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我就感觉到了异样。没有妈妈的笑脸相迎,看见的是妈妈像挂了浆糊似的冷冰冰的脸。我叫她也不理睬。我明白她生气了。晚饭时爸爸也觉察到情况不对,我妈和我一改平常有说有笑的样子,都沉默无语。他舀了一碗干丝汤放在我面前,关切地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身体不舒服?喝吧,这汤很鲜!”
妈妈看了爸一眼:“你就只知道给你的宝贝女儿喂这喂那的,老宠着她,越宠越不象样了。长久没替她松松筋骨,骨头开始痒痒了。真把我给气死了!走着瞧,待会儿我还要请她吃竹笋炖蹄髈。”
“怎么啦,它犯了什么错?”
“哼,犯了什么错?让她自己说!”
爸爸回过头问我:“怎么回事?”
我哭丧着脸,轻声说:“数学考得不太好,78分。”
“78分,你听听,才78分!好嘛,创新低了,从来没有过的低分!亏你还好意思说得出口,我都替你羞死了!怎么,昏了头了?还是好久没有请你吃‘生活’(方言:体罚),人轻飘飘起来了,要飞到天上去了?腊烛(方言:自作自受),真腊烛。想想侬一个大姑娘,请你吃‘生活’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你又不争气,连78分也考出来了。”妈妈厉声说。
“爸妈,这次题目很难,大多数人都没做出来。我这78分在班里的名次还能排第二名……”
还没等我说完,妈妈就打断我的话:“好了,好了。别为自己辩护了。什么年级里只有一个半人做出来了,你算一个啊等等。我只晓得你是年级第六名,第一名是90分,比你整整多出12分。高考就是这么算的。要是北大清华只有五个名额,你第六名,就得出局!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这就是竞争,你死我活的激烈竞争。你又不是不懂:一分上落,千人之后。自我感觉还不错嘛,今朝一定要刹刹你的感觉。好了,吃完晚饭, 把长裤脱掉,跪在擦衣板上,一边做作业,一边好好反省。待我把东西收拾好了,再来好好收拾你这死妮子!”
看来今天的一顿家法板子是逃不掉了。我乖乖地端过一只小木凳,把洗衣擦板铺在上面,老老实实地跪在上面,开始做作业。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爹妈的话是要听的,从来也不敢违背爹妈的吩咐。一个半小时,我就把大部份作业完成了,只剩下一点点英语作业。这才发觉双腿已经跪得发麻了。我悄悄地站起身,轻轻地溜出我的卧室。客厅里,爸妈坐在背着我的沙发上看电视。说来也真奇怪,尽管我的脚步轻得像一只猫一样,可刚走出房门,妈妈就发现了。“干哈?作业做完了?”
“还没有呢,我想去小便。”
“不准!回去做完功课再说。”我只好回到屋里, 继续跪着做作业。英语是我的强项,上高中以后,所有测验考试的成绩从来没有低于95分的。我很快做完所有的作业,默默地跪着。
妈妈进来了,随手关上门。“反省过了吗?怎么办啊?’’
“我错了,你打我吧。”
“算过吗,该打几下?”
