬间眼睛湿湿的,又想哭。
四叔恢复了亲切模样,摸了摸钟意风的头,“小姑娘就该这么样乖乖的。控制自己的行为有啥不好呢?”
钟意风想反抗,牵动身上伤口却痛得一身汗,只好口头反击,“到您这个年纪还在抽雪茄,也属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范畴吧?”
四爷吹胡子瞪眼地走了。白晓苏就好像下定了决心,“Yvonne,我以后不会再打你。”
“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晓苏莫名,“难道你希望我打你?”
钟意风想了想,“我知道,挨的人是我,但是你比我还难过。你的眼泪对我来说威慑力比挨打什么的要大好多……所以我还是会尽量试试看找个中间路线,不再惹那么多麻烦。但是作为堂主和钟氏掌舵人来说,你还是不要夹杂太多私人感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特殊对待。不然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都变成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了。”
白晓苏正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却听见钟意风又补充,“我控制不住情绪,还能换来过人的审美天赋。可是你连天赋也没有。”
——这个人就是天生欠揍。
白晓苏在她高翘的臀上狠狠拍了一掌。“好你等着。我下午就去高尔夫球会!”
“What?”
“Bobo说了,练习打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高尔夫。”白晓苏冷笑了笑,“我答应你,下次揍你,我肯定自己动手!”
“Sue。”Bobo叫她,“快要开场了。我去叫Yvonne过来入席?”
“好。”白晓苏从思绪中回来。
远远望过去,西露台上,钟意风死性不改,似乎又跟人家日本贵宾吵起架来。
白晓苏带着微笑叹口气。
她就是那种人,要拿她怎么办好?
——如果她听到钟意风与浅野的对话,大概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浅野集团的资产大概在八百亿到一千亿美金,名列日本六大财阀之一。下个月我的看守期满,就可以全权调动这些资产。”Asano举着琉璃杯,姿态优雅挺拔,“钟氏虽然也是香港的实力派财团,但资产只有八十亿美金左右,其中大部分是集团名下,还有十二亿多是白晓苏小姐的个人名下。钟小姐您可以调用的资产不到一亿,对吗?”
钟意风翻翻白眼,“大概吧。”
她转身想走。却被浅野接下来的表述惊住。
“for one night,一亿美金。”
“你说什么?”
“陪我一个晚上,一亿美金今夜十二点前会汇入你的私人账户。”
“一个晚上一亿美金?”钟意风哈了一声,“这个价码,找奥巴马陪你都行。”
“我的资产是你的十倍,对我来说的一亿美金,相当于对你来说的一千万,随便买什么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尝试去获取我爱慕的女人的身体?”
“你爱慕我什么?”钟意风看看自己的燕尾服,“我今天打扮得像个lesbian。”
“你不是么?”浅野用手指抚上钟意风的脸颊,“外面都传闻说,您和Sue Bai是一对女同性恋。”
“可笑。”钟意风淡淡躲开浅野的手指,“我想你喝醉了。”
“这个是你的私人账户吧?”浅野举起手机,“一亿美金已经到位,我一个指令就能转账。——事实上,如果可以花更少的钱我当然愿意。但我的智囊团计算过,低于一亿美金的话,钟小姐只会觉得是种侮辱,而不会留给我对话的机会。”
钟意风仔细看,的确是自己的户头。
一亿美金是什么概念?
……可以做很多事。例如建立自己的独立品牌。
或者去收购一个她喜欢的欧洲牌子之类的。
就算是白晓苏,面对一亿美金的生意,也会严阵以待,全力以赴。
一晚上就能换?——眼前的男人六尺高,体态均匀有力,五官干净,气质并不惹人讨厌。自己倒贴钱去跟男模玩419也不是没有过。干嘛不答应他?
“我承认我心动。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钟意风看看场中——好几个世界级的美人名媛,数十个新锐名模,无数年轻渴望的眼睛。一亿美金可以将她们打包团购。
“本来我只是很欣赏钟小姐的设计才华。”浅野抿一口酒,“对您产生巨大的幸福是因为七天前的那件事。”
“哪件事?”
“众所周知,香港有着迷人的习俗和传统。”浅野带着一丝欲望打量她,“我必须坦率地承认,我喜爱SM超过二十年,聪明、倔强、任性而有才华的美人,是我最爱的品种。”
钟意风往后退了一步。
浅野继续侃侃而谈,“Dr.Li向我描述了钟小姐的美丽和倔强,我一想到您被鞭打下的情状,就觉得非常兴奋。”
“所以,你的for one night的意思是——”
“我当然会做得比一般的sex多很多。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像你们中国人那么不解风情,把您玩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么粗鲁。SM的精髓在于……令你服从。”
钟意风又开始想要找酒。
今次浅野聪明地往后退,挥了挥手,两名高大保镖掩上来。
钟意风只好自己把整杯酒喝掉,一句话也不多说地转身离开。
身后Asano还在那里优雅地提醒,“Yvonne小姐您拥有我的电话号码。今夜十二点之前,我的条件保持有效。”
“怎么啦?”白晓苏看着身边的钟意风那一脸的阴郁。
“没事。”钟意风揉着太阳穴。
虽然座位很柔软舒适,坐着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一阵一阵的疼。
台上世界知名的美女主持人已经上台,邀请金裁奖主席致辞。
三十六件参赛作品的3D立体投影随着他的介绍在会场中冉冉出现。
“入围的前五名作品是:Yvonne 钟,‘Tough’。Gilbert Grey,‘a Scarecrow’。Crystal 刘,‘Meeting mix’。Thomas Nelson,‘Simply the last’。D.D.Katori,‘梦の界’。”
一片鼓掌。
白晓苏凑到钟意风耳边,“Crystal那件你不是说恶俗么?怎么也入围了?”
钟意风不耐烦地答,“入围不代表不恶俗。你不相信我的品味?”
“我觉得你太骄傲了。”白晓苏摇头,“十五人的评审委员会,难道比不过你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或者你只是讨厌和你一样性别的女设计师而已。”
钟意风冷笑了笑,起身,罔顾台上要求五位入围设计师上台的呼吁,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吧台,抓了一杯马天尼一饮而尽。
“Yvonne,”白晓苏追过来,“上台。”
钟意风瞪了白晓苏一眼,转身向着出口处离去。
“你会后悔。”
“我不会。”钟意风觉得鼻梁处酸痛,边走便摸出电话。
Asano……浅野。怎么找不到?
会场门外的风吹得钟意风浑身一凛。
“我相信您是在找我的电话号码。”加长型的轿车停在门口,日本人胡须修得很精致,带着一分看猎物的眼神,笑笑地看住钟意风。
“我跟你走。”钟意风伸手去开车门。
浅野握住她手,“你是清醒且自愿状态吗?我看到你喝了很多酒。”
“白晓苏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Yvonne钟是世界范畴内有名的千杯不醉。”
钟意风用力拉开车门,钻进来,将自己狠狠抛在车座上。
好痛。
却痛得很爽快。
浅野笑着坐进去,“到帝国酒店顶层总统套间。——打电话给我的助理,准备好全套用具送上来。”
“全套用具是什么?”钟意风缓过一阵疼痛,松开紧握住把手的手。
“我保持我的承诺,不会让你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其他的事情,你无条件服从就好。”
“……性接触的话必须用condom。”
“那当然。”浅野优雅地点头,“我们都是有身家的上等人。”
帝国酒店顶层的风景很好。
三个卧房都有很大的玻璃落地窗,外面是连通的独享露台。
钟意风在玄关处疲惫地去脱高跟鞋,随口说,“给我杯酒。”
忽然下巴上被人紧紧捏住。
“进来了这里,你不再是为所欲为的女王——我没有允许你脱鞋。”
……开始了?
钟意风闭上眼睛,继续将高跟鞋甩掉。
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然后被浅野整个提起来,往墙上撞。
钟意风眼前发黑,然后双手被反拧,痛得像要断掉。
她倔强地不出声。
终于却忍不住肩膀的剧烈疼痛,“……唔,放手……放手!”
浅野继续狠狠一扯,钟意风惨叫出来,然后才被推倒在地上。
房间有雪白的地毯。
钟意风蜷缩在地上,努力活动自己已经麻木而颤抖着的手臂。
浅野的皮鞋走过来。
很精致而上等的手工订做。
皮鞋踩在钟意风手背上。
钟意风闭上眼睛,“对不起。”
浅野颇感兴趣地轻轻踩踏她的手背,“什么对不起?”
“服从难道不就该说这些的吗?那应该说什么?”钟意风有些不耐烦,“难道说谢谢?”
“有意思。”浅野把钟意风从地上拎起来,“果然和我想象得差不多。……比想象中更好。”
“日本人少见你那么大力气。”钟意风并不害怕,“你的健身教练很不错。”
“……希望你的健身教练也会让我满意。”浅野的手抚摩钟意风的背脊,然后向下滑。“背上有伤……臀部也有,还很严重……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欣赏你的伤痕了。我脱还是你脱?”
“随便。”钟意风指了指卫生间,“我去一下。”
“不可以。”浅野微笑着,“今天晚上,你的一切都要服从我,包括最私密的——解手。”
他用了较为优雅的日语词。
钟意风还是一阵恶心。
“现在撕毁协议来得及?”
“我会把你的一切反应当做一种情趣。”
“……我们是否应该有安全词?”
浅野不回答,却忽然看钟意风的手包。
“你的电话震动很久了。不接听吗?”
“不。”钟意风伸手去拿电话,试图关掉它。
但浅野的速度更快,力气更大。
他拿起来,接听。
钟意风面色大变,伸手去抢。
对面白晓苏的声音很清晰传过来。
“颁奖礼结束了……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听电话也不说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在哪里,我去陪你。……Yvonne?”
钟意风一口咬在浅野手腕上,浅野吃痛,手机才被钟意风成功抢到。
“我没事。”钟意风匆匆对着听筒说,“我跟个男人在一起,明天早晨就回来。”
顾不得等白晓苏回答,钟意风成功强制关机,然后把电话向着露台外面扔了出去,长长松了口气。
抬头看,浅野的脸色很阴沉。
钟意风忽然心跳加快。
……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游戏的范畴?
四周围都是他的地盘,他的保镖。
被他大卸八块都没人知道吧?
钟意风下意识地后退。
绷紧的情绪几乎维持了一分多钟,浅野忽然放松一笑。
“安全词叫我爱白晓苏怎么样?”
钟意风皱眉,“为什么?”
“你很紧张她。”
“我不是拉拉。”
“谁知道呢?”浅野把手腕上被咬伤的伤口给钟意风展示了一下。“本来不打算鞭打你,不过因为这个伤痕,我会让你付出合适的代价。”
“是什么?”
“在你还保留着疼痛的部位,哪怕是很轻的责打,都能带来令人战栗的痛苦。”浅野笑了笑,起身,打开一个遥控器。
总统套房中一整面墙那么大的高科技保险柜缓缓转过来。
钟意风倒吸一口冷气。
大概一百多种各色用来打人的玩意儿,每一样上面都贴着编号。而工具的背后都贴着各种照片。照片上大多都是妙龄女子的屁股,有的黑紫色,有的排列着整齐的鞭痕,有的则一片斑斓。
那些照片旁边还有小字标注,钟意风看了几个,日语名字都十分琅琅上口,想来是日本演艺圈的国民偶像级人物。
“我不要拍照片。”她下意识地抗议。
“不怕疼痛,只是害怕被拍照?”浅野竖起拇指,“你可以提出各种要求,但是要靠你的表现来挣。等下我们会玩骰子,你转到几号,我们就从第一样开始,往前走下去。你玩过大富翁吧?”
“玩过。”钟意风看了看,最后一样刑具是123号。
如果每次都能掷到6,那就是20种。
——能每次都掷到6吗?她回想了下自己逢赌必输的运气。
“你有两个选择:每种你选到的刑具,正常情况下,会亲吻你伤痕累累的屁股20下,然后拍照。但如果你不想被拍照,那就是——100下。”
钟意风继续计算。
20X20是400。
20X100……两千?
如果每次都掷到1?
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这扇门?
钟意风决定谈判一下。
“几千次挥鞭是很可怕的运动……你的手也会酸得不行。更何况,sm不是应该有很多项目么?我们真的要把一整夜都花在打人和被打上面?”
她用手指挽了下头发。
大部分男人会被类似的动作勾引。
浅野却……完全没有。
他大笑着起身,走过来,凑近钟意风。
反手一个又快又狠令人完全防备不到的耳光。
“不会一整夜的。这件事情完成之后,我们就会有一场很棒的annual sex——你肯定不是处女。但我打赌你没试过另一种滋味。等我去洗澡的时候,会有一位我专门请来教导我绳缚技艺的师傅过来,把你摆弄成一个很美丽的盆景,我会趁着日出之前,在你身上摆满蜡烛,再叫一顿牛排大餐上来,当着侍者的面,在你的伤口上浇上盐、胡椒和你最喜欢的烈酒,帮助你逃脱感染的风险。在明天中午12点之前,一场真正而深刻的鞭打,会结束这一切。怎么样,我的计划是否很不错?”
钟意风没办法点头,也没办法摇头。
“现在,”浅野愉快地脱下长裤,“先给我做个Blow Job,来换取你去洗手间的权利吧。”
钟意风抽到的第一样工具……或者说刑具,仍然是藤条。
没办法,第一号到第十五号都是藤条。
运气不怎么样,钟意风抽到的那根第四号刑具,是三根藤条扭麻花一样编起来的工具。
“继续,我们先把头五种都决定下来再开始。”浅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他心情不坏——钟意风的BJ功夫还算不错,在他满意的限度之内。
手机上的电子骰子又转。
钟意风成功转到六。
数下去。第十号。
……两根藤条并排焊在一起的工具。
又转,一。
今次是一根粗大如手杖的藤条。
浅野大笑起来,“你选到的都是最疼最狠的。我一定会尽量很轻很轻,不然你真的会被打死。”
下一个终于跳出藤条的范围。是一把宽大的船桨。
再下面那个终于有些SM的样子,是一把镶嵌着金色铆钉的黑色皮拍。
五种刑具出场,数字走到了19。
连零头都没到。
钟意风深吸气。她脱光衣服只穿着酒店的浴衣出来的,现在也很方便,脱掉浴衣就是一丝不挂的小白羊。
“你喜欢什么姿势?”
“你选20还是100?”
“100.”钟意风毫不犹豫。
浅野却犹豫了一下。
“算了。”他把钟意风抓过来,细细看她臀上的伤势,“100你真的吃不消的。换个条件吧,过来趴在我腿上,我用手揍你一顿,接下来就20下,不拍照。”
“太好了!”钟意风抚住心口,“我逃过一劫。”
“你的反应真像一个M。”浅野赞叹,“我有点怀疑,到底是你在满足我,还是我在满足你?”
“我发誓我真不是。”钟意风举起三个手指,然后走过去,“很显然,我是为了一亿美金。”
“这么贪财拜金的女郎,真该被揍个稀巴烂。”
浅野抬起手。
力气并不算很大。
跟小时候父母打屁股的时候感觉类似。
但拍击在七天前受过重伤的臀部,带来的那种震荡的痛楚,却仍然叫钟意风紧紧咬住了牙。
等一下真的可以捱那么多工具的重刑?
打了几下,钟意风忽然一滞。
小腹上顶着的东西告诉她,浅野被这么简单的动作激起了昂扬的欲望。
为什么呢?鞭打女性会让男性觉得快乐?
浅野的呼吸加粗,手上的力道也加重。
连续几下重拍之后,浅野起身,把钟意风推到床上。
特制的大床,四周都有支柱,床柱上连着程亮的手铐。
手腕脚腕都被铐紧。
浅野拿起藤条,在空气中试挥舞了下。
“我尽量保证不流血。”他俯身,在钟意风优美的线条上亲吻了一口。
钟意风被他亲得浑身一麻。暗自骂自己:怎么对变态也会有感觉?
三股的藤条抽击下来。
“每种刑具的前十五下我都会尽量轻。后五下会用力。”
——什么嘛?前十五下就很疼了好不好。
钟意风轻轻呻吟。
“最后五下了哦。”
——三股的藤条打在皮肤上的感觉不太像撕裂,而像是一种……沉陷。
就,很尖锐又很重的东西,沉入皮肤血肉里面。
结结实实的五下。
钟意风的背脊上还带着横七竖八的鞭痕。
现在已经是一层薄汗。
“第二种。”
“没有休息的吗?”
“你连声音都没出,你不需要休息。”浅野冷酷地说,“第二种,十下轻的,五下重的,五下我会尽全力。”
“我不出声音不代表我不疼。”钟意风大约知道自己已经激怒他,“你答应过不会打得皮开肉绽那样的。”
“尽全力的五下会在大腿上。据说那里的滋味很销魂。”
……真的很销魂。
钟意风本来想刻意叫得夸张一些。
结果最后那五下打下来的时候根本不用刻意。
真的是抑制不住的惨叫。
浅野的手抚摩上来。
痒痒的。
手忽然游到中间。
“你果然是M,看,好湿润。”
“我不是。”要怎么解释是因为先前那一个酥麻的吻?
三种藤条全部打完之后,浅野终于解开钟意风。
钟意风疼得不想起身,却被强迫抓到露台上。
露台上有个玻璃茶几,方方正正。
“这里令我有野外调教的感觉。趴上去,屁股撅起来。”
浅野挥舞起大浆。
扁平的物体拍击的感觉比藤条好受多了。
钟意风忍得没那么辛苦。
但二十下打完,肌肉的隐隐作痛却是藤条从未带来过的。
“重度拍击容易出人命,你的肾脏负担会很大。”浅野很专业地解释,点燃香烟,随手把烟灰掸在钟意风背上。“所以如果待会你选到很多重板子,我还是会把你的皮肤抽破,让淤血流出来,这样对身体好一些。”
“我觉得大麻会更有效……”钟意风咬住牙。“大富翁才走了15%,要打就快点。”
皮拍是专业SM用具,疼痛度不小,但是伤害度却非常小。
二十下真的挺容易就过去。
钟意风从玻璃茶几上起身,也不管自己浑身赤裸,就走去露台边,向下看深夜的街道。
汽车很小很小,像一个个甲克虫一般。
“来吧,选你心爱的刑具。”
“我一点也不爱它们。”
钟意风不带期望地按动骰子。
这一轮运气不错,非五即六。
“如果你身上没有伤,能够把所有刑具都在你身上狠狠用一顿就好了。”浅野有些失望地看着被跳过去的几件他深爱的工具。
“这是什么?梳子?”钟意风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好手气,“一把中国竹扇……美工尺,虽然是铁的但是这么小。这是饭勺。鸡毛掸子……其实和很细的藤条差不多嘛。呀,这个很重。……红木鞋拔子?”
浅野气得脸都绿了。
“信不信我光用手就抽死你?”
“信。”钟意风随口敷衍,“已经到五十多了……看来我胜利在望。”
“看来要打到你精神崩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点四十。”露台上有个小钟,“今天晚上的时间过得真慢。”
“捱一整夜的打对体力是很大考验。”浅野把酒杯推过去,“我不打算给你吃东西。坐下来喝杯酒吧。”
“坐下来?”钟意风反手摸了下自己。“恐怕不行。”
“过来,坐我怀里。”浅野带着几分醉意。“这五样工具杀不死你。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们赌一次大小。你赢,剩下来的全免,直接进入下一项。我赢,这五样之后,剩下的骰子还是你掷,但是我可以替换你选到的刑具。”
乖乖被浅野搂在怀里,钟意风眯着眼睛看玻璃门内的那堵工具墙。
工具标号有些规律;一开始是藤条,然后是船桨型的板子,再然后是生活用具区。接下去会进入的是各种皮鞭,绳鞭,窄小的板子,一百号以后则是各种棍子。
“赌。”
钟意风抓过浅野的手机。
按动虚拟的掷骰键。
然后就愣在那里。
掷出了个一点。
……大概天意看自己不爽,不屁股开花老天爷不爽是吧?
浅野笑得前仰后合。
“Yvonne,你真是职场鞭场双失意。”
“说不定打平呢?”钟意风把手机塞过去,“你按。”
浅野随手按。
六点。
“过来。”浅野一把把钟意风拉到自己怀中,拿着那堆生活刑具在她大腿上噼里啪啦揍起来。
臀部原本的藤条伤势在前面的鞭打和拍打当中已经有些绽裂开;这些并非浅野喜欢的刑具,不能白白浪费钟意风的承受力。
虽然都是威力较小的工具,但在浅野的力道以及连续不停如骤雨一般的节奏下,还是打到钟意风不停扭动挣扎。
浅野在这种挣扎下兴奋不已,裤中凶器顶得老高,下手更快,不到两分钟就揍完了五种工具的一百下,然后直接把钟意风抗在肩上回到房间里。
“随便按吧——我们看看接下来还有多少种。”骰子还是停在刚刚那个讽刺性的六上面。
钟意风的好运气彻底用完,连续按了十七次,才消耗完毕剩下的的六十八个号码。
“还有三百四十下。可怜的孩子。”浅野低头在钟意风唇上咬了一口,“你说,等你回到钟氏,白晓苏会不会怒极攻心,再打你一顿?”
“那我大概就真的会死在全身软组织挫伤上了。”钟意风有点不喜欢提及和想起白晓苏的名字。
“来看,我最最最喜欢的刑具。”
浅野带着些虔诚,将一支长鞭取下来。
“这是锥头鲨的皮做的,全世界不超过十支。你看,我还特意订制了白金手柄,镶嵌了六十四颗钻石。”
“……白金镶钻做首饰是不错,但是配黑色皮革你不觉得很普通吗?”钟意风看了一眼,“要我的话会用海蓝宝。”
“浅蓝色?”
“海洋的颜色,配锤头鲨才搭。”
“Good!”浅野赞叹道,“不愧为时装女神。”
“能抵一点打么?”
“既然你都开口求饶,我怎么可能那么狠心say no?”浅野举起长鞭,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抹掉四十下。剩三百。”
……好像也于事无补。
钟意风叹口气,伏在鹅绒枕头里。“你要三百下都用这条鞭吗?”
“那不行,会打坏我的鞭子的。”浅野宝贝地抚了下皮鞭,“赏你一百鞭吧。”
皮鞭抽过皮肤的感觉,是藤条和板子的混合。
重的陷落,轻的撕裂,火辣辣,沉甸甸。
抽了几鞭子,浅野住手,伸手摸了一下。
“没办法不破皮,你皮肤太薄了。”
“很痛。”钟意风呻吟道,“把我铐起来吧。”
“我带了个简单的刑架。”
浅野箍着钟意风手腕,将她拖下床。
另一间卧房里没有摆床,的确摆了个架子。
“昨天叫了个妓女再这里玩,觉得有点脏,本来不想带你来这里的。”
浅野把钟意风扣上去,然后抽紧绑住四肢的皮绳。这玩意令钟意风想到了火鸣堂的那个矮凳子——SM就是SM,跟真正的刑罚还是不可同日而语。浅野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即便是打在受过刑的肌肤上,也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没有带来真正令人绝望的那种痛苦。
……又或者,其实是因为浅野刚刚才进入状态?
一个球形物塞进了钟意风嘴里。
“抱歉,这一轮你没机会说安全词。”
皮鞭挟风飞舞下来。
钟意风只忍住了前几鞭而已。
——看来浅野是真的很喜欢这条鞭。
他越抽越兴奋。
抽得很大力。
而且很密集。
几乎比得上特警出身的Bobo的腕力了——钟意风深深悔恨自己先前的想法。
忍不了。
又怎么办?
束口球让她没办法叫出声,脑海中好几次想说放弃停止,但浅野根本也不会停。
最最令人逼仄绝望的是,钟意风数着鞭数。
明明到一百了,浅野却没有停。
他甚至于是根本没留意打了多少下的样子,而只是在那里畅酣淋漓地挥鞭。
鞭子的落点从臀部上移,背部,腿,手臂。
鞭稍反卷过来,打在小腹上。
甚至于会抽到赤裸的乳尖。
钟意风的意识在波涛一般的痛楚中逐渐迷失。
但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抽在两腿之间的一鞭又叫她生生惊醒。
痛到痉挛,腿脚已经抖得没办法站立了,整个人挂在刑架上,手腕生疼。
——陡然之间。
钟意风忽然明白过来玩SM的人,不是,主要是M的心情。
因为她竟在这样的痛苦中获得跟高潮类似的体验。
或者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
很像……第一次吸大麻时候的感受。
腾云驾雾。
全身抽空。
血液在下身附近聚集,又涌开,又聚集。
她巨大的反应终于将沉浸在鞭打中的浅野惊醒过来。
“哇。”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自己的鞭子。
仔细检查一遍,又拿手帕把上面血迹好好擦干净,才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钟意风在半昏迷的状态,但脸上却挂着很显然的潮红。
“Beautiful。”浅野喃喃赞美。
他走去,检查了下钟意风身上的伤势。
臀部的旧伤完全崩裂了,皮鞭还在上面造成了不轻的新伤。
除此之外,背部亦伤得很重,十七八道血痕铺满了皮肤,像画出来一样触目惊心。
手臂,腿,胸,腹,脖颈,都有星星点点的鞭痕。
浑身皮肤都很热。
应该是发烧了。
从刑架上把人抱到大卧房里,让钟意风俯卧在床上。
浅野脱掉衣裤。
眼前的状态是他最喜欢的另外一种状态。
类似于迷奸或者玩弄一个神智不清醒的小动物——钟意风已经没力气跟他抬杠,连求饶也没有。
他伸手掰开她肿胀而滚烫的臀部。
一碰到就是一阵抖。
浅野仔细地将床头柜里的KY抹进去。
“好爽……”
终于开始有了算是实质性的sex接触。
就着伤痕进进出出的感觉,好像在继续用短鞭持续鞭打着眼前的美人。
几百下,上千下。
彻底的征服感。
释放完毕的浅野翻身躺在钟意风身边喘息。
自己的身体上也沾了不少血污。
钟意风蜷在那里。
全程她保持着清醒,并没有挣扎和反抗。
和挨打比起来,虽然被进入那个异常的地方也很痛苦,好歹在KY的帮助下,算是能够接受,并且从中找寻到些许乐趣的体验。
“Asano。”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的钟意风转身去推那个死猪一样的男主人。“你有没有用Condom?”
“用了!”浅野惊讶于钟意风的恢复力。连他也因为那顿漫长的鞭打累到不行。“不然你身上怎么会没有sperm?”
“我怎么知道身体里面有没有。”
“你没感觉的吗?”
“这种事情都没有感觉的好吗?难道你以为子宫里密布神经?”
浅野懒得抬杠。“刚才我好像达到了一生最棒的体验。”他喘着气转头,“你不如嫁给我算了。”
“嗐?”钟意风吓得一哆嗦,“你疯了?”
“嫁给我,400亿都是你的。”
“代价是每天都被打得掉层皮?谢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刚才好像鞭打得忘形了,没计数。”
“还好,两百六十多下。我数了。”钟意风有点哀怨地看天花板,“所以接下来你还要继续么?绳缚、滴蜡、女体盛?”
“反了。”
“什么?”
“在你皮肤完好的时候玩那些好看。”浅野有点嫌弃地看住钟意风一身的伤,“我没啥兴致,饶了你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结束了?”钟意风长出一口气,艰难地支撑自己坐起来,“我可以走了?”
“你不休息一下?就这么想快点回到白晓苏身边?”浅野闭着眼睛调侃,“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伤?”