“十九下。”
“好,就十九板。再加上学期你欠的物理三板,语文四板,总共二十六下板子,对不对?”我点点头。
“那好,按老规矩,过来!”我开始脱衬衣的扣子。按老规矩,每次受罚时要自己把衣裤都脱光,一丝不挂地接受惩罚。这在小时候倒没有什么,可随着年纪一年年大了,一个姑娘把衣服脱得精光,这有多难为情呀!我恨不得能有个地洞能钻进去。为此我曾找个机会,委婉地向妈妈提起过:“妈妈,我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脱衣解带的,挺难为情的,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嘛,而且很不雅观的。以后是不是不用脱衣了,好不好吗?我求求你了。”
妈妈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这丫头人大心大,怕难为情起来了。要说呢,一个长得一米六几的很丰满的女孩儿,这样赤身露体,坦胸露乳的,是有些难堪;但你有没有替爹妈想过,你考了个不体面的分数,使我们做父母的有多难堪,有多难为情吗?我们也无地自容啊!所以,我也想让你尝尝这难堪的滋味,这很公平。而且这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老实说,我们这样把你关在你自己的房间里,请侬吃‘生活’,已经给足了侬面子了。我年青时犯了家规,外公从来不避外人,还不是自己扒了衣服,乖乖地把头和手钻进骨牌凳里,翘着屁股,外公就坐在骨牌凳上,用家法板子抽得我屁滚尿流,泣不成声。我和你姨一听到外公叫唤,就会情不自禁地混身哆嗦。现在呢,对你够客气的了,不告诉你老师,不告诉你同学,护着你的面子。你还想怎么样呀?真要怕难为情呢,就要好好读书,努力上进,不要惹我们生气。我们也乐得让你体体面面的,这不是很好吗?你是妈的女儿,在妈的眼里永远是孩子。不要说现在上高中,即使将来进了大学,工作了,要是犯了错,我照样让你脱了衣服挨揍。你信不信!”话说到这个份上,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我不好意思地把衣裤脱去,光溜溜地跪在我家祖传的一只红木卧榻上。说起这只卧榻,有五十厘米宽,二米长,比一般的椅子要稍高一些。从我记事开始,父母亲就在这老一辈流下的旧物上体罚我了。妈妈拿出一条长布条,先把我的两只脚在脚踝处扎紧,然后让我反剪双手,用布条把双手和双脚捆在一起,再用另一条布条把脑后的马尾辫系牢,猛地往后拉,让我尽量抬起头,挺起胸,再把布条固定在卧榻脚上。这样我一点也动弹不得了。这种捆绑的方法是妈妈家乡体罚女孩子时,为了不让女孩子挣扎的一种常用的方法,叫扎三角棕子。扎妥以后,妈妈拿出一根中医用的金针,开始扎我胸部。扎的时候,钻心的疼,痛得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一针,让你长记性;这一针呢,看你还敢不敢稀里糊涂;这一针,叫你再考78分……”一针又一针,我一点也动弹不得, 只得一边呜呜地哭一边讨饶,尽管我知道这是没有用的。妈妈在我左乳房上扎了十几针, 再在右乳房上扎了十几针才罢手。我呢, 早已泣不成声了。这种独特的刑罚是父母亲家乡的古老的方法,在那里流传着一整套专门惩处年青媳妇、闺女的体罚方法,叫“女儿刑”,用缝纫针刺胸就是其中一种。从初二开始,每次挨家法板子责罚前,妈妈就会如法炮制。实际上,针扎进胸部时的疼痛,尚可忍受,最难忍受的羞愧。这种羞辱比肉体的痛苦更刻骨铭心,令人难忘。
“女儿长大了,有她的自尊心了,我担心我们的这种教育可能不太妥当。”爸爸对妈妈说。
“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啊,只会宠着她,宠她可对她没有好处呢。你晓得吗?一个女孩儿要学坏可比男孩子快,一旦走上歧路,要拉回来就难多了。”
“我觉得女儿像现在这样已满不错了,很优秀呀,不容易的。”
“她的路还长着呢。眼下要考初中了,进重点初中是第一步,以后才能进重点高中,才能进名牌大学。你没有看到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许多名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也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好工作,如果考不上一所名牌大学的话,她的前途不就完了吗?我们曾经约定过,要把她送进清华、北大或者哈弗、斯坦福。实际上她有这个潜质。将来啊,她肯定比我们有出息。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半途而废啊,这可关系到女儿的一生呢!你别忘了,你也是在你父亲的皮带抽打下长大的嘛。还说要没有你的严父,你进不了清华,进不了麻省,不会有今天。我相信,将来女儿长大了,会感谢我们的。”
家法打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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