“我不知道。”钟意风随便动一动就被全身的痛楚弄得倒吸一口凉气,“要命,我要怎么穿衣服?”
“你先睡一下。”浅野把被子拖过来,“明早我叫人给你准备药和宽松的衣服。现在我好困,先睡一下。”
钟意风凝坐了半分钟,终于也放弃收拾东西回家的想法,小心地侧躺回床上。
“两百六十下是吧?”浅野忽然睁开眼睛,“还有一块中国最好的墨竹打磨出来的竹蔑板子,也是我很热爱的刑具。明天早晨起来晨练,补足到三百。”
“你还要打我?”
“被皮鞭打得皮开肉绽一塌糊涂的屁股,最适合再盖一层竹板,那种痛感会很有层次。”浅野打了个呵欠,“晚安。”
“你告诉过我第二天早晨回来,结果却是消失了整整十七天。”
白晓苏坐在总裁办公室,钟意风被四个纯雇佣兵性质的黑人保镖押进来。
——刷卡试图进入钟氏大楼的同时,警报声就响起来,然后就被押到这里。
钟意风左右看看,总裁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大。“我心情不好,临时去了公海……”
“去公海之前跟Shingo Asano在一起对吗?”
钟意风想了想,那天自己坐上浅野的车,肯定有人看到。后来手机也摔在他的总统套间里,用GPS定位的话一查便知——这事儿好像没啥办法否认。“是,没错,我跟他过了一夜。找男人不犯家法吧?”
“不犯。”白晓苏的神情很诡异,“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
“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钟意风说得跟真的一样,“普通的419而已。”
“这样只算普通而已吗?”
白晓苏把投影仪射向墙上。
钟意风嗔目结舌。一整段的影片,大致是在那张大床正上方的针孔摄影机所拍摄,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重现一遍。
“这,这个,”她思路混乱,“哪里来的?”
白晓苏似笑非笑看着她。
“Asano?”钟意风脑内轰然一声。这个变态果然做了这种事。
“没错,连之前你们在露台上谈价钱的录音都有,情节完整,制作精良,随时可以卖给SM网站去收费下载。”
钟意风咬牙,“他……为什么发给你?”
“你猜猜看。”
“……他对钟氏有企图?”
白晓苏摇头,“他的集团随时可以把钟氏轻松碾压成渣。”
“那他想怎么样?”
“他要我。”白晓苏定定地看着钟意风,“这段视频是三天前发过来的。他要求我在一周之内飞到东京去陪他一晚上,否则就将视频公布。”
钟意风往回退了两步,倒坐在沙发上,太阳穴火烧火燎地痛。
太可怕了——那个疯子一面假作好意安排自己上公海养伤,一面转头就做了这种事。
“你去哪里?”白晓苏喝止钟意风。
“我去找他。”
“你要把他怎么样?同归于尽?”
“我……”
“浅野家和我们一样,也是山口组出身。”白晓苏冷静地坐在办公桌前面,“我已经雇人去偷视频源,如果明天还不能得手的话,就只好去日本走一趟了。”
“你要去日本?”钟意风霍然站起来。
“Asano只是集邮癖而已,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否则以他的财团实力,完全可以在生意场上碾压钟氏。为了这么个破事儿,还不值得雇佣职业杀手,断了我们在日本发展的路。”
“不可以。”钟意风心中一片混乱,唯一的坚定只有这么一句话。“绝对不可以!他要公布让他公布好了!我名声这么坏,多加一个视频门又能怎么样?他要碾压钟氏也好,要怎么样也罢,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做这种事!”
“哪种事?用身体换钱那种事?”白晓苏冷冷看着她,“一亿美金在手,很爽吧?要是伯父伯母知道你去做鸡,一定九泉之下也会大笑三声。”
“我不是真的为了钱。”钟意风死死咬住牙齿才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我那天晚上只是……心情不好。”
“输给了内定的赢家而已,就值得把自己随便交给一个陌生人?还明码标价、一亿美金?我看Asano说的很对,你根本就是被激发了天生受虐狂的基因,你真应该嫁给他做个专属的女奴什么的,做什么时装设计师?”
“我不是……我真的没有。”钟意风反手挡着眼睛。
“不管你有没有,处理完这件事情以后,你跟钟氏集团就再也没有关系了。”白晓苏随手在文件上签字。
“没有关系?什么意思?”
“这封是你的辞退信,钟氏旗下的Fire、Bonfire、Flame三个品牌都不再继续聘请你担任首席设计师一职。另外一封是火鸣堂的江湖告知信,说明你钟意风已经被逐出堂口,从此之后跟火鸣堂再没有任何关系。”
钟意风如遭重击,脸色惨变。“不。”
“你是才华横溢的设计师,”白晓苏淡漠地说,“出于道义,也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会尽力帮你保住那段视频不流出,以便不影响到你的前途。如果那种视频真出现在互联网上,连纪柏都不会敢请你,你信不信?——好了,给你三十分钟时间收拾你的办公室,稍后我会叫保安监视你离开钟氏大楼。”
钟意风跪下来。
“我错了,你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求求你,不要驱除我。”
“不驱逐你,等着被你连累吗?”白晓苏推一推黑框眼镜,口气是令人心寒的冷漠。
“……原来我,一直在连累你,连累钟氏吗?”
“你认为呢?”
钟意风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她咬牙起身,抓上公文包,转身走出去。
Bobo端咖啡进来,看住用笔支撑着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掉眼泪的白晓苏。
“堂主,真的要那么狠吗?Yvonne小姐的个性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
“我不是为了惩罚她。”白晓苏按住自己眉心,露出极度疲惫的神色。“Fire正在做进军日本高端市场的计划,而浅野帝国却和法国的马鞍集团结成奢侈品战略联盟。”
Bobo对生意背景十分清楚,瞬间反应过来,“我明白了。这一招叫做敲山震虎,无论您去不去日本,Asano都一定会公布视频,以打击Fire最值钱的资产:设计师Yvonne小姐。”
白晓苏苍白地笑一笑,“但是如果现在Yvonne已经跟Fire没有关系,她即刻会成为炙手可热的设计明星,Quarter,甚至于马鞍集团,都可能会请她——到时候Asano就没有必要公布视频了。”
Bobo有些震惊,“原来堂主是为了Yvonne小姐着想。”
“那天是我不好。”白晓苏垂头,“现在想起来,她每次闹情绪,都是因为我不相信她的设计,不相信她的审美……就是因为我不信任她,她才会一气之下去找Asano的。”
Bobo沉默了。
忽然桌上电话铃响。
Bobo过去接听,“总裁办公室,哪位?”
听完电话的Bobo神情凝重,看住白晓苏。
白晓苏手心汗湿,“什么事?”
“Yvonne把自己反锁在洗手间,割脉了。”
私人病房里,白晓苏托着腮,看点滴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钟意风是下了狠心的,双手手腕都割很深。白晓苏不怀疑,要不是钟氏大楼是全封闭的结构,那大概结果就不是割脉,而是从楼顶跳下来了。
“Sue。”钟意风叫她的时候,白晓苏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好一会。
“你醒啦。”白晓苏连忙起身,“我去叫护士姑娘。”
“不要去。”钟意风双手不能动,只好用眼神可怜兮兮牵着白晓苏的衣角。
“干嘛不要去。”
“陪我呆一会。”钟意风眨眨眼睛,像个柔软的小动物。“我是不是要搬出大屋,自己租房子住?”
“当然不用!”白晓苏眼睛一酸,“那是你爸爸妈妈留给你的房子,你为什么要搬出去?”
“驱逐不应该彻底一点吗?”钟意风叹口气,“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那也应该是我搬出去。”
钟意风摇头,“谁要一个人住六千尺的房子?”
“那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住六千尺的房子?”白晓苏把话还给她。
钟意风合上眼睛,“你可以找个好老公,让他入赘,搬进来住。”
白晓苏好气好笑,“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老公。”
“你别跟我说你还是处女。”
一句话把白晓苏打垮。
十六岁的时候两个人分别,一个去了米兰学设计,一个留在本港求学。之后钟意风是在欧洲花天酒地,而白晓苏在本地的生活则过得十分简单朴素——朴素到她真没交过男朋友。
“二十四岁是处女的很少见吗?”
“啊。”钟意风在病床上也不老实,双腿扭在一起,“十四岁的就不少见。”
“神经。”
“难怪我回来两年,你除了给Bobo Tina还有我喝茶逛街呢,就是留在钟氏大楼加班,从没见你拍拖过。”
“没有男人追我。”
“怎么可能?你那么好看。”钟意风吹一声口哨,“长得跟张曼玉似的。”
白晓苏跟她聊了会天,心情亦开朗起来,“你的生命力可还真强盛,医生给你输了接近两千CC的血。”
“啊呀!”钟意风叫起来。
白晓苏吓了一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别人的血怎么会跟我一样那么有设计天分?完了完了。”钟意风大声哀叹,“这下要被拉回地球人水准了。”
白晓苏气得切了一声。
——其实钟意风就是故意逞强。
医生进来检查完的结果并不乐观。之前钟意风连续两次因为挨打而流了不少血,今次割脉,又恰好在生理期间,如果送医稍晚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还是给钟意风注射了镇静剂让她睡觉。
白晓苏走出病房,看到四爷和Tina都在外面等着。
“四叔,Auntie,我是不是做错了?”
四爷沉吟了下,“辞退她在钟氏的职务是一回事。但是在火鸣堂的规矩上说起来,她这算是以血明志,宁死也不离开社团。”
Tina扶了扶眼镜,“其实要达到让Asano收手的目的的话,钟氏的职务就足够了。火鸣堂毕竟是鸣哥的基业……就当是我替Yvonne求个情,堂主您看呢?”
“Auntie别这么说。”白晓苏泪水连连,“我何德何能做火鸣堂的堂主?钟伯父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们大家好好照顾Yvonne,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到,还让她伤痕累累地躺在医院里。如果这次Yvonne出事的话,我连追随她到地下的面目都没有,我要怎么去见伯父伯母,向他们交代啊!”
Tina把白晓苏轻轻拥在怀里,“傻瓜,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明天来告诉Yvonne你的决定,她一定很开心。”
“但是,”四爷却露出为难的神色,“估计Yvonne这丫头还得再吃一次苦。”
Tina想了想恍然,“按照门规,以血明志之后,得过三关是吧?”
“过三关是什么?”白晓苏这个堂主做得实在是懵喳喳。
“跪钉板,烫香头,打通堂。”
白晓苏听得心惊肉跳,“那些都是什么?——不,不要了,逐出就逐出了,还是算了吧,不要搞这些了……”
“要不要还是得她来选。只要能过三关,你就逐不了她。”四爷抽着雪茄,“江湖事还是按照江湖规矩吧。到时候得做得隐秘些,骗骗日本人。”
“Asano那里,”白晓苏冷静下来,“我已经把我们到手的资料跟黑龙会共享了。他之前玩残了黑龙会老大的女儿,人家想动他已经很久——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扳不倒一个浅野帝国!”
Tina微笑起来,“今天浅野的对头,芙蓉社那边也抛来橄榄枝了,邀请我们参加东京时装周。Fire如果能成功进军日本,钟氏上市就不是梦想,届时,八百亿资产,我们也能有。”
“东京时装周……”白晓苏咬住下唇,“开除了Yvonne之后,我们要再请个厉害的设计师。D.D.Katori不错,我已经约了他下周吃饭。”
钟意风在病床上看杂志。
D.D.Katori入主Fire的新闻,从行业杂志到时尚杂志到娱乐杂志都在讨论。
顺便就是各种对Yvonne钟的历年劣迹回顾。
——有多少卫道士在唱衰她人品,同时也就有多少时装精们把她的作品拿出来顶礼膜拜。
但是一切已经到此结束。
高街品牌Fire,高端品牌Bonfire,以及个人风格品牌Flame已经全部同她钟意风没有关系。
……是妈咪一手创立的牌子。全线风格都是妈咪定的。
现在终于落在旁人的手里。
锋利的时尚杂志边缘割着钟意风的掌心,微微出血,但是感觉不到痛。
钟意风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个很怕疼的人。她有三处纹身:手臂内侧、脚踝和下腹;穿过十几个耳洞、打过眉钉和脐环;在欧洲的时候滑雪受伤缝针——这些都没给她留下过特别可怖的印象。
二十四年人生里最疼的一次就是挨家法,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跟Asano那一晚,与其说有多痛苦,不如说是混杂着莫名的情欲,以及伴随着现今察觉到的深刻恶心和后悔。幸好那段视频源后来被偷了回来,不然如果白晓苏真的因此而去东京赴约,钟意风大概会再杀自己一次。
……真正的痛苦是这样的:就算把浅野收藏的一百多件刑具一样一样全部都捱一遍,也比不上看到白晓苏流下一滴眼泪。
但好像因为自己的缘故,白晓苏哭了好多次了吧?
钟意风叹口气。Katori是很符合Fire定位和受众的设计师,性格又温柔和蔼,是个在圈中口碑人缘双好的小gay。
以后应该没人会再为白晓苏找麻烦了。
她把杂志压在自己脸上——如果能不见任何人就好了。
“Yvonne小姐,”护士姑娘温柔地捧着花过来,“还是那位Gilbert先生送来的,是插起来还是扔掉。”
“扔掉。——等等,是鸢尾?”
“是啊,这次是鸢尾,很少见的呢。”
“Sue最喜欢鸢尾花。帮我转送到清水湾钟宅。”
没多久,纪柏的电话就追来,“女王陛下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些?”
“我想吃牛排。”
“等你可以出院了我第一时间接你去吃。半岛还是文华?”
“……都可以。”心里默默补一句,都没Sue煎得好吃。
“那,入主Quarter的事情呢,考虑得怎么样了?”纪柏笑嘻嘻的口气中一派十拿九稳,钟意风听见就不爽,反手把电话挂了。
纪柏锲而不舍地再拨过来,“Yvonne,真心听我一句,白晓苏的性格太谨小慎微,Fire没有王者范儿,始终是个年轻品牌。Quarter就不同,这么多年砸品牌,已经建立了奢侈品的market share,加上你的天才风格点金,一定一飞冲天。”
“入主Quarter多容易。”钟意风冷笑着,“如果我提个条件呢?”
“想要月亮我都一定帮你搞定。”
“你不是刚跟那个内地女明星分手么?”钟意风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灵感,“去追Sue。”
“追谁?”
“白晓苏。”
“你是恨她,想报复她?”
“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俊男美女,都是工作狂。”
“喂……”纪柏愣了一下才问,“你是认真的?我跟Sue拍拖,你就立即过来Quarter?”
“我没烟没酒没大麻,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那好,你说得出,我做得到。白晓苏还真是我喜欢的女人类型,我现在就接她去看电影。”
——是嘛。
Sue当然应该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她不拍拖大概还是被巨大的钟氏,还有巨大的火鸣堂拖累了。
钟意风抓着杂志发了一会呆。
没多久就看到白晓苏的sms:今天有事,不来看你了。明天过来接你出院。
钟意风关掉信箱打给四爷。
“四叔,我接受过三关。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已经休息了成个月,完全好了,没问题。……没关系,继续住院就继续住院,反正最近失业……越快越好,最好明天……明天关二哥生日不能开堂口??……那今天啊,今天晚上好了……我当然可以出院,医生说随时可以出院……找不到堂主有关系吗?找不到不是更好?……对对对,不,不用接,我自己过来,我知道地址。”
当然找不到白晓苏——戏院没信号。
纪柏约看电影,全香江有几个女人能拒绝?高大英俊开朗阳光,上市公司太子爷,没兄没弟的,奢侈品级别的王老五。
钟意风根本没收拾,直接穿着医院的病人服,从包里拿了两千块现金,就下楼打了辆车。
“南音会馆。”
的士司机看了她一眼。
不少司机年轻时都混过社团,知道“南方属火、有音为鸣”的典故,所谓的南音会馆,就是火鸣堂的正堂口。
到地头,已经看到不少豪车停在楼下。
钟意风把一千块塞给司机。
“小姐,有规定,的士不收大钞的。”
“不用找。”钟意风潇洒地跳下车。
在楼下专程守候的Bobo迎上来。
“Yvonne,来了好多叔伯,今次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过三关本来就是一种对于堂主命令的对抗,堂主在不在都没关系,但是社团的长老一定得要在。这些年火鸣堂的叔伯们早已经过上了拿着钟氏集团的分红在家做太平绅士的日子,难得有机会开堂口,也亏得四爷人面广,能把人请得这么齐全。
“我为什么要后悔。”钟意风反手撩了下自己刘海——好久没剪,短发长长了不少,挡在眼睛前。
“循例给你解释一下,”两个人一面按电梯,Bobo一面争分夺秒取出张文件来读。“跪钉板,顾名思义,跪上钉板,奉读门规一遍。烫香头,等下会给你一大束香,要自己按到自己身上,烫到香完全灭掉为止。然后打通堂,天、地、君、亲、师五根毛竹大板,打到五根全断。”
Bobo反手把纸揉成一团,叹口气,“Yvonne,不行的话去给叔伯们敬杯茶,叙叙旧算了。”
“没事。”钟意风反而安慰Bobo,“都是看着我长大的Uncle Auntie,难道会看着我死在里面?”
“很少有女人捱这个,况且,你又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
“我受了六年的专业时装设计训练!全世界最好的科班出身!”钟意风故意瞪着眼睛讲。
Bobo也没别的话好说。“到了。我不能陪你进去,不过等下打板子的时候我会出手……这时候手劲大就是好事了。”
前面黑乎乎一个门,吵吵嚷嚷的。
钟意风看了看表。电影应该快结束了?接下来还吃饭、逛街、送回家,白晓苏还有阵子才会知道这事。
深吸口气,推门。
一推门,四座本来在喝茶聊天的叔伯们看到她,纷纷打招呼,“小风啊,最近怎么瘦了……”另外一个就在说,“Yvonne真是越大越漂亮……”
钟意风苦笑着过去一个一个主动被摸头。
四爷有点吃不消,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来干正事的,一会再叙旧——钟意风,到中间来跪下!”
叔伯们噤若寒蝉,眼睛纷纷露出深刻的同情,好像富人去孤儿院做慈善时看到可怜弃儿的那种。
钟意风被自己的想象惊到:现在的自己,父母双亡,好像也算是个孤儿?
四爷拿雪茄敲敲桌子。“钟意风被堂主逐出火鸣堂之后,以血明志,宁死不愿离开社团。今天她自愿选择过三关,以图重归火鸣堂门下。在这里请各位叔伯共同做个见证——第一关。取钉板。”
恒基兄弟们把东西抬上来。
钟意风看到的时候倒吸了口凉气——难怪是那种眼神!
一米见方的板子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都是被擦得发亮的银色钢钉,起码有几百支,每一根都有大约尾指般长、鞋带头般粗细。
这玩意儿要跪上去,得要刺到多深?膝盖骨能承受吗?
看到钟意风惨白的脸色,几个关系密切的叔伯有些于心不忍起来。“老四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别逼侄女受这个,她千错万错,还有鸣哥在地下的面子照拂呢。”
四爷咔哒一声,狠狠放下雪茄,走到钟意风面前,“Yvonne,过三关是你自己选的。你今天如果害怕,四叔做主,四叔和各位叔伯一起,向堂主求情,让你破例不用过三关就能重回火鸣堂门下。”
“破例多不好。”钟意风深呼吸,弯腰、脱鞋,将病人服的裤腿向上挽过膝盖,“门规呢?”
Tina起身,把打印好的门规递给她。
没多长,一张A4纸。跪下去,念完,结束。
不大的厅堂里面鸦雀无声。
钟意风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那张纸上,脚下缓缓跪了下去。
“火鸣堂草创之初,弟兄结义,匡复汉室……”
这些年她读英文夺过中文,这些带点古文色彩的文字要不是小时候被父亲教着背诵过,有些字还真不认识。
读着读着,她实在忍不住分神——全身重量都落在膝盖上,想讨巧也没地方去讨。最苦恼的事情是重心不稳:尽量保持不动的话,同一片地方的钉子深刺入骨,痛得叫人崩溃;但一旦稍微改换下着力点,则有另一片的钉子往深里刺……那种自己的体重给自己带来的疼痛,令人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钟意风不禁想,要是自己减肥减到九十磅会不会好过些?
“第八条,兄弟为手足,兄弟有难,必定救援,两肋插刀,万死不辞。如有出卖兄弟者,杀……”
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伤到膝骨?
钟意风手一抖,门规掉落下来,双手下意识地往地上撑。但钉板面积太大,手掌下去也是钉子,刺得往后一缩,还是只能靠膝盖支撑,片刻喘息都得不到。
“门规落地,重新开始。”四爷亲自帮她捡起来,递回去。
钟意风狠狠咽了下口水,把几乎冲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火鸣堂草创之初……”
——这一次顺利读完。
最后一个字才出口,Tina立即冲过来扶住她。
钟意风全身重量都挂在她身上。
膝盖离开钉板的一刹那,才呼了一声痛。
各位叔伯们的眼神已经变了——这女仔,的确硬。
Tina把钟意风扶到一边,四爷举起被鲜血染红的钉板,朝四周展示一遍。
“第一关过。”
“第二关。燃香。”
桌子上早已经放着一捆香,钟意风看到包装,上面写着“80Pieces”。
恒基和恒安兄弟俩用两个打火机点香,点了好半天,才让这八十支香完全烧起来。
四爷接过去,对着堂前悬挂的关二爷像拜了三次。
钟意风看看自己膝盖,一片血还好些,擦掉血是密密麻麻伤口,看得人头皮发麻,赶紧抬头跟着四爷一起祝祷:
一愿钟氏花好稻好;二愿白晓苏早点嫁掉;三愿……想不到,算了,无欲无求吧。
四爷拜完,钟意风短暂的休息结束。
无视膝盖上的伤势,她继续跪在堂中央。
整整八十支香递过来,烧得炎炎火火,热热闹闹。幸好钟意风手大,要换个娇小的女生来,一只手还不一定抓得住。
“Yvonne,香灰痕迹不容易去掉……你选哪里按香,可要想好了。”Tina怕她撑不住,在她后面半跪着,随时准备扶住她。
“我要是男人就可以往胸口按。现在么……最多戴手套。”钟意风右手握紧香束,然后伸出左手。
手掌接近香头就感觉到好烫。
这种事,就快不就慢,钟意风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一下,血腥味蔓延一嘴,成功逼到自己集中注意力。
左手掌按上去。
烧灼痛从掌心一直传到心脏。心跳得从来没那么快过,浑身汗水湿透病人服,钟意风觉得自己随时都握不住那把香。
“还差几根,再坚持一下。”Tina从身后半托住她身体。如果钟意风真的拿不住香,她已经打算随时顶上——毕竟是女孩子,还是钟鸣的独生女儿,难道真要她再来一次?
但钟意风摇摇欲坠地坚持了下来。
“好了可以了。全灭了。”
Tina一根一根扳开钟意风握紧到僵硬的手指,将香拿出来,递给四爷。
四爷举起来,将八十支按熄的香头朝四周展示,“第二关过。”
“第三关,请家法。”
粗壮的毛竹板子,看着比藤条吓人许多。
整整五根,每根头上都染着红漆,
但却是钟意风不怎么害怕的一关——终于不需要自己对自己下手了。
能集中精力去忍耐也是一种福气。
但,另一种挑战却无法回避。
正式场合的家法,没得转圜。
钟意风跪坐在原地——她想站起来也做不到,膝盖的伤势怕是没个一两周好不了。
手掌上的香灰掸掉以后,满手的血泡,掌心焦黑色,手指蜷曲一下就连带着疼个半死。
差一点就成四肢全废的残疾人了。
钟意风用仅存的右手解衣服扣子,勉强地脱掉。
Tina帮手,解开她黑色CK的运动Bra。
恒家兄弟搬来最为古典的长条形刑凳。钟意风掩住胸口,向前伏了下去。
Tina把她的长裤褪下来。病人服的松紧腰身,脱得并不费力。
……如果不是那么仓促的话,钟意风想,穿条T-back是不是可以混得过去?
现在的黑色平角裤肯定搞不定。
Tina伸手过去,钟意风打了个冷颤。
——如果可以修订门规的话,真的要建议白晓苏一下,女人挨打穿着比基尼算了。全裸这样子,太色气了。
钟意风溜一眼叔伯们,果然,个个都是长辈风范正人君子,眼睛全都看住天花板。
“第一轮责打,堂中诸位叔伯,每人一杖,以示小惩。第二轮责打,天、地、君、亲、师五杖,杖断为止,以示大戒。”
哇。看天花板也没有用。要亲自动手的。
钟意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还算好,背部全裸也就是个B级水准,还到不了十八禁。
叔伯们动手都很友好,轻轻的。一人一下,包括Tina和四爷,一共八下。
连热身也算不上。
钟意风听脚步就知道,进来的是Bobo。
追命的女杀神又来。
钟意风努力给自己心理建设,以避免今后一看到她就条件反射地害怕。
沉闷的拍击声。
板子有一掌多宽,没什么可说的,每一下都打在差不了多少的部位,反复,重击。
相比较起来,挨藤条更像是惩罚多些。
挨板子则是真正的伤害,就好像打架的时候,拳拳到肉,每一下都给肌体带来沉重的伤害。
Bobo下手比上次抽藤条更慢了些。
钟意风忍得过。
心里默默数数。
大概打了六十几下,啪地一声,尖锐的刺痛。
大概是竹板折断伤到了皮肤。
“换杖。”
换上的是恒安。
Bobo加上四兄弟,刚好一轮。
趁着十来秒的休息时候,Bobo凑过来不知道算提醒算威胁,“你别以为就这样了……被板子掀掉一层皮以后才是真正的痛。到时候连男人都没几个受得住。”
“女人连生孩子都受得住,哪里比不上男人了?”钟意风拿出在欧洲念书时女权主义那一套。“快去看着门,如果看到晓苏就带她去喝糖水。”
“这时候还想着堂主?”Bobo笑了笑,“你们俩……真是。”
钟意风无暇去想Bobo的话是什么意思。
恒安下手不比Bobo轻,但却没有Bobo有技巧。
钟意风慢慢明白Bobo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钝痛之后,大面积针扎一样的刺痛,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恒安打了整整八十下,才打断了第二块板子。
钟意风挣扎着看了一眼。
板子上染着不少血。
第二块……还有三块。
她不禁想起来小时候穿了双不合脚的名牌鞋去爬山,才爬到三分之一的地方,脚就被磨破了。
那时候爹地问她,是要继续爬,还是要先回家?
她说继续爬,其实心里想的是再观望一下,再不行就回家。
结果爬到山顶,脚上被磨掉了好大一块皮,一步路都走不了,疼得直哭。
这时候想回家也回不去,必须一步一步爬下山才得。
最后最后的一段路,爹地背了她。
但是中间的那段路,却令钟意风印象深刻。
就好比第三块板子有节奏的拍击。
每一次打下来,都无法控制住喉中的一声痛呼。
跟丢不丢人没关系。
钟意风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块在砧板上的肉,等被彻底拍死了就可以送去煲一锅老火汤。
比起来之前的钉板和按香算什么?小儿科不是吗?
第三块竹板折断。这次差不多也是八十下。全部加起来是两百多板子。
古代打犯人一般打多少来着?四十?八十?很少有超过一百的吧?
还没完,还有两块。
钟意风抓着刑凳前面粗糙的木头。
“丫头,”Tina递过来吸管和水,“叔伯们同意让你缓一下,休息五分钟。Yvonne,你还好吗?跟我说话。”
钟意风吮了一口水。“……还可以。”
只能这样说了,难道说我很好么?……有眼睛的都知道一点也不好好吗。
好困。
五分钟有点漫长。
眼前是剩下两根竹板的下缘,忽然有一根被拿走。
钟意风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不挨打的时候保持不动就不疼。
稍微动一下,说个话,或者有风吹过来就很疼。
然后……挨打吗?
好了,其实也就跟那天早上起来以后Asano追加的那顿竹板差不多好吧?
有个声音说差很多好吗,SM跟家法简直是金星到冥王星那么远的距离。
另个声音说,宁愿挨一千次家法,都不要再犯这种跟烂人干破事的错误了。
啊……好吧。
家法的目的好像达到了。
钟意风是认认真真打算谨言慎行。
板子落下来。
眼泪随之涌出来。
不能算哭,大概是身体自己垂怜自己的一种反应?
手指抠住刑凳的地方流血了。
钟意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责打忽然停止下来。
……是结束了么?
不对啊,眼前还竖着一根竹板,身后那块也没听到断裂时清脆的啪嗒声。
“堂主。”
众人纷纷叫着。
钟意风闭上眼睛。
纪柏你选的电影果然还是不够长!
“我知道家法不能停,一定要打完。”白晓苏的声音仿佛从梦境里面传过来。
钟意风想要开口,喉咙里一片腥甜,实在发不出一个字。
“剩下的我替她挨。”白晓苏站在堂中,戴住黑框眼镜,长发飘飞。
“Sue,过完三关之后,Yvonne就还是火鸣堂的人。”Tina拿起桌上那张染了点血迹的A4纸,“这是刚才她念过的门规——你看第十二条。”
——第十二条:火鸣堂弟兄必以堂主为尊。冲撞堂主者,重责。连累堂主者,倍偿。对堂主出手者,处死。——
第一次对钟意风动家法,就是因为这一句的“冲撞堂主”。
如果白晓苏替钟意风挨了打,是不是就算是第二句的“连累堂主”?
“什么叫倍偿?”
“你挨一刀,她偿两刀。你中一枪,她偿两枪。你要是替打,替完之后,她要重新再捱多一倍。”
白晓苏哭笑不得。
“——那很简单,我即刻辞去堂主之位,有请诸位叔伯重新推选。”门规是人写的,白晓苏每天面对各种商业合同,难道连这点解决方案都拿不出来?
叔伯们一阵震动。
“不行不行!”“这可怎么行?”
钟意风死去活来都无所谓,可要是没了白晓苏,谁来运作钟氏集团?谁给他们保障丰厚的年终分红?
“老四,”叔伯们埋怨起来,“想想办法呀。”
——凳子上的钟意风的确不能再挨打。她脸上的皮肤已经惨白到毫无血色,神智也不清醒。
放在从前,过三关的确是“打死勿论”的。但如今已经是法制社会,真打死了钟意风,别说警察怎么想,光白晓苏就第一个来拼命。
四爷终于站起身,从恒明手里接过板子。
“天,地,君,亲。这是第四把,代表双亲——打的是Yvonne,这双亲自然就是鸣哥和嫂子。”
他声音沉健,又带点沉郁,白晓苏随着他语声想起钟鸣夫妇,不禁眼角湿润。
“第五把是师,也就是老师。对堂主来说,鸣哥和嫂子,正是她的老师。”
白晓苏应声流泪,对着那块板子双膝跪地,仿佛钟鸣和蔡培玉真的就在面前一般。
她哭得十分凄婉,座中叔伯都是劈友砍人了一辈子的老江湖,竟也是闻者伤心。
四爷叹口气,向前走将白晓苏扶起来。
“老四我今天亲自出手。”他高高举起竹板,“如果这一板能应声而折,就算是鸣哥在天有灵,拜托老哥们几个饶他女儿一马,剩下的一根板子,破例存下。如果Yvonne今后再有行差踏错,加倍责罚。”
那块板子本来已在钟意风身上打了五六十下,已经在折断的边缘。
四爷又有硬气功底子。
竹板向着钟意风雪白的腰背挥下。
白晓苏尖叫了一声。
竹板折断。
钟意风背上慢慢洇出来一道血痕。
——无论如何都好,总算结束掉。
四爷眼角一瞥,恒明赶紧把剩下的那根竹板拿走藏好。
“快,快送医院。”
半昏迷的钟意风在一击之下,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白晓苏抓着她的手,竟丝毫得不到回应,心中一片乱麻。
院长推门出来。
“Tina,下次再这样,多少年的老同学也没用,公事公办,肯定得报警。”
“看起来伤势是不轻,但真要验伤的话也只算是轻伤而已,没骨折也没伤到脏器。”Tina盛气凌人,“钟氏每年砸给你们多少钱,现在来跟我说公事公办?”
“我只是说下次别这样……”
“好了好了。”白晓苏抓住院长的手塞一张支票过去,“Yvonne在哪里?”
“她的伤势真的很难处理,缝合也不是,晾着不管也不是。输了一袋血,打了止痛针,已经睡着了。今天留在ICU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送到顶楼套房。”
“我能看她吗?”
“止痛针里面有镇定成分,她睡得那么沉,你看她也没用。先回去休息吧,八小时后药力过去了再来陪她。”
Tina把院长手里的支票抢回来看了看数额,“雷俊雄,这数目足够你对记者守口如瓶了哦?”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李景升那个八卦佬吗?”
Tina半拖半拽,才把白晓苏送回钟家大宅。
——果然像钟意风说的那样,一个人住在三层楼里,除了自己,就是菲律宾女佣。
白晓苏觉得好孤单。
要怎么做才算对,怎么做才是错?
钟意风在想什么,她好像已经不能够像少女时代那样了若指掌了。
她那么骄傲,那么出色,那么开朗,那么率性。
自己到底能为她做什么?就只有一次又一次,直接或者间接,把她伤到半死,然后去医院陪床?
白晓苏对着钟鸣和蔡培玉的照片,喃喃问,“伯父,伯母,你们可以教我吗?要怎么做,才能帮到Yvonne?”
电话响起来。
是纪柏。
“Sue,你还好吗?刚才送你去的那个地方我打听了一下,是你们火鸣堂的香堂?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如果不方便说你就不用告诉我,我只是确认下你还好不好。”
“我……”白晓苏闭上眼,“我很好,Yvonne不大好。”
“Yvonne?”纪柏的声音明显抬高了,“我刚才给她打过十几次电话,留了好多言,她都没复我。她怎么了?又闹自杀?”
“这次不是自杀,就算出人命的话也算他杀。按照集体作案的法例,凶手是火鸣堂的社团负责人——也就是我。”
纪柏大骂英文脏话。“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过来见你!”
“你过来吧。”白晓苏咬住下唇,“家里只有我一个,好冷清。”
她第一次学钟意风的样子,开了一瓶酒。
家里藏了很多年的好酒,一打开就是一阵浓烈的香气。
不用喝,光闻到,就觉得微醺。
在这样的微醺里面,整个人都好似放松了下来。
白晓苏忽然想,自己同钟鸣夫妇一起愉快生活、学习各种商业技巧、待人接物的那几年,也正是钟意风一个人在国外求学的那几年。
在灯红酒绿的欧陆,钟意风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她抽烟、酗酒、滥交、吸软性毒品,是不是也只因为寂寞?
在各种无依无靠里面,是不是只有那出类拔萃、耀不可挡的时装设计天分,是她唯一快乐与骄傲的来源?
白晓苏长长叹息。
如果能早点体会到她的心情就好了。
揍得她遍体鳞伤以后,她却点头说服气,摇头说不怨恨,还乖乖表示会尽力悔改——白晓苏忽然明白,那时候的钟意风其实是在依赖着自己,试图从家法的管教中获得一些依靠,获得一些被关怀、被宠爱的证明。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从钟鸣夫妇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吧。
从小有深刻的孤儿认知,把家庭温暖视为装饰品而非必需品的自己,又怎么能体会到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的震撼呢?
纪柏到的时候,白晓苏已经醉了。
“Sue……”他伸手揽住他。
常常健身的手臂很有力。
白晓苏把脸靠在上面。
“Yvonne她究竟怎么啦?她在哪里?”
“还活着。”眼泪流在纪柏手臂的肌肉上,划出一道黯淡的痕迹。“Gilbert,不要提她的名字好吗?我不想提……陪我喝一杯,就喝一杯。”
“你……是不是又打她了?然后就自责成这样?”纪柏猜到些苗头,“没必要,Sue,我知道你是为她好,Yvonne也会知道的。你把她开除出Fire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Sue你听我说,现代社会里没必要用谁绑着谁,John Galliano还不是从Givenchy跳到Dior?Yvonne会发展得很好,她也会知道你对她的一片苦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你也是最后一个会背叛她的人,这些Yvonne她都知道、明白的。”
“我说不要提她的名字了!”白晓苏头脑一热。
纪柏心脏停跳一拍。
因为白晓苏用嘴唇堵住了他的话语。
摘了黑框眼镜的白晓苏,五官清纯中带着一丝妖媚。钟意风的眼光很毒,那种气质真的很像张曼玉,清纯的时候无比清纯,但妖媚起来,那种清纯又会变成妖媚最好的助兴药。身材……跟张曼玉差不多,也很扁平,但软软的小乳房隔着t恤贴上来的感觉,还是足够令纪柏兴奋。
“Sue……”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没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伸手在她背上抚摩着,直到一个深吻完成。纪柏将白晓苏横抱了起来,走进卧房。
白晓苏蜷在他的臂弯里,眼前迷迷糊糊,似乎看到十六岁的时候去机场送别钟意风,她穿着长外套和超短的裙子,刚刚剪短了头发,朝他们大力挥手。
“我会很想你们啊,爹地妈咪和Sue……每天每天都想,用力用力的想……”钟意风眯着眼睛,笑容无比灿烂。
“爹地……妈咪……Sue。”
钟意风慢慢从梦境当中醒过来。
以为会有人在身边。
结果却只有护士姑娘。
“你醒啦?才六个小时,看来下次镇定剂要多用一点才行。”
“为什么要睡那么久?”
——不需要回答,钟意风立即明白是为什么。
全身到处都开始痛。
痛得跟上刑一样……不不不,是完全不比上刑的时候好过多少。
手掌,膝盖,身后,疼成一整片,要人命一样的痛。
“我去拿止痛药给你。”护士很好心,“医生说你有软性毒品依赖史,不能再给你注射吗啡了,不然会很容易成瘾。只能帮你拿点一般的止痛片,好过没有啦。”
钟意风稍微一挪动,立即痛到没办法完整说话,“行……谢……谢谢。”
看看外面的天,才刚天亮没多久吧?
完了,她预感到这一天会有多难捱。
每次伤得越重,恢复时候也就越痛苦。而且挨打时有一股气顶着,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又能有什么?
“护士姑娘,”钟意风吞下成把止痛药,“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说啊。”
“给我买个泰迪熊好不好?”钟意风找了下没看到自己的包,“等下有人来我就给你钱。”
“这个……我在上班也,不方便离开的。”
护士姑娘走掉了。
——肯定以为我脑子也被打坏了,钟意风郁闷地想。
可是一个人在床上趴着,真的好想要一个泰迪熊说说话啊。
电话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然还能叫Sue买一个过来。
她一定会买的吧?钟意风用无边际的幻想,对抗着无边际的疼痛。
八点钟,Tina和四爷就双双来医院探望——虽然泰迪熊肯定是没有了,好像也只有爹地妈咪会给钟意风买这种东西。但好在有大把美丽的百合花,看着也令把止痛药当巧克力样塞的钟意风开心了不少。
“咦,Tina你昨天也穿着这一身哦……”钟意风对衣服,尤其是女生的衣服相当敏感。“黑衬衫,湖绿色紧身裙子……区别是今天没穿丝袜。”
Tina的脸瞬间通红,“早晨起晚了,一时找不到别的衣服。”
“怎么可能……Tina阿姨明明有个24小时服侍你的私人秘书兼服装助理啊……做PR的人怎可能不换衣服出门……除非……”钟意风的眼神在四爷身上打转,“还那么巧,两个一起到,让我猜一下,是顺路接上的呢,还是在电梯里碰到?”
——“我接的她。”四爷说。
——“电梯里碰到。”Tina同时说。
钟意风哈哈大笑了两声,又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小丫头,”四爷摆出一副长辈样来,“再多管闲事,看四叔下次还帮不帮你省板子了!”
“最后那下打得我好痛的。”钟意风可怜兮兮地看他,“Uncle我想吃文华的macaroon。”
“好,好,给你买。”
四爷才出门,纪柏和白晓苏就双双出现。
Tina随口问,“咦,你们两个又是谁接的谁,还是在电梯里碰到?”
白晓苏和纪柏警惕地对视一眼。
钟意风上上下下扫视着白晓苏。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白晓苏大惑不解。
Tina笑起来,“Yvonne,Sue昨天穿的是长裤,今天穿连衣裙。”
“但是Gil同学的衬衫和领带都好皱。”钟意风打了个呵欠,大概是止痛片里面的安眠成分发作。“Sue……Teddy Bear。”
“想要Teddy Bear呀?”白晓苏微笑着在床边坐下来,“想要家里原来的,还是想要新的?”
“原来的最好,有让人安心的气味。”
“那。”白晓苏打开大包,“给你拿了一对。还拿了你喜欢的苹果味道的小蜡烛,你喜欢的鸭子睡衣,你喜欢的水晶小闹钟。够不够?”
“Sue……”钟意风忽然抓住白晓苏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亲了一口。“你最好了。”
纪柏摸摸鼻子。
现在才知道,一早上自己做爱心早餐的时候,白晓苏忙忙碌碌在收拾什么东西了。
这俩妞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谁也插不进去的气场啊!
东京时装周。
一个大节目就是Fire和D.D.Katori签约发布会兼晚宴,同时与日本五大财团之一的富士集团签订战略合作条约。
富士集团也是涉黑出身,前身名为芙蓉社,取义自日本人形容富士山的“芙蓉之峰”。
而浅野财团最早也是富士集团中的一分子,势力渐强之后便脱离芙蓉社而投靠了死敌山口组。今次浅野招惹香港火鸣堂的消息传出,芙蓉社自然不会放过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的机会。这次火鸣堂特地选在芙蓉总社开办这场发布会,已算是和浅野财团彻底撕破脸皮。为防山口组捣乱,明明是一个时尚产业的发布会,会场外却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衣保镖,再外围则有警察观望,令得惯看红毯、明星的记者们就对这种排场十分感兴趣,长枪短炮不时对着成群黑西装们频闪。
白晓苏今天晚上惊人的美——她穿着Fire高端线Bonfire最新一季的浅蓝色水钻裹身裙,手指上戴住二十多克拉的巨大海蓝宝戒指,长发吹得微卷,似海中仙女一般。她的男伴Katori就一身时髦的“女装风男装”,带着羞涩甜美的微笑,对着众记者解释他的设计理念。
门口正从银灰色布加迪威龙上下来的男人,一身浅蓝色扣子的白西装,披着浅金色及肩卷发,高大英俊,有一张似古希腊神祗一样的脸。几名记者认出他正是Fire最大竞争品牌1/4的首席设计师Gilbert Grey,即刻涌了上去。
“Gilbert,请问你是受到正式邀请过来的吗?”
“那当然。”纪柏的日语不怎么样,想了想还是换了英语侃侃而谈,“Fire和1/4之间是现代社会正常良性竞争的品牌,既是竞争,也是合作。此外,相信大家知道,1/4的母公司Quarter涉足的行业不仅有时尚,还包括地产、物流、新媒体等等,和Fire可以合作的机会点也不少。因此,今天这样的场合,我是作为Quarter的候任副总裁前来恭贺。对Quarter来说,Fire是朋友,绝非敌人。”
记者哗然,“母公司副总裁?这可是个大新闻。可是过于繁忙的行政职务会否影响您的设计呢?”
“这个暂时无可奉告。”纪柏耸下肩,“总之另有神秘安排,到时候大家一定会知道。”
——到时候的意思,就是要等钟意风痊愈。
她生命力旺盛,身上的伤势基本恢复得不差什么了;手上的烧伤则和她自己预估的类似,要慢慢处理才能消痕,所以暂时要戴手套;最麻烦是膝盖上的伤,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本来纪柏想借东京时装周一并把Quarter的发布会也开了,想想让钟意风坐轮椅出现也不大好,只能暂时搁置。
“Gil。”白晓苏微笑着撇下两个日本文化部的官员,快步走过来。“另外那边怎么样,都安排好了没?”
“你放心啦。”纪柏懒洋洋地拿了杯酒,“交给我还能有什么问题?”
“哗。”白晓苏认真严肃,“Yvonne二十五周岁的生日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一定拿你是问。”
“拿我是问?”纪柏伸手挑起她的小下巴,“我们的大姐头是不是打算像管理社团成员一样来管理我?那好歹给我一个名份吧——情人不够劲,男朋友好不好?”
“切。”白晓苏瞪他一眼,“Quarter是上市公司,这种名份分分钟影响股价的。”
“其实Yvonne生日完十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吧。”纪柏摸着下巴,“你也很久没休假了,去马尔代夫潜水好吗?”
“咦,你知道我喜欢潜水?”
“Yvonne说的。”
“……我考虑下。有记者过来了。”白晓苏匆匆走开。
十点整。
钟意风换了条Fire系列今年最主打的one piece,黑色闪光面料上面绣着火焰,门店仅售499,价平款靓,满大街撞衫。
今天的创意搭配是双膝的黑色运动护膝,外加一双纯白的夹脚拖鞋。下楼站在街上抽一根烟,都有东京街头的路人投来注目礼——怪异的搭配,但是不能说不好看。
抽完烟,弯腰钻进车门。
医嘱最好不要走路,但没说不能开车。十一点钟开始的生日派对,钟意风算计上自己开一会歇一会的时间,十点出门差不多刚刚好了。
启动,开音乐,系安全带。
忽然有人敲车窗。
钟意风摇下车窗,用日语说,“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太阳穴一凉。
——平生头一次,被人用枪管指住头。
钟意风瞬间不懂得呼吸。
勉强保持住平静,“我拿钱包给你们。”
“钟小姐您好。”彬彬有礼的日语,衣冠楚楚的男人。“我们是日本黑龙株式会社的职员,用你们通常的理解来说,即是日本黑社会组织黑龙会的成员。我们会长想要与钟小姐会面。”
“现在?”
“请您下车。”
十点二十分。
钟意风计算了下时间。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花十分钟时间,和那个黑龙会会长谈完,然后赶去生日会?
这里是东京近郊的一家私家旅馆。西装男把钟意风带进一个漆黑的房间后便离开,随手还锁上了门。
身边的东西都被收走,钟意风没办法用手机照明,只好摸索了下,才找到电灯开关。
灯一亮,钟意风便吓了一跳。
一个非常年轻,却紧紧皱着眉头的男人早已坐在房间远端的角落里,正凝视住他。
“你是……那位会长?”
“不必说日语。”年轻男人看住钟意风,那种眼神令人不大舒服,抵消了在异国他乡听见粤语的亲切感。“是我要见你,但我不是会长。——我叫江浩,是日中混血儿。和你的身世类似,我的父亲是香港一位知名的建筑师。我的外公是黑龙会的上一任会长Ichiro Hashimoto,九年前因为中风,将黑龙会的事务交给了我母亲主持。”
“……和我哪里类似了。”钟意风左看看右看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来。“所以,用这种方式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母亲为父亲生下我和我妹妹之后,就和父亲分开了。我一直学习中文,却从来没有去过中国。”江浩不理会钟意风显然的抱怨,只是将手中正擦拭着的枪放下来。“钟小姐,我想介绍我妹妹给你认识。”
他起身,推开与此房间相连的一扇门。
钟意风犹豫了下要不要借机逃走,想了想又放弃。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人家在门口肯定安排了大批守卫。
内室里面有女孩子的傻笑声传出来,钟意风被吸引过去。
——内室是一间标准的儿童房,严格说来,算是公主房。各种粉红色的帷帐和芭比娃娃堆积得令人眼花,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娃娃坐在床边,发出无意义的咕咕声。
……很诡异。
那些布置不像是给十几岁女孩的,而像是给六七岁小女孩的。
而那个十几岁女孩嘴里发出的,也好像是牙牙学语的声音。
钟意风皱眉。
江浩站在那里凝视了那女孩一会。
忽然,那女孩尖叫了一声,把芭比娃娃扔下,自己飞速手足并用,爬到了床角,用帷幔把自己裹起来,簌簌发抖。
她眼眸惊恐,看着虚空里,好像那里有个怪物,正好把她撕碎。
看着看着,她开始哭泣和哀求,这时候她的语言能力恢复了正常,用词也算清晰。
“不,不要,我不能承受更多了……我想要逃走……让我死去可以吗,求求你,我哥哥会给你钱,很多很多钱,可不可以杀死我?我太疼了……呜呜呜……”
钟意风听得浑身一抖。
“这是我妹妹江雪。”江浩转过身来,英气的眉宇间阴沉难收。
“她……怎么了?”
“八个月前,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与浅野神吾约会,彻夜未归。第二天我们得到通知,在一家流浪汉收容所找到她。……你可以想象她当时的情况。”
钟意风听到那个名字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十六岁。”
“对,十六岁。身体上的伤痕可以医治,但是那一晚给她的精神与人格带来了不可逆的损伤。她现在时而处在退行期,以为自己是六岁的小女孩;时而陷入对那个晚上的无休止的轮回重演之中。医生说,很难痊愈了。”
钟意风轻轻道,“对你妹妹的状况我深感抱歉……”
“不用说英语思维里面的那一套抱歉。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黑龙会可以不惜一切为小雪报仇,但,Asano家世代受山口组保护。山口组是黑龙会的母社,我们必须遵从他们的调解。Shingo Asano出示了一段录音,证明我妹妹是自愿跟他走的。山口组说,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与社团无关,不允许我们去寻仇。”
江浩痛苦得声音都变调了。
钟意风试图靠近他,想安慰一下,却又被他手里的枪管吓阻住。
江浩深呼吸了几口,才能继续说下去。
但他的痛苦神色一点也没有缓解——却更深。
“我和小雪的母亲叫桥本枫……母亲是十八岁在大学的时候邂逅父亲的,所以她今年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不久前,钟小姐所在社团,香港火鸣堂,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浅野那个畜生的资料。母亲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个,才是今夜我务必要请钟小姐过来的理由。”
钟意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十点半。
江浩也在看那个钟。
“母亲获得了Asano的facebook账号,在网上和他交朋友,还发了很多性感照片给他。终于,他和我母亲约定,在今天晚上十一点见面。”
“……你们的,母亲?”钟意风有些被震撼到,“所以,她的打算是……报仇?”
“对,她留下书信,将黑龙会会长的位子传给我,要我照顾妹妹。我们预测,她是想要杀死Asano后自杀,这样山口组就不能追究黑龙会的责任了。”
钟意风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能帮你劝说伯母回头的话,我很乐意。”
“我已经联络到了我父亲。他明天飞来东京劝她。但是今天晚上——只有钟小姐可以帮忙,避免我母亲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要怎么帮忙?”
江浩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钟意风的手机。
钟意风讶然,想不出来是怎么到了他手里的。
不过没关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打给令堂?”
“不,打给Asano。”
钟意风摇摇头,不可置信,“打给——Asano?”
“从母亲和他的聊天记录当中可以知道,对于有集邮癖,来者不拒的Asano来说,他最为念念不忘的一个女伴,就是钟小姐您了。当时他别有目的,所以并没有完全尽兴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他一直将此视为遗憾。所以,如果钟小姐约他,他一定会立即取消和我母亲的约会,而与钟小姐共度良宵。”
钟意风有点结巴,“我,约他?……然后,他取消和令堂的约会?……再然后呢?如果我不去的话,他还是会再找你母亲吧?”
“所以你得去。”江浩冷冷看着钟意风,“你要在那里待到Asano今夜的欲火泄尽,以确保我母亲的安全。”
枪管抬起来。
堵住钟意风所有的谩骂。
“不打过去也没关系,我替钟小姐编辑short message也可以。过了十二点就是钟小姐的生日了吧?就用这个理由。‘如此特别的夜晚,只想与你共度;请你狠狠地鞭挞我,来洗净我灵魂深处的卑微……’这样可以么?”
他用回日语。
钟意风耳中,无比丑陋。
“别怨恨我。跟Asano玩一夜不一定会死。但是,子弹穿过心脏就一定会。”
写完短信的江浩举起手机,“我会把你送到旁边的客房,反锁房门,钥匙放在前台,通知Asano过来接你。这样万无一失,也不用担心你半路跑掉;还能增加你和浅野先生之间的情趣。”
他的棕色眼睛闪烁着自私而冷酷的光芒。
“生日快乐,钟小姐。”
“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
白晓苏看看休息室墙上的大钟,“不回酒店了,就在这里换衣服吧。Bobo——”
“来了。”Bobo已经拖来了大箱子,利落地打开。
白晓苏迅速脱衣服。
纪柏轻吹了声口哨,“哇哦,你穿这件?”
白晓苏略觉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啊,希望我能穿出Yvonne设计时候的那种感觉。”
箱子里放的,正是钟意风为金裁奖设计的那身套装。
“尺寸刚刚好。”Bobo帮白晓苏拉起后拉链,又帮她穿外面的白色小西装。“看起来Yvonne小姐是按照你的三围做的。”
“怎么可能?设计师不都按照模特身材做衣服么。”
纪柏站起来以专业眼光打量下,“Sue的三围和专业模特差距不大,唯一不同是身高。你五尺八寸,模特六尺以上。不过穿起来看的话,模特是露趾效果,你穿是拖地,其实拖地更好看些。”
“我就说是给你量身定制的。”Bobo拿起来吹风机,迅速帮白晓苏搞了下头发,然后绑成高马尾。
纪柏又吹口哨,“完美的power look。看来Yvonne是喜欢这样强势的你。”
“我?强势吗?也许吧。”白晓苏一面敷衍一面换鞋子,“好了,搞定,快走。十一点能赶到吗?”
“我开车,没问题。”十项全能的Bobo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放心吧Sue,Yvonne一定会度过一个难忘的生日的。”
钟意风踏入浅野的东京大宅时特意看了一眼钟。
十一点整。
手机已经被江浩关掉带走。她有没有可能借用浅野的电话,通知下白晓苏?
可是要通知什么才好?
“跪下。”
浅野的声音很兴奋。
巨大的大厅,与庭院连成整片。一百寸的大屏幕上面正在播着不知道哪来的电视台——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正对着镜头傻笑,然后展示自己的器官。两个成年男人正准备着保险套,一边谈论,一边淫笑。
“Asano……”
“叫你跪下!”浅野神吾指了指地上的遥控器。“这是我最喜欢的台,不要换台,否则你会付出代价。”
钟意风看了看四周。
逃走的可能性比在江浩手里的时候更小。
“我膝盖上还有伤。”
“你哪次不是带着伤来找我?”浅野色迷迷地捏了下钟意风的下巴,然后把她狠狠推在地板上。“跪好!”
电视里的影片中,两名男子已经开始逼近那个小女孩。小女孩略微流露出些害怕的神色。
然后镜头推进,两名男子掰开并抬高小女孩的双腿,摄影机清晰地拍出粉红色的处女膜。
一个男人已经扶着凶器打算进入。
钟意风恶心得想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脚下晃了一晃。
电视机转台到一个动漫频道,大胸脯的裸女被吊在森林当中,无数触手正缠住她身体,抽打她屁股,向她身上所有的洞穴深入。
——Asano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性变态,才会在自家的每个电视节目按键上都订阅这种节目?
“我说过,不要换台。”
浅野走过来。
钟意风正想说什么,头发已经被一把抓住。
狠狠的耳光掴上来。
正面,反面,火辣辣的痛,整个脑内都嗡嗡作响。
浅野没有停,整整掴打了十几下才住手。
钟意风只觉得嘴巴里一股血腥味道,反手捂住脸,脸上热到烫手。
“再换一次台,抽在你脸上的就会是藤条或者铁尺。你喜欢哪一种?”
“……我毁容对你有什么好处?”钟意风不甘心地抬眼问。“你就那么喜欢折磨一个脸肿得像馒头的猪头?”
“非常好的自我开解。”浅野吹了声口哨,“这就是我对你念念不忘的原因啊。多聪明,又从不屈服, 不会像那些年纪小的女生那样,动不动就精神崩溃什么的。”
钟意风叹口气。“老实说,我不是自愿找你的。不过估计对你来说也没有差别。”
“我知道。”浅野不是蠢材,“黑龙会那帮家伙,我迟早会把他们封在水泥里的。”他伸手把钟意风拉起来,“你说得很对,趁你还完整,赶紧让我欣赏下你的好皮肤上面勒满绳结,被绑好吊起来的样子。用什么颜色好呢?”
钟意风想拖延时间,随口说了最不可能存在的绳子颜色:“紫色。”
“你以为我没有吗?我订制了三十六色的专业SM绳索。”浅野大笑起来,“吊起来以后先用盐水灌个肠,我们好好来一发。然后再把你打到不成人形好了。话说,你这么镇定,你确定你真的不是个天生的M吗?”
“我不是。”钟意风被他抓住手腕,拖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整曾跟噩梦一样的刑室。
房子东侧有一个很高的尖顶,在刑室而言就是一个专业的轮滑机械,可以把人吊得很高。西侧是两个刑床和三个刑架,还有一个木马,看起来叫人胆战心惊。一面墙上挂着整齐的刑具,估计还有更多在墙的内侧。另一面墙则是顶天立地的镜子,镜子上还跳跃闪烁着数个小屏幕,图像正来自于屋顶上伸出来的多个吊臂上的专业摄影机。最有特色的是地板,一整块一整块的大方砖铺成,每一块上面都画着各种国家各种时代男性虐打女性的故事,钟意风实在不知道接到这单订制生意的工匠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里是不是很美丽?”Asano的眼睛闪烁着光彩——真是用生命爱着施虐的男人啊。钟意风心中默默吐槽,脸上敷衍地点头。刚才挨的耳光大概已经肿起来,火辣辣的痛。
“快脱衣服。”浅野已经将深紫色的绳索找了出来。“我新学会一种绑缚的方法,还没有在活人身上试过。”
“会把我弄骨折的。”
“不会。——脱了衣服,骑到木马上面去,好方便我操作。”
“这个木马是尖锐的!怎么可能骑上去?”
“不尖锐的要你骑上去干嘛?”
“我拒绝!”
“你真以为我在和你玩一夜情游戏?”
男人的力气与女人差了好几个数量级。
被浅野甩了个过肩摔,然后又扼住喉咙用膝盖狠撞了几下小腹的钟意风,倒在地上喘息,连挣扎的力气也无。
而Asano似乎从这简单粗暴中获得快感,顾不得什么花样,就用绳索把钟意风随便捆紧,然后吊到了滑轮上面。
——钟意风第一反应竟然是:丢你老母,好高。
再然后受力的四肢关节才剧痛起来。
浅野已经把那条他最爱的皮鞭取了下来——果然接受了钟意风的劝告,钻石全部换成了海蓝宝,莹莹烁烁,闪着好看的幽蓝光彩。
钟意风忽然想到,白晓苏今天戴的也是海蓝宝吧?
皮鞭狠狠向上面抽过去。
自下方而来的鞭打与平时的感受颇为不同。身体并不吃力,所以也不算是极端难忍的疼痛。但重重的抽打令得身体在空中晃荡,这样的摇晃使得绳索进一步勒紧,又增加了吊缚处关节和筋骨拉拽一样的剧痛。
Asano全力抽打了约三十下,然后将钟意风放了下来。
吊缚太久,肢体容易因血液不畅通而坏死。而绳索还绕过了咽喉,如果钟意风大力挣扎,随时有窒息的危险。
Asano自诩专业调教师,才不会容许这种事故的发生。
“感觉如何?”他伸手抚摩钟意风全身的鞭痕。那些痕迹高高隆起,从深红色慢慢褪为紫色,边缘处有一些细碎的血点出现。
“还好。”钟意风实话实说。大概身体真的会习惯痛苦,她并没有觉得无法忍受。
“我去准备灌肠用的盐水。你乖乖自选个刑架趴好。”
“灌肠是用盐水的吗?”
“生理盐水就没事,不过我会调浓一点,会让你体会到足够的痛苦的。”
“好脏。”
“灌完了就会干净啊。对了,你没事做的话顺便从墙上的板子里面选一块,待会一边感受盐水在你小腹里流动,一边挨一顿吧。”
“为什么要挨一顿?”
“因为你一点也不像个好奴隶,话多得要死,颐指气使得像个女王。”
钟意风叹口气。“奴隶制从这个世界上废除已经很久了。”
“你在你们火鸣堂里面,不就是个自愿挨打受罚的奴隶么?”Asano浅笑,“别告诉我说,这是民主社会的特别例外。”
“每个人都会有因为特定的原因而不惜忍受痛苦的一刻。”钟意风用日语低声说。
“选好了没?”
“那个吧,那个看起来sexy一点。”
钟意风选的是一块黑色的木板,手柄做成阳具的样子,而板身上挖了一排心型的孔洞。
Asano戴上口罩过来,手里拿着针筒,像模像样。
“屁股撅高些。”
钟意风顺从地撑起来些许。
Asano随手调节鞍马形状的刑架,让它贴合钟意风的身体。
“很多女人说,光是趴在这上面,就会有快感。”
“下身被压到导致的吧。”钟意风很煞风景。“唔……呜!”
“第一次灌肠是会不习惯。好好憋着,挨完打就给你去洗手间。你选的板子总是不合我心意,不过算了。一百,还是两百下?”
“一百。”钟意风毫不犹豫地选。
“先打打看呗,看我心情。”浅野伸手抚摩她雪白的臀部,“你们家法打得真狠,整块皮肤的颜色都跟其他地方有点不同了呢。”
钟意风苦笑,“谢谢你的同情。”
浅野拍击下来。
——打了几下,钟意风忽然明白,原来那些排列成心形的孔洞是增加疼痛的。
皮肤上火辣辣的痛,肌肉酸胀地痛。
最难熬是被灌了大量盐水入肚,随着每一下拍击都压迫着整个腹腔。
难怪Asano指名说板子,这时候如果能换成轻盈的藤条,就算多捱几下,钟意风也愿意。
几十下下来,钟意风终于无法容忍,起身握住了即将落下的板子。“我要去洗手间。”
浅野微笑着,露出森森的白色牙齿,反手将钟意风压倒。
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鞍马样的刑架上探出几个金属扣环,将钟意风的手足都扣了起来。
“我决定了,一百加两百,一共是三百下。我不会特别重手,你慢慢享受就好。”
钟意风才没有什么跨不过的自尊界限。
她哀求起来就是认认真真哀求,一面哭哭啼啼,一面拼命吹捧浅野英俊性感、魅力无双,终于在捱到一百五十下的时候获准被放开去洗手间。
浅野对羞耻play还有点兴趣,对于比较脏的东西并没有太大兴致,直接把灌肠用品扔了进去,“你自己操作几遍——上次说好要Anal Sex的,结果还是Regular。今天一定要给你后面开开苞。”
“听说男人才会爽。”钟意风把水开热冲刷自己身体。镜子里雾气腾腾,隐约可以看到自己肿起来的脸。转过身去则是被板子拍打到深红微肿的臀部。钟意风平时挨打的经验基本都以皮开肉绽血淋淋的重口味为主,很少挨这样的打,说老实话,这里面情欲的意味远远大于折磨,所谓的sm,也不过就是某种调情方式,按照钟意风现阶段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来说,这并非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的是对象。
从道义来说,Asano是个人渣。
从男欢女爱来说,他也只能算是个毫无魅力的麻瓜。除了动手施暴和自己在那里小公主一样的星星眼,基本没有任何令人心动之处。
钟意风想起江浩的妹妹江雪。
小姑娘会精神受创,大概是曾经是抱了仰慕浅野的真心在的吧?到底是被虐待较为痛苦,还是被一个自己少女迷梦指向的对象狠狠伤害更令人崩溃?
至少,精神健康独立且强大如钟意风这样的现代女性,最多被Asano搞伤搞残搞死,但精神上基本不会受到什么创伤。
围着浴巾出去。
Asano已经不知道按了哪个机关。他这栋大宅的设计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一楼二楼之间原本有个高大的中庭,空空荡荡。而现今一张圆形的,钟意风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大床,被四根极粗的铁管吊着,悬挂在了半空。而一道透明的步道连接着床和二楼地板之间的空间,恐高的人看下去大概会有些害怕。
钟意风没多考虑就走上步道,然后坐到床上。
微微的晃荡感觉。
钟意风手足并用,爬到床的中央,晃荡的感觉才略微减轻。
Asano已脱掉衣裤,手里拿着两根假阳具,也走上步道,跨上了床。
铁管的承重一定很好,两个成年人在上面,床的平衡并未受到任何破坏。
“过来。”Asano用个遥控器把二楼的步道收了起来。
钟意风乖乖爬过去——不爬也不行,这地形像个孤岛,怎么看也并不适合站起来走。
Asano手里的两根假阳具的顶端都连着金色锁链和鳄嘴夹子。他把夹子夹到钟意风的乳尖上。
钟意风痛得脸都扭曲。
挨打还好些,这种持续不断的刺痛真的不会让自己身体上那个小小的却极其重要的组织彻底坏死?
“脸肿得真难看。”浅野拍打她臀部,示意她跪趴下来。
一个假阳具滑入了钟意风的身体。
是,她也不算不湿润。她也不是什么紧致的处女。那玩意儿进入得很顺畅,很快就被钟意风的身体稳妥地含住。金色的细链子在钟意风的胸腹间晃荡,低头看过去,也能大概体会到浅野此时愉悦的视野。
“另一个要进去就没那么顺利了。”Asano用手拍打了几下钟意风,“我新做了一条散鞭,参考了电线的编织方法,既不容易打破皮肤,也不容易打肿肌肉,但是带来的疼痛感觉却是其他任何刑具都无法比拟的。前几天我打了一个妓女十下,那个妓女就尖叫着放弃了说好的一万美金而逃掉了。”
“我又不是小孩。”钟意风苦笑,“你吓唬不到我的。”
“我的意思是,本来打算待会用那条散鞭揍你屁股一百下试试看。不过刚才你还欠了我一百五十下板子——现在选择吧,如果我不用KY,那之前的板子就算抵消,待会还是一百下散鞭。要是你想要我用KY的话,那待会就会用散鞭来打满你欠我的板子数目,一百加上一百五,一共是两百五十下。——我担心你会疼得疯掉。”
“我不会的。”钟意风咬牙,“所有的Anal Sex都必须用润滑剂,这是常识!”
“如果我亲自上阵当然必须要,不然会伤到我自己。但是现在是dildo,我又何必顾虑你这个小奴隶的感受?”
“现在是dildo待会也是吗?你永远不上我?”钟意风不屑地扭头看他,“你爱抽死我就抽死我,但是润滑剂必须用!”
“好了好了,我已经在抹了。你这个女人真的好烦,一点娇柔婉转的女人样都没有。”
“你给我口交,伺候得我心满意足,自然会有女人样出来。”
浅野冷哼一声,“我这辈子都没给女人做过口交!”
大量润滑剂的滋润下,钟意风死死咬住牙,忍住了另一个假阳具进入后庭的不适感觉。
是的,是不适。算不上痛苦。
足够的润滑剂辅助下,成年男女是可以进行这种性行为的,甚至于都并不会算做是SM中的一个项目。
但是接下来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下体的假阳具被拔了出来。
唇齿舌头的湿润绵软欺近。
细细碎碎,很笨拙,但是很用心。
“A……sano。”钟意风咬住下唇,努力撑住自己身体,“不是那里,高一些。”
浅野听话地抬高。
他顺利找到花蕾。
然后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钟意风尖叫了一声。
半是疼痛。
半是因为——到了高潮!
她是真的喜欢被男人BJ。而这种带住BJ感而又夹杂着疼痛的神奇滋味……
Asano也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怔怔待在那里。
“我竟然鬼迷心窍给你做blow job!”
“做……做很好啊。”钟意风喘息着,撑不住自己身体,侧卧倒下来,享受大床的微微晃荡。
她伸手把鳄嘴夹拿下来。乳尖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Asano伸手把她捞起来,“我还没爽,你竟然先爽到?”
“你是主人,我是奴隶,我怎么可能对你爽不爽到负责?”钟意风耳根到面颊一片潮红。
Asano再不废话什么,狠狠拔掉另一支插在后庭里的dildo,挺身进入。
……他并不是个多么强悍的男人。
三五分钟。
在钟意风的不适感觉到达顶峰的时候,他丢盔卸甲,怒吼着拔了出来,射在钟意风的背上。
“啊!”钟意风叫起来,“condem!你为什么不用condem?”
“我没艾滋。”Asano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伸手按动床边的暗钮。
大床缓缓降下地。
“好了,接下来我会好好揍你的。你的背会被抽成一副印象派的油画,然后你的屁股会变成一个烂桃子。我发誓。”
“这些事情我们火鸣堂有人比你擅长一万倍。”钟意风百无聊赖地抱住大床上的枕头,“不如换个项目……滴蜡怎么样?我没试过。”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不然呢?你到底有没有低温蜡烛?”
“谁告诉你滴蜡要用低温蜡烛?正常的蜡烛都不会特别烫,按照你的承受能力来说,简直就是开胃的生鱼片。”
“试试看啊。”
“那我可以滴在你两腿间敏感的地方吗?”
“……啊,你在征求我的意见?”钟意风眨眨眼睛。
“我才没有!”浅野咆哮起来,却乖乖起身去拿蜡烛。
钟意风看见他走上三楼。
计算一下时间,迅速下床,冲到玄关的电话外线处。
拿起来,拨白晓苏的手机。
时钟指向十二点半。
他们找不到自己,会急疯了吧?
拨出去,却傻眼了。
语音提示,这是外线电话,必须要输入四位密码。
Asano连自己家的电话都做了加密!
钟意风悻悻然将电话放下来。
就听到身后Asano冷冷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是不同的。原来所有的女人都一样,不往死里揍,就会骗你、背叛你、让你失望。”
钟意风想说什么,却又闭嘴。
Asano一步一步走到钟意风全裸的身体背后。
他手上戴着手套,拿着一个漂亮的方形蜡烛。
但这时候的浅野,气质和上楼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他好像一头愤怒的狮子,随时会将钟意风撕碎。
“对不起。”
钟意风明智地选择道歉。
Asano用单手反剪住她双手,力量大得可怕,然后环过她的腰肢。
跳动的火苗在钟意风眼前燃烧。
“……你……要做什么?”钟意风结结巴巴问。
火焰向前移,靠近钟意风的乳尖。
钟意风下意识地挣逃。
却被浅野死死箍住。
终于……终于被火焰烧到。
惨叫。
无法想象的痛苦。
钟意风浑身肌肉都瞬间痉挛。
头脑中一片空白。
大概有五秒左右的时间失去知觉。然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软绵绵被浅野拢住。
“对不起。”她今次诚意臣服,声音软弱无力,“我知道错了。”
“还有一边。”浅野如恶魔一般笑着,“乳头被烧成黑色也很好看啊——”
钟意风死死咬牙。
一行眼泪无声流下来。
身体又开始面对巨大痛苦而自行反应了。
痛到这程度,已经绝对和调情之类的无关。
钟意风颤抖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突破理智的控制。
偏偏这种绝望,就好像你知道人生必死,却毫无办法一样。
浅野要烧,没任何办法阻止。
陡然间钟意风面前的电话响起来。
浅野放开她,去接内线。
钟意风第一反应是冲去浴室,开冷水冲洗自己的身体。
希望乳腺没事,将来还能正常哺育儿女——如果乳头掉下来,就太扯太悲剧了!对受害者来说也许痛不欲生,但是医生护士和隔邻病人一定会笑到死!
咬牙忍住冷水冲刷的感觉。一边被烧灼得深些,有些浅黄色的组织液流出来,反而没那么痛。另一边才被烫了一秒左右,只是红肿起来,火辣辣往心脏刺的那种痛。
转身看,之前的几道鞭痕有些完全褪掉不见,有些鞭稍擦伤的地方就变青紫,总体而言,还算是正常而健康的身体——如果可以用纱布把乳尖包扎起来的话就更好了。
一面冲洗,一面就听到外间浅野在摔电话。
“怎么了?”钟意风没办法裹浴巾,只好把浴巾披在肩膀上。
“你妹妹干的好事!钟意风,我要杀你了!”浅野咆哮着。
钟意风见机不对把浴室门迅速反锁,隔着门喊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拿枪!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人偿命,calm down!”
“白晓苏绑架了我母亲!要我立即交出你!”
钟意风轻舒口气。
“那你就交出我不就好了?”
“她还对我说,我怎样对你,她就会怎样对我母亲。”
“不可能,Sue不是同性恋,更没有相应的器官和功能。”
“你快滚出来!”
“我不。”钟意风紧紧握住浴室门把手。“除非你冷静下来,并且乖乖放我走。”
“她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大概是之前趁我被打昏的时候在我皮下植入了什么追踪器吧。”钟意风随口胡扯,“令堂辛苦把你拉扯大,不要为了满大街都有的随便一个女人而让她老人家受了惊吓。”
“我以山口组养子的身份发誓,你和白晓苏一定会——”
“一定会怎么样?被你暗杀?封水泥扔进东京湾?”
“一定会有朝一日在我脚底下像母狗一样跪着求我操你们!”
“3P?你想得美。”钟意风叹口气,“Sue是纪柏的女朋友。”
门外的浅野忽然冷冷笑了起来。
“算了。”
“什么?”
“出来。给白晓苏打电话,告诉她你很好。”
“然后呢?”钟意风警惕起来,“你没什么阴谋吧?”
“然后穿上你的裙子从我家滚出去。”浅野叹口气,“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快滚。”
钟意风迟疑了下,终于打开门。
“Asano……”
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不大对。
她低头。
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右胸处溅起来一蓬血花。
浅野手里持着精致的小手枪,对着枪口吹了下硝烟。
钟意风反手按住伤口,不可思议地踉跄着后退。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浅野阴恻恻地笑着,“我想反正手枪都拿过来了,不如开一枪试试。”
钟意风呛咳着,有血从喉头涌上来,到口腔里,抑制不住从唇角往下流。
“你……母亲……”
“她从小就是我sm性幻想的对象。”浅野大笑了两声,“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白晓苏杀死她有什么不好?省得她以后对我的继承权指手画脚。更何况,我母亲一死,你们火鸣堂全体跑不出日本国土。你们姐妹俩可以一起去地狱作伴,而我就什么损失也没有,继续享受我的财富帝国。到底有什么不好?”
浅野走过来,伸手抓住钟意风的头发,“我还没试过干一个中了枪伤的女人呢。一定很有意思,会不会?”他眼睛里射出极度兴奋的光,“你现在还能挨多少鞭打?应该嘴硬不起来了吧?”
他竟然搂住钟意风,用手指沾了些她枪伤留下的血,在嘴里舔了舔。“子弹的温度和速度带来什么感觉?快告诉我?”
钟意风咬住牙,摇头。
“不告诉我么小婊子?”Asano用力拽她的头发,低头去嗅她身上的味道,“清水的香味,汗味,血腥味,还有很淡的情欲味道。”他把钟意风往浴室里面推,然后伸手去拿花洒,把水调到最热,然后往钟意风身上冲下来。
钟意风跌跌撞撞地挣扎着,地上的瓷砖都是血,两手也沾满了血,在浴室的白墙上印下可怖的血手印。她努力推开花洒,热水喷射到墙壁上,反弹回来,把浅野烫得大叫了一声。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挣扎吗?不愧是我浅野神吾玩过最强悍的M啊……”
他把花洒扔进马桶,盖上盖子,然后去拿浴刷。
满地的水满溢出来。
钟意风爬到门口。
胸口倒不痛。
但全身都很冷,很烫的水让表皮觉得热,但内里觉得好冷。
神智和思维也好像被冻僵住一样。
她摸到一个东西。
反应迟钝地看了三秒,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你在做什么?”Asano不耐烦地转过身来。
砰然一响。
钟意风几乎是用自己最后的一点余力开了枪。
子弹从浅野的下体射入,然后直接贯穿到心脏。
Asano连一丝最后的快感都没来得及感受,就往后直直倒下去,头重重地敲在了马桶盖上。
花洒被弄得向天喷射。
滚烫的热水流在地上,给钟意风发抖的身体提供一丝温暖。
她抓起Asano掉在地上的浴刷,勉力向着浴室高处的小窗扔过去。
钢化玻璃上并没有留下一丝裂缝——但,灵敏的全宅安保系统却立即运转起来。
钟意风倦极,靠在浴室门上,闭上双眼。
一年后。
东华大学,拉萨尔学院。
盛夏的季节,女讲师穿着长袖麻质衬衫搭迷彩长裤,配着一副黑框眼镜,正手把手教大一的菜鸟们怎么剪裁。
下课铃响。
“钟老师再见!”有几个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钟老师,”全班个子最小,但最有天分的小姑娘凑过来,“今天能跟我吃晚饭吗?”
“真不行。”女讲师抱歉地回答,“现在是四点半,我五点必须回到家。”
“……一般人都有社交生活,为什么你没有?为什么每天都要赶着回去?连学生想请教你什么问题都不行呢。”小女生嘟着嘴。
“因为家里会有人担心我。”
“那,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跟到你家里去。”
钟意风一头黑线,又不好对着一个才到自己肩膀高、不知道有没有七十磅的小姑娘发火。
“你问吧,不太复杂的话我现在给你讲,不然的话就等下周课上讲。”
“第一个问题。”小女孩露出狡黠的眼光,“天气这么热,你每天都是长袖,是不是手臂上有纹身?”
钟意风笑起来,“我有几个纹身,但是穿长袖是因为身体不好,着凉的话肩膀和手肘都会痛。”
“也?什么样的病会这样?风湿?”
“想看吗?”钟意风看看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伸手解开衬衫上面的三粒扣。
黑色bra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很丑陋的伤疤。
再没见识的人也能看出来,那是枪伤的痕迹。
“还有问题吗?”
小女孩结结巴巴,“那个,我想问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喜欢女人的?”
她勇敢地抬起头,眼睛晶晶亮,“你是不是T?我是P,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想跟你交往。”
钟意风手一抖把教材跌落到地上。
现在这世道,年轻孩子们真是……不容小看啊!
“我到底哪里像T?”
“短发,裤装,气质强大。你不像谁像?”
“那我明天就穿裙子来上课。”
“老师你骗不了我,我们班那四大班草,随便哪个直女都会多看几眼。你对他们从来没兴趣。”
“……我的确是喜欢女人。”钟意风凑到小姑娘的耳边,“不过很可惜,我不是T,我也是P。”
“啊?”小姑娘一脸震惊,“谁能攻得了你?”
“一个长头发穿裙子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管着我的薪水,管着我衣食住行,管着我的一切。她不但攻我,还……”钟意风带着点邪恶微笑,“你想听吗?”
“我!我!我才不要!讨厌,好幻灭!”小姑娘气鼓鼓地走掉了。
钟意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笑了半天,一看手表才发现时间晚了,赶紧起身就往家里冲。
穿过教学区,十分钟。
等红灯,过马路,三分钟。
往前走一个街区,五分钟。
进入小区,走到大楼,一分钟。
按电梯,上楼,一分钟。
偏偏今天,路上好几个人打招呼,街区里差点撞到老大娘。
红灯又特别慢,电梯又迟迟不下来。
走楼梯,冲上七楼,拿钥匙开门,冲进去。
“五点零三分。”冷冷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
“就迟到了三分钟!”钟意风气喘吁吁地平躺在沙发上,“Sue,今天有学生对我表白也!你猜是男生女生?”
“所以迟到了?”
白晓苏从厨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门边挂着的藤条。“手。”
钟意风的脸瞬间耷拉下来,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才三分钟,算了呀好不好?”
“家法就是家法。”白晓苏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整张大概一百多条毛笔字写下来的家法。“一分钟一下,三下手心。”
“可是才三分钟,其实你也没那么担心对不对?”
“我为你担的心一辈子都够了。我才不担心你,反正你一想到家法,就会自己担心自己。手!”
钟意风可怜兮兮地将手伸出来,“轻点。”
“放桌上!”
“放桌上很痛的!”
“你怕痛吗?”
“受枪伤以后就特别怕……”
“怕就对了。放好!”
钟意风把手放上去,然后把头拧过去,把眼睛闭上。
白晓苏把藤条在空中轻轻挥了下。
钟意风刚想说什么。
藤条就已经落下来。
唰唰唰,连续三下。
钟意风大叫着捧住自己手心跳起来。
“好痛!”
白晓苏过来看了看。
三道红痕整整齐齐排列在掌心,好像蜿蜒的小溪。
白晓苏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的水平越来越完美了——呀,完了!牛排还煎着!”
钟意风得意起来,“牛排煎坏了我能不能处罚你呀?”
“你敢!”白晓苏狠狠瞪了她一眼,冲进去拯救两个人的晚餐了。
凉风习习。
两个人在小小露台上对饮,牛排刚刚好煎到了全熟,配着智利红酒和苹果沙拉,钟意风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白晓苏却有点郁闷,“你喜欢吃half的。”
“你喜欢吃well done的就好。”
“……怀念香港的好食物么?”
“哪有你做的好吃。”
“四叔说,预估2020年山口组就会停止寻仇,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其实你随时都可以回去啊。”钟意风舔着手指上的调味酱,“上海的外卖又不难吃。我连欧洲都呆过,你怕没人给我做饭我活不下来嘛?”
“我回去干嘛?纪柏已经交往了新女朋友。”
“也请了新设计师!”钟意风愤愤不平,“他居然请了Crystal 刘!Quarter完了!”
“反正Fire已经是亚洲第一品牌,Quarter现在主力做地产,时装行业是半废弃状态。”
“话说我虽然不能回香港,但我可以去日本也!但是你不能去,你的绑架案底还在日本警方挂着。”
“如果不是我请了最好的律师帮你把官司打成自卫杀人,你现在还在日本坐牢。”
钟意风起身,勾住白晓苏的脖子亲了一口。
“哇,满手油腻!”白晓苏叫起来,“你找死啊!”
“我不找死。”钟意风撑在桌上,带着迷恋的微笑看住白晓苏漂亮的眼睛,“感谢Asano,用生命让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我现在是个生存狂,只要你活着,我就绝对不能死。”
“傻。说说看今天表白的事情。”
“不说。”
“不说?”
“就,自己留着回味。”
“你讨打!”
钟意风尖叫着逃到了卧室。
白晓苏取了藤条追进去,“你敢不洗手就蹭脏床单?”
平静的生活,甜美地继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